第二百四十四章 此間世人

　「你怎麼會在這兒！！！」

　隨著一聲怒吼，顧攸寧就沖進屋內，一腳踹開楚越把兼雨搶了過來。

　楚越愣了愣，本能的想伸手搶回來，但是終究將手停在半空中，半天才依依不捨的放下來，眼睛直勾鬼的盯著兼雨。

　原本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如今髮間竟然有了斑駁花白之意，可見兼雨的事情對他打擊不小。

　「這王府裡的人都死了是不是，我臨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顧攸寧怒吼：「平日裡見我好說話，越發的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話音一落，屋裡的下人趕緊呼啦的跪了一地，紛紛喊著王妃恕罪。

　采璿和成貴也有些嚇到了，因為自從顧攸寧進王府以後，除那個鴻泰，玟王府好像學沒跟哪個丫鬟小廝這樣疾言厲色過，趕緊求助的看向穆雲漢。

　穆雲漢瞧著顧攸寧憤怒的樣子，幽幽的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說道：「你幹什麼，回來就吼，兼雨飯還沒吃完呢，有什麼事不能慢慢說。」

　說完，把兼雨從顧攸寧身後領出來。

　兼雨原本看見顧攸甯回來挺高興的，但是顧攸寧這麼一喊倒是把這個小傻瓜給嚇到了，呆愣愣的歪頭看他，似乎正在確認這個是不是經常帶他去玩兒的顧攸寧。

　穆雲漢把兼雨重新領到飯桌前讓他坐下繼續吃飯，然後轉頭看向顧攸寧說道：「是我讓他進來了，這小東西找不見你一直哭，有他哄著省心不少。」

　顧攸寧雖然快被氣瘋了，但是也猜出來肯定是穆雲漢讓楚越進來的，不然王府裡的人膽子再大，也不敢拿兼雨的事情開玩笑。

　所以顧攸寧也沒理那些下人，卻也沒有再看穆雲漢，他不想發火，至少不想在兼雨面前失態，他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是二十歲，雖然變成了個六歲的小孩子，但是仍然改變不了他的心理年紀，這麼多年來兼雨跟在他身邊那就是他親弟弟，只不過千想萬想，他沒想到兼雨會是一個這樣的結局。

　一想到這裡，顧攸寧如玉般的臉頰凜冽的寒冰一樣，他慢慢的走向楚越。

　「楚越，你聽著，」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該說的話，該表明的態度，你都明瞭，你做過的事，你自己也清楚，現在我是心有顧忌，一時半刻我奈何不了你，但是你別逼我，逼急了我什麼都不在乎。」

　顧攸甯平時的狀態一直都是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一旦認真起來，別說楚豫，就連穆雲漢都略微的眯了眯眼，心中淺笑，不愧是豔冠長安的顧五爺，宜嗔宜喜，你還真看不出他心思到底有多深。

　「……我……我知道……既然你回來了，你陪著他吧，我……我就走了……」楚越戀戀不捨的看了眼兼雨，兼雨也懵懵懂懂的看著他，似乎還搞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看著兼雨渾渾噩噩的模樣，楚越瞬間就紅了眼圈。

　他知道自己錯了，他想改，可是不是所有的錯誤都來得及彌補。

　所以他根本就不值得原諒。

　臨走前，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泥人，想遞給兼雨，可是顧攸寧兇神惡煞的站在他面前，大有你敢往前一步，就砍死你的架勢，楚越也不想惹顧攸寧生氣，便將泥人伸手遞給他，說道：「這是他喜歡的，前天給弄壞了，我修補好了，他挺……喜歡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留著給他玩兒吧，別摔了。」

　顧攸寧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接了過來，握在手裡不善的盯著楚越看。

　楚越深深的看向兼雨，半晌慢慢的轉身要走，高大的背影有些頹喪，散在身後的髮是花白的。

　那麼一瞬間，顧攸寧都有些迷茫。

　向楚越這種出身高貴，從小張揚跋扈，不把人放在眼裡的人，也會有這麼一天，若是令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不是兼雨，或許顧攸寧可能會選擇寬容，但是人有偏頗自私的時候，對於兼雨和楚越的事情，顧攸寧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可是就在楚越要走的時候，正在飯桌上端著飯碗盯著他們看的兼雨，突然一把扔開飯碗，直接跑向楚越，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仰頭滿臉天真的問道：「你要幹什麼去？」

　玉容闌珊，明眸皓齒，楚越低頭看著抓著自己袖子的一雙素手，心裡早已酸澀難當，卻還強忍著，輕聲的哄道：「不幹什麼去，你不是要風車嗎？我去幫你拿風車好不好？」

　兼雨歪頭愣了愣，他現在雖然是不清明，但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調理，早就不是剛回來的那樣話語不全，而且雖然言辭行為如同小孩子一樣，但是當不住一番靈秀聰慧，他也感受到現在的氣氛不好，楚越又是他小小腦袋裡第一個有印象的人，雖然他也跟顧攸寧好，但是同樣也愛黏著楚越，所以仍然抓著他不鬆手，嚷嚷道：「那兼雨也跟你去拿風車。」

　「你乖，你看王妃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想他嗎？他回來了先讓他陪你玩兒好不好？」

　楚越繼續哄道，兼雨轉頭看了看顧攸寧，似乎不知道何去何從，而且現在顧攸寧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他有些害怕，故而竟然往楚越身後躲了躲。

　就這麼一個動作，顧攸寧這個人就如同在數九寒天裡被人扔到冰水裡一樣，他從來沒有想過，兼雨要躲，竟然不是躲在他身後。

　原來吃醋這個詞，並不只是在愛人之間才會有的。

　楚越走後，顧攸寧好半天才哄的兼雨，讓小黑回去睡覺，等回過身時看見采璿成貴他們還跪在地上，顧攸寧到底不是在乎這些尊卑的人，歎了口氣，說道：「你們都起來，下去吧。」

　話音一落，一眾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們雖然知道王妃素來寬和，但是若真生起氣來，怕是連王爺都不敢說道的，於是趕緊叩首，然後腳不沾地的跑了。

　見眾人都下去了以後，穆雲漢淺笑一下，說道：「去雍城遇見陸子安了？」

　什麼事都瞞不過穆雲漢，顧攸寧轉頭看他，點頭：「這是占卦算出來了？」

　「自然不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卜卦了。」穆雲漢笑容加深：「是蘇信託人來長安告訴我的，沒想到，我當年孤傲自負的師弟，也有玩砸的一天。」

　顧攸甯看著穆雲漢的笑容，卻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儘管他回來之前一直都好奇陸子安的事情，聽說他們曾經是師兄弟就更加好奇，但是兼雨的事情，讓他無暇顧及其它，於是冷著臉問道：「你為什麼要讓那個混蛋進來接近兼雨，你明明知道他不懷好意！！！」

　「你這人從前人品是不怎麼樣，而且也的確對兼雨有想法，可是那又怎麼樣？你托我照顧好兼雨，而你走以後，就只有他一個人能讓兼雨不哭，我有什麼辦法？」穆雲漢低頭將遺落在桌子上的醫書拿起來，語氣極其漫不經心。

　「我就不信堂堂神算穆雲漢，會對一個孩子沒有辦法！！！」顧攸甯不依不饒。

　「什麼辦法？是敲暈他，還是毒啞他？」穆雲漢笑意盈盈的反問，他穿著青色的長衫，站在顧攸寧面前，比他高了半頭，略微皺眉說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呢？」

　「為什麼！！！」顧攸寧有些荒唐的看向穆雲漢：「要不是那個混蛋，兼雨今天怎麼會變成這樣？所以我絕對不准他再接近兼雨！！！」

　「你……憑什麼不准他接近兼雨？」穆雲漢淡然的說道：「他接近的是兼雨，並不是你！！！」

　穆雲漢輕輕的一句話，竟然噎的顧攸寧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氣憤的看著他。

　「若是兼雨不喜歡楚越接近，你這麼激動也情有可原，可是你明明看著兼雨喜歡跟他在一起玩兒。」

　「可是……可是他根本就是畜生，我怎麼可能讓他繼續接近兼雨！！！」

　「他從前或許是，但是現在誰都看得出來他有悔過之心。」

　「有悔過之心就可以把從前對兼雨做過的那些殘忍事一筆勾銷嗎！！！」顧攸寧咬牙切齒：「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的！！！」

　「你憑什麼說不原諒，你又不是兼雨。」穆雲漢一語道中：「你如今會這麼激動，無非就是不想承認，兼雨從前會被那樣對待，也是因為你的緣故，而你又因為顧念玟王沒有及時救他，導致他變成如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