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楊柳髮間

　　顧攸甯去如意票號的時候，穆雲漢正在擺弄他的幾枝蘭花，穿著一件淡灰色繡翎羽的長衫，一雙修長的保養極好的手穿梭在花葉間，特別的賞心悅目。

　　「我還當王妃再不登我這大門了呢。」穆雲漢拿著帕子簡單地擦了擦手，抬眼笑看顧攸寧。

　　顧攸寧翻了個白眼，自己找個椅子坐下，毫不客氣地說道：「憑啥不來，如意票號是我的！」

　　「是。」穆雲漢笑了聲，繼續說道：「這天下也快是你的了。」

　　「……」顧攸甯眯著眼饒有興致地看著穆雲漢嘴角的笑容，然後緩緩地說道：「神算今天是不是又占卦了？」

　　「自然不是，都說了我已經很久不占卦了。」穆雲漢低頭溫柔地看著那盆開得清豔的蘭花，漫不經心地說道：「占卦折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顧攸寧不是不屑地撇嘴：「那你為什麼說天下就要是我的了？」

　　「因為你狐媚惑主，惹得玟王為了你，不惜要傾盡天下，聽說七皇子被人彈劾，說資質愚鈍，不作為，囂張跋扈，不能堪為天下典範，要求皇帝將七皇子過繼給旁支。」

　　「一定不是楚豫說的，現在二皇子被放出來，三皇子也被放了出來，玟王府息事寧人都來不及呢，哪裡會去觸那個黴頭。」顧攸寧歎息的說道：「無非又是那起子小人折騰出來的，皇帝雖然不昏庸，但是也不能真真正正地做到耳聰目明，眼觀六路。」

　　「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聖上認為是誰說的。」穆雲漢拿著一把精巧的小剪刀剪一朵正盛開的蘭，然後繼續說道：「三皇子歸來，紜王受傷，你家王爺最近應該很忙吧。」

　　「……」顧攸寧沒有立即說話，而是看著穆雲漢，好半天才說道：「你幹嘛把花都剪下來？」

　　「因為我想要一支開得最美的，所以得先剪下別的，然後唯一剩下的那朵含苞待放的，日後開出來才會清麗絕色。」

　　穆雲漢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拿著剪子又剪下來一朵，就這樣一簇簇開得正盛的蘭花就這樣香消玉殞。

　　顧攸寧眯著眼睛，幽幽地笑了，說道：「花開並蒂，成雙美意，別都剪了，多留一個吧。」

　　「……」穆雲漢勾了勾嘴角，放下剪刀說道：「好吧，那就……多留一個。」

　　顧攸寧不動聲色笑容加深，起身整理下織金外衫，說道：「吃飯了沒？咱們今天出去吃？」

　　「怎麼，現在玟王連陪你吃飯的功夫都沒有了？」

　　「是啊，整日不是在書房裡談事情就是去練武場不知道幹什麼。」顧攸寧悶悶地說道，真好像夜夜獨守空房了似得。

　　穆雲漢懶得揶揄他，簡單地換了件衣服，就同他一起去了酒樓。

　　顧攸寧撇嘴！

　　怎麼沒守空房，今天早上他起來的時候，楚豫就已經不見了，睡了一個回籠覺以後還是沒有看到他，連他日日都要吵鬧一陣的練武，楚豫都沒時間看著，可見是忙得已經顧不上他了。

　　真的是非常介意！！！！

　　兩個人坐著玟王府的馬車去了酒樓，身邊跟著暗衛和侍衛聲勢浩大的模樣，讓穆雲漢嘖嘖感歎，玟王是得多緊張啊，竟然不忌諱地弄了這麼多人保護顧攸寧。

　　而此時，酒樓對面的茶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著兩個人，一個身穿暗紅色蟒袍，眉目陰秀，面色微冷楚霄，一個是穿著藏藍華衫，氣質出眾，五官俊朗的楚承。

　　「你說顧攸寧身邊的那個就是穆雲漢，給老七下毒的那個？」楚霄問道。

　　「對，曾經靖北王府赫赫有名的神算穆雲漢。」

　　楚承雖然在回答他的話，但是目光卻落在顧攸甯身上，楚豫在顧攸寧身上向來闊氣，織金的錦緞外衫華貴異常，一匹之價不下百金，上面繡著的雲紋都是用金線繡的，在陽光下更是耀眼刺目，像極了穿著它的那個人。

　　楚承的目光漸漸溫柔下來，略微眯了眯眼，嘴角挑起一個弧度，像是在笑，看表情卻又不是，整個人的感覺非常詭異。

　　半晌就聽見他說道：「看上去胖了一些，個子也長高了，到底還是個孩子……」

　　他聲音很小，小到他對面的楚霄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看著他皺眉，因為現在楚承的表情很恐怖，這人喜怒不形於色，能讓他露出如此陰鬱惡毒的表情，楚霄只當他是恨毒了楚豫，並沒有做他想。

　　這邊，穆雲漢和顧攸寧進了酒樓在雅間坐下，因為穆雲漢平日裡的吃食偏清淡，所以顧攸寧只點了幾樣素菜。

　　可能是天氣漸熱的緣故，兩個人都沒什麼胃口，倒是先前上來的涼茶，倒是喝了不少。

　　閑來無事，穆雲漢下午約了商號的人談生意，顧攸寧準備去練武場找楚豫，兩個人簡單地吃完飯就準備走，誰知道剛出了酒樓的大門，迎面就碰上楚承領著小廝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顧攸寧冷笑：「這得說是冤家路窄呢，還是今日不宜出門？」

　　「這是你顧五爺顏色傾城，讓人念念不忘呢~~~」穆雲漢戲謔地笑著。

　　楚承藏藍色的華衫上面繡著駿馬，手中一把白玉摺扇更顯從容，看見顧攸寧出來以後，便勾起唇角，抬腳向他走過去，只是還未等走到跟前，就被侍衛揮刀攔住。

　　楚承停住腳步，倒也不介意地瞧了眼侍衛手中的刀，然後朗聲說道：「三皇子楚承見過玟王妃。」

　　「呵呵……」顧攸寧繼續冷笑，慢悠悠地上前兩步，伸手將侍衛的刀摁下去，然後看著楚承笑說道：「三殿下有禮，還未恭賀三殿下終於從皇陵裡放了出來，瞧著三殿下清瘦不少，可見是在皇陵裡吃苦了。」

　　「多謝王妃惦念。」楚承笑容得體，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的惡毒陰鬱：「雖然在皇陵裡吃了不少苦，但也不是一無所獲。」

　　「是嗎？」顧攸寧哼笑：「那更要恭喜三殿下了。」

　　「……」楚承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看，半晌他四下看了看虎視眈眈的玟王府的侍衛和暗衛，笑著說道：「本殿有些話想與王妃單獨說，這裡人多眼雜，不知王妃可否賞臉。」

　　顧攸寧淡笑不語，半晌搖搖頭，說道：「恐怕要讓三殿下失望了，攸寧倒是有心想聽，可是沒有時間啊，王爺還在等著攸寧過去呢，不然改天？」

　　「…好吧…」

　　楚承似乎有些失望地點點頭，複而他抬眼盯著顧攸寧看，突然慢慢地向他走過去，將手伸向他的髮間，只是還沒等碰到的時候，侍衛就已經出手將刀橫在他手前，穆雲漢伸手將顧攸寧拽到身後，連涼生也現身，警告地看向楚承。

　　他們不得不防，三皇子是比二皇子更加難纏的人，並且對他們王妃心懷不軌。

　　看著風聲鶴唳的這些人，楚承無奈地搖頭，笑了笑，看向別人團團護住的顧攸寧說道：「抱歉，本殿沒有別的意思，只想告訴王妃，王妃的髮間……落了片樹葉……」

　　顧攸寧皺眉本能地摸了摸頭髮，果然摸下一片柳葉，酒樓門前楊柳依依，落下樹葉不稀奇，只是楚承這個樣子倒是讓他有些莫名其妙，反常必有妖，這種老狐狸，還是少周旋的好。

　　他扯了扯嘴角的弧度，冷冷地說道：「多謝三殿下提醒，就不打擾三殿下了，攸寧告退！」

　　說著扔了手中的樹葉，領著人浩浩蕩蕩地走了，穆雲漢彎腰撿起那枚樹葉，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站在原地的楚承，手腕一翻，那枚曾經落在佳人髮間的樹葉就輕飄飄的掉在楚承腳下。

　　楚承定定地看了半晌，才彎腰撿了起來。

　　顧攸甯和穆雲漢上了馬車，被這事一攪和，穆雲漢也不去票號了，親自先把顧攸寧送回王府，還陪他一起等楚豫回來才可。

　　只是兩個人坐在院子裡喝茶，穆雲漢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柳葉，還放在嘴邊咿咿呀呀地吹了起來。

　　搞得顧攸寧不厭其煩，扯著他的衣領怒吼：「你夠了沒有！！！！」

　　穆雲漢笑不可支，還沒等說話嘲笑他的時候，楚豫便回來了，一看人家當家的回來了，他自然就閉了嘴，只是嘴角的笑意依舊透著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