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聚會風波（五）

　　次日早晨，祁娟醒來時只覺得頭痛欲裂，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睜開眼睛，瞬間僵在原地。

　　——這是什麼地方？

　　佔據一面牆壁的落地窗，陽光透過窗紗投射進來，照出整個屋裡的格局。除了放在中間的大床之外，臥室裡還有一個很大的衣櫃，一對沙發和小桌子，一張寫字臺上面放著台筆記型電腦。

　　祁娟掀開被子，發現自己依舊穿著昨天的那件衣服，紐扣也都是整齊的……心裡稍微平靜了些，從床邊拿過高跟鞋穿上，轉身走出臥室。

　　房間的面積挺大，三室兩廳，而且整理得乾淨整齊。這家的主人顯然很喜歡暖色，整個屋子都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祁娟又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餐廳的桌上放著一杯牛奶、一個三明治還有一份煎蛋，杯子下面壓著張紙條。

　　祁娟走過去拿起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幾行瀟灑的大字——

　　「昨晚你喝醉了，不知道你的住處，暫時帶你到我這裡休息，希望你不要介意。

　　客廳的洗手間裡有新的毛巾和牙刷，浴衣也沒有用過，你想洗漱的話可以自便。

　　桌上備了早餐，放微波爐裡熱一下再吃。

　　你的包掛在門口，離開時記得鎖門。

　　今早第一堂有我的課，我先去學校了，有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溫平。」

　　祁娟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的確是個很溫柔的男人，離開之前還替她準備好了洗漱用品和早餐。

　　祁娟以前也喝醉過，工作以來各種免不了的應酬，她每次喝醉都會自己打車回家，到家之後撲到床上悶頭大睡。昨晚大概是幾個舍友好幾年沒見的緣故，大家都有些激動，喝得實在是太多了。

　　……真是丟臉。

　　睡死過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被溫平帶到他家裡。

　　祁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光。

　　到客廳的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回到餐廳吃掉早餐，接著又返回臥室把他的床鋪收拾整齊，祁娟這才拿著包轉身出門。

　　從包裡拿出手機，一打開就看到螢幕上一連串蕭晴的未接來電，祁娟忙撥了回去，「蕭晴，是我。」

　　蕭晴那邊沉默片刻，才說：「你起床了啊？」

　　「嗯。」

　　「那個，昨晚沒什麼事吧？」

　　「……沒事，我睡著了，溫老師把我帶到他家去了。」不知為何，面對好姐妹的疑問，祁娟的心裡總覺得有些心虛。

　　「我知道，他昨晚給過我電話了。」蕭晴頓了頓，「溫老師他人呢？」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不在，說是今早有課，回學校去了。」

　　「今天沒他的課啊，有他的課我早就去學校占座了。」

　　「是嗎？」祁娟有些疑惑。

　　蕭晴笑了笑說：「大概是怕你起來以後看見他會尷尬吧，你要是想洗澡什麼的，他在那兒也不方便，所以就……自己先走掉了？」

　　「……」祁娟想了想，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溫平的體貼讓她的心裡特別溫暖，拿著手機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蕭晴無奈地道：「我說你也太粗神經了吧，怎麼喝得那麼醉啊？還好旁邊是溫平，換成是別人，萬一出什麼事情豈不是後悔死了！」

　　祁娟也很後悔，「昨天遇到多年不見的舍友，大家興致太高，喝得有點多……唉，算了，都過去了，以後被老朋友敬酒我也絕對不喝了。」

　　「嗯，你沒事兒就好，我還擔心半天，以為你半路失蹤了。」

　　「手機靜音電話沒聽到，沒事的。」

　　掛掉電話之後，突然想起今早在餐桌上看到的字條……

　　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心裡有些感動。從小到大，除了她媽媽之外，從來沒有人這樣照顧過她。衛楠和蕭晴雖然是她最好的姐妹，雖然會像親人一樣關心她，可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以大姐大的身份照顧她們居多。

　　溫平真的很細心，怕她尷尬難堪，早上起來就主動離開了。對她這樣好強的女生來說，他主動離開，給她留下自由的空間，無疑是對她最大的尊重和體諒了。

　　想了想，還是心情複雜地給溫平發了條短信：「昨天晚上麻煩你了，謝謝。」

　　很快就收到回復：「不謝。要是不舒服就請假回家休息，別逞強去上班。」

　　「嗯，知道了。」

　　祁娟給單位打電話請假，還把同事嚇了一大跳，她工作以來可從來沒請過假的。

　　可祁娟的確是太累，不僅頭疼的厲害，胃裡一陣翻騰，就連心裡也莫名覺得很累。

　　她想，她大概是被昨天那一幕幕甜蜜溫馨的畫面刺激到了。

　　昨晚散夥的時候，以前的舍友們各個都有人護送，有的還帶著可愛的孩子，用軟乎乎的聲音叫她阿姨，只有她依舊是一個人，如果不是臨時叫了溫平過去救場，或許，她會在街道的哪個角落裡直接醉倒，睡上一整夜都沒人理。

　　雖然她已經足夠堅強，並不需要任何人來保護和照顧，可這樣一直單身著，有時候想想，的確很孤獨。

　　9月30號那天晚上，南宮世家的語音頻道聚集了上千人，祁娟上線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幫裡的內務管理南宮羽落給幫主南宮憶準備了一場慶生歌會，請來了許多網路上有名氣的歌手和主持人，還邀請了遊戲裡的很多聯盟幫會來湊熱鬧。

　　幫主南宮憶也親自上麥唱了兩首，沒想到他平時說話挺二，唱歌倒很好聽。幫會裡的人聽得興奮，都懶得去打副本了，祁娟組不到隊伍，只好一邊吃蘋果一邊聽歌，被搞怪的主持逗得忍俊不禁。

　　11點的時候歌會總算結束，南宮憶再次強調了次日聚餐的事情。

　　幫裡在B市的人挺多，加上周邊的一些城市，這次聚會可以說是南宮世家很大規模的一次面基。

　　「我定了江南世家中午12點到下午2點半的自助餐，到了之後跟服務生說是林先生定的位元，服務生會帶你到我們房間的，我把手機號留給大家，有事就call我。」

　　有人起哄：「原來幫主姓林啊！」

　　「林先生你好！林先生再見！」

　　南宮憶笑道：「吃完自助餐去附近的KTV唱歌，包場唱到晚上11點，本地的朋友自己打車回家，外地的我會帶你們去酒店。國慶長假閑著沒事的，我們十月二號再出來玩兒吧。」

　　南宮憶做事倒很細心，聚會的安排非常穩妥。

　　「目前確定會到的有十個人，歡迎大家加入啊！」

　　簡短的會議結束之後，祁娟跳到了3號小窩，瓶子先生也跟了過來，開口問道：「明天的聚會你去嗎？」

　　原本只是簡單的網友聚會，祁娟也從來沒怕過見光死，可這次，因為有他在，總覺得心裡不太自在，還有些奇怪的緊張。加上他又親自跑來問，祁娟的心情就更是複雜，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明天正好有事，不能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瓶子沉默片刻，「幫裡有很多人想見見你，你不去的話，大家一定會很失望。」頓了頓，又貼心地說，「你有事的話也沒辦法，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你不用太介意，我會幫你跟他們解釋的。」

　　「……嗯，謝謝。以後有機會再見吧。」他這樣主動找好了臺階，倒也免得祁娟為難，趕忙找藉口退出語音頻道，順便關了遊戲。

　　次日中午，眼看著牆上的時鐘越來越靠近12點，祁娟的心情不由得變得矛盾起來。

　　聚會的地方「江南世家」距離這裡並不遠，走路只需要10分鐘，祁娟以前去過那裡，環境不錯，自助餐也很好吃。現在，幫裡參加聚會的人大概都到了吧……

　　昨晚傲視群豪和羽落也發了消息給她，認識這麼久的網友，有機會見面其實挺難得的。羽落在遊戲裡學的是捕獵的生活技能，祁娟這段時間升級烹飪，做菜的材料很多都是羽落直接給的，傲視群豪也是從30級那會兒就認識了，挺好奇他們長什麼樣的，而且小徒弟據說也會從外地過來……

　　想來想去，祁娟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去一下。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蕭晴的來電。祁娟接起電話，就聽她急著說：「阿娟，你要不要去聚會啊？我正好到你家附近，你去的話我們一起吧！」

　　「……你等等，我現在下樓。」

　　有了蕭晴這催化劑，祁娟這回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兩人一起走到江南世家，跟服務生說是林先生定的位元，服務生果然微笑著把兩人帶到了二樓。

　　南宮憶真是誇張，居然定了足以容納十五人的最大的包間。

　　中午的自助餐剛剛開始，有很多人在大廳裡拿著盤子挑食物，祁娟在拐角處停了一下，突然聽見那邊傳來個一個女生有些激動的聲音。

　　「你就是瓶子啊！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呢！」

　　祁娟尋著聲音看過去，只見那女生穿著白色連衣裙，留著長髮，看上去也是個大學生，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酒窩，很是活潑可愛，「沒想到還是個大帥哥呢！」

　　站在她對面的男人微微一笑，說：「我也沒想到，我們團裡最水的奶媽，居然是個大美女。」

　　「喂喂！我才不是最水的，我很犀利好嗎？最水的明明是小琪！」

　　「羽落又在說我壞話？我老遠就聽見我的名字了！」

　　——溫平。

　　祁娟站在那裡聽他跟她們說笑，頓時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會是他？為什麼會是他？

　　完全沒有想到，遊戲裡的瓶子先生，居然是她現實中認識的人！

　　對了，瓶子的聲音的確跟溫平很像，早該想到的，是自己太大意了……

　　祁娟看著不遠處跟幫會成員說笑的男人，心情十分複雜。

　　——她該怎麼辦才好？

　　一向冷靜的祁娟在這一刻居然方寸大亂，腦海裡亂糟糟的完全沒有了任何頭緒。

　　她是該走過去假裝平靜地跟他握握手說：「溫老師你好，沒想到你就是瓶子，真是太巧了。」還是該怒氣衝衝地對他說：「你這個混蛋騙得我好慘啊？！」

　　蕭晴見祁娟臉色複雜的樣子，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趕忙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祁娟的手臂，「阿娟……」

　　祁娟回過頭來看著蕭晴，「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

　　「嗯……」蕭晴艱難地點了點頭。

　　「……」祁娟無語！瞪了蕭晴一眼，說，「聚會我不去了，我先回家。」

　　蕭晴忙拉住她，「別啊，都到門口了……」

　　祁娟神情複雜地看著她說：「你家溫老師是我遊戲裡的老公，我拿什麼臉見他啊？總要給我一點消化的時間吧！」

　　「……」

　　「我回家慢慢消化去了。」祁娟說罷，就擺擺手瀟灑地走了。

　　蕭晴垂頭喪氣地回到二樓，聚會的人已經到齊，大家開始興高采烈地吃自助餐，溫平還裝模作樣走到蕭晴的面前，伸出手說：「你好，你就是等待晴天那個菜鳥吧，我是瓶子先生。」

　　「……」蕭晴狠狠白了他一眼，「你害死我了！」

　　「什麼？」

　　「好不容易把她叫來，結果你剛剛在門口調戲大美女的場面被她看見了……」

　　溫平收起玩笑，低聲問道：「你是說，她剛才來過了？」

　　「嗯。」蕭晴點點頭，「看見你，又轉身跑掉了。」

　　「……你沒攔她？」

　　「她說信息量太大，她要回家去消化一下。」

　　「……」溫平扭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一臉擔心地問道，「以你對她的瞭解，你覺得她轉身逃跑……是太震驚了，還是太生氣了？」

　　蕭晴想了想說：「都有。」

　　「……」溫平無奈地扶了扶額，從口袋拿出手機，找出祁娟的電話撥了過去。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