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入京
羅靖動作太快,沈墨白來不及拉他,也只有在這裡等著。果然片刻之後侍衛來報,說是驛站之內已經搜過,並無什麼盜賊,鄭王即便下令逐人。知縣雖知不妥,卻不敢當面頂撞,只得轉身。侍衛關了驛站大門,那些丟失孩子的人家無計可施,哭哭啼啼,好不悽慘。
沈墨白見驛站大門已然關了,羅靖卻沒出來,不由著急,在驛站左近來回地走。這般吵鬧,碧煙碧泉自然也早醒了,見羅靖不在房中,也尋了出來。三人在街頭撞見,沈墨白將事情說了一遍,碧煙登時急了,碧泉便要潛進驛站裡去。三人繞到驛站後頭,只聽牆頭上微微瓦片聲一響,正是羅靖翻牆出來,臉色凝重,見了三人,連忙示意不要出聲,帶頭轉回客棧。
碧煙早急得心頭出火,一進門便拉住羅靖道:「爺,你怎麼進去了?」
羅靖止住她,掏出一件東西,放在桌上。燭光下眾人看去,原來是一掛長命小金鎖。這東西是富貴人家掛在孩兒頸上的,保佑兒女長命百歲。鎖片式樣不一,有些只是一塊金銀片,有些則是真正的鎖頭式樣,只是中空質輕。羅靖拿出來的這個正是中空式樣,可是此刻已經癟了下去。碧煙看不出什麼門道,疑惑道:「爺,這個——」
羅靖指著長命鎖上的凹痕道:「你仔細看。」
碧泉畢竟是跟羅靖的時間長,仔細看了一會,便看出蹺蹊:「爺,這是被人捏下去的。」
羅靖道:「再仔細看。」
碧泉茫然。羅靖伸手按到凹痕處,道:「看出來了麼?」
碧泉仔細看看,猛然醒悟:「這是女人的指痕。」長命鎖上指痕纖細,羅靖的手指放上去根本嵌不進,顯然是女子所留。金銀器都不十分堅硬,要捏凹也並非不可能,但由女子一手捏凹,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羅靖並未收回手,只道:「再過細看。」
碧泉這次真的看不出什麼了,片刻,只聽沈墨白細聲道:「指痕前端是爪痕。」碧泉仔細一看,果然這凹痕前端細長尖銳,末端尤其如此,絕非人手能捏出的痕跡。
這一下眾人都面面相覷,碧泉疑惑道:「爺,這是哪裡來的?」
羅靖冷冷道:「我在驛站裡找過,並無孩子的蹤跡。這東西,是從驛站二樓窗戶裡扔出來的,正好掉在院子裡,被我撿到。」
碧泉皺眉道:「這麼說孩子在二樓?」這東西顯然是從被盜嬰兒身上拽下來的,「可是二樓……」二樓就是鄭王和王妃的居處。
羅靖手捏著金鎖,緩緩道:「其一,鄭王為何要擄走這些孩子。其二,擄了孩子,為何要把這鎖片拽下來,又隨手從窗戶裡扔出來。其三,在鎖片上印下這指痕的人是誰?其四,這爪痕是怎麼回事?」
碧泉低聲道:「能住在二樓的女眷,恐怕只有王妃和貼身的大丫頭。可是這爪痕……實在不像人的。就是女人的長指甲,也捏不出這般尖痕來。難道鄭王在房裡養了什麼怪獸?」
羅靖將鎖片來回捏了幾遍,終於道:「驛站防守太嚴,我們不能進去搜人。
恐怕就是再搜,也找不出孩子來。明日我們晚走些,等鄭王上了路,我們去驛站裡看看。」
鄭王一行第二日清晨便離開了驛站。他前腳走,羅靖後腳就進了驛站大門。驛官並不知他昨天就已經到了,只知他是要進京的將軍,自然奉承。羅靖直接帶著碧泉等人就到了後院,一起動手在窗戶下的草叢裡搜起來。驛站要奉承來往官員,後院自然收拾得十分整齊,四人不用再多看就找到一處被翻動過的地面,挖不幾下,土裡便翻出一塊骨頭來,只有成人中指長短,看形狀卻是一塊小腿骨。碧泉手一顫,碧煙已經幾乎叫出聲來。羅靖臉色鐵青,再用力向下一挖,這一鏟,竟然翻上十幾塊白生生的骨頭,都只有尺寸之長,細如手指,極顯然的,這都是嬰兒的骨頭。碧煙呆了呆,幾乎嘔吐出來,連忙轉過頭去不敢再看。羅靖揮動鏟子挖了幾下,將所有骨頭都翻了出來,除去那些極小的,稍長些的腿骨脊骨足有數十塊,還有四個被咬得碎裂的顱骨,連腦髓也被吸得乾乾淨淨。
碧泉義憤填膺,呼地站起來:「爺,這鄭王真是慘無人道,我們去官府告發他!」
羅靖還在仔細看著那些顱骨,冷冷道:「安靜!你去告發誰?誰能證明這些死嬰是鄭王所為?就算官府相信,一個小小的縣衙,有什麼膽子有什麼資格處置鄭王?」
碧泉呆了呆,慢慢又蹲下身來。羅靖沉著臉將一個顱骨揣起來,其它的原樣埋好,站起身來:「走。」
馬車上,碧煙看羅靖將那顱骨拿在手中反覆觀看,又是噁心又是害怕,忍不住道:「爺,你拿著這東西做什麼?」
羅靖將顱骨放在馬車中的小桌上,緩緩道:「你們看,這骨頭上其實有兩種齒痕。」
碧煙壓根沒敢正眼看這些骨頭,自然也接不上話,碧泉卻在車轅上道:「咬碎顱骨的似是什麼猛獸。」人之顱骨極為堅硬,縱然嬰兒骨骼脆軟,也不是輕易便能咬碎的。顱骨碎裂處深陷,像是被虎豹之類的猛獸長而尖的利齒深深咬合。
碧煙猜測道:「難道鄭王車隊裡還帶了猛犬?」鄭王素好田獵,這般猜想倒也合乎情理。
羅靖卻搖了搖頭:「無論什麼猛獸,都不能將骨頭啃得這般乾淨勻整。」除了幾處深陷之外,顱骨完整乾淨,不殘留一點筋肉。猛獸的利齒方便撕裂,卻不方便啃與刮。
碧煙強迫自己往骨頭上看了一眼:「那,那是什麼東西啃的?」
羅靖緩緩道:「是人。」
他這輕幽幽一句話說出來,碧煙只覺背上寒毛都豎了起來,顫聲道:「爺,你說什麼?會不會,弄岔了?」
羅靖緩緩搖頭:「我當初剛到大帥麾下,曾在駐地跟仵作做過事。這骨頭上啃咬的痕跡大小與人齒完全符合,而且十分整齊細小——啃咬之人,倒有一副好牙齒。」
碧煙一個乾嘔,摀住了嘴不敢再看那顱骨一眼,駭然道:「難道鄭王——吃人?爺,我們怎麼辦?」
羅靖默然良久才道:「我們什麼也不能做。一來吃人之事畢竟太過駭異,二來鄭王此時正如日中天,我們若說他竟然吃人,或者身邊有吃人的人,有誰會信?」他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很快用塊油布將那小小頭顱裹了起來,「不過總有一天,我們找到他謀反的證據,將他拉下馬來,那時這些舊帳,再跟他一起清算。」
京城很是繁華,但有了驛站這一出,羅靖等人都再無心欣賞。羅靖先在驛站安排了住處,然後去吏部報到,遞摺子等皇上召見,最後去拜訪了一位舊時同僚韓闌。韓闌是丁蘭察的軍中參贊,寫一手好文書,因為沾了個「文」字,那次邊關大拆卸中被召入京中禮部做了個文林郎。說起來是清貴的京官,其實卻是硬生生將武轉文,閒置了起來。不過韓闌長袖善舞,雖則閒置,卻在京中交朋結友,消息頗為靈通,是丁蘭察在京中的耳目。他與羅靖在軍中時相處甚歡,今日京中相見,自然更是親熱。
寒暄過後,韓闌屏了下人出去,便道:「你可知道,鄭王入京了?」
羅靖冷笑道:「不但知道,我在城外驛站還遇見了他。」
韓闌並不知他話中含意,點頭道:「這次鄭王藉口新納王妃,入京來請皇上冊封。表面上看,他只帶了一百五十人的親衛,但這其中,有他不少死士。」
羅靖悚然一驚:「難道他敢弒——」
韓闌沉聲道:「皇上定於十日後在西山圍獵。鄭王素好田獵,自然要隨駕,倘若他在此時佈置死士,很難防範。」
羅靖捶了一下桌子:「皇上太過信任鄭王了!」
韓闌苦笑道:「鄭王文武雙全,又是一副恭敬之態,皇上愛惜人才,又太過仁厚友愛……」
羅靖眼中殺氣一現:「鄭王敢弒君,難道我們就不能殺他?」
韓闌深深看他一眼,緩緩道:「你以為沒有人做過?」
羅靖一怔。鄭王固然權勢滔天,朝中近半官員與之結黨,但也有正直不阿之人,欲將其除之。韓闌徐徐道:「你可知去年已告老的王侍郎為何被抄家?」
羅靖道:「難道他刺殺鄭王?」
韓闌點頭:「王侍郎傾家蕩產,僱傭死士,在鄭王為太后慶壽返回封地途中行刺。此事本來做得十分嚴密,因他已告老,誰也不曾料到。當時鄭王因被言官彈劾,不得不只帶數十人入京,這是天大的機會,可是竟被他料到,馬車中所坐的只是個替身,王侍郎卻被抄家滅門,若不是他一力攬下所有罪名,恐怕波及者將有數十乃至數百人之眾。」
羅靖皺眉道:「鄭王身邊只帶數十人,自然嚴加防範,這機會看似是好,其實不佳。」
韓闌搖頭道:「並非如此。當時王侍郎苦心孤詣,將手下安插在驛站中已有數年,為的便是此日一擊,其計劃周密,可謂萬無一失……可是鄭王似能先知,竟然先安排一個替身出京,自己輕裝簡從,自小路繞道而行,脫此一厄。事後有人精心打探,才知他新納一名王妃,善卜筮之術,為他卜出此行大凶,才讓他金蟬脫殼。」
羅靖冷笑道:「卜筮之術——」突然想起沈墨白和左健,破天荒竟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緩緩道,「難道就是他今次帶進京的這位王妃?」
韓闌點頭道:「傳說這位王妃來歷神秘,有先知吉凶之能,的是異人。「羅靖默然片刻,冷冷道:「只怕不只是異人,還是異物。」取出那碎裂顱骨,將驛站中事講了一遍。韓闌聽得駭然不已,喃喃道:「難道竟是……妖怪?這也實在太過聳人聽聞……」精於卜筮之術也就罷了,鄭王若是在家中養一個吃人的妖怪,那也實在太過駭人。
韓闌沉思半晌,道:「鄭王是否養妖,太過駭異,暫且不論,待我再打探消息。只是這次皇上圍獵,確實太過危險。言官已經幾次上書諫阻,但田獵講武是本朝傳統,皇上又是年輕好動,難以阻止。我已託人在內宮打通關節,讓皇上知道你身手非凡,若能陪駕射獵,你務必小心護駕。」
羅靖搖頭道:「皇上身邊侍衛無數,我一個小小外官,怎麼能得護駕?」
韓闌微笑道:「皇上既要田獵,明日在宮中射鵠。我已買通了內侍,在皇上射鵠之時報你候召。若是能在皇上面前射箭,你便有機會。」羅靖在軍中就是神箭手,無論遠近大小,可稱百發百中。當今皇上也喜射獵,尤喜善射之人。羅靖倘能在他面前一展身手,其他不論,單只此次圍獵,要隨駕倒是大有可能。
羅靖嘆道:「這也非久長之計……」
韓闌也苦笑道:「若不如此,又能如何?如今大帥遠在青州不得起用,朝中雖有正直之士,誰能動得了鄭王?皇上又如此信任,除非有他謀反的實證,否則……我們也只能隔靴搔癢。」
羅靖微嘆口氣,沒有回答。鄭王反心在他們看來可謂昭然若揭,但在皇上那裡卻未必如此。何況鄭王精明之極,要拿到謀反的實證,殊非易事……
韓闌送出去的金銀珠寶並沒有白花,申牌時分,羅靖已經跟著一個內侍走在皇宮的御花園之內。內侍走在他前面,看起來像在帶路,其實是邊走邊向他交待事情。
「皇上正與鄭王在御花園射鵠,咱家給你通報了,皇上正高興就傳召。進去了咱家可就幫不上忙了。」
「多謝內侍大人。」羅靖不動聲色地又塞過去一顆珍珠。內侍臉上露出笑意,嘴上卻是客氣的:「舉手之勞,這怎麼好……」
「一點小意思,內侍大人肯笑納,是在下顏面生光。說起來,在下還有幾件事想請教內侍大人呢。」
「羅將軍太客氣了,有話請講。」
「聽說鄭王爺此次是帶了王妃入京的?」
「不是正妃,是新納的側妃。」
「怎麼不帶正妃入京,反而帶著側妃?」
內侍嘿嘿笑了:「這位側妃娘娘出身貧寒,鄭王爺是特地來向皇上為她討封誥的。」
「在下聽說,這位娘娘善卜筮之術?」
「將軍消息靈通得很哪。正是。昨天側妃娘娘在宮裡陪著皇后玩猜枚,咱家在一邊伺候,親眼看見娘娘百猜百中,委實有趣。不過這位娘娘實在古怪極了,聽說是極喜吃燕灸。而且身有奇症,不得沾水。皇后娘娘賜茶賜水,一口也沒有喝。咱家就奇怪了,不喝水,豈不要渴死麼?」
「那王爺此次入京,可給皇上帶什麼奇異之物了?在下聽說王爺也是極好射獵的,前年皇上壽辰,還帶了一匹白狼送給皇上賞玩。」
「這倒沒有。前面就到了,將軍自己當心了。」
羅靖也聽到前面傳來的笑鬧之聲,於是不再發問。沒有什麼奇獸,那麼顱骨上的兩種齒痕,看來確實是出於一「人」了。
御花園裡熱鬧得厲害。羅靖剛剛看見裡面的一群人,颼的一聲,一支箭已經射了過來,走在他頭裡的內侍尖叫一聲,嚇得不能動彈。羅靖倏地一腳踢在他膝彎上,內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那支箭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去,直射羅靖。內侍只覺有什麼東西落在臉上癢癢的,伸手一抹,是幾根斷髮。他戰戰兢兢地轉頭往後看,本以為要看見羅靖滿臉鮮血的模樣,卻只聽身邊風聲輕輕一響,羅靖已經繞過他走上前去,雙膝跪倒,雙手將箭高高舉過頭頂:「臣羅靖,叩見皇上。」
滿御花園的人都靜了一下。剛才那一箭,是鄭王射的。射鵠是立起標靶射紅心,因為標靶是不動的,射了幾箭皇上就覺得沒意思。於是鄭王就提議射活靶。當然御花園裡不能弄什麼兇猛野獸來,還有妃嬪在,那不安全,於是內侍從獸苑抱了一隻大紅雉雞來,在爪子上拴了一朵碩大的絹花,皇上和鄭王就射這朵絹花。雉雞能飛而飛不高飛不快,被箭一嚇到處撲騰,倒是個很好的靶子。論箭術,鄭王當然強過皇上,可他故意射不準,剛才那一箭沒有射中雉雞,卻正好對著剛剛進來的內侍和羅靖飛了過來。
他倒不是有意射死人,但要真是射死個把人,他倒也不在意。萬沒想到進來的此人竟然一腳踢倒了內侍,而後輕輕巧巧一偏身,將他的箭接在了手中。縱然他射箭時未用全力,但空手接箭……他自問身邊的親衛也難有幾人能做到的。
皇上倒是先驚後喜:「平身。愛卿就是羅靖?朕聽說你在邊關英勇無比,獨力斬獲北蠻先鋒將軍之首,又在雍州活捉積年流匪。今日一見,果然身手不凡。」
「皇上過獎了。臣在邊關殺敵是本份,能擊潰北蠻前軍,乃軍中上下戮力同心,又托皇上洪福,才能大勝。雍州剿匪,臣也是得了百姓相助,方能一舉殲滅。臣不敢妄自稱功。」
他這麼說,皇上倒更高興了:「嗯,少年謙讓,將來必成大器。來來來,朕聽丁侯說你身手了得,箭術尤精,方才看你接箭,果然敏捷,且來射幾箭給朕看看。來人,給他拿弓箭。」
羅靖站起身,已經有內侍將弓箭取過來了。羅靖上手一試,心裡便嘆氣。
這是軟弓,也就射個三五十步,當真上了戰場,用這種弓那就是找死。看來皇上的臂力也就只能開這種弓了,因此這宮裡備的,也只有這種弓。
「皇上請下旨,臣射什麼?」
皇上也知道射鵠這種事對馳騁沙場之人而言實在無聊,正在左右尋找目標,鄭王已經笑道:「皇上,不如讓羅將軍將那絹花給皇上射下來。」
絹花大如碗口,雖然系在雉雞身上,要射中卻也不難。可是鄭王說的卻是射「下」來,也就是說,要把絹花與雉雞分開。而絹花是用一根紅線系在雉雞爪上的,那線就是普通用來納鞋的線,雖不如絲線細如髮絲,卻也粗不到哪裡去,何況雉雞又在不停地驚飛,要將紅線射斷,談何容易。
一時間連皇上也有些猶豫:「這——」羅靖卻已躬身道:「臣大膽一試,若箭術不精,還請皇上恕罪。」直起身來,挽弓搭箭。
鄭王臉上掠過一絲笑意,突然搶先一箭射出去:「待小王將它驚起來,將軍也好射中。」這一箭正射中雉雞腹下,雉雞吃痛,拚死地撲騰起來,一直躥上了半空。羅靖眼睛盯著雉雞,口中淡淡道:「多謝王爺。」陡然一箭射出,只見那支箭緊擦著雉雞腹下飛過,雉雞受驚,斜斜撲騰出去,而半空中一件東西飄飄搖搖墜下來,正是那朵絹花。羅靖緊上兩步,將絹花接在手中,轉身對著皇上跪倒,「臣幸不辱命。」
「好!」皇上頭一個拍起掌來,「丁侯果然不說謊。來人,賞!」
內侍忙不迭捧賞物來,其實不外是什麼綢緞金錠,只不過是皇上賞賜的,那份量又不同了。皇上意猶未盡:「好箭法。朕兩日後要到西山圍獵,愛卿隨駕,到時候,朕要再看你的箭法。」
「臣遵旨。」羅靖目不斜視地回答,不過他縱然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鄭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針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