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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歸人》第97章
  利市仙官

  燭光晃動,一個影子出現在牆上。沈固壓低聲音:「我們不會把年獸招來了吧?」

  鐘樂岑也壓低聲音:「不可能,你看那影子都不一樣。」

  沈固仔細看看,黑影恰好伸了伸腰,果然是一隻虎的模樣,雖然只是個剪影,但舉動之間卻頗有百獸之王的從容風範。它似乎被牛肉的香味所吸引,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就沖香壇過去了。鐘樂岑趕緊捅捅沈固:「好兆頭,準備拿牛肉把它引到402去。」

  沈固一邊輕手輕腳去打開門,一邊低聲說:「早知道就在402設香壇多好?」

  鐘樂岑一邊跟著他往後退,一邊說:「萬一請不來,那多丟人。」

  虎影已經走到香壇前,低下頭來,對著牛肉張開了大口。沈固和鐘樂岑同時覺得只一眨眼間,那幾大塊的牛肉突然縮水了似的,本來是滿滿一大碗,被虎影這麼一吸,忽然就只剩下半碗多了,看得沈固和鐘樂岑都是一愣。鐘樂岑咋舌低聲說:「快點把牛肉擺上,不知道四十斤夠不夠吃呢。」

  沈固把一塊塊肉從門口開始鋪下去,後退一步就鋪一塊,準備用這種方法把黑虎引到402去。黑虎一口吸盡了香壇上的牛肉精華,轉動碩大的頭顱似乎在四處尋找。沈固剛剛把肉塊丟到地上,黑虎已經嗅到了肉香,輕輕一縱,就從香壇上跳到了沈固眼前,一低頭,地上的肉塊就又縮水了一半。來得太快,饒是沈固心理承受能力強,也驚了一下。他丟一塊肉,虎影就一低頭。在門口附近有燈燭光照著,好歹還能看見個影子的動作,等到上了樓梯,左邊是窗,右邊是扶手欄杆,虎影就看不見了。沈固伸手丟肉的時候也不由心裡發毛,誰知道黑虎會不會等不及,沒等他放下肉,就連他的手一塊兒來那麼一口?

  鐘樂岑已經先跑下去打開了402的門。按照事先說好的,402的男人沒鎖門,屋裡燈也不開,點著幾支香燭,自己躲在臥室裡蒙頭大睡。其實他哪裡睡得著,雖然一直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仍然止不住地抖個不停。

  燭光從402照出來,又把黑虎的影子投在牆上。沈固眼看著自己丟下一塊牛肉,黑虎俯頭去嗅,才鬆了口氣。剛才不過短短的二十來步路,他背後也冒了一層薄汗。

  最後一塊牛肉丟在402門裡,黑虎輕輕往前一躍,跳進了門。不過它沒有低頭再去嗅地上的牛肉,卻忽然抬起頭四處張望,隨即兩耳直豎,尾巴也提了起來。屋子裡沒人敢出聲,自然是一片寂靜,此時卻隱隱響起低沉的嗚嚕聲,一陣陣由低到高,眼看著就要變成咆哮。沈固和鐘樂岑一起背貼牆站著,眼睛也在四下里搜索。鐘樂岑忽然捅了沈固一下,眼光往屋角裡一溜:「看。」

  屋角裡有個蠕動的黑影,灰撲撲的幾乎看不出模樣。黑虎突然發出一聲咆哮,猛地撲了過去,將灰影踩在腳下,就是一頓撕扯。灰影掙紮著,發出吱吱的叫聲,尖利刺耳。掙扎之間,有個瘦小的紅影從黑影身下溜出來,順著牆角想往外跑,卻被黑虎一甩尾巴打翻在地,頓時化為一團煙氣消失了。鐘樂岑看得眼睛都有點直,小聲說:「沒想到財神的坐騎這麼厲害,果然是神獸。」

  沈固低聲說:「這樣窮鬼就算驅走了吧?」

  「嗯,直接就被玄虎吞了,比驅走還乾淨──壞了!」

  沈固正看得高興,冷不防被他來這麼聲,嚇了一跳:「怎麼了?」

  鐘樂岑眼巴巴地扭過頭來看他:「我,我不知道怎麼把玄虎送回去。」

  「什麼?祖宗,你──」沈固簡直無語了,「知不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啊!這玄虎不送走會怎麼樣?」

  「我,我不知道啊……」鐘樂岑平生第一次請神,哪兒知道會怎麼樣?

  「會跟年獸一樣吃人嗎?」

  「應該,應該不會吧?」

  沈固撫額,瞥見牆上的玄虎已經將窮鬼吞進了肚裡,正昂起頭來四處張望,心裡不由一緊,顧不上再說什麼,直接把鐘樂岑往後一拉,金鐵之英已經握在右手裡:「你先躲遠點。」

  鐘樂岑緊張地拉住他:「你別動手,這可是神獸,不是普通的妖怪。」

  沈固順手在他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你還是趕緊想想怎麼把這位大爺送走的好!」

  「我在想啊──啊?」

  沈固一聽動靜不對,立刻回身一看,402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穿著普通的夾克衫和長褲,鼻樑上還架了一副細銀邊眼鏡。這時候他們兩個已經等於是站在門邊了,這人就等於是站在他們兩個身後,這麼近的距離,以沈固的耳力,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不由得心裡一驚,伸手把鐘樂岑又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你是誰?」

  來人掃了一眼屋裡,用一根手指推推眼鏡:「姚少司。」

  「姚少司?」沈固沒聽過這名字,可是鐘樂岑卻是明顯地一呆:「利市仙官!」

  「什麼?」沈固沒聽明白,「什麼仙官?」

  鐘樂岑趕緊拉他:「小聲,是利市仙官,財神的徒弟。」

  饒是沈固也算經過了大風大浪,一時也愣了。這,這,當真有神仙?好吧,鬼,他可以接受,美國不是還有人研究出來人的靈魂是零點零幾克麼?權當看見的都是這零點零幾克的重量好了。怪物,可以接受,世界這麼大,哪兒沒個變異現象?從前說三足蝦蟆是月之精,現在污染這麼嚴重,三條腿的蛤蟆也不難找了。可是這神仙……他們住在哪兒?

  姚少司從眼鏡後面瞅了沈固一眼,隨即對著屋裡一招手:「玄虎!」

  牆上的黑影一閃不見,姚少司懷裡多了一隻黑貓,一雙眼睛是琥珀一般的顏色,映著燭光如黃金一般,細看身上還有隱約的條紋。姚少司把它顛了顛,道:「聞到牛肉香,你倒比我跑得還快。」

  沈固無語了。敢情這神,一碗牛肉就勾來了,他是該誇鐘樂岑牛肉燉得好呢,還是該高呼一聲──民以食為天。

  鐘樂岑卻笑了:「難得尊神親臨,屋裡還有點牛肉,尊神可願嘗個新鮮?」

  姚少司一眼上一眼下地打量他,有些狐疑的模樣:「你是什麼人?」

  「在下鐘樂岑,終南山鐘氏二十七代孫。」

  「不對。」姚少司又推推眼鏡,「終南山是道家,你身上,卻是一片佛氣。」

  鐘樂岑詫異:「佛氣?」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說他身上有佛氣,從前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與佛無緣的,明明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偏偏佛經就念不過記不住,就這樣,還能叫一身佛氣?

  姚少司用一根手指頂著下巴:「確實是佛氣。我跟著元帥去過西天,這佛氣,絕不會弄錯。只是,又跟菩薩們身上的不同,可是哪裡不同,我又說不上來。喂,你當真是鐘家的人?」

  沈固接話:「這還有假的嗎?姚仙官說跟菩薩們不同,那是自然,我們一介凡人,怎麼能跟菩薩們比。」

  姚少司眯著眼看看他:「你身上的煞氣可是重得很呢,往年裡我跟著元帥去鬼門關散漿水,也沒見著你這樣的。這倒奇了,一個煞氣,一個佛氣,居然也能湊在一塊兒?」

  沈固不怎麼高興聽見這樣的話,轉過頭去翻了個白眼:「仙官若是事忙,請自便吧。」

  姚少司怔了一怔,笑起來:「嗯,這有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碰見不待見本仙官的人呢。」

  鐘樂岑趕緊扯了鐘樂岑一下:「仙官別誤會,他是怕耽擱了仙官的正事。」

  姚少司笑道:「也沒什麼正事,都忙完了。心想偷個閒在凡間走走,這玄虎就被你們的牛肉香勾走了。別說,這些年瓜桃梨棗的四時不斷,倒是葷腥都得自己下來找著吃。你們這牛肉,倒是真香。」

  鐘樂岑笑起來:「既然仙官喜歡,請,還有四五斤呢。」

  姚少司欣然舉步:「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牛肉香撲鼻,沈固還打開了啤酒。姚少司又吃又喝,其飯量簡直不亞於玄虎。四十斤牛肉他足足吃了六七斤,還幹掉了六聽啤酒,看得鐘樂岑眼都直了。沈固心想,這是仙官嗎?這是飯桶吧?

  姚少司酒足飯飽,滿足地拍拍肚子:「難得享受到這般美味,難怪前些日子見到福神,他說我近日會有小口福,我想如今這年頭,天天除了差事就是差事,哪會有什麼口福,原來應在這裡。」

  沈固暗自得意,心想鐘樂岑的手藝遠不止此,可惜你的口福也就是這麼一頓了。

  姚少司吃飽喝足,拍拍肚子,抹抹嘴巴,抱著黑貓起身:「承蒙招待,多謝了。沒什麼好相贈,送你一年利市吧。日後若還有機會,免不了還得來打擾啊。告辭了。」一轉身,鐘樂岑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不見了,忍不住揉揉眼睛:「走了?就這麼走了?」

  「是啊。」沈固端起桌上空空如也的碗晃了晃,看看裡面僅剩的一點殘湯,「連個飯錢也沒給,吃得倒乾淨,就差舔了。還有那玄虎,四十斤牛肉,全光了。跟烏干達來的似的。」

  「噓──」鐘樂岑趕緊去捂他嘴,「別瞎說,人家是貴客。再說了,人家也不是沒給飯錢啊,不是說了嘛,送咱們一年利市啊。」

  「一年利市是多少錢?」

  鐘樂岑激動得直搓手:「多少錢?意思就是說,這一年裡無論我們做什麼事,都是開門就發利市。開門就發利市哦,要是我們炒股──不行,我得去買只股票試試。」

  沈固一把箍住他腰:「哎哎哎,你幹什麼?還真炒股?不太可能吧,就是一碗牛肉,人家會給你那麼大的好處?這牛肉也太貴了吧?黃金的都不值吧?」

  鐘樂岑笑嘻嘻地掰開他的手去翻存摺:「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利市,你知道利市是什麼意思嗎?就是壓歲錢。什麼時候才給壓歲錢?是年初啊。意味著一年開始就發財,現在就是好運氣的意思了。利市仙官說送我們一年利市,不是說讓我們時時刻刻都能發財,而是說無論做什麼事,開始的頭一樁準能發財。當然了,壓歲錢再大,也管不了一輩子用,沒聽說誰是收壓歲錢發財的,所以利市的財氣是有限的,不可能讓你一下子就發大財,但發個小財可是沒問題的。嗯,明天我就去買張彩票,然後去選只股票,不要投得太多,投個三五萬就行,賺一筆,見好就收,這就是利市了。」

  沈固撇撇嘴:「原來如此。」就說這一碗牛肉也不可能換來那麼大的財氣。

  鐘樂岑笑著捶他一拳:「怎麼,你還不滿意啊?不要太貪心哦。太貪心了,到手的福氣也可能飛了。」

  沈固搖頭笑笑,攔腰把他抱起來:「我沒想貪心,倒是你,看高興的,眉毛都飛起來了。」

  「當然了。」鐘樂岑樂滋滋地翻著存摺,「怎麼說也是筆小橫財呢。而且有這一年運氣,我的診所也會辦得好。芙蓉路那裡可能快要拆遷了,我本來還在發愁,到哪裡能找到便宜房子租,現在好了,不管去哪兒再開診所,今年的生意一定好。有這一年頂著,後面就好了。至於你嘛,肯定長工資!」

  沈固哈哈大笑:「真的?那借這個機會,我看我得去跟特別事務科談談你這個編外人員的待遇問題。」

  鐘樂岑狡黠地笑笑:「對,總不能老是白幹活不拿錢吧,那不是我的風格。」

  雖然這位利市仙官的出現和消失實在難免有點搞笑,但他許下的利市卻是實打實的。鐘樂岑在兩個多月裡買了一張彩票,中了五萬塊錢;買了一隻股票,掙了五萬塊錢,然後用這筆錢搬出芙蓉路,在高郵湖路上重新開了一家診所,生意不錯,比在芙蓉路的時候,還要好些,就跟這天氣似的熱騰騰。而沈固,接到特別事務所的通知,說是張學錚在報告裡為鐘樂岑申請了一筆特別補助,認為特別小組在濱海的工作離不開他的幫助,不該讓他做白工,比照特別小組人員的補貼給他,只是沒有固定工資而已。

  「哎,你說我會長工資的,在哪兒呢?」沈固拿著通知去新診所接鐘樂岑,一路上忍不住逗他,「你又中彩票又炒股票又發補貼,我的利市在哪兒呢?」

  鐘樂岑忙了一天,軟趴趴倒在後座上哼唧:「我賺的不就是你賺的嘛,分那麼清楚。」

  「我說,利市仙官是不是偏心眼兒啊?好處都給你了,半點也沒分我。怎麼,是不是看你身上有佛氣,我這兒只有煞氣的緣故?」

  「什麼呀!」鐘樂岑勉強爬起來坐直,從後面扒到沈固肩膀上,「我快累死了,你倒好,這兩個月都沒什麼事,到底誰有好處啊?再說了,也許人家仙官知道那牛肉是我燉的……」

  「嗯,還有個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怎麼靠譜,不然怎麼會說你有佛氣呢?你不是總說自己與佛無緣嘛。」

  鐘樂岑撓頭:「是啊,他這麼說還真奇怪。不過,管他呢,咱們現在掙錢了才是真的嘛。你知不知道,最近天熱,好多狗狗來做剪毛美容,這個是無本買賣,就動動剪子,價錢可不低呢。」

  沈固笑著回手拍拍他的臉:「看你累成這樣,別做飯了,咱們出去吃吧。」

  「出去吃好貴的……」

  「你發了補貼,又發了幾筆小財,怎麼連頓飯也舍不得請我吃?」,鐘樂岑就大方了:「好,請你吃,咱們去好點的飯店,我想吃川菜。」

  「天這麼熱,你又累,吃川菜會上火吧?」沈固雖然這麼說,還是開車去找川菜館,「算了,吃完了川菜,回去喝點綠豆湯。」

  「老轉村」裡人不少,沈固和鐘樂岑找了個角落裡的位置坐下,鐘樂岑把菜譜一推:「你點菜。」

  沈固笑著接過菜譜,點了幾道鐘樂岑喜歡吃的菜:「我去洗手,你去嗎?」

  「懶得去了,我在診所下班的時候好好洗過,還消毒了呢。」鐘樂岑又很沒有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

  沈固搖頭,自己去洗手間了。洗手間旁邊的一個單間門半掩著,只聽裡面一陣陣的歡笑聲。走廊上站著兩個服務生,一個說:「真吵死了,都喝大了,真能鬧騰。」

  另一個不以為然:「人家孩子考了全校第一呢。上清華啊!還不得好好慶祝慶祝。」

  那一個感慨了:「也對。想當年我們村裡頭有個考上大學的,他家裡買了鞭炮放不說,還擺流水席請人吃飯呢。」

  「家裡有錢吧?」

  「有什麼錢啊,也就那樣,不是考上大學風光嘛,砸鍋賣鐵也得風光一把。我爸當時都跟我說,要是我能考上大學,他給全村人送雞蛋,可惜我唸書沒本事,不行。」

  「嗯,清華那可是最好的學校了,聽說山東的學生要考進那樣的大學,得比北京當地的學生多考一百分!人家那是全校第一,那就是狀元!女狀元!」

  沈固洗著手,耳朵裡聽著,並沒在意。這時候單間的門開了,一個女孩從裡面走出來,站到洗手池邊,掬了把冷水撲在臉上,手撐在鏡子上,低頭長長地吁了口氣。沈固從鏡子裡看了一眼,發現這女孩子他認識,不就是在韓近月婚禮上跟他們坐一桌的冰冰嗎?估計剛才那兩個服務生說的女狀元就是她了。沈固只能看見她的側面,不過比起兩個多月前,她可是瘦了,顴骨都突了出來,顯得下巴越發尖削,果然這高考是折騰人。

  沈固正想著呢,女孩子已經抬起了頭,燈光下,沈固一眼看過去,吃了一驚,她眉毛裡一顆綠豆大小的鮮紅──幾個月前看見的那粒針尖大小的紅痣,居然已經長得這麼大了?而且鮮豔欲滴,映著她臘黃的臉色,似乎所有的精血神氣都被這顆痣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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