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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歸人》第99章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

  一個「鬼」字,把病房裡的氣溫霎時降到冰點。趙父像被迎頭敲了一悶棍,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猛地站起來撲到鐘樂岑面前:「鐘醫生,鐘醫生你救救冰冰!都是我的錯!我,我只想她別那麼辛苦──自打玉蓉去了,冰冰就是我的命啊!」他沙啞地哀求著,雙膝一彎就準備跪下去。

  沈固一伸手架住了他:「您冷靜一點。這個方法從哪兒學來的?」

  趙父抽噎了幾聲,勉強站穩身體:「一個,一個男的。我到菜市場給冰冰買排骨的時候,他過來跟我說話,說冰冰成績好,但今年肯定考不上清華。」

  沈固一揚眉:「他說你就信了?」

  趙父喃喃地說:「他什麼都說對了。說冰冰小時候生過什麼病,我又遇到過什麼大事──我知道這些都能打聽出來,所以當時也把他當叉子。可是,可是他說我兩天之後就有個劫,叫我看見黑貓就繞著走,才能躲過去。過了兩天我上工地,突然看見一隻黑貓蹲在那兒。我一下想起這話就繞了過去,剛走幾步,一塊預製板就砸下來了。要是當時我沒繞開那貓,就正好走到那地方。一塊水泥預製板,肯定把我砸死了!」

  沈固和鐘樂岑對看一眼,發生這樣的事,就是再不信的人,也要相信三分了。

  「所以你就去找那個人了?」

  「是。我當天就跑菜市場去了,果然那個人在等著我。我,我就問他怎麼樣能讓冰冰考上清華……冰冰就是想上清華,可是清華那麼好考麼?人家北京的孩子上清華,比咱們的孩子少一百分都行……」

  「他給了你那塊瓷牌子?」

  「當時沒。他帶我去了一個店裡,讓店裡一個女人給做的。牌子後面有冰冰的生日,說讓我供著就行。我沒讓冰冰知道,就悄悄放在以前放她媽照片的地方……可是我沒想到,怎麼會……」

  沈固皺眉:「他給你做了瓷牌子,那麼你給了他什麼?」

  「啊?」

  「他幫你,你不付出代價的麼?」

  「哦,我想給他錢的,可是他沒要,他說等冰冰當真考上清華了,再來收錢。」

  「收錢?他說要多少錢了麼?」

  趙父愣了一下:「他,他沒說要多少錢。不是,他當時就沒說錢。」

  「不是說考上清華之後再來收錢麼?」

  「不不,我想起來了,他當時不是這麼說的,是我以為他要錢……我想想──當時我問他要多少錢,他說,他說等冰冰考上了清華,再來要──」

  沈固和鐘樂岑同聲問:「要什麼?」

  「他沒說……」

  鐘樂岑吐了口氣:「沒說。就是說,他其實要的不是錢。」

  沈固追問:「那家店是做什麼的?在什麼地方?你帶我們去看看!」

  趙父愣了一會,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固難以置信,「你不記得路了?那附近有什麼大點的有特色的建築記得麼?」

  趙父努力思索,半天,還是搖頭:「記不清。只記得那店的櫥窗裡擺了好多杯子盤子的,我就記得一個盤子挺好看,藍花的,好像畫的是個桃樹什麼的……周圍的建築……我,我記不起來了,當時就跟做夢似的,坐著那人的車去的,後來也是他把我送回菜市場的……」

  鐘樂岑沉吟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說,從坐上那人的車開始,就像做夢似的什麼也不清楚了?」

  「對,對!」趙父用力點頭,「就是這樣!我下了車還發了會愣,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回到菜市場了。」

  「那麼那人的長相,還記得嗎?」

  趙父搖頭。

  「店裡那個女人呢?」

  趙父再次苦思:「也,也不是很清楚了……模樣現在想起來好像都是模糊的,皮膚好像很黑,頭髮很長──啊,好像她左邊額頭上有道疤!」

  「有道疤?什麼樣的?」

  「藏在頭髮裡,我也是一低頭看見的,像是被人用東西砸的,還沒全長好,挺嚇人的。幸虧是在頭髮裡,要是在臉上就破相了。」

  沈固一直在琢磨趙父前面說的話,忽然問:「那是家陶吧嗎?就是做軟陶的那種?」

  趙父茫然:「陶吧?冰冰以前倒是跟同學去陶吧玩過,可我不知道陶吧是什麼樣的……」

  鐘樂岑忽然問:「您就去了那家店一次?」

  趙父點頭。

  「那麼那塊牌子是早就做好的?」

  「不是。是現做的,我大概──等了一個來小時吧,才燒好的。」

  鐘樂岑立刻對沈固說:「這不對勁。那瓷牌子不是軟陶,而是貨真價實的瓷器,根本不可能在一個小時內燒好,更不要說還有制坯、上釉這些工序。」

  沈固點點頭,這些事上他一向相信鐘樂岑的分析:「您確定是一個小時?」

  「確定。」趙父這次很肯定地點頭,「我去找他的時候是下午四點,請了個假去的。拿到東西回家才六點,冰冰還沒放學回來呢。」

  沈固沉吟一下:「那男人開了輛什麼車?車牌號估計您也記不清了吧?去的時候車大約開了多久有印象麼?您說的那個菜市場在哪裡?從工地到市場要多久?從菜市場到您家又要多長時間?」

  趙父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發懵,愣了一下才能一個個回答出來。車牌號果然是記不清了,倒是記得那車是寶馬,因為有明顯標誌。至於開了多久他就拿不準了,只知道從工地到菜市場大約四十分鐘,從菜市場回家就只要五分鐘了。

  沈固在腦子把濱海市區地圖調出來,大致圈了一塊地方。五點到六點是交通高峰期,別說寶馬,就是法拉利也跑不快,所以這個區域並不算大。

  「叫黑子去找找?」

  「嗯,但我覺得未必找得著,這個店,很有可能也是個平常人看不見的鬼店。」

  「怎麼說?」

  「一件正兒八經的瓷器是絕對不可能在一個小時內作出來的,光是燒,至少就得燒一天。而且瓷器需要的溫度在1200度以上,普通一家小店裡也不可能有這個條件。如果趙先生確實沒有搞錯時間,我想那個瓷牌子,肯定不是在這裡燒製的。」

  趙父茫然:「確實是當場燒的呀,她做完了之後拿到裡屋去燒的,拿出來我看過,就是原來那個。」

  「我不是說她換了東西,而是說──算了,這個您就不用知道了。」

  沈固卻已經明白了鐘樂岑的意思:「你是說,不是在人世燒的?」

  「有可能。」

  「東方辰不是能見鬼麼?」

  「可是那個男人肯定不是鬼,否則下午三點他不可能出來。估計是個有道術的人。那麼如果他道行深,完全可以遮掩住那鬼的行蹤。」

  「不管能不能找到,讓黑子先帶東方辰去找找看。」沈固給小黑子打了個電話,小黑子正閒得無聊,立刻領命去接東方辰了。鐘樂岑等他放下電話,慢慢地說:「現在找他們倒不急,急的是咱們得先救命。」

  趙父剛才已經被這一連串的古怪事弄懵了,這時候才想到女兒還在病床上躺著,眼淚又要流下來:「你們救救冰冰啊,冰冰什麼也不知道。」

  鐘樂岑安慰地說:「我知道,我們會盡力的。」接著示意韓近月把人接手過去,拉著沈固就走,「走,再回去看看那塊牌子。」

  牌子還是那樣,只是那「斗」字的一點隱隱發出紅色來。鐘樂岑仔細看了看:「這是青瓷,好手藝。」

  沈固對瓷器一竅不通,只覺得這釉色和光澤不錯,只是他仍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魁星應該是很早就有這種說法的吧?難不成所有供魁星的人都會死於非命?」

  鐘樂岑想了想:「你知道《聊齋》上有一篇文麼?名字就叫《魁星》,內容是說有個姓張的讀書人,半夜看見一個執筆而立的鬼,像是魁星,他以為這是自己將來要奪得頭名的好兆頭,誰知道竟然家境漸漸敗落,親人也都一一死去。所以說魁星是難以捉摸的東西,你看古來哪個大文豪是供魁星成名的?而且這塊牌子上的,應該還不是魁星。」

  「不是?」沈固更奇怪,「你不是說魁星點斗麼?」

  「是,可是真正的魁星點斗,應該足下踩著鰲頭,有『獨佔鰲頭』的含意,你看這牌子上的鬼,腳下並沒有鰲頭。那個男人是拿魁星點鬥來騙冰冰她爸的,這牌子上不是魁,只是鬼。」

  「那就是說,他們就是想要冰冰的命!」

  鐘樂岑輕嘆一聲:「如冰似玉,這樣的制瓷手藝,估計生前也是個高手。」

  沈固哼了一聲:「高手又怎麼樣?還不是死後害人。」

  「確實。」鐘樂岑凝視著那牌子,「不要錢,只要命,這是為什麼?」

  「是找替代麼?」沈固想起東方辰的課。

  「吊死鬼和淹死鬼比較喜歡找替代,可是據冰冰爸的說法,那女人應該是被砸死的,還沒聽說過被砸死的鬼也要替代。而且替代往往也要像本鬼一樣的死去,可是冰冰……」

  「有辦法解嗎?」

  鐘樂岑眉頭緊皺,終於伸出手去拿起了那塊青瓷牌。牌子入手,他就咦了一聲:「這麼輕?中空的?」他舉起牌子看下面,接著轉過去對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照,「真是中空的。而且這瓷壁這麼薄,難道是脫胎瓷?」

  他在那裡對著窗戶左看右看,沈固卻發現剛才放牌子的那片桌面上有點黑色的東西,是鐘樂岑拿起牌子的時候從中空的內部掉出來的:「這是什麼?」

  鐘樂岑湊上去看看:「好像是些木炭粉,也許是從瓷窯裡帶出來的。」

  沈固找了張白紙把那些粉末收集起來:「不管什麼,先拿去給柳五分析一下。」

  鐘樂岑把牌子翻過來,背面是冰冰的生日,鐘樂岑看了看,心裡算了算,忽然說:「冰冰是陰年陰月陰日生人!」

  沈固一怔:「什麼?」

  「1991年7月24日,陰年陰月陰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陰時。如果是陰時,那麼這個鬼找上冰冰,可能就是因為這個。」

  沈固立刻拿起手機給韓近月打電話,說了幾句他掛斷了,對鐘樂岑說:「是凌晨兩點出生的。」

  鐘樂岑沉重地點了點頭:「是陰時。冰冰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這會怎麼樣?」

  「這樣的人,最容易通陰。我也不知道那兩個人究竟是想幹什麼,但肯定,他們是想拘走冰冰的魂。」

  「冰冰現在──」

  「魂還在體內,但支持不了多久了,醫生說內臟開始衰竭,就是靈魂已經開始脫竅。等到人死,這個鬼就會把她的魂魄帶走。」

  「不知道黑子和東方辰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沈固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黑子。黑子,有線索麼?」

  「沈哥!」小黑子有些慌亂地在電話裡大喊,「小辰受傷了!」

  「誰?」沈固略遲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這個小辰指的是東方辰,「怎麼回事?你們在哪裡?」

  「在即墨路的拆遷區!小辰的眼睛好像受傷了!」

  「我們馬上過去!」

  小黑子說的那個地方在即墨路小商品城附近,本來也是些小商店,因為要建立交橋,已經拆遷了,只留一片廢墟。東方辰坐在車裡,雙手緊緊捂著眼睛,指縫裡滲著鮮血。鐘樂岑急著想掰開她的手:「怎麼了?」

  「像是被針刺了。」東方辰低聲說,「好像看見了一個太陽,我的眼,可能再看不見了。」

  「一個太陽?」沈固問小黑子,「在哪裡出的事?」

  小黑子用手指著:「就在前面那個破房子裡,我在那門口畫了個記號。小辰遠遠看到這地方一片黑氣,我們繞了一圈發現黑氣就是從那間房子裡冒出來的,小辰想進去,突然就這樣了。」

  鐘樂岑臉色變了:「有人設下了阻礙,不讓人探究那裡面的東西!東方小姐,讓我先看看你的眼睛。」

  東方辰搖搖頭:「不用了。」她的聲音有些茫然,「我知道,我眼睛瞎了,再看不見東西了。」以前,因為她可以看見鬼,所以雖然在普通人眼裡她就是個瞎子,她卻知道自己不是。但現在,她明白自己已經連鬼也看不見,她確實──瞎了。

  鐘樂岑覺得心直往下沉:「你先不要這麼說,可能你是被刺激得太厲害了一時──失明,休息一段時間也許就會好的。」

  東方辰搖頭,放下了手。她臉色本來其白如紙,現在眼睛下面掛了兩道鮮紅的痕跡,實在駭人。她的表情卻有些解脫般的輕鬆:「我知道的,陰血已經流盡,我的眼睛不再是陰眼了,它已經是廢了。」

  小黑子吃了一驚:「什麼陰血?陰血流儘是什麼意思?」

  東方辰微微笑了笑:「你沒看見嗎?哦,你是看不見一切陰物的。」

  小黑子更著急了:「我什麼也沒看見啊,你是說你眼睛流血了嗎?鐘哥,小辰眼睛在流血嗎?你想想辦法呀!」

  東方辰摸索著伸出手碰碰他的手,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去碰觸小黑子:「沒事,有陰眼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現在沒有了,我就安心做個瞎子,其實也不錯,我本來,也就只是個瞎子。」

  小黑子緊緊抓著她的手,不知道說什麼好。沈固突然直起身:「黑子你照顧東方小姐,我去看看!」

  他語氣平靜,鐘樂岑卻聽得出來他已經發怒了:「我跟你一塊去!」東方辰的眼睛就這樣被刺瞎,他也憤怒,「照這情況看,用來襲擊東方辰的是極陽之氣,你也是──要小心。」沈固也是走舍之人,陰氣也重。

  小黑子畫上記號的那房子跟旁邊的破房子沒什麼兩樣,但沈固剛走到門口,就覺得一陣灼熱撲面而來,像大風捲過來的烈焰。他本能地一仰身,金鐵之英猛然揮出,將看不見的烈焰斬成兩段。令他驚訝的是金鐵之英竟然在他手中顫動起來,不怎麼聽話地想往他身體裡縮。鐘樂岑在他身後用力拉了他一把:「快退出來,裡面不會有東西了。」

  「為什麼?」沈固退出幾步,金鐵之英又恢復了正常。

  「這是三昧火。火克金,所以金鐵之英會畏縮不前。你是陰質,東方辰的陰眼也是陰質,所以抵不住三昧火。而黑子是陽質,對三昧火也就沒什麼感覺。鬼魂也是陰質,既然有三昧火,那個女鬼不可能呆在裡面。我估計,這裡應該已經被他們放棄了,三昧火也不是專門用來對付東方辰的,而是──想放火燒去一切痕跡,過幾天三昧火散去,就沒人會發現這裡曾經有鬼停留過。」

  「跑了?」

  「跑了。」鐘樂岑凝視著眼前這座破房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驚動了他們。」

  「那冰冰──」

  「如果他們不是被我們驚動的,也許我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但是能不能成,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走吧,我們先回去。東方辰這樣子,必須立刻通知東方家。」

  「她的眼睛真是完了?」

  「完了。她自己都感覺到陰血流盡,那就是不再有陰眼了,這是治不好的。她現在的情況,就相當於被強光燒壞了視網膜,而且,還沒有合適的角膜可以移植……」

  沈固用力在手心裡擊了一拳。

  「你不用這樣。」鐘樂岑輕輕按按太陽穴,「幹這一行的都有心理準備,就像你們執行任務隨時準備犧牲一樣。其實我看,陰眼沒了她反而好像輕鬆了,只是──這以後她就真的只是個瞎子了。」

  沈固咬牙:「我非把那兩個東西揪出來不可!」

  「嗯,如果我的計劃能行,也可以順便追蹤一下。沈固,有件事你發現了沒有?」

  「什麼事?」

  「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麼了?」沈固有點緊張,「不舒服?」

  「不是。你難道沒發現?我現在不用戴陽燧鏡,也能看見一些東西。」

  沈固突然意識到:「冰冰的痣!韓近月他們看不見,你卻看見了。在飯店的時候,你沒戴眼鏡。」

  「還有剛才東方辰的血。我摘下眼睛試了試,能看見。」

  「這──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我的靈力似乎又長了一點點。或者說,我的靈竅又開了一點點。」

  「是──好事吧?」沈固琢磨著這怎麼也不該是件壞事。

  「不知道。你還記得我爸為什麼要封我靈竅吧?」

  「那你現在──」

  「現在還不要緊,靈力雖然恢復了一點,但很少,不至於引發什麼雷劫什麼的。但我怕的是,如果靈竅一點點打開,是不是有一天我會完全恢復?那時候……」

  「你不要自己先想這麼多!」沈固斷然制止他的聯想,「恢復了一點,這一點是多少?下次什麼時候會再恢復一點?說不到恢復到你壽終正寢那一天也恢復不出什麼來,別現在就杞人憂天。」

  鐘樂岑低下頭想了一會,笑笑:「其實我想我明白東方辰的心思,失去了陰眼,其實,也是卸下了一個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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