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湖邊談話

　　因為返校日快到了緣故，A大的校園裡多了不少人。

　　許默默忽然想到，這裡這麼多人，會不會有人認出徐睿就是Lux。她轉頭看向徐睿，這才發覺徐睿早就戴上了墨鏡。她不禁暗自笑笑，看樣子范編輯還挺有先見之明的。

　　兩人沿著主樓一側的小路不緊不慢地漫步前行。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卻又不晃人眼。

　　許默默緊挨著徐睿低著頭走著，看著地上兩人的親密的倒影，忽然頭一次有了點約會的感覺。她不經意地笑了笑，然後下意識地伸手扯住了徐睿的衣袖。

　　徐睿的手臂僵硬了片刻，然後他抬起手攥住了許默默的手指。

　　兩人漸漸地十指相扣，親昵地手拉著手。

　　……這下看起來就更像是普通的情侶了。

　　兩人一時間沒人說話，就這樣手牽著手默默地走著。

　　從前，許默默不太習慣和別人相處的時候保持沉默。她總會下意識地尋找可以打破沉默的話題，不然就會渾身不舒服。

　　可是現在她卻感到心情平靜而安逸，忽然覺得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度過一整段空白的時光，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

　　忽然，她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轉頭一看，果然是同寢室的袁姍姍，另外還有兩個同班的女生。她們拎著超市的塑膠袋，看樣子剛剛去是採購了。

　　許默默下意識地鬆開徐睿的手，轉身笑著沖那幾個女生揮手。

　　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三個女生同時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徐睿。

　　徐睿似乎還是不太習慣被人盯著看。他抬手狀似淡定地扶了扶墨鏡，默不作聲地偏過頭去看向別處。

　　「今晚回寢室嗎？」袁姍姍笑著對許默默說。

　　許默默點頭，「是啊。」

　　「那就好。」袁姍姍又瞟了一眼徐睿，抿嘴一笑，壓低聲音道，「今晚你可得坦白從寬，老老實實交代情況。」

　　許默默無奈，她當然知道袁姍姍指的是什麼。

　　「對了，我們這學期要換導員了，你知道嗎？」袁姍姍說。

　　「換導員？原來的劉老師呢？」

　　「不清楚，好像是去帶大一新生了吧。」袁姍姍說，「新導員姓張，我們昨天都見過了，據說是C大畢業的研究生呢。」

　　「C大？」許默默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徐睿。

　　徐睿看上去並沒什麼反應。

　　「哎？說曹操曹操到。」袁姍姍驚喜道，「那邊那個不就是張老師嗎？」

　　許默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中等身材，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正大步向這邊走來。

　　「張老師！」

　　「張老師好。」

　　三個女生紛紛向新導員打招呼。

　　張導員馬上就認出這幾個學生來。他停下腳步，微笑著沖她們點頭。他看了一眼許默默：「你也是我們班上的同學吧。」

　　因為他用的是肯定句，所以許默默不禁有些意外。

　　「嗯，我叫許默默。」許默默趕緊自我介紹。

　　「我認識你。」張導員笑道，「你們的照片我都見過了。」

　　「見過照片就認識我們了？」其中一個女生笑道，「張老師這麼厲害？」

　　「嗯，我天生對人臉過目不忘。」張導員笑著說。

　　他說著，就將目光落在了徐睿的身上。然後他忽然愣了一下，盯著徐睿看了幾秒，「……這位同學，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徐睿透過鏡片和張導員對視了幾秒。

　　然後他平靜地偏過頭去，「沒有。」

　　「沒有嗎？」張導員仔細地盯著徐睿，好像恨不得把他的墨鏡從臉上扯下來。

　　徐睿忽然抓住了許默默的手。

　　「該走了。」他語氣冷淡地說，然後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拉起許默默就快步離開了。

　　許默默的手被他緊緊地攥住，甚至有點發疼。

　　「徐睿？」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但是徐睿卻沒有停下腳步的跡象。

　　兩人快步走出去幾十米，徐睿拉著她拐進了一片綠地的小路上，這才放慢了腳步。

　　他鬆開了許默默的手，輕輕舔了一下嘴唇，歎口氣道：「……抱歉。」

　　許默默揉著被捏紅的手掌，忍不住問道：「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認識剛才那個人嗎？」

　　徐睿一時間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轉頭看向人工湖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去那邊走走。」他低聲說。

　　許默默點了點頭：「行。」

　　他們走到人工湖附近，從湖面吹來的微風讓人頓覺神清氣爽。

　　這座人工湖是A大著名的約會聖地，平日裡經常能看到一對對的情侶。大概是還沒正式開學的緣故，現在這裡幾乎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徐睿靠在欄杆上，摘下墨鏡注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

　　「剛才那個導員是C大的。」許默默靠著欄杆低聲說，她轉頭看向徐睿的側臉，「你從前真的是C大的學生嗎？」

　　徐睿點了一下頭。

　　——他果然是C大的！許默默驚訝。

　　他明明考上了全國排行前三的C大，可是卻又中途退學……許默默不禁覺得有些惋惜。

　　「剛才那人我認識。」徐睿忽然低聲說。

　　許默默並不覺得意外，她早就看出徐睿認識那人了。

　　「你和他之間發生過什麼嗎？」她問。

　　「沒有。」徐睿嘴唇微微開啟，輕輕吐出一口氣，「和他無關，他只是從前在學校裡見過我幾次罷了。」

　　許默默遲疑了片刻，才問道：「我能問問……你為什麼退學嗎？」

　　徐睿摘下墨鏡，漆黑的眼睛瞟了一眼許默默。

　　「沒什麼，就是因為缺勤次數太多。」他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

　　可是許默默卻覺得這並不是全部的理由。

　　「是不是發生過什麼？」

　　徐睿垂下眼皮看向湖面。

　　隔了幾秒後他才緩緩開口：「剛才那個人，他有個朋友。」

　　「朋友？」

　　「嗯。那人和我讀一個專業。」徐睿皺了皺眉，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一直都……對我有偏見。」

　　「為什麼對你有偏見？」

　　徐睿微微搖頭：「不知道。」他蹙眉，露出認真回憶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我每次考試都能排在他前面的緣故。」

　　許默默忍不住笑了：「是這樣嗎？倒是有可能。」

　　「總之，大三那年的期末考試中，他向監考老師告狀，一口咬定看見我在用手機作弊。」徐睿平靜地說。

　　許默默頓時驚訝道：「作弊？」

　　要知道，大學和高中時候不同，作弊的處罰措施可是十分嚴厲的，輕則取消考試成績，重則勒令退學。

　　「而那時候我的手機偏偏進來了一條陌生號碼發的短信，短信內容恰好是考試答案。」

　　徐睿說話的時候表情淡然，仿佛被無緣無故陷害的人並不是自己。

　　「他為什麼做什麼過分的事？」許默默有些氣憤，「難道監考老師就這麼相信他說的話了？」

　　徐睿歎口氣：「沒辦法。」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是那人做的。」徐睿輕聲說，「可是我又沒證據。然後我就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你去揍了他一頓嗎？」許默默猜測。

　　徐睿頓時意外地看了一眼許默默。

　　許默默頓時意識到徐睿並不是隨便和人動手的類型。她也想像不出徐睿揍人的樣子。

　　徐睿表情認真地搖頭道：「我沒揍他。」

　　他停頓了幾秒，又說道：「我把他的期末論文中所有抄襲的部分做了調色盤發給了所有老師。他的論文成績被取消了。」

　　……呃，這還真是像他的風格。

　　許默默不禁想到，難道徐睿其實真的是天然黑……

　　「他知道是你做的嗎？」許默默忍不住問。

　　徐睿蹙眉想了想：「大概吧。從那之後他好像一直特別恨我。」

　　「這人簡直太惡毒了，其實他才是應該被退學的那個。」許默默罵道。

　　許默默不知道的是，徐睿在C大時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雖然C大真正認識徐睿的人不多，但是那一屆很多學生都聽說過他的事情。他上課經常缺席，可是偏偏每次考試都能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因為那次的作弊醜聞，再加上後來變本加厲的曠課缺席，恐怕老師也不會捨得讓他退學。

　　「其實退學也是我自己的意思。」徐睿忽然沙啞地低聲說，「那時候……我只想逃避。別的什麼也沒考慮過。」

　　許默默頓時想起了徐睿母親的事情。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她斟酌了片刻，才說道：「不過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她轉頭看向徐睿的側臉，忽然笑道：「也許幸虧你當時退學了，不然這個世界上可能就沒有Lux，也就沒有《夜暮》了。」

　　徐睿顯得有些驚訝。他轉頭和許默默對視了一眼，深黑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

　　「……你說得對。」他忽然說道，然後微微一笑。

　　許默默不禁被那個笑容晃得有點出神。

　　她呆怔地和那雙漆黑的眼睛對視著。

　　忽然，她感到腰部一陣溫暖，原來是他的胳膊攬住了自己。

　　他的手掌輕輕地貼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並沒有做其他的動作。可是許默默卻頓覺呼吸困難，被他接觸到的地方又開始滾燙發熱。

　　徐睿忽然低下頭，輕輕地將額頭抵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呼吸輕輕地噴在她的頸窩上，引得她一陣發癢。

　　「許默默。」他忽然輕聲呼喚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