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那一夜,楊晟和木茛皆喝了個酩酊大醉,等到天一亮,楊晟他們便起身收拾,準備離開。
木茛給他們備了三匹馬,具是結實高大的駿馬,他們本來行囊就少,翻身上馬便能離開。木茛獨身一人來送他們,讓他們快些走,若是等到木芽醒來,怕是又要哭鬧一場。
楊晟也不願見到那般情形,於是對木茛拱手告別。
三人一起離開青衣族,楊晟再一次問起陸靖華和上官謹鴻,“你們打算去哪裡?”
上官謹鴻伸手撓了撓懷中雪貂的腦袋,看向陸靖華。
陸靖華對楊晟道:“我們要去找我娘留下來的遺物。”
這還是楊晟第一次聽他提起,之前問到時,他只說過要去找一件東西,不由好奇道:“什麼東西?在哪裡?”
陸靖華搖了搖頭。
楊晟猜測他有些事情不方便說,於是也不追問,而是問道:“那你們作何打算?”
上官謹鴻猶豫著說道:“我們還是先回中原再說吧,我們可以一起回去的,說不定,我們還可以隨你回靖雲派做客啊……”
楊晟陡然間捏緊了韁繩,現在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去靖雲派,又怎有辦法帶人去做客?想到這裡,楊晟也一陣茫然,他想著自己只能先回去打聽青龍幫燕鶴歸被殺一事最後究竟如何了結的,然後再作下一步打算。
這一日,三人到了漁陵渡,陵沙江是虞南和中原分界之處最大的一條河流,而漁陵渡自然是個大渡口,其間一條大渡船來來往往,送兩岸行人過江。
楊晟他們牽著馬上了船,幾匹馬都被拴在了船後甲板,人則是坐在船艙中木凳之上。
時辰未到,船家並不急著開船,不過坐在船上,隨著江水輕輕搖晃,水面冷風時不時吹在臉上,倒也還舒坦。
陸靖華並沒有坐下來,而是靠著船舷,眺望遠方。
楊晟看向陸靖華,其實他們兄弟兩個還是有幾分相似的,不過不知是不是相處久了,楊晟越來越覺得他們不同。
陸靖華感覺到楊晟的視線,突然朝他看了過去。
那一瞬間楊晟還是轉開了目光,雖然他自己都有些後悔,覺得這樣反而有些欲蓋彌彰,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阻止自己躲開。
這一路走來,或許表面上並沒有異樣,不過楊晟知道,自己在儘量避免與陸靖華獨處,就連目光相接,也覺得有些尷尬。
時辰終於到了,船家準備開船,剛剛解開纜繩,將船撐離岸邊的時候,忽然聽到岸上有人大聲喊:“船家等等!”
那聲音有幾分耳熟,楊晟不由探頭看去見到岸邊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藍色衣服,背上背了一把長劍,正是靖雲派弟子的打扮。
楊晟吃了一驚,正想要叫船家稍等,卻見那年輕人已經一個輕躍,在水中一點跳上了甲板。
船微微一晃,然後繼續慢悠悠往江中心蕩去。
那年輕人往船艙裡走,船艙裡除了楊晟幾人,就是附近居住的農婦村人,一眼看來,楊晟三人自然是最顯眼的。
那年輕人走得近了,楊晟也認出他來了,原來此人是靖雲派趙默趙師叔的大弟子,名叫汪雲煥。上一次在回門派,陸擎指責楊晟不顧師兄弟道義,正是這位汪師弟受了重傷,險些不治。
汪雲煥也是自小便上了山的,與楊晟感情還算不錯,那時師兄弟兩人一起偷溜下山喝過酒,是個性格乾脆豪爽之人。
汪雲煥上了船之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楊晟身上,又見對方緊緊盯著自己,不由起了幾分防備之心。容貌好的男子他自然見過,就像秦師兄,已是男子中難得一見的美貌,但是面前這人,更是俊美得有些妖異了。
楊晟本想喚一聲汪師弟,張了張嘴卻沒能叫出聲來,他還是畏縮了,擔心的無非是沒人能夠接受他這副容貌。
汪雲煥打量了楊晟一番,便走到旁邊坐了下來。
忽然,上官謹鴻拍了拍楊晟的肩膀,道:“楊晟,你看。”
他本是要指給楊晟看遠處江水裡躍起的一條大魚,卻不料汪雲煥在旁邊聽到楊晟這個名字,猛然間轉頭朝他們看來。
楊晟自然注意到了汪雲煥的視線,只是他裝作沒有在意,而是轉頭去看上官謹鴻指著的江面上。
汪雲煥見楊晟神色坦然,好像真的不認識自己一般,又覺得大概是同名同姓或者是同音不同字的名字罷了,是自己太少見多怪了。
渡船靠岸,汪雲煥站起來,急急忙忙下了船,楊晟他們去船後甲板牽馬,突然聽到岸邊傳來喧嘩人聲。
楊晟轉頭看去,見到竟然是汪雲煥剛一下船,就被人給圍了起來。
圍住他的足有五、六個人,皆是身形高大的習武之人,其中一人聲音洪亮,問道:“你是靖雲派的?”
“靖雲派?”上官謹鴻立即看向楊晟。
楊晟沒有說話,只聽到汪雲煥應道:“正是,閣下有何貴幹?”
“哼!”那高大漢子道,“既然是靖雲派的,就不必廢話了,今天讓你死個瞑目,告訴你,老子是青龍幫的。”
楊晟陡然變了臉色,青龍幫?也就是說燕鶴歸被殺一事根本沒能找出真相,青龍幫和靖雲派是結下仇怨來了。
那漢子說了這一句話,便不再多說,許多人紛紛抽出刀來,將汪雲煥圍在中間。
道旁的路人紛紛避讓,就連船家也催促著楊晟幾人快些下船,他要將船撐得遠一些。
楊晟連忙牽了馬下船,不過他在岸邊停了下來,既沒有走遠躲避,也沒有上前幫忙,只是緊緊盯著已經拔劍出鞘的汪雲煥。
汪雲煥並不願隨便動手,但是青龍幫的人顯然不願講理也不講江湖規矩,一來便是幾人舉著刀一起上。汪雲煥抽劍攔住頭頂砍下來的兩把刀,又側身避過左側的刀,最後右腳一跳,將右側之人踢得退後兩步,自己尋了個縫隙自幾人圍攻中撤了出來。
那幾人顯然不會輕易放過他,汪雲煥往後退,他們便急忙逼近,想要再一次將他圍住。
汪雲煥陡然躍起,一腳踩在當先一人肩上,然後長劍一挑,要去薛他身後之人的肩膀,那人連忙沉身避過,汪雲煥便左腳一抬,踢在那人臉上,將人掀翻了去。
落地之後,他就地一滾又一連避開兩人砍下來的刀,卻眼見著第三人抬刀將要砍在他頸上,楊晟再按捺不住,高聲道:“飛雲擊月!”
那是靖雲派的劍招,汪雲煥聽到楊晟指點,便左手在地上一撐,一個右手後揚斜刺上去,正是一個極為漂亮的飛雲擊月。
身後之人被汪雲煥刺在了臉頰上,一聲痛叫,連連退後。
汪雲煥仍無暇顧及楊晟,劍招連續不斷施展出來,以一人之力與幾人抗衡。
上官謹鴻與陸靖華站在楊晟身側,見楊晟雖然沒有出手,卻始終神色緊張關注著那藍衣的年輕人,便猜測他們應該是相識的。
上官謹鴻突然用手指點了點懷中雪貂的腦袋,那雪貂一路跟著他,已經養得乖順無比,甚至還得了個名字叫做雪球。雪球猛然間自上官謹鴻懷裡竄了出去,竄至一個拿刀漢子耳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那漢子一聲慘叫,抬手捂住流血的耳朵,上官謹鴻一招手,雪球又立即竄了回來,爬回他衣襟裡,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朝外面看,毛茸茸的小腦袋還在上官謹鴻胸口蹭了一下。
那幾人都注意到了楊晟三人,這時更是確定了他們跟汪雲煥是一道的。本來憑他們幾人之力,應該能拿得下汪雲煥,可是如今那三人都像是身懷武功的樣子,而且汪雲煥得了楊晟指點,更是難纏許多,於是有人心頭敲起了退堂鼓。
忽然聽有人當先喊道:“狗賊還有幫手!先撤吧!”
其他人於是紛紛回應,連聲咒駡,罵得都是靖雲劍派,各種侮辱字眼不堪入耳,聽得汪雲煥臉色都白了,楊晟自然也神色不好看。
不過嘴裡不饒,那些人撤起來卻是飛快,汪雲煥氣不過,提著劍想追,卻聽楊晟在身後喊道:“別追了!”
他才憶起方才聽到那人出口指點他的招式分明是靖雲派的劍招,而且不只如此,這人的聲音,分明就是門中大師兄楊晟的聲音。
汪雲煥轉頭朝他看去,只覺得不可置信,對了,方才那年輕人也叫他什麼?楊晟?可他分明不是楊晟,汪雲煥驚疑之下,開口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我們門派的武功?”
那一瞬間,楊晟陷入了為難,他知道自己得快些給出答案,不然定然要惹得汪師弟疑心。說還是不說?最後一刻,楊晟下了決心,對著汪雲煥笑了笑,道:“閣下是靖雲派的俠士?在下姓楊名晟,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姓楊名晟?”汪雲煥重複了一句。
楊晟依然臉上掛著笑容,“在下就知道少俠一定覺得奇怪,我與貴派一名弟子同名同姓,曾有緣遇見,都覺驚訝,後來便結拜了一個兄弟。”
汪雲煥仍然疑惑,他知道以楊晟的性格,如果遇見同名同姓的高手,定然會欣喜結交,就是結拜也不稀奇,可是面前這人實在有些說不上的奇怪,名字相同便罷了,就連聲音又怎會一模一樣。
楊晟知道他不信自己,於是主動朝著他的方向走去,待走得近了,汪雲煥仔細看他的容貌,無論五官還是皮膚,都是渾然天成,見不到絲毫作偽的模樣。這人無論是誰,一定不會是楊師兄!
汪雲煥驚覺自己竟不由自主鬆了口氣,可仍是不敢放鬆警惕,問道:“你怎麼會我靖雲派的武功。”
楊晟只得道:“以前得楊兄指點過一二,少俠放心,我只知招式,不知心法,算不上會貴派武功。”
汪雲煥無法分辨他話中真假,但是此人方才救過自己,終歸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於是點了點頭,“多謝這位小兄弟指教。”他看楊晟容貌,覺得應該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楊晟也不好糾正他,只是道:“我與楊兄許久未見,有些事情想要跟少俠打聽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
汪雲煥略一猶豫,應道:“可以,只是這地方說話不方便,我知道前面不遠有個茶肆,不如過去坐下喝杯茶慢慢說。”
楊晟連忙道:“那自然好。”
說完,他回頭招呼陸靖華和上官謹鴻,兩人牽著馬走了過來。陸靖華從楊晟身邊經過時,突然低下頭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不是楊晟?你是誰?”
楊晟頓時一愣,抬頭看向陸靖華,陸靖華竟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楊晟瞬間臉漲得通紅,見一旁上官謹鴻沒有注意到陸靖華的小動作,已經走在了前面,連忙牽著馬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