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有個敘舊
選一還是選二,鄭雲起給出的答案是——
屬於我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鄭雲起決定放手賭一把。
從亞瑟和艾倫的角度來看,鄭雲起是用電筆往珀西的腦袋上來了幾下。實際上,鄭雲起已經在神醫系統上連續操作了好幾個步驟。
一,對珀西的大腦進行掃瞄,定位瞄準埃博特;二,將埃博特選定為系統使用對象,眩暈、冷凍、僵直,連續三個負面狀態打過去;三,持續用系統的掃瞄功能監視著埃博特的動態。
鄭雲起打橫抱起失去意識的珀西,抱著他一路走到艾倫準備的手術台,將其放下。
手術台是一張簡易的架床,長2.5m寬1.5m,在床頭的位置,擺著一個被拆卸重組的難以看出原型是冰箱的四四方方的機器,機器內部留足空間,不會阻礙到鄭雲起做手術的動作,機器的底部留出一個橢圓形的缺口,缺口周邊還貼心地墊了一層軟墊,讓珀西趴上手術台時臉不至於太難受。
珀西在手術台上趴好,腦袋和肩膀,一直到心臟的位置,都被納入冷凍環境中。
鄭雲起單手貼在珀西後腦勺的某個位置,對艾倫說道:「可以啟動了。」
啟動開關就在艾倫手邊,他突然覺得手指很沉重,幾乎要抬不起來,「現有的材料不夠,會比醫療專用的生物冷凍儀要慢三十秒才能讓體溫降到三十度。」
鄭雲起輕微點了下頭表示可以,艾倫咬咬牙,啪嗒一聲,他按下冷凍開關。通能後,冰箱改造成的冷凍環境開始工作起來,四十五秒,珀西的體溫以觸覺可感的速度下降,不僅是冷凍環境中的部分,他的軀體和四肢也隨著心臟送出血液的溫度下降,只是溫度要比腦袋的局部溫度要高些許。
煎熬的四十五秒,所有人的治療儀都打開著,時刻刷新著珀西的生命動態,雖然虛弱,卻很平穩——
鄭雲起賭贏了!他牢牢抓住了屬於自己的東西,沒有被系統搶走!
艾倫興奮地想要給站在他身邊的亞瑟一個擁抱,卻被亞瑟伸手撐住肩膀擋開,死活沒辦法靠近,亞瑟臉上的表情,混雜著對珀西能獲救的喜悅和對艾倫的嫌棄,看起來十分微妙。艾倫稍微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的動作,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擺出一臉嫌惡的表情瞪回去。
剛經歷了一場驚險的賭博,鄭雲起的稍稍感覺到有些疲憊。剛才冷凍環境開始工作的時候,鄭雲起神經高度緊繃,鎖死監控著埃博特的動態,神醫系統界面一直打開著,只要珀西有任何一點不對,他就會立刻放棄自己的權利,用半系統治療對付埃博特。
結果證明,他成功了。狂喜之餘,鄭雲起後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濡濕透,脈搏還維持著高速不降。看到艾倫和亞瑟的互動,他不自覺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來,「看到你們關係那麼好,我就放心了。」
「誰和他關係好啊!」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又不約而同厭惡地看一眼對方。
「好吧好吧,不管你們關係好不好,麻煩你們到洗漱間去待機,每間隔十分鐘,給我報告一次亞瑟腦袋裡埃博特的動態。」鄭雲起走到自己的床位,從床底取出一個真空密閉的箱子,那是一套完整的手術設備,他邊給自己穿防護服,邊對他們做一個退下的手勢,「手術時間,清場。」
十一小時五十分後,22:49pm。
被安置在吉爾床上的珀西,他的手指動彈了幾下,半晌之後,才緩緩地張開雙眼。珀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彷彿戴了頂比基德的體重還要重的帽子,壓得他想轉一下頭都不行。
突然,珀西感到身邊的床榻一沉,轉著眼珠子看過去,是鄭雲起在床沿坐了下來。珀西有些無語,他沙啞著聲音說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以為這裡是哪,死後的世界嗎?」鄭雲起用系統給珀西掃瞄的同時,也拿醫療儀來裝樣子掃瞄一遍,「很遺憾地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不僅沒死,而且正在快速恢復中。想要見到死後的世界,等你帶著亞瑟離開凱撒再說吧。」
沉默了很久,珀西才緩緩說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鄭雲起答:「我用電擊代替酯環酸抑制劑。」
「你確定不是超能力麼?」
「這個世界上沒有超能力不是嗎?」鄭雲起頓了頓,「非要說有什麼超能力的話,大概是我的幸運。對你和亞瑟的電擊都很成功,既沒傷害大腦,也電麻痺了埃博特。」
每隻埃博特能承受的電擊上限都不同,而且這個上限和智慧生物大腦能承受的上限極為接近,用電擊的話,很可能埃博特沒被麻痺,寄生體卻被電傻了。只有瘋子才會使用電擊的方法來對付埃博特。
珀西還想說些什麼,鄭雲起隔著被子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睡一覺吧。」
在鄭雲起的安撫下,珀西再次沉沉地睡過去。而鄭雲起一直等待著的消息,也終於到了——
鄭雲起的客戶端彈出通話的窗口,因為調了靜音的緣故,沒有驚動屋裡熟睡的三人。
鄭雲起腳尖落地無聲,悄無聲息地走到宿舍的陽台上。因為全校警戒狀態,平時與外界相連的陽台降下一層透明的防護膜,防護膜隔絕空氣和聲音,而不隔絕視線。
現在外界一片死寂,半個人影都沒有。
鄭雲起連接通訊,對客戶端浮現出來的壓縮影像說道:「吉爾,隔了將近十二小時才給我回復,是被什麼事絆住了嗎?」
吉爾沉重地點點頭,「紅色警報發過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夏爾教官的辦公室,他讓我跟著他去維穩,我覺得這是他對我的考驗,就跟著去了。」
見吉爾一臉我很想傾訴的表情,鄭雲起從順如流地問道:「情況怎麼樣?」
「現在埃博特的傳播已經基本控制,但損失還是非常嚴重。」吉爾說道,「發現埃博特入侵的時機太晚,埃博特傳播的範圍已經擴散到校外,凱撒行星的埃博特致死病例超過783例。」
凱撒軍校所在的行星,是一顆以教育為主的行星,並以凱撒軍校的名字為行星冠名。除了凱撒軍校以外,凱撒行星還有星網通訊科技大學、戰艦機甲機械工程學院、蟲族生態研究所,等一系列軍校相關的九所學校。一次埃博特入侵,對未來軍力的打擊程度,難以想像。
「損失這麼嚴重,看起來不像是意外事件。」鄭雲起對吉爾說道。
吉爾點頭,「夏爾教官也是這麼說的。埃博特孢子的生存能力不強,普通的噴霧消毒就能將其殺死。根據戰艦的記錄儀顯示,二三年級的狩獵艦隊返航時,所有學生通過艙門登艦時都通過三重消毒殺蟲關卡,船艙裡也使用二級消毒噴霧徹底消毒。在這麼嚴密的消毒程序之下,埃博特不可能會存活。埃博特會登陸凱撒,一定是有不明者故意把它們保存下來。但是……」
鄭雲起接過話,「但是,其他被牽連進來的學校只會認為,這是凱撒軍校為失職而找的借口,他們不相信有不明者,咬定這是凱撒軍校失職而發生的意外。」
「是的。而且他們還控制了輿論,現在星網上已經炸開鍋了。」吉爾有些沉重地點點頭,此時夏爾正在參加十大聯校的會議,和凱撒的高層一起,與那些咬死凱撒軍校不放的瘋狗周旋。
吉爾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想要在軍部往上爬,只有武力是不夠的,擁有長遠的眼光、與人周旋的高明手腕、走在人前的謀略,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因素,這一切的基礎則是智慧。吉爾不禁想起在八年前強壓著他和亞瑟學習文化課的鄭雲起,他在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想得那麼遠了嗎?
「不用擔心,他們很快就會消停的。」鄭雲起說道,「那個親手造成埃博特事件的犯人,是絕對不會停止的。」
吉爾愣了愣,夏爾在參加十大聯校會議前,有特別叮囑凱撒後勤官,讓他安排工作人員去校內巡視,說是要以防萬一發生突發狀況。夏爾只能肯定這次事件是人為,卻不能確認對方是否會再有動作。
「為什麼……你會覺得那個犯人會再次出手。」吉爾問道。
「因為好奇心。」鄭雲起答,「我代入犯人的身份設想過,我為什麼那個人會把埃博特帶回來。
因為恨凱撒軍校嗎?不像,凱撒軍校的訓練雖然殘酷,但是對學生保護得非常好,建校九百多年,學生在校意外死亡的案例不超過五十例。凱撒的學生畢業後會強制性參軍,但也有在校生交違約金退學的人性化選擇。這所軍校,值得尊重,而不是仇恨。
因為仇恨凱撒軍校的某個或某些對像?如果仇恨的對象在二三年級,在外出訓練時殺掉他們才是更好的選擇。如果仇恨的對象在學校裡,這場源點始發於軍艦剛的埃博特事件,能殺死特定對象的可能性並不是百分百,這不是復仇的好方法。
當然,也不能排除犯人是高功能反宇宙變態的可能性。
但我更傾向於是因為好奇心,對於蟲族強烈的好奇心,犯人想看一看埃博特傳播的真實案例。
既然你跟著夏爾去維穩,你看到的應該比我更多,比起4d影像紀錄片,真實發生在眼前的景象更加有震撼力,不是嗎?
只要嘗過了一次甜頭,我認為他很難停手,短時間內,他一定會忍不住再次動手。」
吉爾莫名覺得鄭雲起的話很有說服力,只是……吉爾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為什麼能對犯人的心理分析得那麼深入?」該不會你就是犯人吧。
「因為我也有好奇心啊。」鄭雲起對吉爾笑了笑,明明笑得和平常沒什麼區別,吉爾卻覺得有些陰森森的。鄭雲起說道:「身為一名醫生,有時候我也很想親眼看到某些病例,但這不代表我對那些病人懷有惡意,我只是純粹地感到好奇而已。」
吉爾縮了縮脖子,小聲地說道:「那你也不能因為好奇而故意讓別人患病啊。」
「這就是我和犯人的區別,他越界了,而我沒有。所以,吉爾,停止使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我。」鄭雲起對著吉爾的影像危險地瞇起眼。
吉爾打個哈哈,僵硬地轉移話題,「對了,你上午問我在不在宿舍,是有什麼事嗎?」
鄭雲起反問道:「你身邊有沒有其他人?」
吉爾在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室等夏爾,這裡並沒有其他人,但是因為鄭雲起提出這個問題,他條件反射地服從命令,花了幾分鐘時間把休息室徹查一遍,保證休息室裡沒人、也沒有竊聽偷窺設備。他對通訊那端的鄭雲起報告:「沒有人。」
一直沉默地等著吉爾回復的鄭雲起,終於緩緩開口道:「亞瑟在我們宿舍。」
「……………………………………」吉爾艱難地說道,「四年級的亞瑟學長?」
鄭雲起無情地搖搖頭,打破了吉爾的幻想。
吉爾沉默,他覺得自己的童年完全可以寫成一篇史詩了,他的童年玩伴都是些什麼人,亞瑟一個星際海盜,居然敢往凱撒軍校闖。
隨即,吉爾想到亞瑟來到凱撒的途徑,連忙問道:「亞瑟他沒事吧,有沒有感染埃博特?」
「感染了。」鄭雲起答道。
「那他…………」吉爾不語。
「別擔心,我救回來了。」
「在醫療所?」
「不,在克勞德私人診所。」
吉爾被鄭雲起強壓著背過一整本的蟲族大全,對埃博特的治療方法他不可謂不熟悉,他驚訝地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鄭雲起沒有正面回答,「我可是要研究出治療基因病方法的男人,這點事只是小意思。」
「你就扯淡吧。」吉爾看了一眼休息室門口的方向,「夏爾他們開完會了,等我回去再說。」
說完,吉爾就掛斷了通訊。鄭雲起把平舉在眼前半天的手往上抬,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外面的景物上。「亞瑟,出來吧。」
不知何時已經在陽台門站著的亞瑟,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鄭雲起身邊,五年未見,他竟已經和鄭雲起長得差不多高了,想當年,他的身高只到鄭雲起的耳際。
鄭雲起看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亞瑟,說道:「剛才為什麼不和吉爾打個招呼。」
「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即使五年沒見,亞瑟對吉爾的態度一如從前。只是鄭雲起能看得出來,吉爾剛才表現出來的關心,依然打動了亞瑟。現在說起吉爾,亞瑟的表情比以前要柔和許多。
鄭雲起沒有繼續在吉爾的問題上打轉,他們重逢的時候,因為埃博特的情況很緊急,連問聲好的時間都沒有。在為亞瑟動手術的時候,鄭雲起仔細打量過他,和五年前相比,亞瑟身上發生了許多變化。鄭雲起有很多想問亞瑟的問題,比如諾亞競技場的經歷,比如基德對他未來的安排,可是,千千萬萬的話語只變成一句話。
鄭雲起雙手扶在陽台的欄杆上,微微偏頭看著身邊的亞瑟,他笑得猶如暖陽:「能再次和你見面,我很高興。」
因為鄭雲起的一句話,亞瑟的表情頓時生動起來,湛藍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難以數清的快樂,他開心得有些微微發抖,朝著鄭雲起的方向靠了靠,原本只有一個拳頭的肩距,接近得趨近於零。「我也很高興,能見到克勞德。」
少年的喜悅很真誠,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
哪怕他人生的道路由無數的屍體堆疊而成,此時的亞瑟,純粹而美好。
鄭雲起不自覺地抬起手,想要揉揉亞瑟的腦袋,這是他五年前的習慣,每次誇獎亞瑟的時候,都會摸摸他的腦袋。他的手馬上就要碰到亞瑟柔軟的頭髮時,突然停頓下來,亞瑟的後腦勺上才動過刀,哪怕有治療儀輔助恢復,傷口依舊沒能好全。
鄭雲起無聲地歎氣,把手收回來,亞瑟卻不讓,他伸出雙手,把鄭雲起的手按在他的腦袋上,用自己那頭燦爛的金髮蹭了蹭鄭雲起的掌心。
掌心上微癢的觸覺彷彿撓在鄭雲起的心底。亞瑟是個很固執的人,勸他放手估計很難,鄭雲起無奈地笑了笑,一下下撫摸著亞瑟的腦袋。
——他們都沒有說話,這場親密的敘舊,不需要語言來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