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凌落沐浴過後，卻還是叫碧落擺了晚膳。

　明明才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卻奇異地恢復了胃口。

　碧落雖然覺得奇怪，但卻也還是讓廚房的人送了溫熱的晚膳來。

　薑姨娘為了表示感激，做的都是她的拿手好菜，這還是她入了王府後，頭一回特地下廚，可見當時柳心蕊的事情，到底是嚇得她有多慘。

　這擺上桌的，林林總總也有十道菜，都是薑姨娘問過碧落後，特地給穆凌落做的。

　若是擱在平時，這些食物，穆凌落可能也就是每道菜嘗上一口，以表已經接收到了謝意。

　可今夜，卻是出乎碧落以外的是，穆凌落竟是整整全吃完了。

　碧落見得她不曾停下箸。目光落在穆凌落平坦的腹部，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擔心。

　“王妃，王妃，您，您不必吃那麽多的。就算薑姨娘特地感激您，您也不用如此的。”

　她實在是覺得今夜的穆凌落有些反常，她平日裡最是講究養生，其中就有入夜不食，怕屆時積食。就是王府中的下人們都因著主子的緣由，而養成了這種健康的生活習慣。

　而此刻，穆凌落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隻自顧自地吃，而且除了桌上的菜，她甚至還吃了四五碗米飯，這要是擱在平時，幾乎是穆凌落兩三天的食量了。

　但現在穆凌落吃完這些後，卻還有些意猶未盡，竟還開口問道，“還有嗎？我還餓。”

　碧落被她這模樣給嚇到了，若是換了別人可能就答應了，但碧落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忙搖頭：“沒，沒了，王妃，您真的沒事兒嗎？要，要不要喝些消食的湯藥？奴婢去給您熬！”

　“不，不用了。現在這樣就很好了，這種狀態讓我很舒服的。”相反的是，穆凌落卻製止了她的舉動，慢慢地站了起來。

　可能是因著吃多了，她站起來的動作都有些笨重，原本乾癟的肚子也鼓起來了，圓乎乎的。

　碧落見了，委實是擔心得很的。

　但穆凌落又表現得很正常，可這在她看來，卻是最大的反常。

　她也不敢多說什麽，隻伺候著她先去睡下了。

　穆凌落吃飽了後，就困頓得厲害，宿梓墨沒回房，她也沒在意，隻搖頭晃腦地自行睡下了。而她一睡下，幾乎就立刻睡著了。

　碧落望著她的睡顏，心中擔心得很，卻只能給她撚好被角，就悄悄然地退了出去。

　只是，她退出去後，並沒有下去休息，卻是去尋了宿梓墨。

　而宿梓墨沐浴過後，不曾回房，而是留在了書房裡，他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頭髮上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肩上，弄濕了他的衣裳，他卻絲毫不在意，反而是眉頭緊蹙地翻著手裡的書卷。

　碧落被允許進來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宿梓墨本就生得極其的俊美，難得的不曾挽發，倒是多了幾分瀟灑寫意，少了些往日裡的冷漠冰涼。

　低垂著的眉眼，在燭光的映襯下，仿若是那山水墨畫般的秀美，叫人光是望上一眼，就得沉溺其中了。

　碧落隻覷了一眼，就連忙垂下了眼來，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行禮。

　“王爺。”

　宿梓墨淡淡地“嗯”了聲，那是示意她繼續的意思。

　碧落吞了吞口水，把今夜方才穆凌落的所為說了一番，“……王妃往日裡胃口最好也不過是吃了一碗半飯，更是從來不曾夜裡入食的。這次，王妃實在是叫奴婢擔心，便是王妃孕中，為了小世子也不曾吃到今夜的一半。奴婢，奴婢……”

　她俯下了身，眼眶都有些微紅，“奴婢——害怕，王爺，請您多顧著點王妃！算是奴婢求您了！”

　聞言，宿梓墨終於停下了手裡翻頁的舉動，慢慢地抬起了眉眼來，“你方才說，阿落反常地吃了比之往日多了數倍的飯菜？”

　這本不是奇怪的事情，可發生在穆凌落的身上，實在是叫人覺得出奇。

　頓了頓，他又道，“可能是今夜餓了，你不必多想。碧落，本王記得，你跟了阿落也有許久了吧？”

　“是的，當年奴婢的命，是王妃救的。奴婢就決定，會永遠追隨伺候王妃的！”碧落堅定地說道。

　“不出意外，子成過陣子應該就會回來了。上回，阿落與本王提過，屆時，若是你願意嫁給子成，本王會為你們主婚。”這就是宿梓墨的承諾了。

　碧落聞言不由一愣，要知道，宿梓墨慣來冷漠，從來不管她們這些奴婢下人的事情，這都是穆凌落管著的了。

　而傅子成是丞相家的二少爺，身份自然非碧落這般的下人能夠攀得上的。

　哪怕有穆凌落出面，可到底是差了就是差了，但有宿梓墨認同，那就不同了。

　傅丞相不給旁人面子，總是不能不給如今如日中天的宿梓墨面子的。

　何況，那還是傅子成願意的。

　“王爺——”碧落咬了咬唇角，驀地垂下了頭，朝著宿梓墨磕了個頭，“奴婢謝謝王爺！”

　其實，她哪兒是不想嫁給傅子成，她也是喜歡著他的，誰能拒絕得了那樣俊美英武的少年。

　不過是因為，不想給自己太多的期望，不想讓穆凌落為她去受委屈罷了。

　宿梓墨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

　碧落這才忙爬了起來，匯報了句穆凌落已經睡下，才退了下去。

　而經過碧落這一番稟報，宿梓墨卻是再也查不下去宗卷了。

　他垂下了眸子，目光落在卷宗上“朝月閣”三個字後，半晌，他才合上了卷宗，起身開了門，踏著滿庭的月光和風雪往回走。

　在入屋前，他忍不住抬頭望了眼天空掛著的彎月，白氣飄散在空氣中。

　他此生已經夠坎坷了，下半生隻盼著身邊的人都能夠安然，便是讓他落入十八層地獄，他也甘之如飴的。

　等到入了室內時，他待得身上的冷氣散了，這才緩緩入了寢室裡。

　穆凌落已經睡下，這般溫暖的被窩裡，本該是會暖和得雙頰陀紅的，她的雙頰卻是慘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