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她被窩裡的手，也是低溫得很。

　宿梓墨坐在床沿，先是替她把探出來的手給放了回去，目光卻驟然一凝，落在了她雪白晧腕上的一抹紅線上，從她掌尾一路蜿蜒去往更深處。

　宿梓墨還想再仔細查看，卻見得穆凌落動了動，似是覺得不舒服，扯了扯手，他一松，竟是被她收了回去。

　而他望了她半晌，竟都有些出神。

　而此刻，皇宮裡，德文帝覷了眼還跪在地上的塞米雅，他的臉色依舊很不好。

　塞米雅見得他面色難看，不由抬了抬下巴，“如何？青宋帝陛下，我沒有欺瞞您吧？”

　德文帝冷冷地看著她，“既然阿月是你的姨母，你為何現在才來尋朕？為何剛來時候不說，偏要朕親自問了你？”

　塞米雅聞言，攥緊了身側的手，咬了咬牙，冷聲道，“為什麽？當然是因為，我恨您啊！”

　德文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不管是我，便是我娘，也是恨著你的。我姨母出身特別，生來就是閣內萬裡挑一的聖女，今後自是該前程似錦，便是她當時回頭，也不會落得這個淒慘的地步。可你逼迫了她不說，還間接地逼死了她！”

　“她不是死在旁的上面的，她本來隱居山林，總是不會叫閣內的人尋到的。可你把她帶到了青宋，帶到了皇宮，是你的女人害死了她！是她們的嫉妒逼死了她！”

　“您說，我該不該恨您？”塞米雅冷聲道，“我姨母是天仙般的人兒，卻是有著簿紙般的命運，都說紅顏薄命，怕是沒人信，可我姨母也的確就是因著你，才會落得那下場的。”

　德文帝臉色蒼白，冷冷地睥睨著她，身側的手握得緊緊的，有些咯吱作響。

　“住口！你有什麽資格敢指責朕？拉下去！現在立刻，拖下去！”

　許玉忙擺了擺手，示意暗衛初一把人給帶下去。

　待得室內陷入了安靜後，許玉見得德文帝半晌都不曾動彈，他倒是想讓德文帝早些就寢，但今夜德文帝發了那麽大的脾氣，他也有些悚得慌的。

　最後，也只能安靜如雞地候著。

　倒是德文帝背對著他，慢慢道，“你且說一說，當年那麽大的事兒，當真是皇后一個人做的嗎？”

　許玉一驚，眸子動了動，“皇上，這個……奴婢真的是不清楚的……”

　“當年，宮裡那麽多嬪妃，那麽多的眼線，皇后地位不穩，多少前朝的百官，多少后宮的妃子想要把她拉下後位，不過是因著有阿月在，倒是給她當了擋箭牌。可她最後做下這些事，卻絲毫都沒有叫人察覺到，而且連朕都被瞞過去，一瞞就是那麽多年。許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德文帝語氣平靜。

　可越是這樣的平靜，倒是越是叫許玉心驚。

　“皇上——”

　“還不跪下！”德文帝突然厲聲喝道，“莫不是還要朕，一一揭穿了你，把證據擺在你的跟前，還是叫皇后跟你對峙一二，你才會認了？”

　饒是許玉跟了德文帝那麽多年，此時也是雙膝一軟，砰地跪了下來，手裡持著的拂塵也落了地，翻滾著到了德文帝的龍靴旁。

　“皇，皇上——”許玉跪下，閉了閉眼，慢慢地磕了個頭，以額抵地。

　“呵呵，許玉啊許玉，你做得真是好啊！”德文帝冷冷地喝道，“枉費朕用了你多年，對你這般信任，你就是這般回報朕的？跟著皇后一起，背叛朕？啊？”

　“奴婢從十二歲跟在陛下身邊，而今已經三十年有余。”許玉回道，“奴婢並非想要背叛陛下，只是當初陛下處境艱難，而紫妃已死，可朝月卻還咄咄逼人。奴婢剛巧碰見了皇后她——奴婢這才……還請陛下恕罪！”

　“好啊，一個個打著為朕考慮的旗號，啊，去害朕最愛的紫妃。怎麽，如今你們滿意了？說，你們當時做了什麽，一字不漏地，告訴朕！”德文帝揚聲喝道。

　許玉也不敢隱瞞，隻簡單描述了當時的情景，“……奴婢就皇后把假紫妃的屍身，搬回了棺材裡，然後讓陛下您信以為真而已。在您感到懷疑的時候，打消您的疑惑……”

　“呵呵，敢情，你們一個個當朕都是傻子？”德文帝聽他一一道來，卻是臉色冰冷，他驀地轉身，抬腳就把許玉給踢翻在地，“你也知道，你跟了朕三十來年，你就是這麽伺候的？吃裡扒外的東西，蕭家給了你什麽好東西，叫你便是背叛朕，也要去幫了他們！”

　許玉隻覺得胸口疼得厲害，喉嚨間都有些血腥味彌散了，但他卻不敢吐出來，隻又給吞了下去，他閉了閉眼，道：“對不起，陛下——奴婢有負聖望，實是罪該萬死！但皇后娘娘，這麽多年來，為陛下打理后宮，處理各項庶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蕭家更是為了陛下四處征戰，一門四將，而今也不過剩下區區一個蕭大爺了——奴婢不過是個閹人，死了便是死了，但是還請陛下莫要傷了功臣之心，延綿青宋大業。”

　說著，他就又牢牢地磕了個頭。

　他是真為了德文帝考慮的，當年蕭家上下為了德文帝登基，卻是出力最多的。若是如今，德文帝薄待了皇后，甚至是拿蕭家人開刀，那難免就寒了眾多臣子的心了！

　屆時，他也會從原來的明君之名，落得個晚年昏君的名聲。

　許玉真心不想見到的！

　德文帝冷笑，“你倒是能言善辯，現在還能巧言令色，蕭家倒是給了你莫大的好處了。來人，拖下去！！”

　很快，就有暗衛從暗處衝了出來，把許玉給抓了起來，把他給提溜了出門。

　許玉這下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來，方才德文帝那一腳盛滿了怒氣，根本沒有留力的。

　德文帝身側的手緊緊地攥著，腳下踢到了許玉留下的拂塵，狠狠地又踢了開來，咬緊了牙關。

　“一個個，一個個的，竟是都背叛了朕！都背叛朕！！”

　夜色越發的濃鬱，而籠罩在皇城上的烏雲，卻越發的濃烈了起來，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