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三】昭儀之死
俗話說,聞名不如見面,見了還不如不見。
對於嚴雲啟來說,有些人他一輩子也不想見。
不但不想見,他還想躲得遠遠地。
一想到要見這個人,他就覺得煩,暴躁,人生沒有意義。
比如說,太后。
嚴雲啟早上剛醒來,就接到了怡壽宮太監的傳話,說太后想見自己一面。
幾句罵人的話在心裡轉了半天,他恭謹地應下了。
宮人一走,他的臉色立刻陰沉起來。
他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朝堂上的政治鬥爭。
根據他的瞭解,只要一牽扯到太后這個女人,事情就絕對不會簡單。
這個女人,無疑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野心到底多麼大,他也差不多能猜出來。
這個人,就是他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之一,為了政治和權力而生。
無奈的是,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人家的兒子。
母慈子孝,這些表面功夫自然還是要做的。
當然,他不是人家的親兒子,太后一個親生孩子也沒有,就連嚴雲澤,也是她暗地裡殺了別的宮妃,從人家那裡搶來養的兒子。
這件事情,嚴雲啟自然是不知道的。
嚴雲澤也是直到十九歲那一年才知道。
就因為他知道了,年輕氣盛的他忍不住,才造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巨大危機。
當年,他度過了這個危機。
代價,卻讓他後悔莫及。
當然,這些事情,都不是這裡要交代的。
現在要交代的,是嚴雲啟萬分不情願的見太后的事情。
嚴雲啟把臉埋在甯無心懷裡,讓他把自己安慰了好一會兒,又囑咐了他要去找皇帝趕快找證據的事情,才跟著太監來到了太后居住的怡壽宮。
一進門,他便看到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紫裝女子坐在有明黃色墊子的棲鳳椅上,滿頭珠翠,面容清瘦,目光卻炯炯有神。
他本來便是瞎眼,自然不用做出什麼“太后你讓我好驚豔”這樣的表情。
於是,他垂著頭,跪在地上,行了大禮。
他神色恭謹,“兒臣幾日前進宮,就想向向母后請安,不想宮人說母后身體不好,不知母後這幾日可好些了?”
上面的人慢慢的喝著茶,聲音冷淡的很,“皇兒起身,賜座。”
好傢伙,連笑一笑,裝個母慈子孝都沒興趣。
這個太后,恐怕是個女漢子,走的是威嚴一派。
嚴雲啟連忙起身,乖乖坐下,“謝母后賜座。”
太后緩緩道,“聽人說,這一次皇兒的性格轉變不小,還學會了斷獄。今日一見,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嚴雲啟連忙道,“母后過獎,兒臣當不起。”
“明妃柳昭儀一案,你查的如何?”
終於,切入正題了。
這個,才是今天找他來的目的。
嚴雲啟摸摸手腕,說到斷案,他還是比較在行的。
“兒臣正要向皇上提起這件事。兒臣打算,今天下午將所有涉及此案的人都叫到一起,將此案說個清清楚楚。”
上面的人半天不說話,緩緩道,“哀家認為,琴妃便是兇手。她收買紅玉和周蘭,犯下此案,再順理成章不過,有何疑慮?”
嚴雲啟道,“兒臣這幾日多番調查之下,發現一些疑點和證據,不如下午一起說個明白,讓皇上和太后定奪,誰才是兇手。”
上面的人冷哼了一聲,“既然如此,未時便把所有的人叫道怡壽宮來吧。哀家倒要看看,除了琴妃,還有什麼人如此大膽,敢殺皇家子嗣。”
嚴雲啟連忙道,“兒臣遵命,兒臣這就去準備了。”
說完,他連忙跪下行了大禮,就隨著太監出了怡壽宮。
嚴雲啟心中焦急,只剩下不到兩個時辰了。
可千萬要把關鍵證據找到啊。
他回到司華宮,靜靜的坐在床上,把所有的案情在腦海中再次過一遍。
與此同時,嚴雲澤聽完了甯無心的稟報,連忙叫人在皇宮各處尋找。
整個皇宮一片忙亂。
最需要時間的時候,時間總是不夠用的。
時間已經到了午時,關鍵證據卻還是不曾找到,倒是劉毅昭那裡傳來了好消息。
嚴雲啟心中一喜。
有了這個證據,倒還可以抵擋一時。
他一邊吩咐人繼續找,一邊讓人去下了通知,讓所有涉及本案的太監宮女禦廚侍衛全部在未時守候在怡壽宮。
能不能把案件圓滿解決,就看今天下午了。
——
未時不到,所有的人,包括皇帝本人,都已經到了怡壽宮。
在門口,甯無心對嚴雲啟耳語道,“還是不曾找到。”
嚴雲啟心中更加焦急。
沒有這樣證據,要逼迫兇手認罪只怕不易。
他輕聲道,“連旮旮旯旯裡都要找啊。”
甯無心微微皺眉,連忙又吩咐劉毅昭親自監督,務必找到。
嚴雲啟看看天色,“該進去了。”
事到如今,只能見招拆招了。
甯無心點頭,忙扶著他進了怡壽宮。
來到正廳,只見此次所有涉案的太監宮女禦廚侍衛們都站在一旁。
皇帝坐在太后旁邊,正和太后笑著說話。
這次,她倒是慈祥的很。
皇后還是一樣冷淡而面無表情,其他三個妃子各自坐在一旁,臉上帶著笑,卻不敢多言。
甯無心連忙扶著嚴雲啟跪下。
只聽一個不怒而威的聲音道,“皇兒平身,賜座。”
嚴雲啟連忙站起來坐下。
甯無心一介平民,起身和太監宮女們站在一起。
太后喝了一口茶,緩緩道,“皇兒,人都到了,你可以開始了吧。”
嚴雲啟連忙站了起來,“兒臣遵命。”
嚴雲啟清清喉嚨,“這次的案子,一共死了三個人,明妃娘娘,柳昭儀,還有琴妃娘娘的隨侍常風。明妃娘娘一案,最為匪夷所思,倒是另外兩案,比較容易解釋,不如就從那兩案開始說起。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喝了一口茶,“你說吧。”
嚴雲啟道,“兒臣眼瞎,這一段的解說有所不便,不如讓兒臣的助手,甯無心神醫代為解釋。”
說完,他做了一個手勢,甯無心立刻拿著一個架子走了上來。
甯無心道,“柳昭儀一案,周蘭從大鍋裡舀了禦膳房準備的湯藥,又根據昭儀的口味加了一點糖,接著自己送到昭儀處,親眼看著她喝了。這個過程,完全是由周蘭自己負責。我們詢問時,他也完全不明白湯藥為什麼會有毒。”
嚴雲澤道,“的確如此。不是周蘭自己下毒,那是怎麼下的?”
甯無心微微垂首,舉出架子,“其實,這個毒,就是通過這個架子下的。”
眾人立刻看向架子。
這個架子上有三個瓷瓶,一個黃色,一個黑色,一個藍色。
白色和黑色的瓷瓶十分精緻,也不大。
藍色的倒是比其他兩瓶大上一半。
甯無心道,“宮中各位娘娘的口味各自不一樣。這個架子,黃色瓶子裝了胡椒粉,黑色的裝了辣椒粉,藍色的,則裝了糖。太監們在禦膳房已久,對娘娘們的口味十分熟悉。他們送湯藥時,便根據娘娘們的口味,加適當的調料。”
嚴雲澤點頭,“繼續。”
“太監們多半不識字,而且只有三個瓶子,顏色不一樣,裡面是什麼好記得很,便也沒做什麼標記。是以太監們要加糖的時候,都是從藍色瓶子裡取的。”
琴妃道,“那天我的湯藥也加了糖,只怕也是從這個藍瓶子取的?”
甯無心點頭,“的確如此。”
他繼續解釋道,“這個架子,禦膳房裡的太監們都熟悉的很,本來沒什麼問題。但是,這禦膳房之中,偏偏出了一個特殊一點的人。這個人,便是周蘭。”
仁妃忍不住道,“不知周蘭有何特別之處?”
甯無心停了一下,回答,“這個周蘭,他在辨認顏色上有些問題。”
太后淡淡的瞥了甯無心一眼。
甯無心繼續道,“周蘭看東西,只能看出顏色的深淺,卻無法看出是什麼顏色。顏色越深的,在周蘭眼裡便是深灰。顏色淺的,在周蘭眼裡是淺灰。也就是說,這三個瓶子,在周蘭眼裡,黃色變成了淺灰,黑色還是黑色,藍色則變成了深灰。”
皇后皺起眉頭,“辨色之症實屬罕見,只怕周蘭為了在禦膳房待下去,隱瞞了這件事情,也是有的。”
甯無心點頭,“我們詢問之下,有幾個公公的確發覺周蘭辨識顏色有些問題,卻也不曾細想。”
說著,他停頓一下,“不過,這件事情,只怕有一個人知道了。”
嚴雲澤道,“是誰?”
嚴雲啟忙道,“請皇上,太后和各位娘娘稍安勿躁。這個人,等下必然會說出來。還是等甯神醫解釋之後再做說明。”
甯無心道,“這個人,是禦膳房的副總管之一。柳昭儀一案當日,他便是當值的公公之一。只怕周蘭便是他分派去給昭儀送湯藥的。而且,我們調查之下,也發現原來當初周蘭便是這個人帶進禦膳房裡來的。”
靜妃道,“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早就知道周蘭有這個辨色之症?”
甯無心點頭,“沒錯。這個人只怕給了周蘭許多方便和提點,幫他隱瞞他的狀況,讓周蘭對他感激信任有加。所以,案發當日,周蘭才根本沒把事情往那個人身上去想。”
靜妃又問,“就算如此,他又能怎麼下毒呢?”
甯無心不說話,把一個綠色的瓶子放在架子上,就放在藍色的瓶子旁邊。
這個綠色的瓶子和藍色瓶子一樣大小,只有顏色有所分別。
甯無心道,“我們在禦膳房,找到幾個這樣的瓶子,有綠色,紫色等幾個顏色。那天早上,要是藍色瓶子的旁邊擺上一個綠色的瓶子,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等著他繼續。
“若是這個瓶子放上去,其他的太監們自然還是能分的清楚,但是周蘭就不行了。這種顏色深淺度差不多的瓶子,在周蘭眼裡都是灰色。這樣一來,在取糖的時候,他就猶豫了。”
嚴雲澤道,“那個綠色的瓶子,裝了砒霜。”
甯無心道,“綠色瓶子裡裝的,只怕就是摻了糖的砒霜。周蘭猶豫,自然就給了那個人好機會。這個時候,他只要用手指一指,周蘭必然就會聽他的話,從綠色的瓶子裡取糖了。”
嚴雲澤點頭,“這麼一來,其他的太監自然還是從藍色瓶子裡取糖,但是周蘭那裡卻不一樣了。”
“沒錯,毒,可能就是這麼進去的。”
整間屋子裡沒有人說話,只聽見皇后緩緩道,“但是,這些……都是猜測,沒有證據。”
甯無心歎息,“皇后娘娘所言極是。我剛才演示的,只是一種方法,雖然可行,卻苦於沒有證據。但是,這件事情,卻給了王爺一個突破點,有了一個嫌疑人。我們沿著這條線索繼續查下去,終於也找到了常風之死的答案。”
琴妃焦急道,“常風之死,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