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引狼入室

　　市區一棟大廈二樓，靠在床邊的男子聽到子軒的問話，握著手機僵硬的點了點頭。半晌後聽到話筒那邊又傳來一句用早餐威脅的不道德話語，向易想了想，重新拿起手邊的玉石切割機，按下了開關按鈕。

　　玉石切割機的聲音清楚地傳來，某人形象明了地回答了子軒的問題。

　　子軒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向易，等等我馬上過去。」掛了手機，看著身邊開車的凌司佑，子軒感慨一句：「非常人行非常事，我算是見識到了。」

　　向大酷哥打電話的方式，實在……很經典。

　　「子軒你說向易？那家伙又氣人又欠扁，有時候我真想狠狠和他打一架。」凌司佑嘴角微抽，說道。

　　「你打得過他不？」子軒問，貌似他記得以前凌司佑說起過向易的拳腳比他厲害。

　　「我和他各有所長。我拳腳比不過他，不過他槍法沒我好，」凌司佑轉身看著子軒，「我從小摸搶，當年一起訓練的沒人比得上我，向易自然也不是我的對手。」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揭露自己的弱項，凌司佑順帶著面色如常地將自己誇了一遍。

　　「可惜了……現在是法制社會，你沒多少可以開槍的機會。」子軒眼光轉到他身上，忽然又幸災樂禍的說，「我只看到每次你和向易相互『切磋』，臉上更烏青的是你。」

　　凌司佑咳了一聲，眼神四處游移：「子軒，那是錯覺！向易長得比我黑，臉上烏青了當然沒我明顯。」

　　子軒笑笑，兩人邊聊著，沒多久就到了市區那棟閒置的樓房。上了二樓，地上堆積著和田仔玉和毛料，子軒瞄到滿地的小碎石頭，走近幾步，停在窗外那個正在專心致志磨石的男子邊上，子軒隨口問：「向易你切了多少？」

　　總共好幾百塊毛料，按照子軒自己的時間來算，就算他一整天都待在這裡，恐怕也要十幾二十天才能全部解開。解石這一行對體力、磨切的功夫都極為考究，每過幾塊太累了身體吃不消就要休息一下。

　　「大概兩百來塊，」凌司佑估算了下，道，「向易，是不是？」昨天他們兩人從堆積和田玉的那頭開始切石，遇上水頭顏色稍好的翡翠，就放在一個專門的地方。昨天總共切了一百多塊，以此推斷今天向易的速度，應當也差不多。

　　「兩百五。」過了幾秒鐘，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窗邊說話的男子眼神如一，專注地盯著手中的毛料，仿佛剛才的話並不是他說的。

　　凌司佑微怒：「你剛剛說什麼？」摸不准他這是罵人的話還是別的什麼。如果是切開的毛料塊數，這家伙速度未免恐怖了些。明明昨天還一竅不通的，練了一個早上浪費了幾十塊毛料，下午速度雖然快了些，不過也不至於攀升得這麼快。

　　子軒輕輕咳了一聲，兩百五這個數字的另外一種含義，他也在懷疑向易是不是趁機在表達對凌司佑的不滿……

　　後者常常欺負他，據某人有一天不小心說漏嘴，晚上睡覺的時候凌司佑霸著屋內新買的唯一一張床。

　　可憐的向易只好從凌司佑床上拖了一床被子，裹著睡在地板上。所以每天晚上他的衣服髒得特別快。

　　「別生氣，我猜向易說的是總共切開的毛料塊數，你看地上已經有這麼多切好的，」子軒朝凌司佑安慰說，又將視線轉向向易，「你剛剛在電話裡說切出的那塊翡翠在哪？」

　　如今他手上最貴重的翡翠就是那一塊感應到的福祿壽喜，聽向易在電話裡說切出，可是沒有親眼看到，子軒怎麼也放不下心。

　　向易看他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手將切割機放在一旁，手上沾了灰塵，他也不甚在意，將雙手插進口袋，面無表情的男子酷酷的往二樓裡邊走去，子軒抬腳跟上。

　　輕輕撥開上層的小石頭，碎屑覆蓋下，底下出現十來塊特別放置的頑石。子軒一眼就被那塊色澤清透的四色翡翠吸引住了所有心神！

　　那條足足有十五公分的混合翡翠色帶下，明黃亮麗、紫色絢爛、紅色鮮豔、綠色清透……猶如盛夏的一泓清泉。

　　子軒一直盯著沒鬆眼，看得久了，感覺渾身的燥氣仿佛也被不由自主的吸進去，讓人渾身舒暢。子軒將手放到翡翠上頭，美玉摸著涼涼的，色澤又如此漂亮，心中委實歡喜。

　　「咦，竟然有四色的？」凌司佑驚訝地從後面湊上來，說，「我家老爺子收藏的翡翠不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四色玻種的翡翠。」

　　他蹲在子軒身後，親暱地揉揉他的頭發，笑著說，「子軒，雕成首飾或者吉祥物拿去拍賣，肯定能賣上很高的價錢。」他頓了頓，「無論如何都比上次在瑞麗分行切出的那塊綠色石頭貴。」

　　「嗯！」子軒笑著應了一聲，左手撫摸著這塊天價玉石，細膩的觸感，恍若雨後彩虹般的明亮色澤，怎麼也舍不得放開手。喜愛玉石的人很多都有收藏癖好，有了這樣的寶物喜歡自己保存著。

　　子軒也不例外，他小心的抱起地上的福祿壽喜放到自己腿上。翡翠四色光澤流溢，子軒灑了幾滴水上去，水頭清潤飽滿得仿佛要活起來，對他這樣一個玉石愛好者來說，當真是無比的誘惑。想到公司開張那天要雕刻後展出，子軒心頭抽痛。

　　凌司佑好笑的看著他的舉動，少年臉上的不舍明明白白顯露出來，可愛之餘，讓他想到了家裡的老爺子。那位每次迫不得已將珍寶還給拍賣行的時候，表情也是像某人現在這樣痛苦糾結。

　　凌司佑笑了一聲，輕捏一下少年的臉：「子軒，說不定以後還會有比這塊更珍貴的翡翠，珠寶公司珍品多，到時候看到喜歡自己就盤下來，剛開張流動資金少，以後資金多了機會當然也會多。不過，這麼大一塊翡翠，你完全可以自己留著些做成喜歡的飾品。物以稀為，市場上四色翡翠越少，說不定價格反而賣得更高。」

　　「你說得沒錯。」子軒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美玉，「就像一隻帝王綠戒指能賣到上千萬，要是出現十只，怎麼也賣不到同樣高的價錢。珠寶公司的極品玉石常常只做成一種單獨的雕飾，獨特稀少方能顯出珍貴。」

　　「嗯，就是這樣。」凌司佑指指地上其他八九塊頑石，隨手撿了一塊小顆的在手上，「你看這塊無色翡翠，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坑種的，不過看著就很名貴。還有其他的幾塊，喏，這塊是我解出來的，藍色的看著很好看，就一並堆在這裡了，種水看著也不錯。」

　　子軒睜眼看去，正是他前天撫摸後感應到的那塊藍水翡翠，笑著從地上拿起，亮眼的炫藍色，十分好看。

　　「明天我去找幾位雕刻、拋光的師父，請他們來明軒幫忙，等他們來了以後，雕成不同式樣的首飾和雕刻品。時間有些緊，不過有他們幫忙的話，鐵定能趕在公司開業之前將一切準備妥當。」子軒想到林氏以前辭職的幾位叔叔伯父，笑著說，「其他雇傭人的事我交給歐陽寧處理，她在Ｂ市吃得開，能找到不少合適的人。以後公司開業後運轉妥當，雖然會忙一些，不過好歹了了我的心願。」

　　凌司佑靜靜的聽子軒講著，拍拍他的肩：「子軒，別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嗯。」子軒對他笑笑，視線重新轉向地上的毛料上頭，十來塊美玉種水飽滿，色澤亮眼，邊上切割痕跡看出下刀人下手的乾脆利落，翡翠恰到好處的顯現而出，很是契合。子軒十分滿意，臉上帶上大大的笑容，看著向易道：「這兩天幫忙切出來這麼多翡翠——向易，多謝。」

　　不止是四色那塊最珍貴的，還有其他冰種豆種糯種等等，良莠不齊。

　　可是每一塊切出來，都好花上好大心思。剛開始時候子軒有些忐忑向易從來沒有解過石頭，會不會一刀下去切壞，現在是完全放心了。

　　如同凌司佑所言，向易雖然看著不說話，可是學東西卻極快。加上反應敏捷，能學會是在情理當中的事。

　　子軒道謝出口，目光一直放在向易身上，眼見得他的臉慢慢加深了顏色，好像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雖然不清楚剛剛看到的是不是錯覺，子軒突然有種……的沖動。

　　子軒放下手中的翡翠，走近向易身邊，抬頭仰視著高大俊朗的男子，笑著說：「向易，低頭一下行嗎？」

　　某人用一種無辜又疑惑的目光看他一眼。在明晨早餐和一種未知名情緒引導下，乖乖低下了頭。身高的差距彌補了，子軒伸手輕輕摸了摸向易的頭，粗粗的髮絲旋繞在指尖，子軒心中歡樂，笑了：「向易，很舒服。」

　　這個男子從出現的那一天開始，一直讓人很驚訝。賭博輸光錢，喜歡穿白色的衣服每次偏偏穿得成了幾乎發亮的黑色，不愛說話，高高大大的又喜歡吃甜食……

　　存在感有時候很弱的男子，卻又讓人感覺很安心。拜托他做的事一直做得很好，沒有付任何工錢，只管三餐外加不太舒服的住宿條件，他卻一直認認真真的。

　　不說話，不抱怨。被調侃了只是低下頭繼續不吭聲，早上看到蛋糕的時候眼睛卻又亮亮的。

　　而且，很害羞。子軒從凌司佑口中偶然得知向易直到現在還沒有交過女朋友，某方面比他還純潔。

　　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凌司佑表情有些不對勁。

　　他走到向易面前，學著子軒一樣將自己的手放在向易頭發上，只感覺頭發硬硬的不是很舒服……正要伸出另一隻手在某人頭上狠狠地揉幾下以洩心中怒氣，手下的人已經空了。

　　感覺到多了一隻大掌在頭上，向易抬起頭若無其事地退開幾步，重新將雙手插進褲袋，酷酷的說了兩個字：「魔爪。」

　　然後，某人高高仰著頭，抬起腿一臉面無表情的走了。

　　子軒將一切看在眼中，為了自己安全往邊上走了幾步，適時的決定選擇沉默。

　　凌司佑眼睜睜看著這樣極端的差別待遇，忽然間心頭湧上一股火氣，暴跳如雷的指著前面男子的背影：「向易，你個忘恩負義的混蛋……老子我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