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殤
夜闌珊和段星進到玉關城內之後,在耶律青的軍營裡找了一圈,並沒有什麼大的收獲。夜闌珊皺眉想了想,拉著段星一路到了廚房,就看到一個婢女正在煎藥。段星先是莫名其妙,後來就明白了夜闌珊的意思林浩煬是千琅戰神,想抓他並非易事,打鬥之中肯定會受傷,而耶律青既然對林浩煬有心思,就必然不會讓他死,受了傷就要喝藥,只要跟著這丫頭,運氣好的話應該就能知道林浩煬關在哪裡。
那小丫頭正煎著藥,就見另一個青衣婢女急匆匆的也進了廚房,另起了火開始煮甜湯。
「你怎麼現在來煮湯?」那小丫頭奇怪的問道。
青衣婢女搖頭道:「三皇子想喝,說是要我快點煮。」低頭看了看火,急道:「哎呀,這火怎麼半天生不起來,先借你的爐子給我用一下,煮完湯你再熬藥!「
「不了,我藥已經熬好了。」那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在一邊往出倒藥,那青衣婢女一邊煮湯一邊好奇的問道:「給太子抓回來的那個人熬的藥?」
「嗯。」那小丫頭點點頭:「聽說是個將軍呢,叫什麼戰神。」
屋頂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運氣不錯,知道了在哪,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一路跟著小丫頭到了一個小院跟前,等她送完藥離開之後。夜闌珊先小心的揭開瓦片看了一下,屋內並沒外人,燭火按暗沉沉,只能隱約看到一個白衣人面對著床躺在床上,看身形似乎就是林浩煬,於是便和段星從窗戶裡翻了進去,心下卻是一愣那個白衣人已經起床,正在抬手把那碗藥倒在夜壺裡,眼窩深陷鼻梁高聳,分明就是漠北人!
「你們……」那白衣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段星點了啞穴拿刀逼到牆角。夜闌珊心裡暗道一聲漂亮剛才甚至連自己都沒看清段星是怎麼出的手,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段星伸手往那人嘴裡塞了丸丹藥強迫他咽下去,沉聲道:「乖乖回答我們的問題,否則讓你生不如死!」
那人剛吃下丹藥,就覺得五髒六腑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一樣,難受的滿頭冷汗,只得點了點頭。
「林浩煬在哪?」段星伸手解了他的啞穴問道。
「我……不知道。」那人捂著肚子表情痛苦。
「那你都知道什麼,說出來聽聽。」夜闌珊走上前開口。
「我什麼都不知道。」白衣人蹲到地上,難受的恨不得那把刀破開自己的肚子把五髒六腑洗一遍。
段星嘴角斜挑,又拿出一枚丹藥淡淡道:「那就再賞你吃一個,和那個不一樣的難受法!」
「不要……」那人眼見段星一臉邪笑的拿著丹藥湊近自己,嚇得魂飛魄散:「是三皇子讓我假扮林浩煬的的!」
「為什麼要假扮?林浩煬人呢?」夜闌珊皺眉。
「真……真不知道。」那人猶猶豫豫開口。
段星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大把五彩斑斕的藥丸:「這麼不配合?正好拿你給我家親親試新藥,待會記得要把你生不如死的難受法詳細告訴我,我好回去交差。」
夜闌珊嘴角上揚段星其實真的很有惡霸的潛力……
「不要啊!」那人痛苦的連大聲叫嚷的力氣都沒有,一臉恐懼的盯著那一大把藥丸顫抖著聲音,道:「我真不知道,只是聽說……聽說林浩煬被太子給砍死了……」
「什麼?」夜闌珊和段星同時一驚。
那人捂著肚子在地上蜷成一團,斷斷續續道:「聽說在地牢裡扔著……我只知道這些了……解藥……」
段星低頭在那一堆藥丸裡看了看,眨眨眼搖頭道:「不記得解藥是哪個了……要不你都吃了試試?總會蒙對一個的。」
那人聞言眼前一黑,嘴角慢慢溢出鮮血,身體也逐漸僵硬。段星皺眉諸葛成天都搗鼓些什麼玩意,怎麼這麼毒?
夜闌珊把那人抬到床上蓋上被子,和段星又去了地牢,不到頃刻間便無聲的制服了所有守衛,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安防備如此松懈,不像是關押重犯的地方,莫非林浩煬真死了?
進到地牢裡,看到裡面竟都是空的,往裡又走了一陣才在最裡面的一間牢房裡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躺在地上,門口根本就沒上鎖,推門進去後翻過那人的臉看了看,即便是夜闌珊和段星,也被嚇了一跳臉上被刀砍的根本就看不出長什麼樣,再看看身上,依稀可以看得出是林浩煬的戰衣,腰間的玉佩也分明是林浩煬的私物。兩人心裡都有些忐忑這下花千琅怕是要瘋了。
「堡主,帶他回去吧。」段星道。
夜闌珊點頭,和段星帶著那具屍體出了玉關城,朝著花千琅的大營而去。
花千琅此時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突然聽守衛說段星和諸葛有急事求見,心下一驚,趕忙來到了主帥營中,掀開門簾就見諸葛和段星站在那裡,臉上神情似是不對,地上躺著一具被白布蓋住的屍體。
花千琅登時覺得心口猛一下墜,也不說話,怔怔的蹲在那具屍體跟前許久,終還是咬牙掀開了那層白布,看到那張破碎不堪的臉和腰間的玉佩,霎時間覺得天崩地裂,周圍所有的景物都漸漸的模糊,心裡空落落的,一下接一下狠狠的疼,連呼吸都忘記。
「皇上。」段星上前道:「我去玉關城本來想救林將軍的……聽說是被耶律青……」
「他還有沒有救?」花千琅顫聲問諸葛:「他的手還是軟的,他還能不能救回來?」
諸葛不忍見他的樣子,卻還是如實開口:「屍體被漠北的蠱術簡單處理過,所以短時期內不壞不腐,看這樣子,起碼已經不在了五天了……」
花千琅聞言呆愣,面無表情的扭頭看著那具屍體。
「皇上。」許久之後,段星不忍心見他這個樣子,於是試探的開口:「不如先把林……」話還沒說完,就見花千琅俯身抱起那具屍體就出了大帳。諸葛看花千琅神態太過平靜,心下也有些緊張,拽住段星道:「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太突兀了?」
段星伸手抱過他,道:「沒辦法,他遲早要接受這個事實。就像小樾說的,他這皇帝不是為林浩煬一個人當的,他是全天下的主子,心裡要裝整個江山,太累。」
諸葛閉眼靠在段星懷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和林浩煬的相處,活生生的一個人竟然就這麼不在了,心裡也有些悵然,堵堵的。
怕花千琅出事,段星和諸葛一直跟在他後面,只見他叫人堆了干柴,小心翼翼的把那具屍體放上去,木愣愣的看了好久之後才拿過火把點燃柴堆,看著衝天的火光中那具單薄的身體,花千琅心裡一抽,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皇上!」旁邊的侍衛趕忙扶住他,諸葛衝上來替他診了診脈,道:「沒事,我替他扎幾針就好了,郁火攻心……」
段星看著那堆火已經燃的差不多了,搖搖頭,道:「你先去照顧皇上吧,我替他把林將軍的骨殖收起來……」
花千琅在床上睡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諸葛剛替他扎了兩針,花千琅就睜開了眼睛,翻身下床連鞋都來不及穿就往外匆匆奔去。
「皇上!」諸葛趕忙拉住他。
花千琅眼裡閃過一絲茫亂:「浩煬呢?他在哪裡?」
諸葛眼睛看向別處,不敢和花千琅對視,從沒見過他會有這樣的眼神,像個小孩子丟失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一般。
「皇上,這是林將軍的……」段星從大帳外走進來,遞給花千琅一個黑色的錦囊,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花千琅呆愣了一陣,顫著手接過來輕輕摩挲,閉上雙眼……煬,你曾經說過等仗打完了,你就會乖乖陪我一輩子的……
諸葛和段星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樣勸慰他。許久之後,花千琅睜開眼睛,原先的茫然痛苦竟是一掃而盡,暗色的瞳仁裡冰冰涼涼,仿佛再也不會有任何喜悲,看著帳外冷冷開口道:「傳令下去,各部軍士即刻整裝,一個時辰之後出兵玉關城!誰能抓到耶律青,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子孫永享王室庇佑!」
「是!」門口守衛領命下去,諸葛和段星對視了一眼,都覺得現在的花千琅跟之前幾乎判若兩人,之前那個是天子帝王,現在這個,卻如修羅煞神一般,雖說語氣裡沒有什麼怒意,卻冰冷徹骨,仿佛是地獄裡來的聲音。
諸葛和段星回到自己的帳中,就見夜闌珊和辰子樾正在焦急的等待,見他們回來,趕忙問道:「皇上沒事吧?」
諸葛搖搖頭:「看上去沒事,冷靜的不正常,我怕他壓在心裡會憋壞身子。」
辰子樾皺皺眉頭:「要不我去勸勸他?」
夜闌珊搖頭,道:「沒用的……讓他一個人安靜一下吧。」
這時聽到外面嘈雜一片,夜闌珊看了一眼,道:「連夜發兵?」
「嗯。」諸葛點頭:「實力相差太大,皇上又沒了顧慮,這一戰千琅贏定了。」
這時突然聽帳外傳來林浩峰的聲音,諸葛趕忙出去,就見他面色惶急的跑了過來:「我聽說浩煬他已經……真的假的?」
聽到他聲音裡的試探和顫抖,諸葛略略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
看到諸葛點頭,林浩峰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良久之後,轉身騎馬隨著大軍一路朝玉關城殺去。
花千琅親自帶著人馬連夜行軍,天色剛亮時就到達了玉關城,花千琅騎在戰馬上仰頭看了眼玉關城牆,青色的城磚在早上噴薄的日光照映下泛出淡淡的玉色光華。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腰間那個黑色的錦囊,花千琅眉目蒼涼,淡淡低語道:「煬,我去殺了耶律青給你出氣,好不好?」
聞訊匆匆趕到城牆之上的耶律齊看了一眼下面的千琅大軍,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就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呼嘯而至,趕忙閃過卻還是被林浩峰射出的利箭擦傷了右臂,不由得心中一驚,就見底下花千琅猛一揮手,霎時間戰鼓雷雷,數十萬大軍立刻浩浩蕩蕩的朝玉關城攻來。耶律齊心知靠現在自己的兵馬,絕非是花千琅的對手,情急之下拉過副將道:「派人頂著,死都要頂著!」
「是!」副將領命而去,耶律齊聽著城下震耳欲聾的打殺聲,轉身扭頭下了城牆,騎了快馬喬裝出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自己是漠北的三皇子,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將來的出人頭地富貴榮華,決不能就這麼死了……!!耶律齊剛出城拐進一條山路,跨下的馬突然一個趔趄,登時就把他甩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撲在了地上。
「畜生!」耶律齊大怒,爬起來就想狠狠踹那匹馬一腳,卻看到馬的後腿上插了一枚飛鏢,正在流血。
「我看你才是畜生。」一個白衣蒙面人輕飄飄從樹上跳下來看著他:「或者說連畜牲都不如!」
「你是人是鬼?」耶律齊武功平平,也看出白衣人身法輕靈的有些異常,於是心下有些駭然。
「我是你爺爺!」白衣人眼角上挑,不出三招就將耶律齊打倒在地上。
「你到底想干嗎?」耶律齊倒在地上,覺得身上的鞭痕火燎一般的疼。
「耶律青為什麼不在城內……人呢?」白衣人厲聲道。
耶律齊咬牙道:「他?漠北的恥辱!」
白衣人鄙夷的看著他,道:「你才是漠北的恥辱,派人替你守城,你自己卻溜走。耶律青起碼不會干出這種齷齪的行為。」
耶律齊惱羞成怒:「先是戰敗,後來又為了那個被人玩剩下的男人違背漠北神的旨意,他根本就不配做太子!」
「是麼?可是我聽說他已經帶著林浩煬去了孤陽城,想要重新率領大軍出戰。」白衣人語氣淡然。
「真的?」耶律齊瞪大了眼睛看著白衣人:「你說他沒帶著那姓林的去聖山,而是去了漠北?」
白衣人蹲下拿鞭尾掃了掃他臉上的傷口,笑道:「當然不是,剛才是我瞎說的。」
「你套我話!」耶律齊大怒。
白衣人搖頭嘆道:「耶律闕真是二百五,派你這麼個傻子來當奸細。」說完扭頭就走。
「你不殺了我?他日我一定殺了你!」耶律齊歇斯底裡的對著他的背影叫道。
白衣人回頭一笑,緩緩道:「沒機會的,第一,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第二,你武功實在太爛,第三,你還是個缺心眼,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你中了我的赤炎鞭,一炷香之內說不定就玩完了,還想找我報仇?剩下的時間好好向你的漠北神懺悔一下你的罪責,死了也好少受點苦。」
耶律齊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終是敵不過傷口傳來的陣陣劇痛,逐漸墜入一片死寂的暗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