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府的命案
葉裴青猜不透皇上的用意,帶著十三來到前院,卻見老太太、穆國公和眾人都在陸續趕來接旨。幾個穿了宮服的太監臉上帶笑,穆國公的心一松,帶著全家人跪下來。
聖旨很長,先是將葉裴青誇獎了一番,說他“文武雙全,國之棟梁”,卻原來是封他做大將軍,不日跟隨太子領兵出征,清除西北部的流寇。
西北部的流寇只是小股勢力,卻頑強得很,這些年來不斷騷擾官府,煩不勝煩。那裡地形復雜,流寇的首領顧其冰狡詐多端,派出去的官兵幾次圍剿都消滅不了,反而被他牽著鼻子走,損失慘重。去年皇帝派出將軍範宜帶領幾萬官兵堵殺顧其冰,沒想到幾天前戰報傳來,範宜中了敵人的埋伏,死了。皇帝在朝堂上震怒,問哪個皇子願意親自帶兵出征。
現在正是儲君之爭的關鍵時刻,太子和晉王都躊躇萬分。倘若打了勝仗,那便是大功一件。若打了敗仗,則前途堪憂。皇帝讓皇子們毛遂自薦,只怕就是有考驗他們的意思。於是太子和晉王沉默不言,百官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答話。
想不到一下朝,太子當機立斷,面見皇上攬下這件好差事,又把葉裴青拉下了水。
封葉裴青為大將軍,這是要重用葉裴青的節奏。只是這流寇如此頑強,葉裴青又從來沒有單獨帶過兵,是福是禍還難說得很。穆國公的心情十分復雜,接了聖旨與太監們寒暄。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眼中卻噙了淚水。
葉裴青明白,太子拉他下水,是要拉攏自己做他的人,無論是勝是敗,自己將來的命運只怕都與他綁在一起了。其實梅尚書早已經同太子有往來,自從娶了梅郁的那一刻開始,太子就已經向他頻頻示好,今天這種狀況是遲早的事。
以此類推,太子是自己的朋友,晉王就是自己的敵人。前些日子幾次三番是誰要下手把自己殺了,也就清楚明了。
兩個月前,他把告密的小廝葉景殺死之後,與葉林演出了一套苦肉計。他找碴將葉林打了一頓,弄得穆國府上下人盡皆知。葉林悶著頭在酒館裡喝酒時,果然有個神秘人物來與他套近乎,承諾他大筆財富,只求葉林做個內應。葉林痛罵葉裴青不講主僕情誼,假意答應。但他每次想追蹤神秘人物的來歷,卻都沒有成功,幸虧得了十三相助,這才終於確定神秘人和晉王府有關系。
葉裴青皺著眉,心想這件事來得如此突然,讓人措手不及。他這一出征,只怕沒有幾個月回不來,未免夜長夢多,晉王府的計劃要提前了。
這天晚上,十三硬著頭皮問:“你既然要出征,明天恐怕就不會去晉王府了?”
葉裴青離別在即,千頭萬緒,聽到十三這麼問便有些不鬱。他笑著說:“男人要出門幾個月,生死未蔔,你就只關心我要不要帶你去晉王府?”
十三知道恐怕沒戲了。他見不到季氏,無從確認她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不禁有些沮喪。但葉裴青出征畢竟是要事,他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幫著葉裴青收拾行李。葉裴青有些捨不得十三,這天晚上摟著他親了半天,動作有些激烈起來。
葉裴青啞著嗓子:“身體越來越好摸了,等到我回來的那一日,只怕身上的毒素都清理干淨了,也長得更好看了。”
十三皺眉說:“聽說流寇狡詐多端,世子一切小心。”
葉裴青注視著他,輕聲說:“就憑你這句話,我也要打個勝仗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去軍營,每一個都在盯著你看。你在擂台上打架的時候,冷若寒霜,傲骨英姿,我恨不得把其他人的眼珠子挖出來。”
“……就因為這個,世子吃那吳均賢的醋?”
葉裴青威嚴地說:“誰敢對你覬覦,我就將他殺了。”
十三想說那吳均賢和自己之間什麼也沒有,葉裴青卻皺眉說:“我再幫妍琪另外挑選一個,這件事不必多說。”
十三只好閉口不言。
也許是離別在即,氣氛有些傷感;也許是葉裴青技巧高超,十三有些迷惑。這一夜他反應得有些厲害,也有些失控,滿頭大汗地在葉裴青手中釋放了一次。
第二天正是晉王的生辰。十三本以為葉裴青要留在家中收拾行李,那人卻笑著說:“趕快換衣服,今晚我們要去晉王府赴宴。”
十三話也來不及說,轉身換衣服去了。
晉王是當今皇後的兒子,王府的氣派非同一般,守衛森嚴。這夜雖然張燈結彩,賓客笑語不斷,也仍舊能看到一排排的侍衛正在來回巡視。
人都說三分人材,七分打扮。皇家子弟吃得好、穿得好,大都長得氣宇軒昂,至少也看得過眼去。不說遠的,當今的皇帝和太子便是少見的美男子,公主郡主們更是艷名遠揚。但是這晉王卻不知道哪裡出錯了,賊眉鼠眼,短小身材,長得有些對不起父母。也正為如此,皇帝對他一直不鹹不淡。
席間觥籌交錯,艷歌舞姬助興,飛旋的水袖間,十三總覺得有幾道凌厲的目光向著自己和葉裴青投射過來。
過了不久,葉裴青拉著十三去向晉王敬酒。
晉王的眼睛注視著十三,笑著說:“未曾見過梅評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父皇前幾日聽說了梅評事在軍營擂台上連敗五人,贊賞了一番,說葉大將軍如今成了三品大員,將來又是穆國公,怎麼也要給梅評事封侯。”
葉裴青笑著說:“聖上隆恩。下官和梅郁寸功未立,不敢奢望。”
晉王一仰脖將十三敬的酒喝了,才喝葉裴青敬的酒。他笑著對十三說:“有空來晉王府多玩玩。”
葉裴青和十三答應著,這才退下了。一回到席上,葉裴青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十三說:“我在擂台上連敗五人的事,皇上怎麼知道了?”
葉裴青淡淡地說:“必然有人在皇上身邊無事生非。”又笑著說:“你若封了侯,便能與我一同上朝為官了,卻也會整日見到皇上。你想不想封侯?”
十三垂頭一會兒,說:“你們勾心鬥角,卻偏偏都要拿我當成靶子。我一點也不想封侯,也不想見那皇帝。”
葉裴青笑著說:“你心中明白就好。”
兩人又說笑一會兒,葉裴青說要出去上茅廁,叫十三不要到處走動。十三警惕性很強,一邊喝酒,一邊注意周圍的動靜。
葉裴青去了很久,期間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只不過晉王喝酒時不小心打碎了自己心愛的酒杯“玉竹”,遷怒於侍女,大聲訓斥她,還要拳打腳踢。王妃見眾人都在看,連忙笑著打圓場,命她將酒杯“藍冰”拿來。
那之後不多時,葉裴青就回來了,渾身飄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十三默默地想:人家都在喝酒,在猜拳,只怕他又殺人去了。隨即撿了一小塊配菜的檸檬,不著痕跡地往葉裴青的身上噴了噴。
他著急著想去廚房尋找季氏,便也說要去茅廁。葉裴青一把拉住他,笑著說:“現在先別去,等下再去。”
正在這時,晉王笑著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小王生辰,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撥冗前來,小王不勝感激,特敬各位一杯!”
眾人連忙站起來,舉著酒杯說:“祝晉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晉王哈哈大笑,將杯中之物全數飲下,大聲說:“歌舞!”
話音剛落,晉王突然捂住肚子,倒了下來。王妃和侍女連忙扶住他,本以為是吃錯了東西,剛要叫人扶著他進去休息,卻見晉王面色蒼白地死死瞪著葉裴青,五官痛苦地扭曲著,似乎要說話,又滿頭大汗地說不出口,只啞著嗓子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如同見了鬼一樣恐懼。
王妃和侍女們這才急了,拼命叫著:“王爺怎麼了?”
賓客們也都面面相覷,幾個與他交好的衝了上去。
晉王仍舊不說話,以手指指著葉裴青的方向,眼睛慢慢變紅。王妃尖叫起來:“王爺中毒了!中毒了!”
眼眶、鼻子、嘴巴和耳朵中皆有血液流出,晉王的身體像一灘軟泥一樣倒在地上,已經咽了氣。
晉王暴斃,王妃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子一看場面難以控制,吩咐道:“今夜事情蹊蹺,還請各位都不要走,稍停片刻。”他又叫人報官、找太醫、將晉王的屍體安置到床上,賓客們生怕此事連累到自己,惴惴不安地坐下來,議論紛紛。
十三默默地看了看葉裴青,後者面無表情。十三小聲說:“我想去茅廁。”
葉裴青看了他一眼:“去吧。現在一定亂得很,你小心點。”
十三鎮定地答應了,向後院走去。
晉王府裡果然亂成一團,其時不少賓客都在到處走動,同自己的下人們說話,十三混在其中,倒也十分不明顯。他抓住一個小廝說:“你們這裡是否有個廚娘叫做季氏?”
那小廝想了想說:“廚房裡的季大娘?”
十三說:“不錯。你叫她來這裡見我,那女兒妍琪叫我傳一句話。”
小廝看他衣著華麗,不敢怠慢,連忙去了。
十三在一棵大樹後躲了起來。
不多時,一個消瘦的女人急急忙忙地趕來了。她的身上滿是油垢,頭發凌亂,盡管是寒冬腊月,臉上卻似乎有一層細細的汗珠。
她疑惑地張望了一下,又等了一會兒,卻看不到任何人,風韻猶存的俏臉上顯出一絲焦急。
十三躲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婦人著急地轉了轉,問道:“我就是廚房的季大娘,哪位公子有妍琪的信?”仍舊沒有聲音,婦人嘆口氣又等了一會兒,終於走了。
十三就這麼僵硬地在樹後站著,良久良久,眼眶卻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