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車奔逃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低沉,我站在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才聽了個大概,聽著牛皮的腳步逐漸遠去,心不禁越來越寒。
聽他們的意思,權念東一向是個狠腳色,我得罪了他本來就前途堪憂,如今又到過他們所謂的“工廠”,無論出於洩憤還是出於保密,恐怕都難逃一死。
想到“死”,我忽然一哆嗦,我可不想死,還得想辦法逃走才行。
在房間裏轉了兩圈,我什麼也沒找著,窗扇卸不下來,破椅子是一體的,只有滑輪沒有腿兒。
打開衛生間又踅摸了一遍,除了馬桶蓋能卸下來,其餘什麼都拆不掉,可馬桶蓋似乎沒什麼殺傷力,也不大好拿,我只好放棄了。
折騰了一下午,晚飯的時候,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大概是旺子,手裏端著一碗麵條:“吃飯。”
我看著他走過來,手一伸,將一個藍底白花的瓷碗遞到了我面前。
瓷碗!
我心裏一動,接麵條的時候故意手一滑,碗“啪”一聲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靠!”旺子瞪我一眼:“媽的碗都端不牢,別想吃飯了,要吃自己從地上撿。”
我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他低聲咒駡著出去拿了個簸箕進來,彎下腰撿地上的殘骸。
看准了他的後頸,我忽然發難,一腳踢在他脖根,旺子哼了一聲倒在地上,我飛快地撿起地上的瓷片,一手勒住旺子的脖子,一手將瓷片比在他的頸動脈上:“不許動!”
大概是我那一腳踢的重了,旺子眼睛發直,有點反應不過來,半晌才明白我這是把他給挾持了。
他剛要動,我低聲說:“別以為我不敢動手,權念東我也敢捅刀子。” 緊了緊手裏的瓷片:“這兒是大動脈,劃開了誰也救不了你,老實點兒。”
我的恐嚇起了作用,他乖乖站了起來:“別……別動手。”
“不許出聲!”我卡著他的脖子問他:“外面有沒有車子?”
“有。”
“在哪兒”
“樓洞口就停著一輛。”
“帶我去。”
帶著他出了房門,天已經濛濛了,樓道裏沒有燈,黢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我押著旺子下了樓,果然看見樓洞口停著那輛沃爾沃,幸運的是,鑰匙還插在鎖孔裏。
要駕車就必須放開旺子,可除了手裏的破瓷片,我再沒什麼殺傷力大的武器,一旦瓷片離開了他的脖子,他一定會反擊。
但願旺子身上能有個匕首什麼的,我祈禱著,快速搜了搜他身上,令人沮喪的是居然連個指甲刀都沒有。
挾持著他我也不敢在樓前空地上呆太久,萬一被人看見就全完了。
一咬牙,我一個手刀劈在旺子後頸,他應聲而倒昏厥過去,我將他塞在車後座上,自己上了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打火的時候我手有點抖,雖然明知道自己只是自保,但第一次幹這種挾持傷人的事兒,還是禁不住心驚肉跳。
破瓷片被我扔在控制臺上,車子動起來的時候我在觀後鏡裏看了看,旺子沉沉睡在後座上,臉色還算正常,應該沒什麼大事,估計醒來後最多頭疼半天。
有了車算是成功的第一步,下一步該是找到出去的路。
被抓來的時候我是被蒙著頭的,根本不知道工廠的大門在哪,只能順著水泥路往前開,一般工廠主幹道都是從門口通過來的,希望這樣就能找到出路。
不出我所料,開車走了不到三分鐘就看見了一個頗大的停車場,分為東西兩半,水泥路正好從中間穿過,正對的便是一道厚重的鐵門,門前還立著一架路障,路障的擋杆是放平的,等於鐵門前又多了一重障礙。
看到大門的一霎那我鬆了口氣——好歹是找到出口了。可轉瞬心又提了起來……門是鎖著的,開車硬沖過去鎖能不能被衝開?
錯過了這個機會,我真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從這裏逃脫,而一旦這次出不去,接下來等待我的又會是什麼。
無論權念東還是阿跳,恐怕都不會讓我好過,就算要不了我的命,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實話這地方既然是個地下工廠,搞不好生產的都是違禁品,原先給權念東翻譯的資料中也見過致幻劑,雖然都是國標正規藥品,因為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的,我也沒懷疑過用途,但以現在的情況看,權念東八成沒有正式批文,生產出來賣給誰根本就是個懸念。
他在做什麼,賣給誰,這些我都沒時間去細想、細查,就算我想要弄清楚,想要報警,也得先解決自己的人生安全和自由問題。
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也只能是放手一搏了,幸虧這輛車是沃爾沃,不是奧拓昌河什麼的,但願國車能跟傳說中一樣結實。txt之夢論壇
我換到最高檔,油門踩到底,車子突然加速沖了過去,直接撞斷了路障的檔杆,又撞到了鐵門上,發出一聲悶響,車的保險杠撞掉了,車頭也癟下去一大塊。
因為有安全帶保護,事先也有心理準備,這次的撞擊並沒帶給我多大的衝擊,但車子因為被路障阻攔而減了速,因此鐵門並沒有被撞開,不過我明顯看到右側門扇的合頁有些鬆動,水泥沙石紛紛掉落。
生怕剛才的悶響招把人來,我正想要倒車再加速沖過去,忽然在後視鏡裏看到旺子爬了起來,撞擊中他從後座上滾到了座位下面,腦袋撞在前座上,大概就是這麼被撞醒的。
容不得細想,我一眼瞥見眼前有個精緻的水晶車載香水瓶,立刻一把扯了下來,回過身砸在旺子頭上,醒過來還不到十秒,他又昏了過去。
看來做壞事不能開頭,一旦有了第一次,下一次就順多了,這次我砸他的時候完全是下意識的,一點猶豫都沒有。
害怕和緊張讓我的心跳快的像是要衝出胸口,手腳都微微有些發抖,但腦子裏卻分外清晰,沒有一絲遲疑,扔掉了手上的香水瓶,飛快地將車子倒出了七八米遠。
在我回檔加速前的一刻,忽然感覺兩道冰冷的目光刺了過來,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大門旁邊的門房裏,隔著窗玻璃,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兒,說不清內容的眼神直直看著我,一雙烏瑩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
是刀片。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對視了片刻,我說不清有多久,也許是半分鐘,又也許只有兩三秒,我忽然在他眼中看到了讓我震驚的情緒——默許。
他居然沒有報信,也沒有出來阻止我,反而在鼓勵我逃掉!
怎麼辦?
他是誰?
為什麼要放水?
沒有時間來思考如此詭異的問題,我再次將油門踩到了底,向大門沖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個大門上的真結實,這一次我撞的腦袋“嗡”地響了一下,眼前直冒金星,車子也熄了火。
好在撞擊奏效了,右側的門拴掉了,門扇與水泥牆轟然脫離,被鎖在一起的左門扇連在一塊,半拖著落在了地上。
定了定神,我重新打火,發動機響了半天車終於啟動了起來,我鬆了口氣,往後倒車準備繞過鐵門從缺口沖出去。
忽然間警鈴大作,我嚇了一跳,轉眼看時只見門房裏的刀片深深蹙了蹙眉,拉開門走了出來,對我喊:“停車!”
幾乎與此同時,一群人如潮水般地從遠處的一座廠房裏湧了出來。
我意識到我觸動了警報,一時別無他法,只能飛快地換檔踩油門,破爛的車子怒吼了一聲從缺口中跳了出去。
放眼望去門外是一條兩車道寬的土路,應該是個盤山路,大下坡,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平時只敢開平路的我這次跟絕地戰警似的,沒一絲的猶豫,向著不遠處的大拐彎沖了過去,完全沒擔心我會不會直接從拐角飛出去。
可見人都是被逼出來的。
我不鬆腳不換檔,只拼命打方向,居然擦著外圈邊兒繞過了拐彎,鎮定萬分地向山下奔去。
從倒後鏡裏我很快看到幾輛車追了上來,離得最近的是那輛曾經挾持過我的路虎,後面還跟著一輛歐寶。
我開的的車子是沃爾沃,跑山地本來就不如路虎,要是平時甩了它可能都有點吃力,這時候更加艱難——車子畢竟已經受了重創,發動機的聲音不太對,車速一直提不起來。
看著路虎離我越來越近,我心裏也越來越急,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已經能看清駕駛座上坐著的人——是刀片,副駕駛位子上是滿臉怒火的牛皮。
不一會路虎追了上來,很快就和我持平了,牛皮開了車窗沖我喊:“狗日的停車,你他媽的把旺子怎麼著了?看老子抓住你不活撕了你!”
我一心開車,手心裏全是汗,根本無暇理會他的威脅,他更加憤怒,轉頭對刀片說:“靠上去,媽的,把他擠到山下邊都行,老大怪下來我頂著。
刀片採納了他的意見,向右打方向想要將我擠停下來。
車子摩擦的聲音刺激著我的耳膜,我死死按著方向盤也無法逃脫他的擠兌,右前輪幾乎已經在擦著了懸崖邊兒。
又掙扎了幾分鐘,路虎超過了我,斜在前方將我的車子死死擋住了,一步也再無法往前開。
我熄了火,右前輪已經半懸空了,再開下去我只能從懸崖上滾下去。
就算沃爾沃安全性好,我也不確定自己從那麼高的斜坡滾下去還能不能活。
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都他媽的是命,逃不掉!
車子熄火的一瞬,牛皮滿臉怒火隔著車窗對我吼了一句:“操你媽的,早只知道老子該把你銬在屋裏!讓你玩兒狠的。”
因為路虎卡著沃爾沃,副駕駛的車門打不開,牛皮沒下車,只有刀片從車上跳了下來,飛快走過來打開了我的車門,抓著我的胳膊將我拖出了車子,不由分說一腳踹了過來。
他動作極快極狠,我根本沒有辦法抵擋閃躲,這一腳正中胸口,眼前一便倒了下去,牙齒不小心咬到舌頭,嘴裏全是血腥味,差點背過氣去。
刀片抓著我的後領將我從地上提起來,背靠車門壓在車上,低聲說:“媽的,別跑了,也別犯渾,乖乖回去吧。”
我弓著腰捂著胸口疼的說不出話來,只狠狠瞪著他,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複雜,帶著我看不清的情緒。幾秒種後,我似乎聽到他若有若無的一聲歎息,低微地仿佛只是產生於我大腦的幻覺,但我知道那是真的,這個認知讓我詫異極了。
緊接著,刺耳的刹車聲接連響起,後面的車子都跟了過來,一眾人腳步紛亂地走到了我身邊,一隻手抓著我的頭髮將我拽的直起身來,阿跳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以前真是沒看出來,小樹,你還真是有膽色。”說著將一雙手銬扔給刀片:“帶回去。”
逃跑失敗,我被刀片反絞雙臂用手銬銬住了,塞進了路虎,重又帶回了工廠。
一路上刀片沉默無語,拖著我上了原先關押的頂樓。
不知怎的,雖然他那一腳踢的雖然又狠又重,當時我覺得意識都快模糊了,但那疼痛卻散的極快,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就不太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