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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美妾》第70章
70、守株待兔喜相逢

 金吾衛的人一路去碼頭,謝安平慢悠悠跟在隊伍最後,看著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婆跟自己往同一個方向走,不覺納悶地摸了摸下巴。

 「今天有龍舟賽?」

 小跟班元力一聽就笑了:「哪兒能啊侯爺,端午早過了馬上就該吃月餅了,您怎麼還惦記著粽子啊?」

 謝安平凝眉不解:「那他們怎麼都往碼頭走,趕著去跳河投胎?」

 元力:「……」您就不能說兩句中聽的話麼!

 姜參事解釋:「大概是為了一睹溫大人的風采吧。」

 謝安平嗤鼻:「嘁!臭書生有什麼好看的?姓溫的還被爺收拾過呢!」

 「他們想看的不僅僅是溫大人,更是一種信仰。」姜參事視線遠方,神情變得有些不大一樣。

 謝安平更不屑了:「鬼的信仰,他又不是神!」

 姜參事微微含笑,道:「可在寒門子弟看來,溫大人就是神。侯爺可知在朝堂之中,三品以上官員有多少是出自官宦世家?又有多少是出自平民百姓之家?」

 「這個……」謝安平思忖片刻,不確定道:「一半一半?」

 姜參事搖搖頭:「朝野上下,七成以上皆是公侯官宦之後,而三品以上大員更無一人出身民間。」

 謝安平斷然否決:「不可能!那誰誰誰,就是十五年前頭中了狀元的樵夫兒子,現在不是進了中書省麼?他就是個三品大員!當年放榜好大的陣仗,老侯爺還抱著我去看狀元郎呢,爺光記得他穿一身紅衣服騎在馬上,怪扎眼的。」

 「但是侯爺別忘了,此人後來做了先皇太傅的女婿。他的平步青雲,並不是偶然。」姜參事的語氣似乎充滿了辛酸,但又帶著希望,「侯爺您出身公侯世家,可謂天之驕子,想入朝為官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願意閒散就尋個輕鬆的職位,願意建功立業也有的是門路,無論您的理想是什麼,都有人早早為您鋪好了路,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邁出腳步。但這些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的路,要自己鋪,更要自己走。」

 姜參事是軍營裡出來的,正兒八經在邊關打過仗。謝安平依稀記得他似乎出身不高,沒有公子哥兒好吃懶做的壞德性,而是品性端直治軍嚴厲,所以謝安平當時才點名要他進金吾衛效力,好好矯正一下皇家親兵的不良歪風。

 謝安平被他一說有些發窘,沒錯,他是出身侯門,從小仗著身份也沒少幹壞事……但他現在的上將軍之位也不是白撿來的!那是真刀真槍流血流汗拼來的,憑什麼他們都覺得姓溫的書生了不起!會讀書讀死書有什麼了不起!

 謝安平不服氣:「他不就是會賣弄筆桿子耍耍嘴皮子,有本事叫他跟爺一樣騎馬打仗抓犯人,哼!」

 姜參事並不跟謝安平孩子氣的模樣計較,只是說:「溫大人最令人佩服的地方,並非是他的才華有多麼驚豔絕倫,而是他既不攀附權貴也不結黨鑽營,他只靠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路,從鄉下私塾來到京城讀書,從國子監學生到衙門的無名小卒……直到並州刺史,最後是吏部侍郎。他帶給無數寒門學子希望,不需要阿諛奉承,不需要溜鬚拍馬,只要像他一樣就有機會出人頭地,他維持了讀書人的骨氣和尊嚴,甚至是整個國家的氣節。所以,他是很多人的信仰,也是他們心中的神。」

 姜參事說得謝安平一愣一愣的,而元力聽完撓撓頭:「聽老薑你這麼一說,我也開始佩服起溫大人來了……」

 謝安平狠狠瞪他一眼——死傢伙胳膊肘往外拐!

 姜參事後知後覺地發現謝安平臉色不好,遂拱手道:「無意冒犯侯爺,其實卑職也很敬佩您。」

 天下既需要愛民如子的好官,也需要謝安平這種亦正亦邪的酷吏,他身份高後台硬,脾氣壞手段辣,誰的賬也不買,也不怕得罪所謂的權臣,所以從某方面來說他能夠真正做到大公無私,抓貪官殺奸佞毫不手軟。至於他心中什麼是公道公義,那又自有他的計較。也許在他看來,世人只分兩種——看得順眼和看不順眼的。

 到處作姦犯科害得他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自然是看不順眼的,所以要抓來狠狠收拾,但溫澄海這種風頭居然蓋過了他,並且還跟他有些小過節的文質書生,自然也不可能是看得順眼那一類的。

 於是謝安平決定不吃姜參事誰也不得罪的這一套,沉著臉冷哼問道:「老薑你說,是爺帥還是姓溫的帥?」

 姜參事沒料到他連這也要比,愣住了。

 倒是元力機靈,立馬接嘴:「當然是爺帥!爺最英俊最瀟灑最風度翩翩!」

 「這個……」姜參事實在詞窮,只好說:「侯爺和溫大人各有千秋,不好相提並論。」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麼,貓和狗能比嗎?!

 謝安平黑著一張臉,把頭一扭:「錯了!你們都說錯了!」

 姜參事自覺嘴笨認栽,元力卻不甘心地皺起眉頭,心想拍馬屁也會錯?

 「爺比他帥十萬八千里!」

 眼看就要到碼頭了,謝安平扔下這麼句話賭氣往回走:「隨便派兩個嘍囉去接那條弱雞,爺回衛府找嬌嬌!」

 姜參事只好跟上去:「侯爺要找人的話應該去慶州,怎麼回衛府?」

 謝安平摸摸鼻子:「皇上不讓爺三天兩頭就出京,慶州那邊的人會送畫像來讓爺過目,再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上次她不就是自己跑掉的?萬一這回又是她使壞想逃,爺得把岳父岳母小舅子看牢了,乾脆來個守株待兔。」

 說來真奇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金吾衛都快把慶州那條河翻兩次了,還是尋不到美娘。謝安平越想越來氣,這女人明明答應給他生兒子的,現在兒子還沒生她怎麼又不見了?氣人!

 必須把她抓回來生兒子!而且要生一窩!

 溫澄海和美娘到碼頭的時候就剛好和謝安平錯過,而且早有轎子等在那裡,美娘下船就被扶上了轎,快得好多人連她的臉都沒看清。

 「看見了嗎?溫夫人長什麼樣?」

 「一晃就過去了,沒看清。」

 「應該很漂亮吧?」

 「誰知道呢,反正我就光顧著看溫大人了!」

 美娘坐了船有些暈,轎子裡坐著也被顛得暈乎乎的,正撐著頭休息,聽到轎子外頭的人說話覺得好笑,便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只見密密麻麻的姑娘小姐,眼神帶著傾慕,估計都是來一睹溫澄海風采的。

 「相公還挺招人喜歡的……」美娘笑著自言自語,放下了簾子。

 「黃鶯姐,我好像看到姑娘了。」

 人群之中,櫻桃拉著黃鶯袖子如是說道。黃鶯一驚:「哪裡?!」

 櫻桃樣子呆呆的:「剛剛過去了,你沒看見嗎?」

 黃鶯踮起腳伸長脖子望瞭望,只見圍觀人群散開,街上擠滿了行人,哪兒還能分得出誰是誰。她問櫻桃:「真的是姑娘?你沒看錯?」

 櫻桃不敢確定,迷迷糊糊地說:「大概可能應該……是吧?反正我覺得像。」

 「只是像嗎?」黃鶯一聽很失望,搖頭嘆氣,「八成是你看花眼了,小笨蛋。走吧,咱們該回府了。」

 「哦。」櫻桃撅嘴跟上黃鶯,還依依不捨地看了眼漸行漸遠的轎子,心想真的是很像啊。

 話說謝安平回了衛府以後,徑直去了後園的一個小院子,只見這裡石牆高豎,牆頭還裝了鐵柵欄,四周圍了一圈衛兵,看守得嚴嚴實實,連只蚊子也飛不進去更飛不出來。門衛見到謝安平,開鎖放他進去,然後又把門拉來關嚴實。

 謝安平剛剛跨進院門,迎面飛來一團東西,他趕緊側過身子,「暗器」就擦著鼻尖飛過,「砰」一下砸到身後的牆壁上,摔得粉碎。

 「龜兒子!!!」

 裡面的人咆哮聲巨大,謝安平揉揉耳朵,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走進去:「您老今天胃口不好?怎麼又把飯菜扔了?」

 霍青城被關在這裡好幾個月都要瘋了,只見他一隻腳腕上被套了鐵環,行走只能拖著一條長鐵鏈,長度剛好夠他在屋子裡活動,而且這鐵不知道是什麼鐵,砸不爛掰不開,硬是把叱吒江湖的霍老大困在此地,真真應了那句話——龍游淺灘遭蝦戲。

 霍青城見到謝安平就一肚子火,指著他鼻子罵:「老子被你擒住算認栽!你要殺就殺,把老子關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麼!」

 謝安平斟杯茶遞給氣得手抖腳抖的霍老大,討好道:「岳父大人消消氣。」

 霍青城把手一揮打翻茶盞:「滾!誰是你岳父!王八羔子!」

 謝安平把碎片一點一點踢遠,免得傷著暴躁的霍老大,笑道:「岳父大人您不能罵我龜兒子王八羔子什麼的,都說女婿是半個兒子,您罵我不就是罵自個兒烏龜王八蛋?」

 「……」

 霍青城一聽氣得直拔鬍子,滿臉大鬍子都快拔光了。

 謝安平又屁顛顛湊過去:「小婿今天去看望岳母了。」

 霍青城本來還氣得肝疼,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她和謙謙好嗎?」

 「好著呢,謙謙又長高了。」謝安平無比純良地點頭,「小舅子說想爹爹。」

 「哎喲喂乖兒子!」霍青城又喜悅又難過地揉了揉胸口,嘆道:「老子都快半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還認得出老子不。」

 謝安平道:「只要一見您老這把大鬍子,鐵定認識!」

 霍青城瞭他一眼,陰陽怪氣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倒是放老子出去見他啊!」

 謝安平嘴角抽抽,他算是知道美娘說話陰陽怪氣是從哪兒學來的了,敢情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其實啊岳父大人,不是小婿不想放你出去,實在是不能。」謝安平忽然正經起來,「您也知道您犯的是什麼罪,雖說不怎麼關您的事,但您沒管好手下總是事實,聖上正琢磨砍你的頭呢。」

 「那就讓他砍!總好過老子被你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遲早瘋掉!」

 「別暴躁別暴躁,您不能死,您還要抱孫子不是?」謝安平幾個月來算是摸清楚了霍老大的脾氣,吃軟不吃硬,他給岳父大人捋胸口,「其實這事也不是沒轉圜的餘地,只要您再告訴我幾個漕幫據點,我隨便抄傢伙去搜搜,抓兩個人回來交差不就得了嘛。」

 霍青城眯眼:「真的隨便說幾個就成?」

 謝安平無比真誠點頭:「嗯,您是江湖梟雄,漕幫生意又做那麼大,通吃黑白兩道,咱們好歹是官府,不能被你落了面子不是?我就去砸個場子做做樣子,為咱們皇上找點顏面回來,皆大歡喜。」

 其實砸場子是假,他就是怕霍老大派人把美娘藏起來了,想去那些狡兔窟裡搜一搜,把媳婦兒找回來!

 哪知霍老大不中計,慢條斯理地說:「成,你先把我閨女找回來,老子馬上就給你說。」

 謝安平臉色一下就變了,凶神惡煞的。

 霍青城得意洋洋,沒聽過薑還是老的辣麼!

 「哼!」謝安平生氣拂袖而去,「反正爺捏著你,就不信她不回來!」

 霍青城讓謝安平吃了癟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老子的閨女哪兒能便宜了你這混帳東西……啷哩個啷……」

 不過大鬍子其實也很擔心:美娘到底去哪兒了?

 溫澄海回京之後才發現宅子已經搬了,皇上賞了他一棟新的府邸,是以前宅院的五六倍大,十分氣派。他與美娘直接去了新宅邸,安頓一番就住下了。美娘原本還想著回到家能想起一些事情,可住進連溫澄海都陌生的新府邸,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門心思安胎要緊。而溫澄海新官上任非常忙碌,早出晚歸的,美娘有時候連他面也見不到,想問什麼也問不到,總覺得有些寂寞。

 這日,丫鬟小珍問美娘:「夫人,中秋節要到了,廚房的大娘托奴婢問您月餅要做什麼口味?大人有沒有什麼忌口?」

 中秋節?她好像操辦過一回。美娘覺得腦海裡有些事情在往外冒,便問小珍:「以前是怎麼辦的?」

 小珍搖頭:「奴婢不知。奴婢是新進府的。」

 「那下人裡有知道的嗎?」美娘又問。

 小珍道:「好像沒有,大夥兒都是這處宅子修好,才被宮裡的人分配來伺候溫大人的。夫人,不如您問問以前的家僕?」

 美娘凝眉:「怎麼都是新來的,好奇怪……算了,待會兒我寫些東西你去買吧,家裡人不多,相公也不喜歡鋪張,簡單一些好了。」

 中秋可算是僅次過年的重要節日了,美娘雖然說要從簡,但很多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美娘還打算把俞如眉接來過節,如果尤思仁要來的話也行,但最好不帶王氏母子。不過話說回來她也讓溫澄海往家裡傳過話了,她有身子不方便回去,想請娘親哥哥過來看她,但傳去的訊兒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樣,居然沒動靜?是不是大娘又在刁難作怪了?

 美娘是這般猜的,心想如果實在不行,她就親自回家一趟好了。而且她看見溫澄海青色的披風很舊了還在用,便尋思著去買塊好一點的料子給他做套新衣裳。摸著披風後領的那個米粒大小的刺字,是她當初繡上去的,美娘輕輕地笑:「這麼久了還留著呢。」

 說走就走,美娘給管家吩咐了兩句,便坐上轎子離開了溫府,小珍隨行。

 「夫人,咱們去哪兒賣料子?」

 走出去後小珍問美娘,美娘反問:「哪裡的料子比較好?」

 小珍答:「錦繡莊。」

 錦繡莊?美娘一聽覺得很耳熟,便說:「我好像以前就愛在那裡買布,就去那裡罷。」

 這廂美娘往錦繡莊去,那邊謝安平鬼使神差的在街上遊蕩,心事重重。美娘就像一根針落進了茫茫人海之中,要怎麼才能找到?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唉——不管了!爺就算找到死也要找!」

 謝安平捏緊拳頭,一副壯志雄心的樣子。他決定先去暗哨收消息,而這個專門負責蒐集情報傳遞消息的地方,就是錦繡莊,一個賣綾羅綢緞的鋪子。錦繡莊不是侯府的產業,而是金吾衛的,所以沒幾個人知道底細,京城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們愛上這裡買東西,女人最大的特點是嘴碎愛八卦,於是金吾衛也藉著這裡能聽到很多官員家裡的秘密。比如哪個大人又去哪個大人家吃酒了啊,誰又給小妾買了新的首飾啊,價值幾何……等等等等。

 「小珍,這個花色怎麼樣?配不配相公?」

 謝安平剛進錦繡莊的門,就看見在那裡選布的美娘,她手裡展開一匹淺絳色的緞子,正歪頭問旁邊丫鬟的意見,表情溫柔極了。

 出現幻覺了?謝安平使勁揉揉眼,再看,人還在那兒!還是那麼漂亮!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張開雙臂就撲過去。

 「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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