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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美妾》第78章
78、起名字

 謝安平最近很頭疼。

 又是年關將近,兒子也快滿週歲了,應該取個正兒八經的大名,最好是一出口就能震住人的那種。他的小崽子,必須有個驚天動地威風凜凜的好名字,比如霸天、梟世、傲雄……

 謝安平自認為想的名字很好,但在這件事上,一家人的看法迥然不同。

 美娘翻他個白眼:「什麼霸不霸的,我不喜歡兒子以後像你一樣是個霸王!」

 謝安平敢怒不敢言,小聲嘀咕:「爺什麼時候是霸王了……」

 美娘斜睨他:「您不是,您沒有橫行霸道,您也沒有強搶良家婦女。」

 ……怕了你了還不行麼?!別翻舊賬啊!

 「嘿嘿,」謝安平搓著手諂笑討好,「那你替兒子取個名,爺都聽你的。」

 美娘凝眉沉思須臾,忽然莞爾一笑:「都說賤名好養活,乾脆叫狗蛋。」

 ……

 狗蛋……

 謝安平頓時咆哮:「爺的兒子怎麼能叫狗蛋!傳出去笑死人啊!」

 美娘眯起眼:「不是你說都聽我的?嗯?」

 謝安平像只被霜打懨的茄子,一瞬間耷拉下眉梢眼角,諾諾道:「是聽你的……但這名字也太難聽了,換一個成不?」

 「那就大牛、水生,隨便你挑一個。」美娘不耐煩吐出幾個鄉下名字,抱起睡著的兒子走向搖籃,看樣子不打算再睬謝安平。

 謝安平尚且沉浸在「爺的一世英名都要被兒子大名毀掉」的悲痛當中,但見美娘寬衣解帶上了床,登時兩眼放光跟了上去。

 他張開雙臂擁住她:「嬌嬌,起名字的事不急,咱們慢慢商量——」

 慢慢在床上商量。

 「誰說不急?」美娘擺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伸手推開他,「下個月大鬍子要來吃兒子的週歲酒,如果讓他知道了小傢伙還沒取名,你猜他會不會樂意代勞?」

 謝安平一想到霍青城那個土匪岳父就寒毛直豎,冷不禁背脊抖了抖。

 千萬不能讓兒子叫什麼謝漕幫謝土匪謝大王啊!

 「所以,」美娘趁著他嚇呆了把他推下床,噙笑道:「爺還是先把兒子的名字取好了再睡吧,圖個安心嘛。」

 倏。幔帳拉下,美娘兀自歇了。

 謝安平唉聲嘆氣去了書房,翻出古集找名字,咬著筆桿子愁眉不展。

 美娘一夜好夢。

 謝安平想不出好名字,美娘就不許他上床睡覺,這都快把小侯爺熬死了。反觀美娘卻一副「無人打擾睡飽吃好容光煥發」的模樣,甚至還有閒暇寫詩畫畫。

 黃鶯穿著件桃紅色的小襖子,端著盤盞進房,拍了拍身上的雪:「小姐的手冷不冷?來吃碗甜酒釀暖暖吧。」

 美娘擱筆往手心裡呵了口氣,捧起熱乎乎的碗,連眉心也徐徐舒展開來。黃鶯幫她收拾桌子上的字畫,便問:「您還沒想好給小少爺取什麼名兒嗎?」

 美娘小口吸著酒釀搖頭:「還沒定。」

 「哎,要是大少爺在就好了,他讀那麼多書,取個好名字還不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黃鶯嘆息一聲,隨即出去了。

 美娘突然沒了胃口,放下碗推開窗戶,望著外面洋洋灑灑落下的雪花,心想尤文揚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闊別四年,她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偌大的京城,只有謝安平跟她相依為命。他們的親人,都在哪兒啊?

 雖然謝安平還是沒能想出令美娘心滿意足的名字,但美娘破例恩准他回房睡覺,喜得他手舞足蹈活蹦亂跳。

 好不容易才得到娘子大人招幸的謝安平不敢得意忘形,所以只是在房外蹦躂了一會兒便沉眉斂目地走進屋,端正坐下。目不斜視如正人君子。

 只有他知道胸腔裡那顆心臟跳動得多麼厲害,噗通噗通就快飛出嗓子眼兒了!

 小傢伙被黃鶯抱去隔壁挨著睡了,美娘卸了頭面走過來,看見謝安平規規矩矩坐在那裡,自然而然就抱住他胳膊:「問你個事兒。」

 謝安平眼角一跳:「說。」

 現在動手動腳會不會被嬌嬌撓死啊?畢竟無功不受祿,他連名字都還沒想好呢!

 「你名字是誰取的?」

 謝安平沒料到她是問這個,有些愕然:「唔……應該是爺爺取的。你問這個幹嘛?」

 美娘歪頭靠上他肩膀:「安平、安青,你們這輩兒是安字輩吧?那下一輩的字是什麼?想來想去也懶得想,不如就按字輩給兒子隨便取一個得了。」

 「那怎麼行!」謝安平努努嘴,「取名是一輩子的大事,哪兒能敷衍了事,名字取得好運道就好,你看爺,安平平安,就是有化險為夷永保平安的本事。你再看王文淵,聽著有點學識淵博的意思,卻是自己挖了個大坑跳下去,萬丈深淵永不翻身了。所以啊,取名不怕麻煩,必須精挑細選,大不了就先喊狗蛋兒唄,等開蒙了再說,還有好幾年時間呢。」

 「呵!你還當真了!」美娘被他逗樂了,嗔笑著捶他一下,「我說你成心的吧?把自己往天上誇,逮著王文淵就使勁兒往腳底踩,他的名字是尤老爺取的,我的也是,你瞧不起王文淵也就是看不上我!」

 謝安平捉住她的手揉啊揉:「怎麼可能呀,尤美娘這三個字太厲害了,天生尤物美嬌娘,一聽就很漂亮的是不是?好名字!」

 美娘不吃他嘴上糊蜜這一套:「你弄錯了,我好像應該姓霍……」

 「那更了不得了!」謝安平咂舌,「美得禍國殃民啊!爺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美娘瞪眼要打他:「你敢說我是禍水?!」

 謝安平耳朵都要被擰掉了也不怕,嬉皮笑臉抱住她,嘴巴湊過去親吻:「爺心甘情願讓你禍害一輩子。」

 越是逢年過節,掌管著金吾衛的謝安平也就越忙,宮裡大小筵席聚會頗多,京城來往的人口也絡繹不絕,他作為一支皇家衛隊的負責人,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兩年朝堂局勢看起來趨於穩定,晉國國力也蒸蒸日上,似乎有再創太平盛世的跡象。但身處漩渦中的謝安平卻敏銳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皇上無嗣,江山不穩。

 雖然他自幼是皇上的伴讀,倆人年紀都未到三十,說起來立儲確實也不急於一時。但如今京城裡不著調的小侯爺都有了兒子,皇上守著偌大後宮卻沒有子嗣,實在是說不過去。以往還有太后耳提面命要抱孫子,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式,但自從去年太后薨逝,便再也沒人有膽子敢「提點」皇帝,更沒有人敢往皇帝心窩子戳刀子。

 謝安平明白著呢,皇上那是心裡有人,想等著那人回來。

 思及此處他很慶幸,慶幸自己不管是用搶的還是騙的,總算把老婆兒子都弄到手了。

 但想到未來,謝安平又有些迷惘,他的靠山是皇上,若是有一天皇上怎麼樣了……他該何去何從?他該怎麼保護妻兒?

 身為酷吏的謝小侯,得罪過的人恐怕數都數不過來,樹倒猢猻散,一旦他失勢,後果不堪設想。但如果要他想功成身退……恐怕早就有人懸著刀子等在家門口了。

 既然退無可退,只好硬披著頭皮繼續往前衝了。

 在臘月初八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謝安平卻又要帶著金吾衛出京了。前幾天北陲獻上的新年貢品剛剛到京,一併送來的還有睿王的請安摺子,皇上沒有看摺子,只是失神地盯著外頭雪花,許久才說:「難為他那麼小年紀了還在苦寒之地待得住,賞他些東西罷。」

 謝安平心念一動,主動請旨願意親自把賞賜送到北陲,皇上也允了。於是謝安平集齊人馬不日動身,希望可以在年前趕個來回。

 美娘得悉悶悶不樂,但還是悉數備好了他出門要用的東西,把他最喜歡的狐狸皮裘親自給他穿上:「路上照顧好自己,別受涼生病了,雪天路滑不好走,不用著急趕回來,安全最要緊。」

 謝安平親暱蹭了蹭她臉頰,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這回爺是非去不可,因為……總之有備無患,以後咱們就能高枕無憂了。」他咬著她耳朵小聲說:「明年你再給爺添個女兒,兒女雙全湊成個好字,多好啊。」

 美娘害羞紅了臉,抿笑道:「等你回來才生得了!」

 謝安平走了沒多久,美娘正要讓人闔上侯府大門,打算自己清清靜靜在府裡待上十天半月,可是還沒進屋行雁就跑來了。

 「夫人,外頭來了個老道士,向咱們討臘八粥。」

 行雁不說這話美娘還真忘了今兒是臘八,她道:「廚房沒有煮嗎?給他一碗就是了,再給些舊衣服吧,天冷別凍壞了人。」

 行雁領命就去打發人了,倒是香槐此刻問道:「夫人,以往二姑奶奶掌家的時候,每逢臘八都要在大門口搭棚子布粥,京城裡有名望的大戶都這樣,今年廚房肯定也是備下了東西的,要不咱們還是照舊?」

 說來美娘真正掌家也沒多久,從前是懷孕了沒工夫管,現在生了兒子帶孩子更是沒有多餘精力,幸虧處處有香槐幫襯。所以她一聽就同意了:「行,以後遇上這種事兒你們照侯府的老規矩辦便是了。」

 行雁領著人很快在侯府門口搭設草棚搭起鍋灶,不一會兒七寶五味粥的香味就飄滿了整條大街的上方,若是想吃誰都可以來討一碗。聽黃鶯說外頭很熱鬧,美娘便抱著孩子出門看看,看見很多人排著隊挨個領取粥飯,多數是無家可歸的乞兒,以及一些外出化緣的僧侶。

 「起名字了沒?」

 耳邊突然跳出陌生的聲音,把美娘嚇了一跳。她回頭一看,只見一位中年男人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挎著拂塵,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懷裡的小傢伙。他穿了身半舊的黃褐道袍,很樸素也很乾淨,面容清瘦倒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美娘稍微後退,略略福身:「不知道長怎麼稱呼?」

 中年道士視線還放在孩子身上,淡淡道:「你叫我岳公道長便是,孩子多大了?」

 「快一歲了。」美娘直覺這個道長不是一般人,怎麼看怎麼像就快得道成仙的高人,跟街市上混飯吃的騙子根本不是一茬。

 中年道士拈著鬍子:「額瑩無瑕,一世榮華,目如鸞鳳,貴居人上。是個有出息的小子。」他先誇了小傢伙兩句,接著話鋒急轉直下,「但眉骨棱高運途多舛,耳薄如紙命易夭折,這孩子長大怕是要經歷一番磨難啊。」

 他三兩句話把美娘唬得心驚肉跳:「不……不會的,你是不是看錯了?!」

 中年道士淡然地望了美娘一眼:「人命天定。雖然凡人不可逆天,但可以改命,給孩子起個好名字能夠擋災消禍。」

 美娘算是明白了,這廝恐怕就是來訛錢的,先說一通好的讓你高興,再說一通壞的讓你擔心,最後他說有辦法解決,她也只能拿錢消災了事。

 美娘倒不是心痛那幾個銀子,就是覺得一大早被神棍找上門晦氣,遂把臉一沉正要攆他走,卻聽這道士氣定神閒地吩咐:「拿紙筆來,送你個名字。」

 等一會兒黃鶯端來筆墨,中年道長挽起袖子,提筆蘸墨唰唰幾筆下去,頗有點筆走龍蛇的非凡氣勢,一氣呵成。

 他扔了筆,理了理袖袍:「去者余不及,來者吾不留。莫留下呵……」

 道士留下了兩個字,什麼也沒要,只是吃了碗粥便瀟灑遠去了。美娘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納悶喃喃自語:「不留,不留……謝不留?」

 雖然覺得古怪,但因為算命這種東西玄乎得很,美娘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還是「不留不留」的喊開了。多喊幾次,倒也覺得十分順口。

 除夕夜,謝安平真的沒能趕回來,美娘早在意料之中卻也不免失落。照舊擺上年夜飯準備了紅包,她和黃鶯香槐一齊守歲,卻在臨近子時的時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

 「定是爺回來了,快去開門!」美娘喜滋滋地出門準備迎接謝安平。

 眾人始料未及,來人居然是溫澄海。

 他表情沉肅,開門見山:「金吾衛在北陲雪山遇襲,謝大人傷重掉下山崖,同行的睿王也不知所蹤。皇上派我和羅將軍過去處理,我先來跟你報個信,你……要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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