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去西州吧 ...
“離開這兒?”馬科有點反應不過來,費解地皺眉,“那咱們要去哪兒啊?”
劉曉東順順他的頭髮:“你沒想過以後的事嗎?”
“以後?”馬科一怔,道,“想過啊,好好種地,好好做生意,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等我爹……呃,馬老爺回來,然後……”
說到這兒馬科也愣了,半天才呐呐道:“也許……去西州開分店吧?”
“那我嘞?”劉曉東笑。
“你?”馬科張著嘴,“呃……貓不是跟著主人就好了麼?”
“你希望我一直是貓?”劉曉東白他一眼,“那我變成人以後呢?”
“呃……”馬科發現自己掉入了一個悖論,他希望劉曉東恢復原狀,但真要得償所願,又怎麼解決他的生存問題?
男人跟男人,本來就很難讓人接受,何況還是個不正常的男人(會變貓算是不正常的吧?),就算自己一輩子女裝,恐怕也沒法堂而皇之地跟一隻貓生活在一起吧。
“離開這兒啊……”馬科開始思考離開鄧莊的可能性。
說真的,除了佔用了馬珂的身體,他跟馬夫人花見定邦滿倉他們根本就沒有關係,在生物學意義上來講,既然他已經擁有了這個身體,可以自由支配它,當然可以自由處理剩下的人生,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幹什麼幹什麼。
但……真的是這樣麼?
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傻的傻,殘的殘,雖然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相比之下居然是戰鬥力最強的一個,而事實上,現在也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真要走了,他們能順順當當的活下去麼?
馬科猶豫不決,雖然他這人很堅強,但遇到需要決斷的時刻,並不是那麼果斷的一個人。
何況,這一家子人對他是真心誠意的好,死心塌地的疼,就算大家都是看在馬珂的份兒上,畢竟受體還是他馬科。
一走了之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東哥……”馬科糾結地看著劉曉東的眼睛,猶猶豫豫地道,“不然,咱們等馬老爺回來再說?你先練習著,以後的事兒……容我再想想?”
劉曉東俯身看著他,溫然一笑:“好,咱們慢慢來。”
馬科鬆了口氣,劉曉東翻身躺倒在他身邊,伸臂抱著他,道:“我知道你拋不下這一家子人,算了,隨你。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趕明兒馬老爺真回來了呢,要是運氣好,還能帶個年輕漂亮的高香國姨太太,再拖倆兒子,齊活兒了,沒咱什麼事兒了嘿嘿。”
馬科往他懷裏鑽了鑽,嘀咕:“你怎麼不去寫小說呢,這麼豐富的想像力。”
雖然劉曉東已經盡了力,把貓皮都扒下來給馬科披了,馬科還是受了涼,感冒了好幾天,中秋過後才漸漸好了起來。
月底就是馬夫人的生日,五十歲的整壽算是個大日子,老爺不在,馬科也不想讓她受委屈,一大早就起了床,與花見去集市採購。
集市上熱鬧非凡,馬科挑了一隻肥鴨,兩條魚,又買了些香菇之類的乾貨,問花見:“你說娘過大壽,我該準備點兒什麼壽禮好呢?”
花見指著遠處一個賣簪花的攤位,道:“太太原先有支鳳頭金釵,為了給你請郎中當了,如今若是能買個一樣的回來,她一準兒高興。”
馬科掂了掂錢袋,料想金的買不來,銅的大概是可以的,便跟她走了過去。
攤子上銅釵挺多,做工精細,馬科隨意翻檢,那老闆殷勤道:“姑娘好眼力,這批銅釵是剛剛從高香國過來的,時新花樣,精緻的很呢。”
馬科心中一動,問:“老闆,你是從高香國回來的麼?”
“正是。”
“聽說那邊馬幫打仗,路上可還太平?”
“嗐!可不是麼,我就差點兒回不來。”老闆搖頭歎氣,“我進的貨不多,都不是什麼值錢東西,還好些,那些販生藥的,販皮子的才叫慘呢,兵荒馬亂的,無端丟了性命啊。”
馬科聞言心情沉重,花見也不好受,兩人在攤上挑了一隻釵,默然付了錢,往回走去。
“哥你別聽他的,吉人自有天相……”花見還想安慰馬科,話說一半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馬科笑笑,反過來安慰她:“多想無益,今兒是娘的好日子,咱們不說這個了。”
兩人走至集市週邊,兩個閑漢蹲在打穀場邊的槐樹下下棋,一個忽道:“哎,你聽說了麼?城裏大鴻糧店的小姐死了。”
“哎喲,這下可好,偌大的家業都便宜了旁人。”另一個齜牙道。
“可不是。可惜啊,鄧莊的七老爺如意算盤打了個空啊,鄧有才還巴巴兒的等著當糧店老闆,城裏人呢。”
“喲,鄧有才媳婦兒沒進門就變了鰥夫了。”花見八卦。
馬科對這人實在沒什麼好感,哼了一聲沒答話。
“活該。”花見憤憤道,“阿彌陀佛,這姑娘可算是解脫了,真要嫁給鄧有才,比死還不如呢。”
下午馬科早早就開始準備晚上壽宴的食材,定邦也沒出去,幫馬科殺魚宰鴨,一家子都忙的不亦樂乎。
劉曉東無法違背自然規律帶來的天性,焦躁不安地繞著一堆魚內臟走來走去,吃自然是不會吃的,但實在是抵禦不了腥味兒,口水控制不住地嘩嘩嘩嘩。
“吃不吃?”定邦拎著串魚鰾問,劉曉東瞪他一眼,對他這種騙小動物的無聊語氣嗤之以鼻。
定邦嘿嘿笑,誘惑地將魚鰾晃悠了幾下,劉曉東腦袋一陣發暈,不由自主地“喵喵”叫,後爪立起,用前爪刨啊刨地夠魚鰾。
夠了兩下,理智又戰勝了衝動,前爪落下,摳著地面憤怒地叫:“嗷——”
“給你給你。”定邦又晃,劉曉東又暈了,眼睛冒著桃心站了起來,小爪子刨刨刨刨。
苦逼啊……
“你幹嘛?”一雙淺藍色的繡花布鞋出現在眼前,馬科彎腰一把抱起劉曉東,狠狠瞪了一眼定邦,“欺負小動物很有趣嗎?”
“沒有沒有,我是在幫你喂貓嘛。”定邦嘿嘿笑。
“他不吃那個。”馬科低頭,只見劉曉東的眼球還黏在魚鰾上,伸指彈了彈它的腦門,劉曉東吃痛,終於還魂了,在馬科袖子上蹭了蹭口水。
“它喜歡的嘛,我就是逗逗它。”定邦拿著魚鰾還想湊過來,馬科忙後撤一步,“行了行了,快丟了吧。”
定邦意猶未盡地丟了魚鰾,馬科道:“他是我的貓,以後不許欺負他啊。”
定邦扁扁嘴,點頭。
“要欺負也只能我一個人欺負。”馬科挑眉,劉曉東很狗腿地搖了搖尾巴,表示無條件臣服。
剛收拾完食材,忽聽大門被人叩響,西門老夫人扶著小丫鬟優哉游哉過來串門兒。
這等貴客馬科自然不敢怠慢,馬夫人也迎了出來,因為天氣好,大家便坐在桃樹下的小桌邊。花見沏了茶水,馬夫人叫她洗了些瓜果奉上待客。
馬科對西門家的人心中都存著忌憚,寒暄了幾句便推說有家務,躲去廚房玩貓了。
西門老夫人喝了口粗茶,暗暗皺眉,放下茶杯道:“馬老闆這一去就是一年多,可苦了你們母女了。”
馬夫人歎氣,道:“是啊,如今聽說邊關馬幫打仗,連派個人去探消息也不能,真不知道我家老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西門老夫人唏噓一番,道:“不過你生了個好女兒,又能幹又孝順,將來的光景總是不會錯的。”
馬夫人點頭:“是啊,還好阿珂十分懂事,又會做生意。”
西門老夫人眯了眯眼,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按理姑娘家的年紀是不好隨便說的,但馬科畢竟是個男孩,再說鄉下地方,也沒那麼多規矩,馬夫人猶豫了一下,道:“十五了。”
“哦。”西門老夫人笑笑,道:“那可是時候說門親事了,將來你這當娘的也好有個依靠。”
馬夫人聞言警覺起來,道:“他年紀尚小,父親又不在,親事我是不敢隨意做主的。”
西門老夫人點頭:“說的是……不過這一年年的拖下去,沒得虛度了光陰,早點打算總是好的。找個富庶人家嫁了,你們母女都能過個清閒日子。”
馬夫人聽她話裏有話,沉吟一下,道:“我們如今家道敗落,也不敢攀附豪門,就算老爺一兩年內回不來,我要做主,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錢多錢少算不得什麼,最重要是要明媒正娶,方對得起他爹爹,不至於將來埋怨我這作娘的作踐親生閨女。”
西門老夫人訕訕一笑,言不由衷地附和了兩句:“說的有理。”
話不投機,略坐了坐老夫人便走了,因聽得馬夫人今兒過壽,特又叫小蕊送了一塊上好的衣料來,權當賀禮。
花見一直守在馬夫人身邊,這一番話都聽得真切,等人一走立馬變身複讀機,跑到廚房給馬科倒了一番舌頭。
馬科聽了心中煩悶,劉曉東蹲在他旁邊也是若有所思,小爪子在地上畫著圈圈,不知在謀劃些什麼。
太陽落山時滿倉也從城裏回來了,馬科花見招呼大家吃飯,一家人圍坐桌邊,劉曉東也蹲在一張凳子上,雖然有點擠,但十分溫馨。
馬夫人心裏快活,招呼大家都喝了點酒,滿倉一高興,重又提起去西州開分店的事兒,馬夫人聽了連連搖頭,覺得現在這樣挺好,沒必要跑那麼遠去討生活。
吳嬤嬤和定邦都附和她的說法,馬科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十五六的孩子,又是姑娘,出門在外麻煩多,風險也大。
馬科倒是沒發表什麼意見,大家說什麼他都聽著,眼中卻滿是深思。
天剛擦黑劉曉東便變回了人形,蹲在床沿上拿個牙籤剔牙,雖然他從根兒上說還是個人,但多少帶了些貓的習慣,除了超級愛吃魚,還不愛坐,到哪兒都喜歡蹲著。
馬科在燈下看帳本,看了半天忽然抬頭,歎了口氣,道:“東哥,不然你去西州吧。”
“幫你開店?”劉曉東一點也不意外。
“嗯,過段日子我們一起去西州,你留下來,我雇你當掌櫃的,以後咱們來往,就光明正大了。”
劉曉東點頭:“好啊,西州又不遠,騎馬來去也就一天多,正好我過去創業,也攢點兒老婆本,將來好娶你過門,帶你遠走高飛。”
馬科放下帳本坐到他旁邊,腦袋搭在他肩頭,道:“我想過了,我終究不是馬珂,哪怕你能變成人,到底是個男的,將來咱們在一塊兒,他們肯定接受不了。長痛不如短痛,等家裏的生意上了軌道,定邦能撐得起這個家,我就跟你一塊兒離開這,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過日子去。”
劉曉東知道馬科這人最是心軟善良重感情,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屬不易,不由心中甜蜜,將他摟在懷裏,啞聲道:“小馬,不管我再能活三十年還是三四年,只要我在一天,一定好好疼你,盡我最大的能力讓你快活。”
貓兒不過十來年壽命,也不知道劉曉東壽數幾何,但以他一年多都沒怎麼長的奶貓樣子看,前景還是樂觀的。
馬科悠悠歎了口氣,道:“東哥,你現在是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
劉曉東在他頭頂輕輕一吻,道:“你也是一樣。”
“睡吧。”馬科打個哈欠,“玉米也收了,小麥還沒下種,這些日子正好有空,你趕緊練你的變身神功吧,爭取九月就能過去把新店開起來。”
“你就擒好吧東家。”劉曉東忙湊上來給他寬衣解帶外加揩油,“小的定然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