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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穿越(奪舍系列之一)》第13章
第十二章

 在場的人都知道,沈維理是一個多麼難以拒絕的人,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即使從來沒有對沈維理發過花痴的劉如晴,都對沈維理的秉性有幾分了解,所以對于這只戒指終究沒有從趙子昀的手上脫下來,也不覺得奇怪。她只擔心趙子昀對自己的身體似乎還不能完全駕馭。

 「子昀,你不是說趙四叔已經幫你作法定魂了嗎?怎麼你與身體還沒有百分之百契合嗎?」如果不能契合,那麼日後若有一天那個孤魂野鬼又回來搶趙子昀的身體,可能又會被得逞了。

 「身體已經……契合了。」趙子昀回答得有些羞愧。

 「那就好。不過,你在臉紅什麼?」劉如晴覺得趙子昀的臉色很怪異。

 趙子昀低頭不答。

 一旁的葉知慧看著趙子昀,歪頭想了想,說道︰

 「趙子昀,你才回到身體十幾天,自認跟沈學長沒有感情,所以當學長把你當女友,以及,向你求婚,你都覺得離譜,不想接受,但是你的身體卻對沈學長相當依賴,這種違和感,讓你無所適從對吧?」

 趙子昀閉了閉眼,嘆氣低聲道:

 「是的,我心中糾結著他的感情,想弄清楚他到底怎麼想,覺得他草率,覺得他沒有真心……可是,我發現……我連我自己都沒法擺平,明明應該很生疏,卻又親密得理所當然。不應該這樣的……」

 所以,她混亂了,更加不敢去跟沈維理索要答案了!也許,他也跟她一樣迷茫?可是他無所謂,是嗎?「如果你們終宄會結婚,那麼,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吧。」劉如晴這樣建議著。

 「怎麼可以這樣!如果心中的疑惑沒有得到解答,還結什麼婚?你不知道離過婚的女人行情差很多嗎?」

 「你少烏鴉嘴,怎麼就想著離婚?彌以為沈學長既然決定結婚,會允許離婚這種事發生?」

 「充滿不確定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婚姻,最後都會走向分手。如晴,你太小看愛情在婚姻里的作用了,等你有一天戀愛了,就會知道那很重要!」身為一個以寫愛情小說為主的作家,葉知慧很權威地說道。

 劉如晴正想說些什麼,目光突然被竹簾外頭走過的兩個人影給吸引住。像是需要更多的確認,于是從包包里拿出眼鏡戴上;她只有兩百度的近視,平常是不戴的,但現在很需要。

 「如晴,你在看什麼?遇到熟人了嗎?」葉知慧跟著伸直脖子看過去。

 她們前來享用燭光螃蟹大餐的地方是一間只接待會員的日式懷石料理餐廳,用餐環境很幽靜,桌距很寬,每個餐桌之間更有竹簾垂下來,並以許多應景的盆栽做隔屏,讓每桌客人可以放心交談,保有隱私,又不會有著密閉空間的沉窒感。

 「知慧,你看那兩個新來的客人,就是左前方那桌,簾子還沒有放下來。」

 葉知慧順著劉如晴手指方向望過去,兩秒後,認出來了,張大嘴巴驚道︰「這……這兩個月前好像不是這一個吧?那時她不是說‘這次我終于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真愛了’」

 「那兩人有什麼問題嗎?你們認識?」雖然對陌生人的八卦毫無興趣,但因為連如晴都關注,所以趙子昀也看了過去。那邊那桌新來的客人是一對女大男小的情侶,女子妝容精致,穿著高雅,保養得更是出色,看起來像是才三十歲出頭,不過趙子昀覺得,這位女士的真實年齡恐怕不下五十歲;而那名俊秀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像是剛出校園沒幾年,臉上還帶著一點青澀。

 沒有人會把這一對年紀相差甚大的男女當成母子看待的……正常的母子不會這樣黏黏纏纏、你儂我儂,連目光都片刻不離對方身上……直到那對情侶在位子上坐定,服務生將竹簾放下,隔開了外人窺探的目光之後,劉如晴與葉知慧才收回目光,並同時看向趙子昀。

 「做什麼這樣看我?」

 劉如晴目光中帶著一抹憐憫,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想你大概是不記得了。剛才那位女士曾經是我們高中的家長會長,曾經被權威商業雜志評選為當代最成功的職業女性……事業成功、婚姻幸福、兒子絕頂優秀……是當年大學聯考的榜首。那一期的雜志,還是你拿來給我看的,記得嗎?」

 趙子昀愣了幾秒,直到終于把劉如晴說的話消化完畢之後,啞聲低喊道:

 「她是沈維理的媽媽!」因太過震驚,以至于語無倫次起來︰「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是怎麼回事?沈維理明明就出生在一個父母恩愛的家庭,當年他父母還是私奔結婚的呢!為了愛情,他們不在乎被家族打壓除名,後來更是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夫妻兩人都事業成功……千辛萬苦才在一起的,最後怎麼會這樣?」

 葉知慧嘆了口氣,伸手拍拍趙子昀的手背,道︰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他們夫妻早就分居了吧?這幾年來,那位女士每有‘真愛’就大方展示,甚至會接受一些八卦雜志訪談。」

 「那、那沈維理的父親……」

 「沈院長嗎?他倒是不敢這樣明目張膽,但听說在那間醫院他有不少‘紅顏知已’,其中要是有生了孩子的,就母子一起送去國外養。」葉知慧聳聳肩,「沒辦法,大醫院的院長嘛,世人對他的道德要求比較高。

 听說他早就把財產分配好了,大部分已經轉移到沈學長名下,就為了保護唯一婚生子的權益。」哼笑。

 「這種事,你們怎麼會知道?是八卦雜志說的嗎'

 「當然不是。很多事情,即使八卦雜志知道,在沒有太大的利益下,不會亂報的。」葉知慧道。

 那你們怎麼?

 劉如晴道

 「我待的是律師事務所,那位女士是個知名的美女律師,關于她的事,業界都知道。而知慧,」下巴朝葉知慧抬了抬。「別看她只是個拚命寫小說也養活不了自己的三流作家,但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富家千金,正是那種所謂的上流社會子里的人,對于那些名流的隱私,知道得更多。」

 「什麼嘛!我才不是三流作家。身為一個資深作家,我至少已經升級成二流了。而且我也不算什麼富家千金,我只是豪門世家的遠親好不好!」葉知慧在一旁忿忿不平地抗議。

 「怎麼會這樣……他們當年的愛情那麼轟轟烈烈……」趙子昀大受打擊,呆呆望著那邊的竹簾,覺得心口好難受。沈維理……那樣一個天之驕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家庭?|劉如晴認真地看著趙子昀道︰

 「子昀,我知道你對愛情有著期待與堅持,可是,我真的覺得愛情不是婚姻的必需品……至少,我猜,對沈學長而言不是。他或許……反而覺得那是婚姻里最不安定的未爆彈、白頭偕老的阻礙。他,不需要。」

 「所以,他想娶我、在意我,卻不認為應該愛我?就像他也不愛與他交往了十年的那個人一樣?」

 劉如晴點頭。她就是這樣覺得的。所以不要再在愛不愛的問題上糾結了,沒用的。

 葉知慧突然心有所感,文藝青年之魂熊熊燃燒起來,搗著胸口,淚光閃閃地低聲吟道?

 「我不過等一名前來結發牽手的人,結結實實伴著走上一程,並無意談幾場慘淡、不知下落的戀,或是愛……」(注︰《時有女子》匡匡)然後,被額頭暴沖出十字形青筋的劉如晴一掌拍下。

 沈維理在八點四十五分來到餐廳樓下等著接趙子昀回家。

 等候的時間並不無聊,因為高元又打電話來了,並且拒絕被掛電話或隨便打發掉……

 「沈維理,你以為你不肯說,我就不會知道嗎?我家里長輩請人看過了,我最近的運途確實有了異變,那場車禍原本不應該發生的!雖然我今年年底應該會有一場劫煞,可是早就被化掉了。你知道是誰幫我化掉的吧?」

 像是在求證,又像在賣關子。

 「趙子昀。」

 「你是不是也從那些照片上看出問題了?」高元問。

 兩人都知道高元說的「照片」是什麼。

 「我哪有這種本事。」回答得漫不經心。

 「趙子昀是你的女朋友,她家又是開宮廟的,她既然能幫人消災解厄,或許還有別的神通,你又是她父親發爐‘欽定’的女婿,你身上一定具備了當神棍的潛能。」

 「你想太多了。我沒有什麼潛能,而我的女友也不懂得怎麼幫人消災解厄。照片上那天發生的事,只是個意外。」

 「哈,意外!」

 「我不是在隨便唬弄你。你仔細回想一下一一那一天我女友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她突然倒在地上,全身冒冷汗,起不了身一一我看過你們公司八卦論壇的討論了,所有人都認為那只是我女友為了吸引你所演出的昏倒劇目,還說昏得好假好做作。對吧?」

 「……你老實說,七天前我們‘日升宣華’的網站被駭,是不是你干的?」直接無視這個質問,沈維理語氣無比正經地接著道︰

 「確實,趙家祖上出過不少能人異士,他們的子孫或多或少都會遺傳到一些相關的血統,但隨著時代進步,科學發達,人類對未知事物的探討熱情轉向科學方面之後,玄異道法這種東西無可避免地走向式微,失去傳承。所以,趙家近幾代下來,也只出了一個趙四叔;至于我的女友,她只是普通人,沒有任何神通……」

 「我不相信。」冷哼。

 「她只是比較倒霉,擁有乩身的體質。」

 「亂身?」高元錯愕。

 「是的,乩身。就是隨時會被什麼‘王爺’、‘千歲’、‘仙姑’等民間神只征用身體的那種。」沈維理面不改色,語氣無比誠懇,想來就算用了測謊儀也測不出他正在胡扯。「你家里長輩給你算過命對吧?你的命格一定是那種天生鴻運的人,沒錯吧?」直接把趙子昀形容他命格的字眼拿出來套給高元。

 「沒有那麼好,就只是富貴雙全而已。」高元很矜持地自謙,並道︰「當然,身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我是不信那些的,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與努力。」

 「確實,算命這種事不過是參考,為著能順應運勢趨吉避凶罷了。」

 「沒錯。就是這樣。」

 「再談回那天的事吧。我女友是乩身體質,從來沒有打算去開宮廟當神婆,可是當那些‘神明’想征用她身體時,她卻是沒拒絕的余地。那一天,因為你的出現,害她被‘神明’上身了;因為祂們要幫你化去那個劫難,並收取龔酬。」

 沈維理的說明並沒有引來高元的反駁或追問,想來他已經透過家里的關系,知道了那天的整個情況。他確實被化去了一場大劫,但幫他化劫的人,也抽走了他的一部分福澤當報酬。

 「這是個末法時代,信仰之力難以收集,有大氣運的人不會去求神拜佛,所以這是祂們自力救濟的方式。就像你的劫難與福澤被不告而取相同,我女友被那些‘神明’征用身體,想反抗也只有被壓制的下場。你們都是受害者。」

 「……那麼,出車禍那天是怎麼一回事?那天她又出現昏倒的情況,難道也是因為有哪個‘神明’正在入侵她?」

 「那天她抵抗成功了。因為在出車禍之前,趙四叔才幫她開壇作法過,將她容易被鬼神排擠出去的靈魂加固,所以,現在那些‘神明’想入侵她的身體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有驚無險的結果已是萬幸。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你那場劫難是真的被化掉了。只是該發生的事件還是會發生,差別只在于,你及時逃出來,沒有陷在車子里受重傷。」

 高元被徹底說服了。于是他問︰

 「那麼,趙子昀以後還會出現被征用的情況嗎?」

 「不會了。有趙四叔的幫忙,她已經漸漸變回真正的普通人了。所以,我跟我女友,真的不是什麼能人異士,以後的人生,依然會過得很平凡普通。」

 「這樣啊……」語氣似乎有點遺憾的樣子。

 沈維理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道︰

 「好了,如果沒別的事的話,就這樣了。」

 「等等!我還沒說到重點。」高元連忙叫住他。

 「原來剛才談了那麼久,只是在閑扯嗎?」

 高元無視沈維理的嘲諷,道︰

 「听說你現在失業,來我這邊工作怎樣?」很輕松的語氣,很忐忑的屏息以待。

 「不了,我已經有別的規畫了。」

 「我會給你最大的權限,支持你所有的想法,讓你盡情發揮所長,並獲得該得的報酬。沒有一家公司能做到我這樣對你百分之百的支持與信任。」高元不放棄地游說著。

 「這麼說吧,這幾年灰頭土臉的經歷,讓我得出一個結論。」

 「什麼?」

 「我不適合當員工。所以,」頓了一下,笑道︰「我決定跟人合伙開公司當老板。」「那我也入股!」

 「不,高元,我們還是當對手吧。」

 「對手?」

 「嗯,一生的對手。唯一的。」

 說完,時間掐得剛剛好,九點正,將人擺平,結束通話。

 這場大餐吃到了九點多。由于知道沈維理會來接趙子昀回去,所以劉如晴下樓見到沈維理,將人交付,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扶著喝了一杯清酒就醉倒的葉知慧搭出租車離開。

 兩人目送出租車離去之後,沈維理見趙子昀靜靜站著,低頭不語,像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于是問︰

 「怎麼了?是不是醉了?」

 搖頭。「我沒喝酒,最多只是有點吃撐。葉知慧說這一餐太貴了,得吃回本才行,所以我們吃了好多螃蟹。」

 沈維理听了皺眉,拉著她手就要走

 「我記得捷運站附近有一間藥局,我們去買些胃片。」

 她不肯動,雖被他拉著,卻是雙腳釘在地上,

 沈維理揚眉,回身看她,見她一瞼有話要說,又非常為難的樣子,問道︰「你想說什麼「……我見到了你母親,她現在還在上面用餐。」她抬起一手指著上方道,「喔,真巧。」他的語氣像在談一個不太熟的人。

 「我試圖在記憶里找尋有關你父母的部分,我發現……你只帶王紫雲去跟你父母吃過一次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且,沈維理的父母顯然對她非常不滿意,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那頓飯可以說是吃得不歡而散。可是王紫雲卻不以為意,她不喜歡他的父母,但很喜歡日後沈維理將會繼承的那,尺滾遺產;所以就算人家擺著冷臉,她還是笑得非常殷勤討好。

 「你想要我的父母喜歡你嗎?」他問。

 趙子昀搖搖頭,苦笑。

 「為什麼這麼笑?」他將她摟進懷中,將她的苦笑壓進頸窩里,「你父母喜不喜歡我這種事,我想,現在擔心還太早。」她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目光迷離地瞧著城市炫麗的夜景,「我連你的喜歡都沒得到,想不了那麼遠。」

 「我喜歡你。」沈維理說道。「就算你始終有疑慮,但我的喜歡,是真的。」

 「我也相信你喜歡我。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可能是手鐲里的咒法起的作用?因為它也認你為主了,我們有了共同的感應,會想要親近,這感應便無形中影響到我們的心態,我們可能被控制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沈維理問。

 「你怎麼會願意自己的意志被控制?」

 「我覺得,你在意的是……如果只要被控制就可以決定了我的感情,那麼也不是非你不可,誰都行,她從一開始,在意的、糾結的,就是這一點。

 她不是不喜歡他,事實上,他對她的好,令她受寵若驚可是,她不願意耽溺于建立在這種情況下的感情。她是趙子昀,如果他想娶她、想跟她過一生,就得喜歡她、愛她;而不是因為鐲子、不是因為這陣子離奇的遭遇、不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雖然也害了他),更不是因為他不想要愛情,所以在「娶誰都好」的心態下,選擇了這具他已經習慣了十年的身體,並順帶接受了這身體里的靈魂……好吧,就算這個他並不熟的靈魂曾經暗戀他三年,甚至還為了救他而差點魂飛魄散,可這些更不該是他要娶她的理由。她不會接受的。

 「我不懂你。」她嘆氣,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對我來說,你太深沈了。而我,只不過是個心態還是十八歲的女孩。我很天真,對愛情仍然充滿幻想;加上被禁錮了十年,變得偏執孤僻厭惡人群……如果那時你沒找到我老家,或許對我們兩人都好。我希望你一直是我夢中的白馬王子,讓我幻想一生;我更希望未來都是一個人。」

 所以,他不要出現最好。

 「但我不想你一個人。」沈維理雙手輕輕貼住她的臉。今夜雖然沒有寒流,但十二月下旬的溫度還是有些寒冷,她的臉都有些冰涼了。「就算你想,也做不到,鐲子不會同意的,我們在它的認知里,應該是要在一起的。」

 「你就願意被控制?假如我愛你是被控制操作的結果,那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只要你能因此愛我一輩子的話,很好。」

 「可是我有關系!假如你愛我不是因為你真的愛我,那我寧願不要!」就算怎樣都說不通,趙子昀還是「愛情很重要嗎?」沈維理問。雖然表情溫和認真,但微勾的唇角卻有說不出的譏誚。

 「當然重要!沒有愛情,就沒有結婚的理由!」如果他不愛她,她絕對是拒絕到底的。

 「那你愛我嗎?」他又問。

 趙子昀原本要沖口說出的話猛地頓住,臉蛋一下子爆紅起來,只是不知道是憋的怒的還是羞的。

 「如果你覺得一定要有愛,那麼就愛我吧,向我證明愛情果然很重要。讓我相信,這種抓不到看不著的東西,比手鐲里的咒法更有效,比物質上的滿足更能維持一世長久,白頭到老。」

 趙子昀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他,定定看著,心中涌起了一些了悟這個男人不相信愛情?

 這個男人其實嘲弄愛情。

 這個男人決定了不要愛情?

 可是,他卻又向她索求證明,要她愛他。

 她一直想著他對她沒有愛情,其實是心中渴盼他愛她,所以總是患得患失,坐臥不寧;每每思及他不愛她,卻想娶她,就滿心委屈,充滿憤恨,覺得被侮辱了。但……其實,她並不想離開他。或許是鐲子的關系,讓她只對他一人充滿親近感,難以豎起疏離防備的心態;也或許是兩人一同經歷了這麼多,她又欠了他十年,而他在她的惡言驅趕之下仍然不離開,堅定守護,讓她一顆心無法控制地朝他傾斜。

 無論如何,她還是渴望溫暖,渴望依靠。她做得到堅強、忍得了寂寞,卻還是害怕孤單;所以,她總是躲得不夠遠,只要他想,他就找得到她。

 她得承認自己是矯情了,而矯情的原因,不過是因為想對他撒嬌,確認他是她的依靠,並渴望得到更多……她以為自己一無可取,總是拖累他;可是,現在他正在對她索求,要她愛他……原來,她身上也有他渴求的東西,是嗎?

 「為什麼是我?」她問。

 「因為,我在意你。」

 「為什麼在意?」這話她听他說過許多次了。

 「在我們彼此並不相識時,你就能因為救我而忘了保護自己;那時,你甚至可能失去性命。」他眼中帶著一抹回想,看著她的眼道︰「那一天,是我生日剛過的第二天,我的父母對我說︰你二十歲了,是成人了,我們已經盡了為人父母的義務,所以決定離婚。在我二十歲之前,我都深信我的父母相愛,我的家庭幸福。可是,他們早在五六年前就各有情人,只是沒讓我知道而已。我很受打擊,精神恍惚,所以才會有那場車禍。從那時開始,我對‘愛情’這東西充滿了問號。後來我跟王紫雲交往,在我能力所及之內,我滿足她一切物質,而求。我不在乎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救了我,要求當我的女友,我同意了。我身上有她要的,所以她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如果不是後來我的工作實在不順,不斷失業,讓她看不到我的前途,決定放棄我的話,那麼,我們在物質的聯系之下,過完一輩子沒問題。」

 「你相信物質比愛情更能維持婚姻長久?」

 「對王紫雲來說確實是如此。」他看人向來精準。

 「那……我呢?」

 「你才是那個真正救了我的人,你曾經為了我不顧一切。」

 「那時我沖動得什麼也沒想,如今想起來還是很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救你。」趙子昀老實道。

 「可是,時光不會倒轉,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所以……你要我愛你,你在意我,是因為我救了你?」

 「你以為我這是拿自己報恩?」沈維理見她神情嚴肅,不覺笑了。「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只想著,你既然這樣在意我,在意到連自己的性命都忘了顧惜,那麼,或許跟你在一起,我們能好好過完這一生一世。」他雙手滑下她已經被搗熱的小臉,轉而握住她雙手,合在兩掌中,輕輕搓暖。低語︰「我就是執著一生一世,不管是基于什麼。」

 這樣深邃的凝視,這樣體貼的動作,以及……這樣幾近虔誠祈求的低語,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融化了吧?

 趙子昀的聲音因為承載了太多快要滿溢出來的情感而微微抖顫著……「我的一生一世必須有愛情作支撐。」

 「所以,請你愛我,請你讓我相信愛情。」他將她的雙手搓暖之後,放開,然後退了一步、二步、三步、停住。

 她看著他的動作,一時不解。直到他朝她張開臂膀,沒有說話,靜靜等在那兒,那雙直直看著她的眼,直白閃爍著期待。

 他在等待她的投懷、等待她的交付、等待她的愛情。

 像是他的一切,全都交給她;像是他的人生,正邀請她加入。

 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不是王紫雲,也永遠不會是別人,只能是她,那個在十八歲那年因為花痴與熱血而忘了顧惜自己小命,沖上馬路去救了他的趙子昀。

 他就只要她。

 突然一抹淚意涌上眼眶,但她舍不得眨眼,在投入他懷抱之前,她想好好看著他看著這個她曾經最崇拜的男人,如今正在給予她一生的承諾(看著這個曾經高不可攀的白馬王子,

 如今正站在她的前方,觸手可及。他就是她的。

 這場面太夢幻了,美好得太不真實。

 所以,她要瞪大眼,眨也不眨眼地看個清楚。

 突然,剛才葉知慧在吃飯時亂吟一通的那些文句,從腦海里浮了出來……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注︰《時有女子》匡匡)

 他不相信愛情,但他渴望有人能讓他相信愛情。

 他們的心,都期盼著被人妥善安放,細心保存。

 她決定在眼淚終于落下來前,把自己撞進他的懷里。

 所以,她開始向他跑去……

 從這一刻起,她開始向他證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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