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暗示•侵略
對於一個僅有住院醫師執業資格,卻由於完成了高難度開顱手術而被關傲欽點為主治醫生的年輕人,整個天佑醫院,甚至是整個M市醫學圈恐怕都抱著質疑的態度,因此,在潘傑的後續治療中,霍子南沒有過多地發表意見,更多地聽從了劉主任和唐醫生的建議,表現出了一個後輩應有的謙遜與低調。
儘管如此,對他質疑的風言風語還是傳了出來,有些人只是出於好奇,有些人卻就沒那麼單純了,表現出的是赤裸裸的妒忌。
有說他運氣好的,有說他愛出風頭的,更有甚者,甚至說他拿人命開玩笑,博取自己出位的階梯。
對於這些霍子南並沒有在意,仍舊保持著原先的工作習慣默默上班,閒暇時撰寫幾篇學術論文投稿給上一世經常投稿的醫學雜誌。
這天,霍子南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來自德國的邀請函,邀請他參加世界上最高端的神經與腦外科學術年會。
這種會議的級別是非常高的,即使是林祖棟那樣業界知名的專家,三十歲之前也沒有收到過這樣的邀請,按理霍子南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機會參加的,所以當收到這個邀請函時,他真的是驚喜極了。
霍子南拿著邀請函敲響了關傲辦公室的門,關傲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微笑著說:“子南,恭喜你,你大概是參加這個會議最年輕的華人了。”
“我挺意外的。”
“這件事,是潘昱雄先生從中斡旋,才讓你得到了這個寶貴的機會。”
“潘先生?”霍子南愕然,作為一個黑社會老大,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力,左右一個國際一流學術會議的人事安排?
“潘先生對你很感激。”關傲說,“對於曾經給予你的威脅,他一直想要彌補,但你卻不肯接受他物質上的謝意,所以他專程找到了我,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
“以我對你的瞭解,你對物質上的東西看的很淡,又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你這個年紀,似乎也沒有必要過早地給你介紹女朋友,”說到這裏關傲笑起來,“不過我知道,你一直在給一些專業雜誌寫論文,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想在專業上有所成就,抱著一線希望,我告訴了他你大概會想參加即將舉行的神經與腦外科學術年會。”
“原來是這樣。”霍子南了然,潘昱雄終究還是沒有放棄送他禮物。
關傲又說:“本來我也沒想到,他這麼手眼通天,真的能為你搞到邀請函,子南,真是恭喜你,就算劉主任,也不過在五年前參加過一次這樣高級別的盛會。因為你參會全程的資費已經由海盛集團承擔,作為特別獎勵,我會發給你另外一筆獎金,以資鼓勵。”
幸運的事一樁接著一樁,潘昱雄真是深諳心理學的高手,這個邀請函讓霍子南難以拒絕,這不光是參加一個會議那麼簡單,重要的是,在會議上他將會認識很多專業上的高手,和他們建立學術聯繫,甚至得到專案合作的邀請。再說,參加這個會議,已經不能算是霍子南一個人的事,它牽扯到整個天佑醫院的榮譽與機會,于情於理他都不應該拒絕。
很高杆的饋贈。
更加讓霍子南隱隱不安的是,整個事件潘昱雄並沒有出面,只在他辦好簽證的那天傍晚打了一個電話給他。
“子南。”潘昱雄很自然地換了稱呼,不再叫他“霍醫生”,“那邊天氣比較冷,最好帶些秋季的衣服過去。”
“謝謝你潘先生。”霍子南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真沒想到能參加這麼高規格的會議。”
“其實也不能完全謝我。”潘昱雄說,“我在關院長那裏拿到了你的一些論文,也是抱著試試看想法將它們發給了我在國外的一個朋友,請他幫忙向組委會推薦你的。他們能邀請你,是你自己的實力引起了組委會的注意。”
儘管他說的不經意,霍子南還是很清楚,要不是潘昱雄的斡旋,自己肯定得不到這個機會。
“子南,祝你好運。”潘昱雄聲音中含著笑意,“對了,這次會議有兩天的觀光安排,別忘了帶禮物給我。”
“應該的,我會仔細挑選。”霍子南也笑了,儘管明白潘昱雄只是玩笑,他還是由衷地說,“真的謝謝你潘先生。”
對於潘昱雄這一次的慷慨饋贈,霍子南只好欣然接受,或者他確實只是想要對自己表達一個患者家屬的謝意吧,霍子南安慰自己,這種大人物,黑道梟雄,你太過駁他的面子,讓他下不來台,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M市的天氣總是異常詭異,說變就變,一周前出發去德國開會的時候,白天還是差不多三十七八度的溫度,幾場秋雨一過,瞬間就掉到了十來度。
霍子南在綿綿秋雨中下了飛機,即使在短袖T恤外套了夾克,還是冷的瑟瑟發抖。
快步穿過行潘大廳,他拖著箱子悶頭往外走去。
出乎意料地,寶藍色的蘭博基尼停在外面,霍子南一出大廳就被潘昱雄叫住了:“子南!”
“哦……潘先生。”霍子南說,“這麼巧,你來送人?”
“我來接人。”潘昱雄笑著說,“上車吧,知道你今天回來。”
“你……你是來接我的嗎?”霍子南詫異。
“嗯。”潘昱雄示意他上車,“上來吧。”
他專程來接,霍子南不好回絕,只好上了車。
“謝謝您潘先生。”霍子南自然察覺到潘昱雄對他的態度有些曖昧,語氣更加恭敬疏遠,“其實不必這麼客氣的,我自己可以搭車。”
潘昱雄仍舊微笑:“子南,你對人都是這麼客氣的麼?”霍子南不語,他呵呵一笑,說:“有沒有帶禮物給我?”
“哦……有的。”霍子南說:“在威尼斯看到一幅玻璃畫,是仿照莫内的《睡蓮》,很漂亮,因為尺寸有點大,發了航空快件,大約明後天才能送到。”
“謝謝。”潘昱雄說:“威尼斯的玻璃工藝很不錯,也很貴呢,看來關院長發給你的獎金很可觀。”
“阿傑怎麼樣了?”霍子南畢竟放心不下他的病人。
“還是老樣子。”潘昱雄說,“你走了以後他經常念叨你,這孩子很粘你呢,唐醫生他不太喜歡。”
“唐醫生人比較嚴肅一點。”
“子南,你這個人性格真好,”潘昱雄說,“別說阿傑,我也很喜歡你呢。”
他話裏有話,帶著曖昧的試探,霍子南微微一笑,說:“我這個人大概是沒什麼性格,耐心又好一點,所以比較討小孩子歡喜吧。”
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霍子南家的社區門口,潘昱雄停了車,不經意地拍了拍霍子南的手背,“看來我是返老還童了,跟小孩子的嗜好差不多。”
霍子南一愣,隨即很自然地打開安全帶下了車:“謝謝你潘先生。”
“明天是休息還是直接去上班?”潘昱雄降下車窗對他說。
“今天下午我就去醫院。”霍子南說,“上午休息一下。”
“真敬業。”潘昱雄很體貼地說,“雖然你還年輕,也不要太拼了,不然身體受不了。”
“哦……好的。”霍子南有些不自在,勉強還他一個微笑:“謝謝關心。”。
回到家霍子南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打開了電話留言,他的手機不是全球通,出國後索性直接關機了。
有人推銷沙發清潔劑,社區物業處請他去取印刷品快件,另外還有叔叔叫他中秋節過去吃飯。
最後一個,是聶辰的留言。
“手機打不通,家裏也沒人,去醫院才知道你出國去開會了,本來想叫你打球的,回來Call我。”
為了約他打一場球,聶辰居然家裏醫院都跑了,霍子南有些意外,但也沒太在意,剛剛回來沒什麼心情打球。
再說吧。
下午霍子南去了醫院,潘傑看見他果然很高興,粘了很久。
霍子南細心地發現,潘傑對他並不只是單純的喜歡,而是一種近乎病態的依賴。
十二歲的孩子,本來就接近叛逆期,現在又做了這麼大的手術,心理上很容易出現異常。
通過一些不經意的提問和回答,霍子南不動聲色地給他做了一個簡單的心理測試,更加懷疑潘傑有輕微的心理問題。
這種現象在腦部動過手術的人身上非常常見,一般經過心理治療就可以消除。潘傑睡著後霍子南回到了公共醫生辦公室,找到一本關於心理學的書略查了查,但這方面他並不算專業,最終還是決定打電話給潘昱雄,讓他請專門的心理醫生過來。
“打給我嗎?”
霍子南剛剛掏出手機,查到潘昱雄的電話,他的聲音便突兀地在身後響起。
“呃……”霍子南嚇了一跳,回頭看時,潘昱雄正站在他背後,微微弓著腰,笑吟吟地看著他。
霍子南皺眉,他總是喜歡這樣不動聲色地悄悄地潛入,在暗處窺視麼?
“我敲門了,你看書太入神,沒有聽見,抱歉嚇到你了。”大概是看出了霍子南的怔忡,潘昱雄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沒事。”霍子南放下手機,“我正想給你打電話,潘先生,潘傑可能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哦?”潘昱雄不解,“為什麼?”
“他之前是不是有一些叛逆期的表現?”
“叛逆期?”潘昱雄有點費解,想了想說,“大概有吧,聽保姆和保鏢說,他今年以來脾氣不太好,跟以前比有些變化……你知道的,我生意很忙,雖然疼他,但並不是時時都能注意到他的變化,心理方面是有些疏忽了。”
“人腦的構造是非常複雜的,有時一些嚴重的撞擊、磕碰會對人的心理、性格產生影響。”霍子南轉身指著自己面前的書說,“這次阿傑動了這麼大的手術,本來我就預料到他的心理會有問題,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我想,你應該給他請個心理輔導師。”
“哦……心理輔導師麼?”潘昱雄輕輕俯下身,一手按著霍子南的肩膀,另一隻手越過他肩頭,翻了翻他面前的書,“這是你的書?你也學過心理學的吧?我直接請你可以麼?”
陌生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大褂和襯衫傳遞到霍子南的肩頭,很熱,帶著些讓人忐忑的暗示,潘昱雄的身體靠的非常近,下頜幾乎碰到了他的耳朵,強勢溫熱的氣息不容置疑地壓下來,讓人不安。
霍子南側頭避開了他:“我在心理學方面並不專業,你還是請心理諮詢機構的專家吧。”
“哦……”潘昱雄不置可否,依舊彎著腰,眼睛的餘光似有似無地掃過面前的男孩。
年輕的醫生穿著件半舊的,但洗的很乾淨的白大褂,大褂下的淺藍色襯衫是完全不適合年輕人的古板的樣式,紐扣都系的緊緊的,嚴嚴實實地掩蓋了曾經被他窺視過的完美的身體,只露出美好的頸項,略有些長的頭髮細碎地蓋在後頸,襯得皮膚越發白皙細膩。
和所有的醫生一樣,他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潘昱雄本來是頂討厭這個味道的,不知道怎的,和著他年輕溫馨的體味,這味道便完全變化了,非但不刺鼻,反而比任何香水都要讓他興奮。
霍子南的身體有些僵硬,輕淺地幾乎看不出的紅暈漸漸爬上耳朵,潘昱雄微微笑了,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這證明他對男人有感覺,同時,也證明這個身體很單純,很敏感。
溫熱的手在霍子南肩頭不經意地按了按,嘴唇滯留在他的耳畔,帶著些戀戀不捨的意味:“好吧,聽你的,我讓他們去心理諮詢處看看,另外……昨天唐醫生說阿傑可以出院了,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在他強勢而突兀的試探下,霍子南有些下意識的慌亂,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站起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侵略,“我看過了他的病歷,如果在家裏安裝一些簡單的儀器,他完全可以回家休養,他在醫院情緒也有些焦慮,回去更利於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