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一一七謀算
經過姚重的一番解釋,嚴衡才意識到事情遠比他以為的嚴重。
三個葫蘆裡裝的藥汁用途不一,除了助興的那種,還有可以使人昏睡的迷藥和能夠讓人暴斃的劇毒。
同樣藏在枕頭裡的黃金也來路不明,沒有一塊來自吳名的贈予。
就銀角的交待,這些東西並不是她們一開始就帶進來的,而是她們被選調到吳名身邊後,金角通過購買甜糕,從外面夾帶進來的。
姚重連夜率人控制了賣甜糕的店鋪,但審出的結果卻並不盡如人意。店鋪老闆對此事一無所知,只是一個夥計收了別人的錢財,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在指定的時間把並非出自店鋪的甜糕賣給郡守府的金角小娘。店夥計雖然見過收買他的人,卻不知道他是什麼來歷,也沒有打聽過此事,生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據那夥計供述,此人總是在月底的最後一天送甜糕過來,而金角則會在月底當天或是下月初的第一天來購買甜糕。”姚重道,“當然,她並不總是親自購買,十次裡頭起碼有八次是請人代購。因她請的人都是府內的家生子,而且每次的人選都不固定,我便生了疏忽,以為這些人不可能全都被人收買……”
“現在不是請罪和推諉罪責的時候,直接講重點。”吳名打斷道。
“諾。”姚重應了一聲,繼續道,“據那夥計供述,送甜糕的人已經有兩個月未曾出現,原因不明。”
說完,姚重便閉口不言。
吳名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就這些?”
“目前就問出這些。”姚重垂眸道。
“那你一大早過來幹嘛?”吳名翻了個白眼。
姚重立刻躬身道:“回夫人,我想帶人搜查那兩名侍女住過的屋子,或許能發現些線索。”
“昨天你就該搜!”吳名沒好氣地擺擺手,“趕緊去吧,我已經讓人把屋子封起來了,從你把人帶走到現在應該沒再有人進過——不對,是只有你我進過。”
“謝夫人通融。”姚重道。
吳名卻話音一轉,“你也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嚴重,這事十有8九和阮家大郎阮槿有關,你直接往這方面查,看能查出什麼結果。”
“夫人的……兄長?”姚重一愣。
“就是他。”吳名點頭,“出嫁前一晚,我把他的兩個下人給宰了,刺傷了他的大腿,讓他在屋外的假山裡凍了一宿。如果阮家沒有及時把他找出來,或者沒有請對醫師,我估計他至少會廢掉一條腿,甚至假病變真病。從這方面考慮,他想報復也是正常。”
姚重頓時目瞪口呆。
一旁的嚴衡趕緊輕咳了一聲,“別呆站著,趕緊做事去。”
“諾!”姚重回過神來,趕忙應諾一聲,躬身退出屋外。
見他離開,嚴衡轉頭向吳名問道:“這事真是阮大郎做的?”
“就我聽到的內容來看,八9不離十。”吳名撇嘴道,“既然東西不是一開始就帶進來的,那應該不是針對阮橙,更可能是發現金角到了我的身邊,那傢伙才臨時起意,想要通過金角報復我。”
“阮大郎這個人……”嚴衡皺了皺眉。
“就是有病。”吳名替他說道,“大家都以為他身體有病,其實他是心裡有病。”
“你想怎麼處置他?”嚴衡問道,“我在派人去遼西的時候曾讓他們關注阮家,只要阮家沒在地震和北人的侵襲中死光,這會兒應該已經被他們控制起來了。”
“啊!”吳名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掌心,“沒准就是已經死光了!”
“什麼意思?”嚴衡一愣。
“姚重剛才不是說了嗎?那人已經兩個月沒和他聯繫了,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第一次地震之後。”吳名道,“這樣推測下去,阮家出狀況的可能性很大,就是不知道是被地震給埋了還是被北人給宰了。”
“若他們真的這麼死掉,倒是他們的幸運。”嚴衡冷笑道。
按嚴衡的意思,阮橙也早就不該活下去了,只不過吳名不忍心對“自己”下手,他也不想當那個惡人,便把阮橙軟禁在偏院的小屋裡,全當是養了只豬。但吳名肯定不會對的其他阮家人也生出惻隱之心,嚴衡也不會讓他們仗著自己姓阮就給吳名平添麻煩,動起手來自然是毫無顧忌。
“還是讓姚重先查著吧,萬一阮家又只是替罪羊呢?”吳名意有所指地說道。
嚴衡頓時臉色一黯,伸手把吳名拉入懷中,辯解道:“這一次可和我沒有關係!”
“咱們還是讓事實說話吧。”吳名一本正經地開起了玩笑。
但嚴衡哪裡聽得懂這個段子,只當吳名真對自己起了懷疑,趕忙摟住吳名,賭咒發誓。
吳名無語又無奈,乾脆堵住嚴衡的嘴巴,來了段晨間運動。
吳名沒把阮大郎放在心上。以他的本事,只要從阮橙身上弄點血,拽根頭髮,就能用法術找到他那幾個直系親屬的所在,將他們一個個宰掉,根本犯不著動怒生氣。
真正惹火吳名的還是金角本人。雖然金角至今沒有動手,但她一直和府外的接頭人保持聯繫,既沒有向吳名坦白自己的身份,也沒有把拿到手的藥汁丟掉,擺明瞭還是懷著動手的心思,只不過沒有收到最後的指令或者沒有下定決心罷了。
吳名自覺沒做過什麼對不起金角的事,不僅在關鍵時刻保全了她的性命,平日也把她當成紅樓夢裡那些副小姐般供養,沒曾想這丫頭竟然恩將仇報,暗地裡替別人當起了眼線不說,還妄圖幫人謀害於他。
吳名之所以會從人變鬼,就是被身邊人捅了一刀,也正因如此,他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這種害人性命的背叛。再加上他對阮橙的火氣也一直沒撒出來,兩相一疊加,吳名便連一個痛快的死法都不肯再賞給金角,直接把她丟給姚重,讓她去品嘗活受罪的滋味。
銀角也是一樣。
知情不報又圖謀不軌,乍聽起來倒也算不得多麼嚴重,若是換了平時,吳名很可能就是把她攆走了事。但和金角的事一起爆發出來,吳名原本只有三分的厭惡就膨脹成了九分,頓時遷怒一樣地把她也丟給了姚重。
但吳名的情緒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晚上過去,他便懶得再去插手此事,只等著看姚重能不能查出真相了。
姚重確實有些本事的。
得到吳名的提示後,他很快便連哄帶騙、軟硬兼施地從金角嘴裡套出了口供。
阮大郎阮槿雖不想讓自己的弟弟嫁人做男妻,但也同樣不想捨棄和郡守府結成姻親後能夠獲得的種種便宜,於是便做了個投機取巧的安排,說服父母,從阮家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家生子侍女,給她冠上阮家旁系的身份,送過去做媵妾。
按照阮大郎的計畫,阮橙會在婚禮前失蹤,但阮家會把阮橙的嫁妝和兩名媵妾送過去,將此事渲染成阮橙的一意孤行。只要那名美貌的媵妾能夠得到嚴衡的寵愛,阮橙逃走的事便可以不了了之。如果那名媵妾再為嚴衡生下一男半女,那阮家就能比嫁兒子獲益更多。
阮槿之所以把金角塞進陪嫁,原本也是為了照顧那名用來吸引嚴衡注意的美貌媵妾。只不過阮槿寫好了劇本,相關的人員卻全都沒按照他的劇本去演。媵妾根本就沒派上用場,金角卻被嚴衡隨手一指,調到了吳名身邊。
但金角原本就擔負著向外傳遞消息的職責,很快就將此事彙報給阮槿。
阮槿那會兒大概正恨吳名恨得咬牙切齒,當即就給金角佈置了新的任務,先後捎了三瓶藥汁進來。
或許是那時的金角尚不識字,阮槿又難以通過傳口信的方式給她具體的指點,乾脆就只讓人傳了一句話,讓金角用這三葫蘆藥把吳名“送”出郡守府,連這些藥汁到底有什麼作用都沒告訴金角。
金角並不是多麼聰明的女人,膽子也算不上大,拿到三葫蘆藥汁之後,她也只是將其收藏起來,並沒敢輕舉妄動。
緊接著,阮家便悄悄離開了襄平。
金角不知道阮家為什麼離開,但金角和阮槿的聯繫卻沒有因為阮家的離開而中斷。
阮槿留了個心腹在襄平,通過甜糕鋪子與金角保持聯繫。
得知金角拿到藥汁卻什麼都沒有做,遠在外地的阮槿終是給她下達了具體的指令。但傳口信並不像傳東西那麼容易,能夠面對面說話的機會又太少,傳信的人也不知道金角識字,只能用畫圖的方式來指點金角。
金角並未保留那些圖畫,看過後便全都燒掉了。
但據她自己所言,春藥是要送去給媵妾用的,迷藥才是留給吳名的。只是嚴衡如今根本不去媵妾所在的西跨院,又有好幾個月的孝期要守,無法與人生孩子,金角便沒有急著把春藥給那名媵妾送去。
而那葫蘆迷藥也同樣沒能派上用場。按照阮槿原本的計畫,他會在府外安排一些人手,待一切就緒後再給金角送信,讓她想法子把“阮橙”引出府去,在約定的地點把他迷昏,再由阮槿派來的人把她和“阮橙”一起接走。但行動的指定一直沒有到來,負責與金角聯繫的人也忽然間就沒了消息,這件事便沒了下文。
至於那葫蘆毒藥,金角則一口咬定是留給自己在事情暴露的時候自盡用的。
因這些口供都是金角的一面之詞,姚重也只是把審訊的進展如實彙報了一遍,並沒有將其定性為結果,也沒有就此結案。
就在吳名開始考慮要不要出手把阮槿抓過來的時候,姚重卻開口向他借取烏冬,想讓烏冬給遼西那邊送份指令,讓那邊的人調查阮家下落。
聽他這麼一說,吳名卻搖搖頭,“阮家在不在遼西不好說,但阮槿肯定不在遼西。別忘了,金角可是每月底都要和人接一次頭的。如果阮槿也去了遼西,你覺得他能像你家郡守似的每月都派人在兩個郡治之間跑個來回?那得跑死多少馬,累死多少人,花掉多少錢?更別說兩個月前就已經下過暴雪了,他一個商戶家的病兒子,能雇得起那種可以在寒冬臘月裡東跑西顛的高手嗎?”
姚重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夫人覺得阮家大郎還在襄平附近?”
“不會遠的。”吳名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