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五零重逢
或許是聽到了嚴衡的念叨,就在嚴衡住進公主府的當晚,吳名便出現在他的床前。
嚴衡那會兒剛剛入睡,正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忽覺呼吸有些困難,猛然睜眼便發現吳名已經站在床前,正用手捏著他的鼻子。
“夫人?”嚴衡立刻驚喜地坐了起來,隨即發現吳名一副乞丐模樣,衣服上滿是污漬灰土不說,還打了補丁,不由皺眉,“你這是……”
“一會兒再和你解釋。”吳名也知道自己身上不乾淨,見嚴衡醒了便把手縮了回來,“先叫人給我打桶水,找身衣裳。”
“好。”嚴衡雖然想吳名想得抓心撓肝,但如此污穢的佳人,他也實在下不去手,當即叫來侍從,讓他們準備浴桶和浴湯。
沐浴更衣之後,吳名一身清爽地上了床,抬起頭,朝著嚴衡燦爛一笑,“一路平安?”
“尚好。”嚴衡點點頭,跟著靠坐過去,伸手摸了摸吳名的臉頰,不由皺眉,“怎麼瘦了這麼多?”
“吃不好,睡不好,可不瘦嘛!”吳名撇撇嘴,抱怨道,“再說了,我這陣子一直在災民堆裡打混,若是白白胖胖,哪能讓人信服。”
“你跑到災民堆裡做什麼?”嚴衡一愣,但不等吳名回答便又問道,“我先讓人給你做些吃食吧,想吃什麼?”
“白米飯,紅燒肉。”吳名立刻兩眼放光,垂涎欲滴。
嚴衡失笑,起身叫人準備。
趁著下人準備飯菜的空隙,吳名把自己這陣子的所作所為以及接下來要做的事簡單講述了一遍。
和商鬼、夏伯分開後,吳名到底還是意難平。
這股悶氣還不至於讓他去效仿楚霸王,但不發洩出去也不舒服。
思來想去,吳名決定按他一貫的套路行事。
你們不是要玩牌嗎?我直接掀桌,看你們還能怎麼玩下去!
於是,他只在咸陽城裡轉了一圈,收集了一些製造火藥的原料,然後就轉身出城,到周邊受災的郡縣去鼓動災民,誘使他們向咸陽聚攏。
玩心機,他不行,但造反,他卻是再擅長不過,尤其是不計代價、不計後果,只求璀璨開端,不管結尾如何的那種。
真要追溯起來,這世上所有的造反派都得叫他一聲祖宗。
作為造反這項事業的奠基人,吳名很清楚挑起造反大旗需要哪些先決條件,而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條便是饑餓。
別管後世的歷史學家怎麼渲染塗抹,實際上,縱觀整個華夏歷史,還從來沒有哪個朝代是因為什麼政治黑暗、貪污*而宣告滅亡。
會導致王朝更迭的直接原因從來都只有一個——
饑餓。
華夏大地上的吃貨民族可以忍受剝削,忍受壓迫,唯有饑餓降臨的時候,他們才會忍無可忍地起來反抗,把那些讓他們餓肚子的人全部掀翻。
誰他喵的敢讓他們沒飯吃,他們就讓那個人再也不需要吃飯!
秦和元這兩個朝代之所以短命,就是因為這兩個朝代的皇帝都沒考慮過百姓的肚子。秦二世只看始皇帝怎麼用棒子管教臣民,卻沒看到棒子旁邊還擺了一盤胡蘿蔔。而元朝的皇帝更是對國計民生這種事一竅不通,直接把百姓當成了牛羊放養。
同樣的,被後世詬病最多的清朝之所以能持續200多年,最後還能不流半滴血地安然遜位,就是因為他們趕上了好年景,天公作美,沒有大規模的天災,又有土豆、地瓜、玉米這類高產作物被引入華夏,保障民生。即便只是吃糠喝稀,百姓至少也能填飽肚皮,而只要能填飽肚皮,百姓就不願意造反,和皇帝搏命。
而眼下,這個須彌芥子裡的秦王朝就處於讓百姓餓肚子的危險狀態。
吳名很清楚華夏大地上的百姓會在饑餓中爆發出怎樣的膽量,也知道他們為了填飽肚子能夠做出怎樣的事情,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給他們畫出一張大餅,再將這張大餅撕破,然後再畫出一張更大的大餅。
轉換成更為實際的步驟,那就是:
一、告訴他們咸陽有糧,將他們誘至咸陽;
二、讓他們發現咸陽確實有糧,但他們還是要餓肚子,因為這些糧沒有一粒會分給他們。
三、率領他們去搶奪糧食,順便把整個咸陽城、咸陽宮也一起洗劫。
現如今,第一步已經完成,正向第二步轉進。
聽吳名說完,嚴衡目瞪口呆。
“你……你要造反?!”
“確切地說,還算不上造反。”吳名糾正道,“只能算是一場規模較大的搶劫。”
“那也……”嚴衡深吸了口氣,“就是說,城外那些災民都是你引來的?咸陽有糧的傳聞也是你散播的?”
“算是吧。”吳名聳聳肩。
“為什麼?”嚴衡追問道。
“我要進咸陽宮。”吳名道,“至少要在裡面待上幾天。”
“我可以帶你進去……”
“我要去的地方,你自己都進不去。”吳名搖頭,轉而將自己從陰司那裡獲悉的事也講了一遍,然後道,“我要回去,就得找到那處祭壇,搞明白怎麼使用,這都需要時間。”
嚴衡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能幫你嗎?”
“我覺得幫不了。”吳名直言道,“不拖後腿就已經很不錯了。”
嚴衡不由苦笑,“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一用?”
“這真不是你能參與的。”吳名沒有安慰嚴衡,“要我說,你現在最好馬上離開咸陽城,也別想著幫現在這個皇帝保住皇位,做什麼交換了,他的天下,丟定了。”
“就靠城外的那群災民?”嚴衡不以為然。
“不信?”吳名笑了,“我以為襄平城裡那一幕已經足夠讓你明白老百姓有多可怕了。”
“他們能夠得逞是因為有我縱容。”嚴衡蹙眉道,“若我直接派兵鎮壓……”
“那他們也不會只是劫掠。”吳名燦爛一笑。
嚴衡皺了皺眉,不明白吳名的信心來自何處。
吳名也沒解釋,只笑了笑,“不相信的話,咱們就走著瞧。”
不等嚴衡追問,侍從就將飯菜送了過來,嚴衡也只好按下疑慮,先讓吳名用餐。
大快朵頤之後,吳名心滿意足地重新漱口淨面,然後和嚴衡一起躺回床上,頭碰著頭,面對著面,擺出一副抵足而眠的架勢。
“凡事果然是要靠對比的。”吳名感慨道,“幾天沒在床上睡覺,木板床也能睡出席夢思的感覺。”
“襲……什麼?”嚴衡一愣。
“一種床啦,軟墊是軟的,人睡在上面可以陷進去,就像睡在棉花堆上……呃,棉花是……算了,你就當你睡在一百斤羊毛上,感覺應該差不多。”吳名糾結地解釋道,“光用嘴說說不清楚,等出去了,我帶你睡一次你就知道了。”
“你真的能把我帶出去嗎?”嚴衡將手放在吳名腰間,輕輕撫弄。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看過陰司的記憶後,吳名的信心很大,但還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反正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你出不去,我肯定也不行——我現在的身體是阮橙的,他和你一樣都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
嚴衡不明白吳名為什麼會這麼說,但也清楚,就算追問下去,迫使吳名給出更為詳細的解釋,他也未必能夠理解當中的意義,乾脆話音一轉,“若你能肯定離開的道路就在咸陽宮內,那我不如立刻回轉遼東,將那邊的軍隊調來,總比外面那些災民好用。”
“別。”吳名搖頭,“你那些士兵又不是城外的災民,只有餓死和戰死兩條路可選,人家在遼東待得好好的,沒得因為我們這一己之私就過來送命。”
“……你這是什麼道理。”嚴衡聽得雲裡霧裡,不知所謂。
“安身立命的道理。”吳名一臉嚴肅地答道,“我之所以會選擇驅使災民,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沒了活路,只能跟著我玩命一搏。哪怕搏命之後依舊活不下去,但起碼能在死前宣洩一次,吃幾頓飽飯。而你手下的士兵卻並非如此,我自然也沒道理讓他們為我搏命。”
嚴衡歎了口氣,“你的道理總是這樣似是而非。”
“我不強求你理解。”吳名渾不在意地歪了下頭,“還有,你別忘了,如今的咸陽城裡已是修士雲集,你若將軍隊調來,沒准就有那不要臉的直接出手干預。”
“修士雲集?”嚴衡不自覺地蹙眉。
“就我這陣子的觀察,貌似連徒子徒孫都被帶來了,大有分贓之前先打上一架的意思。”吳名撇嘴道,“也虧得是咸陽城裡修士太多,已經沒法靠靈氣來分辨身份,我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過來找你。”
“你能在我身邊待多久?”嚴衡話一出口便馬上搖頭,改口道,“你還是直接告訴我,你打算什麼時候鼓動這些災民攻打咸陽城吧。”
“兩三天內是沒可能,但我估計也就是這十來天的事。”吳名道,“我在等一個契機。”
“何意?”嚴衡不解地看向吳名。
“就算是造反也要師出有名,哪能說打就打,總得先找個由頭激起民憤不是。”吳名道,“說白了,就是看災民手裡的乾糧什麼時候吃光,等大家全都開始沒飯吃了,差不多就該一起造反了。”
“……”
嚴衡總覺得吳名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但他自己並未真正謀反過,無法在這方面提供更加切實可行的方案,只能轉而提醒道:“那我呢?你說要帶我走,卻沒給我任何安排。”
“我還沒想好。”吳名抬手摟住嚴衡脖頸,“我肯定不能把你帶到災民那邊去。你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往災民堆裡一站,人家也只會當你是官府派出來的奸細。我要是把你帶身邊,人家肯定以為我被官府收買了,有多遠躲多遠。”
“……”
“但要是等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去找你,我又怕來不及。”吳名沒理會嚴衡哭笑不得的表情,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天曉得那通道什麼時候能夠打開,打開之後又能持續多久,萬一來不及,那我不得哭死。”
“你會嗎?”嚴衡失笑。
吳名回了雙白眼,“形容,懂不懂,別什麼話都較真。”
嚴衡笑了笑,隨即心念一轉,“對了,你說通道在咸陽宮中?”
“貌似。”吳名點頭,“至少那名陰司的記憶是這麼顯示的。”
“那我不如想個法子入宮,在宮中等你。”嚴衡道。
“也行。”吳名點頭,“那你也不用出城了,等我帶災民攻城的時候,你就直接進咸陽宮……唔,明天給我找塊玉,我做兩個同命鎖,你拿一個戴身上,我找你的時候也容易。”
“好。”嚴衡點頭,“還要準備什麼?”
“還要……”吳名眨了眨眼,想了想,很快道,“準備點能帶回現代的東西好了,比如上好的玉石,多多益善,還有藥材,尤其是我藥浴用的那些,再帶些金子——不用帶太多,那邊的金子已經不怎麼值錢了。對了,銀子和銅錢半點別帶,這兩樣已經徹底不值錢了。”
“那什麼值錢?”嚴衡問。
“讓我想想。”吳名把二十一世紀的生活回想了一遍,“珠寶,稀有的木材,古董……古董就算了,這裡的東西拿出去也不知道算不算古董……若是能把這裡的靈氣帶出去就好了……靠!”
吳名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明白商鬼和夏伯為什麼不帶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