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瑪
"伊伯茨說你掉隊了,本來他想讓狼牙巡邏隊出去找你,被我阻止了。"男人腳步輕盈,停在黑索面前,"今年的暴風雪非常大,出去恐怕就回不來了。"
"你做的對。"黑索轉動發麻的舌頭,艱澀地開口。
"真是蠢貨。"男人哼了一聲,看了看黑索的臉,掏出一副雪鏡架在他鼻樑上,"眼睛傷了……你在雪地裡走了多久?"
黑索不語,高大的身軀忽然晃了晃,向前倒了下去。
"薩倫法!"男人驚叫一聲,及時抱住了他,探了探他的脈搏,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彎腰將黑索扛在肩頭,往雪地車走去,"初光,到前面去開車,把那個該死的C國蠢貨也給我挪到前面去。"
"他怎麼了?"初光探頭,"我靠,黑索大人睡著了是這個樣子的啊……"
"什麼人睡著了都是這個樣子,不會比我更帥一點。"男人皺眉,"他不行了,身體機能已經到了極限……他媽的,他以為自己是衛星啊,全天候動用異能……初光你這白痴給我快一點兒,聽到我的話了麼?"
"可是……他也不行了。"初光指了指躺在後座上的褚銳,"他中了毒,恐怕各個器官都在衰竭。"
"該死。"男人看了看褚銳的臉色,"把後座打開放平,用安全帶把他們固定起來……去藥箱裡找找,得先給他們注射一點能量,對了,給他那個C國姘頭加7毫克貝塔血清。"
初光飛快地行動著,男人將黑索打個顛倒放在褚銳身旁,跳上駕駛座,一邊打火一邊嘟噥:"他媽的,又要下雪了,我們得在三個小時內回到塔台。"
褚銳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這房間詭異極了,天花板很低,也沒有窗,只擺著幾樣十分簡陋古樸的家具,包括他身下這張粗鐵架子床。
雖然沒有窗,但房間裡的空氣卻是流動的,能感覺到輕微的氣流,褚銳注意到房間四角的天花板裝著幾個四方形的鐵柵欄,猜測大概是通風口。
那麼,這是在地底下了?褚銳側身躺著,右臂因為血流不暢有點麻了,想要翻個身,卻無法指揮身體,只能虛弱地眨了眨眼。
繼而想,薩倫法呢?
"啊哈。"一聲帶著諷刺意味的低笑傳來,褚銳這才注意到房間一角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因為他站在櫃子的陰影裡,又穿著一身黑,所以剛才沒有被發現。
"你醒了。"男人慢步踱了過來,彎腰,炯然有神的眸子盯著褚銳的臉,良久一笑,"真是沒用的東西,連這麼弱小的生物都不能殺死,我還以為大祭司的屍靈很厲害呢……"
褚銳驚訝地發現他的眸子竟然也是詭異的妖瞳,和黑索的非常像,只是左眼的顏色偏一點點黃,看上去不像黑索那麼冷,反倒帶著些玩世不恭的意味。
"薩……黑、黑索呢?"褚銳沙啞著嗓子問。
"在生病咯。"男人直起腰,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睥睨著褚銳,"他嚴重脫水,營養不良,而且右腳的傷太厲害了,要是再晚一點恐怕就要截肢了。"
"截肢?"褚銳有驚又急,"不……"
"放心啦,只是差點截肢而已。"男人摸摸鼻子,"還好我治跌打有一套。不過腳踝已經凍傷了,今後恐怕要得風濕,像以前一樣是不行了。"
褚銳心裡抽抽著疼,黯然不語,沉默片刻說:"我、我能去看看他麼?"
"不能。"男人幹脆地說,"你的情況比他嚴重的多,我用了很大劑量的貝塔血清才清除了你身上的屍靈毒素,原本還擔心你變腦殘呢,現在看來還沒那麼嚴重,你真走運。"
"我、我覺得還好。"褚銳胳肘用力想要起身,但未能如願,累的滿頭大汗。
男人翻了個白眼,說:"別折騰了,你雖然看不了他,但他一定會來看你的,事實上,這幾天他就住在這裡。"指了指他身邊,"他昨晚就睡在那兒。"
"哦。"褚銳看了看,這張床大概有一米八,很大,旁邊整齊地放著另一套枕被。
"他十天前就差不多恢復了健康,可是你情況不穩定,一直在昏迷,所以他總是擔心你會忽然死掉。"男人勾著嘴角笑笑,"塔台的醫療設備很有限,可沒有什麼死亡呼叫服務,所以他堅持睡在你旁邊。"
"塔台?這裡就是塔台?"褚銳驚訝,"那麼你是……"
"我是塔台的負責人。"男人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叫厄瑪。"頓了頓,補了一句,"厄瑪.黑索。"
黑索?褚銳詫異,他也姓黑索?嫡系的黑索家族不是只剩下薩倫法一個人了麼?
"很意外嗎?"厄瑪笑了笑,"你大概也聽說過,薩倫法是黑索家族唯一的後裔,那麼我呢?啊哈,有趣的謎語,來吧,猜猜看。"
褚銳茫然搖頭,厄瑪聳肩,"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嚴格意義上說,我並不是一個人,雖然我看上去確實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但事實上,我只是一個基因備份,黑索家族的基因備份。"
褚銳愕然,厄瑪接著道:"只是很不巧,也許是某個複製環節出了問題,我跟其他的基因備份並不一樣,我活了,擁有了意識,以及智慧。"
"你說的,是克隆嗎?你是薩倫法的克隆體?"
"我是克隆體,但並不是薩倫法的。"厄瑪說,"我使用的是黑索家族的遺傳基因,只是細胞取自薩倫法,因此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的遺傳信息比他更加正宗,更加古老。"
"那你為什麼會在塔台?"褚銳問,"對克隆人,日不落是和正常人類一樣對待的嗎?"
"當然不。"厄瑪聳肩,"因為我擁有了意識,按理說是一個失敗體,本來應該銷毀的,但出於一些原因被留了下來,掌管塔台——我身體裡流著黑索家族的血液,我的忠誠無人能及。"頓了頓,又道,"況且……薩倫法是一個十分寬容的人。"
他說的很隱晦,褚銳也無心追問,醒了這麼一會,他已經非常疲倦了。
"你應該再睡一會,一個小時後我會來給你輸液。"厄瑪伸個懶腰,往門口走去,"還好你醒了,不用繼續注射貝塔血清,說真的,我真怕把你搞成個白痴植物人什麼的,薩倫法八成會殺了我。"
門從外面被打開了,黑索出現在門口,手中拄著一支簡單的枴杖。
"你在這兒幹什麼?"黑索看著厄瑪皺眉,"不是一個小時後才給藥的麼?"
"我關心一下你的未婚夫不行嗎?"厄瑪挑眉。
"謝謝。"黑索冷淡地道,"不過我不覺得有這種必要。"
"哈。"厄瑪冷笑,"可是伊伯茨大叔覺得很有必要呢。"
黑索的眉皺的更深了,妖瞳流露出危險的眼神:"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這個孩子的背景恐怕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單純。這一點也正是我的看法,我詳細查過關於他的信息,但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二十年了,我從未在數據分析中遇到這樣混沌的數據云。"厄瑪毫不避諱閉目假寐的褚銳,接著說,"何況,伊伯茨大叔認為,你正在試圖在他的身上延續曾經那段危險的不負責任的感情,這對你、對他,以及對死去的詠釋大師,都是非常不公平,非常錯誤的。"
黑索沉默地看著厄瑪,眼神陰鷙,良久抬了抬下巴,道,"我只說一遍,厄瑪,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還有,我警告你,我並不是一個寬宏的人,不要嘗試觸及我的底線。"
厄瑪呼吸一窒,雙眸竟無法和他對視,掩飾地垂下眼,輕咳一聲,道,"當然。"
"替我轉告伊伯茨隊長。"黑索接著說,"我非常清楚我在幹什麼,對於感情我比他想像的要理智的多,我需要尋找的並不是一個替代品,而是一個全新的人。"
"但你不能否認,他們真的非常相像。"厄瑪低聲嘟噥。
"我不否認,最初也正是這一點吸引了我,讓我留下了他。但這並不意味著這是我愛上他的唯一理由,事實上,在我對他的感情裡,它只起到了催化的作用,並未觸及本質,甚至,現在這種影響已經完全消散了。"
"但願如此。"
黑索不置可否,眼角掃過厄瑪身後,神色忽然變了:"他醒了?"
"呃……是的。"厄瑪摸了摸鼻子,"二十分鐘之前。"
黑索微微眯起雙眸,意味深長地看著厄瑪,厄瑪低頭:"我想你應該想和他單獨談談,但……請不要太久,他還很虛弱。"
厄瑪走了,黑索回手關門,將枴杖立在門口,走近了床前。
即使他的腳步非常緩慢,褚銳還是發現他右腳的動作不是那麼自然,顯然是落下了傷。
"你的腳,怎麼樣了?"雖然心中疑惑,但褚銳並未就他和厄瑪之前的對話發起質問,相反的,他更關心當下的事情。
"哦,要再恢復一段時間。"黑索坐到了床沿上,在床頭櫃裡拿出一個體溫計,"張嘴。"
褚銳含著體溫計,含糊道:"厄瑪說你的腳會落下風濕,以後很難根除。"
"他還說你會成為植物人,或者傻子什麼的。"黑索抽抽嘴角,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微笑,"他接受的教育一直是通訊工程方面的,醫療只是業餘愛好,所以,不要那麼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