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朦朧

　　自從塔格的木頭研究小組花了幾天時間，能熟練做桌椅板凳之後，江餘第一次去了列邇家，塔格扛著一套桌椅放在院子裡，列邇聽到聲音走出屋子，見了他們臉上露出笑來。

　　「還以為塔格和阿餘住在一起就想不起阿爸了呢，扛的是什麼？快放下，」說著轉頭朝屋裡喊，「梅柏快來看。」

　　話音剛落，屋裡就走出一個黑色短髮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健壯，眉間倒是很平靜溫和，他出來便站在列邇身邊，一手自然的環在列邇肩膀，先和塔格打了招呼，又笑著和江餘打招呼問好。

　　「塔格這兩天在忙著做這個？」梅柏注意到院子裡的桌椅，指著問道。

　　「嗯，阿餘教我的，桌子和椅子，我也覺得好用。還是阿餘想起來要我送一套過來的。阿爸，梅叔，你們坐上去試試，這是新做的可以靠背的。」

　　四個人圍著新出爐的桌子坐下，列邇去廚房拿了一些水果出來給他們吃，邊和他們說話，他們是早上吃了早飯來的，梅柏留他和塔格吃午飯，江餘還記得列邇給他送衣服的事情，點點頭說道，「列邇叔，今天中午我幫你做飯吧。」

　　塔格接話，「阿餘做飯很好吃。」說完又覺得不太好，支吾道，「阿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阿爸沒吃過那些菜，但是你不想做也可以，因為你每天做飯很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江餘哭笑不得，「放心吧，我沒有不願意，看你們愛吃我挺高興的。」

　　列邇笑出聲來，「塔格就是有點傻的，你別介意。那過會兒讓塔格和梅柏一起去打獵吧，中午好好吃一頓。」

　　梅柏是部落的造屋人，對建造石屋很有經驗，四個人坐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他在看桌子的構造，看懂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裡也對江餘多了一分讚賞。

　　等塔格和梅柏走了，江餘就和列邇去他們廚房準備食材，江餘環視了一周，廚房的結構很精巧，佈置也簡單合理，列邇帶他轉了轉，江餘帶來的矮板凳被他們搬到廚房，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洗菜摘菜。

　　江餘覺得列邇好像有什麼話要和他說，果然，沉默了一會兒，列邇開口了。

　　「阿餘，你是個好孩子……」

　　江餘手下一停，按照一般的故事，接下來對方要給他發好人卡了？

　　「很聰明，」說著挪了挪屁股，「今天能做出凳子，以後還會做出很多東西，謝謝你肯把這些教給塔格，塔格遇到你很幸運。」

　　江餘笑了笑，「我也很幸運，如果不是塔格，我可能死在密林了。」

　　列邇嘆了口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塔格他，因為他父親的不幸，很努力的學習捕獵，在他沒成年之前，是部落裡很好的獸人，也有雌性喜歡他，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他臉上身上都留下了疤痕，雖然不多，但是臉上的疤對獸人來說，是一種類似與恥辱的東西。」

　　江餘停下手裡的活，認真聽著列邇的下文。

　　「你大概也發現了，雖然疤痕不是很嚴重，但塔格不再和以前一樣受歡迎了。後來，塔格從小一起長大的雌性密爾狄也和別人結為伴侶。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許我不說，塔格不會告訴你，你願意和他待在一起，我很高興。但是……如果你心裡還是不能接受塔格，就不要給他希望了，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又有第二個人離開他。」

　　江餘沒有立即回答，思索後問道，「塔格不再和以前一樣受歡迎了，那總還有雌性願意和他在一起的，怎麼會一直找不到伴侶？是塔格不願意？」

　　「阿餘，看來你真的沒有在部落生活過，你有沒有觀察過其他獸人，每天都有人受傷，但是很少有人會留下明顯的疤痕在身體上甚至臉上。」

　　江餘點點頭，好像的確……是的……

　　「其實獸人們的體質很好，他們在密林受傷後，在密林中有兩種常見的草藥，及時服用後會加快傷口結疤的速度，回到部落再服用幾天草藥，一般的傷口就好的差不多了，等疤痕脫落就看不出來了。而且獸人們捕獵時會避免野獸在臉上抓傷，在獸人祖先的傳統裡，臉受傷很不吉利，也代表恥辱，現在這種觀念已經淡了很多，但還是存在的。」

　　江餘很疑惑，「難道臉上受傷一定會留下疤？」

　　「當然不是，以前也有獸人不小心傷了臉，但只要好好服藥治療，都可以恢復。只是獸人在養傷的時候，吃一些食物傷口就會有些惡化，兩年前我們還不知道哪些食物是可以給受傷的獸人吃的，經過惡化的傷口雖然吃藥後還會結疤，但是疤脫了後會留下痕跡。所以受了輕傷的獸人在養傷期間只是會喝點粥，不吃其他食物。後來，部落裡來了一個人，那個雌性和你的經歷很像，是特理從河裡救起來的。」

　　江餘馬上就明白了，除了那個二貨還能是誰，「阿木？」

　　列邇點點頭，「對，阿木來了以後發現這個情況就找到祭祀，告訴祭祀了一些適合養傷時候吃的東西，所以這兩年獸人們受傷後也可以吃的飽飽的。本來塔格受傷的時候，也是阿木幫他治療，但是等塔格快恢復的時候，不知道吃了什麼，傷口惡化非常嚴重，幸好有阿木在才沒事的。經過惡化的傷口難免留疤，我不相信塔格自己亂吃東西，後來我問他傷口怎麼會惡化，他……沒告訴我。」

　　江餘也皺著眉，一定是有人給塔格吃了什麼，而且是他很信任的人，傷口惡化很嚴重，八成是故意的，所以塔格才不願意告訴別人。

　　「後來呢？有人接受塔格嗎？」

　　列邇點點頭，「塔格經過這件事後不久，密爾狄和另一個人結為伴侶，很是低沉了一陣子。有一個雌性在這段時間很照顧他，但是突然有一天那個雌性就不再去找他了，我偷偷去問過，那個雌性說……是因為密爾狄。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只是心疼塔格。」

　　「還有一件事……塔格去密林歷練的時候心情不太好，其實他那個時候還不到歷練的時間，至少可以再過三四個月去歷練。他進密林的時候是野獸們很暴躁的大雨季，碰到了四五隻達路獸，我後來知道的時候，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他提前去歷練，也是因為密爾狄的態度，他對後來成為他伴侶的那個獸人，很……我不知道怎麼說，沒有明確拒絕吧，那個獸人已經通過成人歷練，如果密爾狄答應，他們馬上就可以確定伴侶關係。」

　　「所以塔格當時才迫不及待，都沒好好準備就進了加爾密林，還受了重傷？都這樣了密爾狄還離開了他？！」

　　列邇抿了抿唇，「我告訴你密爾狄的事，是想讓你別介意，如果他來找你，你要相信塔格，塔格不會對已經有伴侶的他有別的想法的，你別因為這個……責怪塔格。」

　　江餘明白列邇想說什麼，他突然想到，既然密爾狄會去找之前願意和塔格在一起的雌性，那會不會，給塔格吃東西讓他傷口復發的人也是……

　　江餘懷疑了，也下意識的問出了口，「那會不會是密爾狄給……」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塔格的聲音，「阿爸，阿餘——我們回來了。」

　　江餘只得把那句猜測嚥回肚裡，看著塔格一臉笑容把腦袋伸進廚房，然後走進來把獵物放在石案上，蹲在身邊幫他們撈菜，換水，和列邇剛才說的那樣，覺得心疼。也許那個時候的塔格，就像是他看到常宵帶著人來逼他要股份的心情一樣。不，也許比那心情沉重的多。

　　列邇已經恢復溫和的笑臉，剛才的難過都收起來，揪了揪塔格的耳朵，「累了吧，去外面和你梅叔休息，這裡我和阿餘就夠了。」

　　塔格猶豫了一會兒，他雖然看不出來，但是直覺好像有不太好的事情。江餘學著列邇的樣子揪了揪他的耳朵，道，「出去休息吧，一會兒就吃飯，我保證，很快的。」

　　塔格耳根發紅，老老實實出了廚房。列邇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江餘把菜放進鍋裡用加大版勺子炒，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挑起。

　　說起來他和塔格認識並不久，喜歡一個人要多久？經歷了失敗的暗戀，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快就對別人動心，但是每次對上塔格的眼神動作，都覺得很溫暖。

　　「塔格很好，」江餘開口，他知道雖然炒菜聲音很大，但是列邇能聽見的，「他很好，我……沒想過要離開他，列邇叔你放心，即使密爾狄來了，我也不會走的。」

　　列邇切菜的手頓了頓，也微微笑了，「嗯，如果你想知道那件事到底是誰，就問他吧，塔格不會騙你的。」

　　江餘和阿木一樣，很特別，也很能幹，如果他願意留在塔格身邊，自己也就放心了。列邇看著江餘炒菜，鍋裡傳來的香味讓人垂涎三尺，「阿餘，可以和你學炒菜嗎，」列邇吸了口氣，「很香。」

　　「當然啦，要不下一個你炒？」

　　列邇驚訝道，「可以嗎？」

　　「可以啊，我在旁邊告訴你怎麼做就好了，很簡單的，你來試試……」

江餘教列邇做了兩道簡單的菜，列邇家的調味料沒有他收集的全，江餘還告訴了列邇好幾種調味料要怎麼放放多少，讓他以後自己試試。

　　飯桌上梅柏知道這是列邇新學的，吃的很開心，塔格就不說了，他每天每頓都吃的很給面子，他們兩個在列邇家賴了一天才回去。

　　晚上要睡的時候，塔格在門口和他道晚安，卻沒有立刻回去，「阿餘……阿爸是不是和你說什麼了？」

　　嘿，不傻嘛，江餘心裡一軟，說道，「沒什麼，只是擔心我會離開你。放心吧，我沒打算走，軟飯還沒吃夠呢。」

　　塔格愣了愣，習慣性的摸頭髮，臉上抑制不住的喜色，雖然不知道軟飯是什麼，但是江餘說不會走可是聽的明白，「阿餘，我以後都和現在一樣照顧你，」塔格嘿嘿傻樂，「不是，以後更努力的照顧好你，你早點睡，晚安。」

　　「晚安。」

　　江餘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以後更好的照顧他？倒是比那些永遠愛你動聽多了。至於以前的事，只要那個密爾狄不找上門來，他也不會去揭塔格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