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先憂之憂

　　塔格來時便看到兩人在院子裡說話，心中擔心，忙跑到江餘身邊，三人一時無話。

　　沉默一頓，密爾狄低頭笑笑，「德羅傷還沒好，我先回去了，江餘，你……要說話算話。」

　　說完也未等二人回話，轉身慢慢走了。

　　江餘看他離去，背影確是有些蕭瑟，心有所動，曲肘捅了一下塔格。

　　「你去哪了，回來都不見你。」

　　「我剛才去阿爸家了，阿餘，密爾狄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有啊，」江餘聳聳肩，輕鬆道，「他說讓我好好對你。」

　　塔格訥訥說：「阿餘你別哄我，是不是密爾狄說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了。」

　　江餘踮腳搭著他肩膀往屋裡走，「沒有，我……你去列邇叔那裡是出了什麼事嗎？怎麼不等明天再去？」

　　他有心說自己不能生子的問題，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反正不急於這兩日，不如看看有沒有機會旁敲側擊問問塔格對孩子的看法，再說不遲。

　　聽了密爾狄的話，其實他卻有些心虛，之前那些雌性也許條件並不很好，但都是正宗的雌性，不像自己是個冒牌的。

　　「阿爸今天看到我的衣服，很是喜歡，說想試著做，我回來忘了和你說，所以拿了一些線和木針給他。對不起，我沒和你說就給阿爸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江餘心念一轉，「這有什麼，不過編織的方法還是要我和列邇叔說的，自己摸索又沒有樣品，可不簡單。要不明天我就去，正好我也得給列邇叔做衣服，他大概是想給梅叔做一件？」

　　他是想先刷刷未來阿爸的親密度，以後攤牌也比較容易接受。

　　塔格卻說：「不急在這兩天，新傢俱的模型好像有點問題，明天還得麻煩你看呢。」

　　江餘有些詫異，塔格許久沒在傢俱上有問題了，一些小地方他們三個人研究一番就會解決，難道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不過不管他怎麼想，塔格說了他當然要看看，近來傢俱生意很好做，塔格三人都是每日做些木匠工作，雖然他說這樣比以前生活輕鬆，江餘看了也有些心疼他忙碌，每天盡力做些開胃飯菜，讓他多吃些。

　　他每天除了研究新的編織衣物方法，還將棉花與另一種苧麻混合，紡出更細更結實的紗線，還用苧麻做了細麻繩。一周前按照記憶的樣子讓塔格給他做了幾個梭子，這幾天一直在實驗，等熟練了梭子的用法，就和鑄造器具的獸人商量，看能不能做出彈簧，把彈簧放進梭子裡做成飛梭，到時候就可以快速織布出來。

　　塔格穿上衣服沒兩天，所到的地方有很多人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不過塔格交好的獸人不多，雌性更少，所以傳播速度比較慢，但是也有人詢問。

　　塔格雖沒有隱瞞，告訴來詢問的獸人是江餘用棉花做成的衣服，但是要是對方伸手想碰他，卻小氣的不肯讓別人摸身上的衣服，按他的想法，摸壞怎麼辦，阿餘做一件衣服這麼辛苦，他都捨不得穿的！

　　當晚上江餘問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江餘忍不住哈哈大笑，心裡卻自有一番甜蜜。

　　塔格對這身衣服可是好的很，因為第一次穿著它幹活的時候被木頭劃了一下，後來做工的時候就換回獸皮衣服，任他說了好幾次都不穿，只有出門見人才小心翼翼穿上炫耀。

　　江餘氣的牙疼，就是看他工作出汗難受才讓他穿，這下好，幹活還是穿著一身汗的衣服，他織的衣服一邊乘涼去了。不過嘴上埋怨，他卻不肯說什麼重話的，心裡還開心的不行。畢竟看到自己做的東西被人珍惜，不感激是不可能的。

　　之後的兩天江餘的生活也沒什麼大的改變，他有時心裡想，要是就這樣一直到結為伴侶就好了，要是他和塔格做了伴侶，即使塔格知道他不能生子也絕對不會拋下他。

　　不過每次一有這念頭，不等深想就先唾棄自己一般，然後林黛玉似的傷春悲秋片刻，初時還想著要不去和列邇多相處一些，可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他有去列邇家的打算，塔格都會拉著他問一些傢俱結構。

　　後來他也覺得自己心裡藏著事情，去了免不了表現出來，還是等他先和塔格坦白後再從長計議，平日也不提這事，後來梭子終於被他降服，便又忙著織布。

　　這次可是真真的織布了，不是用木頭舌針編織的衣服，那個說起來更像棉毛衫，不過現在，江餘看著手裡的一匹奶白色布料，雖比不上現代那麼密實平滑，卻也很不錯了。

　　簡維爾更是激動，連連稱讚他，梭子他也看見了，不過江餘研究了很久，初時他也跟在旁邊學一些，後來要忙著縫衣服，也沒看全，這會求著江餘教他織。

　　江餘和簡維爾的關係也好了很多，他和阿木本都是一個地方而來，對阿木自有一番說不出來的親近，三人常在一起，剛開始時和免不了有時會忽略簡維爾，客氣有餘親近不足，好在簡維爾並不在意，現在三人打成一片，相處間隨意很多。

　　「阿餘，我好像又織錯了。」簡維爾看著手裡歪扭的布，雖然嘴裡抱怨，面上卻笑意盈盈。

　　「那也比我好吧。」阿木舉起手裡一塊皺成一團的織物，他純屬來湊熱鬧的。

　　「布不能用獸骨針縫，我和熔匠店的莫可商量過了，看能不能做針和剪刀，說好今天下午去拿。」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現在江餘和莫可關係也不錯，因為他之前告訴莫可的錘子斧頭什麼的都很有用，後來他要做什麼工具，莫可都很有興趣，手藝也極好。

　　忙碌的一天結束，江餘和塔格窩在一起吃晚飯，做的菜都是兩人喜歡吃的，江餘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布做好了，他必須要去見見列邇。

　　在去之前，之前一直拖了好幾天的事，也必須告訴塔格，再逃避下去可不是好事。飯間他便一直在斟酌如何開口。

　　「阿餘，我昨天去給阿爸送了些紗線，他問我們，」塔格兩眼發亮的抬眼看著他，「阿爸問我們，有沒有商量好，什麼時候舉行儀式，我……也想早點舉行儀式，阿餘，你願意嗎？」

　　江餘卡了卡，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和塔格一起生活越久，他越覺得愛這傻大個。

　　「我自然願意，不過……塔格，等吃完飯，我有件事想告訴你。」說完便低下頭不再多言。

　　塔格有些疑惑，不過也沒有多問，等收拾完碗筷，兩個人就在院子裡的長凳上一起坐著，凳子上釘著獸皮，裡面加了些去籽的原棉，坐著很舒服。

　　平日江餘最喜歡在傍晚和塔格在院子裡坐著，說些沒什麼重點的話。

　　看出他的不安，塔格張開兩臂抱著他，低聲問，「阿餘？」

　　江餘回抱住他，思慮良久，也沒有用之前想到的種種試探話語，「塔格，我從別的世界來，我……不能生子，你真的要和我做伴侶嗎。以前你不知道，現在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怨你。」

　　抱著他的手臂收緊了一些，塔格聲音裡卻無半點猶豫，「怎麼會，不管怎麼樣，只要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放棄。阿餘，你這些天不開心，是因為這件事嗎？」

　　江餘沒想到他這麼痛快決定，有些呆滯，「塔格，你好好想想，別這麼快決定，如果和我做伴侶，以後就沒孩子了，而且，還有你阿爸，大概也不會同意……」

　　塔格親了親他，帶著安撫的吻落在他嘴角，看著他的眼睛微笑，「阿爸不反對，阿餘，我們和安朗一起舉辦儀式，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列邇叔不會……反對？」江餘突然福至心靈，前些天塔格有意無意不讓他去找列邇，自己卻去了幾趟，「你這兩天去列邇叔家裡，就是因為說服他同意我們的事？你怎麼知道？」明明他沒說過，連他自己都是前些天看到亞木才注意到。

　　「阿木和你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他不能生子的事除了特理的家人，我和安朗也知道，特理能和阿木在一起，我可不能比他差，」塔格湊過來蹭他的臉，繼續說道，「那天看到亞木，我晚上去找阿爸告訴他，阿爸沒反對，只是有些擔心，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找他吧。」

　　江餘眼角有些酸，沒有開口，怕一說話就是哽咽。看起來粗神經的塔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他，為他掃清以後可能會遇到的困難，讓列邇接受他。

　　他按著塔格的肩膀往後推他，壓在身上去親他。

　　結果沒忍住的眼淚糊了塔格一臉，還親的難解難分。

　　許久他趴在塔格身上嘿嘿笑，掐了塔格一下，故作惱怒，「你不早說，害我擔心這麼久。」

　　塔格雙手摟住他以防他掉下去，也看出江餘現在沒事了，順著他的話解釋，「我是看你好像之前沒注意到，怕和你說你又多想，我能解決的。」

　　就算他以後不提起這件事，塔格也不會責難他，反而會覺得他只是沒有想到嗎？這傻子！但是他覺得自己更傻，說不清心裡是心疼還是自責，這樣的塔格讓他怎麼不全心相予？

　　想及此江餘又俯身在他鼻尖上親了一下，臉上還是溫笑神色，眼中卻認真的低聲說，「謝謝你，塔格。嗯……你之前說的事，我同意了。」

　　「嗯？」塔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你說和安朗一起舉行儀式，我同意了。」

　　塔格明白他的意思，滿臉欣喜，歡快的點頭，「那，那我們這兩天去告訴族長和阿爸，明天就去，行嗎？」

　　「嗯。讓安朗和簡維爾大吃一驚好了。」江餘略一翻身，側躺在長椅裡側背靠椅背，兩人躺在也不嫌擠。

　　「安朗一定會氣死的，他追簡維爾兩年多了才定了大雨季舉行儀式。」

　　看著塔格的樣子，江餘覺得如果他現在是獸型，尾巴肯定甩的和陀螺一樣，想到獸型的毛絨大貓，他有點手癢。

　　最後他自然沒委屈自己，不久後，他就在院子裡給毛絨大貓梳毛了，心裡暢然，之前覺得壓著自己的大石，被人這麼輕易就搬開扔遠，胸間覺得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