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魔念
葉宇懷疑是自己過分敏感所造成的錯覺,搞不好小鬼只是用手擦擦他的嘴唇,因為他睡覺流口水。
想到流口水,忍不住又用手背擦擦嘴角。接著葉宇木愣地看著床的上方,那些暗沉的蚊帳花紋。精緻到極限的花紋完全融合在光滑的布料裡,因為剛才睡覺的時候撩起一邊帳子,清冷的白光在那些花紋上默默地流動,交織成一種奇異的景象落到葉宇的眼眸裡。
看著看著,葉宇又想睡覺,不過想起夜半不知道跑出去上廁所還是去糾結自己是個基的小鬼,他只好無奈地再次起床。
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放他到處跑實在是不放心。
奶爸真是個辛苦的活。
葉宇其實很想穿鞋子,問題是他看了一遍地面也沒有看到有雙鞋的。給他換衣服的人是恨不得他是植物人,永遠不用下床吧。
而且換掉的舊衣服跑那裡去了?青竹劍掉到水裡要撈回來可能已經無望,問題是他縫在衣服裡的銀票呢,這可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後的財產,不會被人拿去扔掉了吧。
這個世道要是沒錢,連飯都沒得吃。
葉宇光著兩隻腳,下盤空虛地往前飄著走,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飄過去的是隱藏在深夜裡的魑魅魍魎。他走出門,看到院子裡的月光如晝,照在木質結構的格子窗戶上,有一種古典含蓄的美感。
老梨樹花葉微微搖曳,滿樹霜華盛開。
來到這個世界後,幾乎是天天疲於奔命地趕路。最悠閒的一日竟然還是他穿越那天,不知道有誓言符,也不清楚朝閩是誰,更別提那一路殺氣騰騰的神經病。
洞仙派就是在深竹林裡,房屋都是就地取材的高腳竹屋,極目而去全是綠色的竹子,說是有特色,卻不能算是不可取代。畢竟就是現代,高腳樓竹子屋什麼的,還有少數民族在建造。
跑出竹林,進入南鎮時,也曾經被那種精緻的古香古色震撼過。但是接下來的日子,竟然是一天都沒有停下來看看這個不知名的時代,這個世界。
葉宇覺得這日子過得是真的沒什麼意思,這麼天天提心吊膽地操勞下去,在頭禿前命都給操勞沒了。
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如果裡面這玩意消失就好了,葉宇面癱地想,他一定會立刻飛奔進深山老林裡死都不出來。
至於小鬼,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葉宇走出門後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他跑到哪裡去,這麼個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跑丟了去哪裡找。
走出院子,發現還有一進房屋,屋子沒有燈光,陰森森得很滲人。葉宇連忙走出去,見到大門開著,自然而然地出了門。
腳剛踏出門檻,入目就是一條漫長高聳的木質長橋,橋木深棕,看起來油光水滑的。橋下是深崖斷石,在深夜裡黑黝黝得深不見底,就跟怪獸的大嘴那麼可怖。他才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在高達百米的山崖上。
在機機械如此不發達的世界,他們是怎麼在這種地方建屋子的?住在這裡哪天一個泥石流,估計還沒有被壓死,就直接摔下山崖翹辮子。
葉宇小心翼翼地走過長橋,發現對面是亭台相連的蜿蜒長廊,廊道曲折到不見盡頭,連接著無數個深淵澗流,如同小型的萬里長城工程再現,不可思議的壯觀景象。
廊簷下每隔一段路就掛著一個精美的燈籠,滿地月光如霜雪,白森森寂靜得可怕。
葉宇試著叫喚幾聲小明,發現除了回音外沒有任何人出現。看著前方曲折的廊道,葉宇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夢,可是手上的牙印還在隱隱作痛。或者這裡其實是陰曹地府,他可能已經死了很久,痛只是他生前留下的本能感受。
恐怖片後遺症,葉宇一臉淡定往前走,決定不自己嚇自己,找到小鬼要緊。闃無一人的走廊,靜默無語的暈黃燈籠,還有從廊外闖入的月光,構成一副色彩濃重陰暗的畫作。
葉宇雙手抱胸,目光呆滯地往前走,如風中的幽靈那麼孤苦寂寞。
他其實還在做夢,不同的是剛才的夢是在地洞走岔路,現在則是夢裡走長廊。這廊道未免也太長太曲折了,他繞著繞著都快把自己繞暈了。
突然虛浮的腳步一頓,葉宇發現自己踩到什麼,低頭一看是張紙,伸手撿起來,白紙上寫滿了墨字。
字體非常好看,葉宇撿起自己那少得可憐鑑賞能力,快速瀏覽幾下。上面寫的東西是……佛經?
再往前幾步,發現紙張越來越多,多到滿地都是。
葉宇手裡拿著幾張佛經,順著滿地紙張往前走,拐個彎發現前面豁然開朗,是一個亭子。亭子裡一張矮桌,有個人背對著他端正地坐著,手持墨筆正在寫什麼。
他的頭髮非常長,因為坐著頭髮都拖在地上,葉宇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黑,黑得這麼柔韌清亮的頭髮。因為是背對,所以葉宇只能看到他的後背,僅僅只是一個長發拖地,衣尾躺紙的後背坐姿,就有一種精緻的畫面感。
亭子,佛經,一個寫佛經的男人。
沐浴在月色下的靜謐安詳。
朝閩知道葉宇站在他身後,他心魔突起,幾乎無法自控。只能開始傾注真元之力,一筆一筆在紙張上刻畫下清心靜氣的經文。
體內無處宣洩的慾望死死相隨,讓他持筆的手背青筋暴突,雙目赤紅。金蓮之力沖刷過經脈的力量大到驚人,他習武的過程與任何人都不同,無師自悟,憑藉著驚人的天賦與領悟力進入到各大門派偷習武功。這讓他成功地將各家所長融合在一起,卻帶來不小的後遺症。
所學過雜,心魔橫行。他本來無情無心,這些隱藏在體內的雜亂後遺症都無法妨礙到他。可是一個葉宇卻逼得他幾近走火入魔,他從來不理會的心魔死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在他體內肆意而過。
一念情起,心魔頓生。
以朝閩自身的傲氣,他無法忍受自己會陷入到那種無法自控的發瘋狀態裡。
所以……一筆一筆地壓抑下去。
手上筆一劃,更像是刀裂過,紙張愣是給撕成粉末,混合著墨水,竟然斑雜得讓朝閩眼前一黑,胸腔鼓動。
葉宇哪知道朝閩要走火入魔,他好不容易終於看到個人,正在懷疑這貨是不是救他的人,當然也可能又是來殺「葉宇」的。
他現在看誰都是來殺葉宇的呵呵,心裡陰暗全是澀會的錯。
葉宇站了一會,才有些猶豫地開口,出聲打破這份壓抑的安靜,「請問,前輩?」
僅僅這一聲夾雜疑惑的呼喚,就讓朝閩停頓住所有動作,腦子最後一根關於壓抑的弦徹底斷裂粉碎,心底的躁動瞬間安靜而下,就如致命海嘯來臨前的可怖安靜。
魔生欲起,順其本性。
握筆的蒼白骨節用力到突起一抹堅硬的線條,毛筆尖上的墨滴慢慢往下滑,終於脫離開筆尖的桎梏,掉落在空中,眼看就要摔碎到白紙上。下一個瞬間,卻見墨筆流暢如圓地一畫,動作明明不快,卻乾淨利落地追上眼看要落紙的墨滴,將它再次蹭回筆毛裡,筆精準地落字——字,一個字。
欲。
要破情,先解欲。
心底沸騰到發疼的火焰平和下去,那種愚蠢的渴望竟然像是已經得到饜足那樣愉悅起來。
簡直不可理喻,這種感情。
朝閩目光暗沉,月色落到他發上如落到黑夜裡。他伸出手指摸摸自己的唇,緩緩露出一個溫軟的微笑,紅眼墨發,無端端竟然多出幾分不似人的鬼魅感。
身體裡的慾望完全釋放而出,下腹一緊,背脊骨已經發麻得讓他開始顫慄,這種血脈賁張的感覺陌生又完全奔湧而出,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
原來放縱這種慾望,是這麼輕鬆。
先將對葉宇的欲給解了,再想辦法解決這種不知道從何來的感情。
朝閩已經徹底將葉宇當成一種必須去除的困難,神擋殺神,情來滅情。
葉宇跟亭子裡的男人保持著一份警戒線內的距離,他現在對陌生人抱有十二分的警惕。叫了別人一聲後,才發現那位「前輩」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不想甩他的樣子。
既然不想理他,那麼他還是走好了,搞不好小明已經回房裡。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環境陰森森得非常有倩女幽魂的氣氛,葉宇後背有些發毛。這是一種身體對於外界,即將到來的危機的警告。
葉宇莫名地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不對勁。腳步慢慢往後,打算就這樣離開。
接著他聽到一聲輕笑,笑聲低啞,含著某種壓抑的喘息,纏綿入骨似的冶豔,怪異得很。
鬼來了,葉宇聽到這種聲音只有這種感覺,他立刻轉身,不打算再留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卻發現前方長廊上的燈籠突然逐漸熄滅,每一盞燈籠自動暗下來的瞬間,走廊就消失一節。
不是走廊沒有光看不見隱藏在黑暗裡,而是真正的,消失了。他剛才來的時候走的是什麼鬼東西?
「葉宇……」
耳側突如其來一聲輕嘆,夾帶著微濕的喘息,就這樣近到肌膚相親的地步地出現在葉宇身後。
葉宇瞬間頭皮發麻,被嚇到炸毛地要往前跳躍而去,哪怕前面的走廊全部消失都是懸崖,他也本能地想逃離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可是身體還未動,一隻手,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放在他肩膀上。
葉宇完全無法動彈,就跟被人點了穴,冷汗從額頭上滲出來,心跳因為突如其來的危機而狂跳起來。
又是……來殺葉宇的?
身後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才沙啞著聲音,音線微微顫慄,帶著某種黏膩濃重的慾念溫柔地說:「我要跟你,共赴雲雨之歡。」
葉宇,……他突然覺得,還是來個別的理由比較順耳,例如:你還是來殺「葉宇」吧,蛇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