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動心
閩心底一發狠,手上的暗勁可以瞬間將他重新甩回床上。可是不知怎麼,看到葉宇一無所知的表情,愣是僵硬著手指,無法立刻撕破臉。
如果知道他是朝閩,這個傢伙會怎麼樣?
朝閩手勁一鬆,手指卻更加僵直扭曲,在葉宇手腕上形成一個類似禁錮的動作,放與不放竟然讓他一時糾結起來。
他竟然會在乎,這個蠢男人的看法。
葉宇心裡完全沒有那麼多圈圈繞繞,他突然臉湊近朝閩,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疑惑。
朝閩有些不明所以,就聽到葉宇奇怪地說:「小鬼,你長針眼了嗎?」
剛才竟然看到小鬼兩眼放紅光,可是湊近一看,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黑漆漆得可以。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人,眼睛的黑色都蠻純正的,他上輩子的眼珠子是棕色的,現實中也很少看到純黑眼瞳的人。
朝閩手一甩轉身,終於壓抑住將葉宇撕碎的衝動。他看著屏風後面的大床,手指狠狠一掐,指甲扎入肉裡,內心深處那股惡意的火焰總算是壓下去不少。
他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忍耐。到了這個地方,就算葉宇不願意,逃也逃不出去。
葉宇突然聲音壓抑下去,「奇怪,這是什麼地方?」
朝閩頓時呼吸停滯,目光陰沉。
「小鬼,你知道我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
葉宇扯扯寬袖口,眼神警惕地觀察起四周來。他現在對陌生的地方都抱有十分的惡意,在沒有確定發生什麼事情前,他可不會再傻乎乎的亂相信人。
說實話,他這一路真的被人追殺怕了。
連在崑崙門外都會被人拎著劍砍,再蠢都知道這個鬼世界沒什麼地方能庇護他。
而且他現在非常肯定自己,不,應該是原來的葉宇一定有什麼秘密,或者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會遭到一大堆人的追殺。
而現在,他沒死,在一個華麗麗的地方醒過來。
那麼救他的人有什麼目的,葉宇面無表情地思考,不然別人憑什麼費那麼大的力氣救他。
大概真有施恩不望報的高高手吧,但是哈哈哈,葉宇不敢相信這種好事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原諒他吧,他剛被人砍下山崖滿腦都是這個澀會全是壞人的黑暗心理。
葉宇剛才站在門口的時候,只看到一棵老梨樹,在冷夜中滿樹綻放。時間還是春天,而且今天下過雨。他抬頭的時候,院子外面極遠的地方隱約有山峰的影子。
這個地方,是在山上?而且附近還有別的山,難不成他們還在崑崙門旁邊?
葉宇暗自思索,困難地將自己的處境從頭到尾梳理一遍。穿越導致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不足,對自身所附帶的麻煩認知不足,對朝閩也認知不足,就連崑崙門,他也不敢再上去。
斷崖那邊就是崑崙門,而余霖跟那個白毛神經病出現的地方就在崑崙門外,他傻才以為這只是巧合。如果想活下去,除了要殺掉朝閩外,還要搞明白被追殺的原因。「葉宇」這傢伙,麻煩事為什麼那麼多。
當然,首當其衝要解決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葉宇一副金田一江戶川柯南福爾摩斯附身的深沉模樣,在結合了種種蛛絲馬跡後,終於總結出真相,「我們這是在崑崙門?」
朝閩,……
他覺得自己內心深處那種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火氣,又要被葉宇的賣蠢給激起來。
他為什麼會對一個腦袋這麼白目的男人,有那種難以言語的慾望。這就好像有一天有人告訴他,他會對一隻食草的蠢貓產生了人倫大欲,並且還壓都壓不下去那樣可笑。
葉宇覺得這個答案是最好的結果,因為如果是崑崙門裡的人出現救了他們,那表示聖母門還是聖母門,跟那兩個神經病沒有半毛關係。
這其實只是往最好方面的猜測,葉宇不想將小鬼嚇得屁滾尿流才表現出一派樂觀,其實他心裡還很多種恐怖陰暗的猜想沒有說出來。
葉宇歪頭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沒有半個人,他也不打算跑出去亂闖,乾脆跟小鬼在這個房間裡窩一晚上,明天再等等有沒有人來。
其實他心裡已經蒙上一層陰影,竟然對小鬼也隱隱懷疑起來。
因為小鬼有時候的表現,都不太像是小鬼。只是因為孤身一人,葉宇總會有意無意地忽略過去,畢竟一個人,真的是太寂寞了。
寂寞得讓他都快沒有勇氣往下走。
葉宇將心底那種似有似無的疑慮塞回去,他覺得自己瘋了,連個十來歲的孩子都要懷疑。輕呼出一口氣,在背對著朝閩的時候,扯動幾下嘴角,終於自然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就這樣笑著回頭看向朝閩。
門外月色滿地流淌,直淌到青年的衣角上,他笑的時候連眉目間都似帶上清冽的月光,給人一種過分美好的觀感。
朝閩心弦一動,不再是那種澀得啞聲的不明所以。而是驟然而來的熏醉,落到心底的羽毛瞬間化成尖刺,扎得他猛地驚醒。
這甚至不無關情欲,也非好奇。
朝閩終於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直面自己內心裡面那種情動。
他從來不是樂意逃避的人,習武一道能走入巔峰,都是心智堅毅的怪物。他對葉宇根本不是一時的慾望,而是……
心動?
心動,對一個男人的心動。他這種無情無心的怪物?
他生來就不信親情,不信友情,更加不相信愛情。
與他談論情一字,不過就是綠瀟子跟崑崙門那個老頭子失敗而可笑的無聊話語而已。
欲可以有,情又是什麼?
因為猛然的醒悟,身體內鼓動而起的洶湧感情讓朝閩一時面目猙獰。他無意讓自己暴露得那麼早,腳步一轉已經來到屏風旁邊,將自己隱藏在大片陰影下面,鬼氣無比地看著葉宇。
就如同在看,自己平生最大的敵人。
葉宇還沒有發現朝閩的不對勁之處,他本來想笑一笑,對小鬼說聲晚安什麼的,然後卷卷被子繼續睡覺去。可是小鬼好像比他還要急切,已經跑到床邊打算要休息了。
他無意識地伸手拽拽一身邋裡邋遢的絲滑衣物,手指按到露在外面的鎖骨,沒有注意到朝閩的眼神隨著他的手指而動,眼瞳中央的黑暗已經轉為炙紅,熱得快要沸騰起來。
朝閩從來就不是知道委屈自己的人,但是在意識到自己是心動的那一刻起,恐懼之心竟然也如魔般侵佔他堅毅的意志力。
就因為平生不曾遇過情關,一旦撞上,竟然是手足無措。
而葉宇卻一臉空白,完全茫然,簡直站在不敗之地。
朝閩覺得有這種心動與感情是可笑的,因為這玩意對他來說沒有一絲一毫的幫助。垂落著的手指狠勁一發,彎曲成刀,他冷眼看著葉宇一步一步走過來,將種子掏出來,然後將葉宇殺了。
這個男人,本來就是該死之人。
葉宇還在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怎麼躲避追殺安心跟小鬼去退隱,完全沒有去注意小鬼那張死人臉是什麼表情。
等意識到自己腹部上多出一隻手時,他才疑惑地低頭,看到小鬼的頭頂,不知道為何,小鬼低著頭的樣子竟然有種悲傷的感覺,讓葉宇也跟著心情低落下去。
誰攤上這麼多倒霉事,都該悲傷的。
葉宇伸手按到自己肚子上,剛剛好覆蓋住小鬼的手,手指間的劍繭摩擦過他光滑的手背,引得朝閩的手指顫抖起來。
葉宇以為他需要安慰,更加用力地按住他的手,一時間因為過於用力,葉宇甚至有種小鬼的指甲都要插入他皮膚裡的驚悚錯覺。
他連忙攥住小鬼的手指,從自己的腹部上移開,接著牽著小鬼來到床邊,對他說:「我們睡覺吧。」
這句話坦蕩得沒有一絲讓人想歪的地方,葉宇覺得有些疲憊,他體內的傷本來就沒有有好完全,躺到床上後被子一扯,心非常大地閉眼就要開始睡覺。
朝閩被他拖上床,跟他並躺在床上,側臉一看,就是葉宇白皙的臉孔,還帶有傷癒不久的脆弱感。
他眼神往下,看到葉宇的手,還緊緊地抓著他。緊得發熱,微濕。
看了許久後,葉宇的呼吸平穩起來,身體也開始鬆弛,這個警惕性實在少得可憐的青年又睡著了。
在經歷過這麼多襲擊後,他到底是什麼粗神經才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睡覺?
朝閩沉默許久,聽著對方的呼吸聲,自己的呼吸卻開始不穩定。這是一種沒有經歷過醞釀就開始成熟的迷亂,朝閩冷眼旁觀自己內心裡那種無法壓抑的心動。他試著分裂開這種不安定的感情,想將它撕碎消化完,不受它影響。
被葉宇握住的手指,一根一根,就像是要扯斷與這個青年最後的牽連那樣堅定地抽出來。
這個過程有一種殘酷的美感,卻被朝閩當成想要擺脫這種被他所蔑視的愚蠢感情的必要動作。
他坐起身來,冷漠地看著葉宇。
青年閉著眼睛,嘴角還含著髮絲,睡得一無所知。
腦子裡的念頭一時紛紛而起,卻又亂糟糟得讓他獸性大過人性。本來已經抽出的手,又再次放到葉宇的臉上,青年秀雅得像是門外枝椏上的梨花。
朝閩冷靜,固執地凝視著他,目光舔舐地包圍著他的身軀。接著像是要印證什麼,他終於低頭,在葉宇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吻。
一觸而離,朝閩翻身下床,黑著臉往外走。他不僅心尖,連手指都是抖的,再也無法自欺欺人。驟然而止並且難以理解的情感,壓得他開始暴躁不已。
而葉宇在朝閩走後不久,才睜開眼,他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就算神經再大條,他睡夢中還是保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警惕,畢竟被別人追殺那麼多次,再粗心大意也沒法睡死。
可能是竹子劍法的心決能平心靜氣的原因,他保持著身體鬆懈,心跳平和的狀態入睡,竟然還有一份清明。
然後,剛才……那啥。
葉宇目瞪口呆地看著床的一邊,小鬼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他尷尬地摸摸自己的嘴唇,那種觸感發毛得讓他背脊一僵。
所以這是,小鬼被春宮圖掰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