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九命皇子妃(重生小媳婦3)》第3章
第二章

康元二十八年。春。

  莫詩敏從夢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

  她呆呆地看著房頂,爹爹、母親、李海廷、莫鑫敏、莫芬敏……無數人的身影在她腦中,像走馬燈似的不停飛轉。

  令人作嘔的真相、受貪婪所控的猙獰面容、陰暗而骯髒的人性……淚水悄悄滑過她的頰邊。

  詩敏下意識用手心抹去淚滴。是熱的叮噹溫熱觸感從掌心傳來,她倏地睦大雙眼。

  感覺得到?她居然能夠聽覺到溫熱?!

  她猶豫地伸出手,小心而謹慎地觸向床邊的青色紗帳,胸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一下下,迫得她呼吸喘促。

  一寸、一寸再一寸,她的手向前緩慢移動。

  碰到了!她的手沒有穿過紗帳而是碰到紗帳,張開五指,她將紗帳輕輕握住,閉上眼睛,她能感覺柔軟的紗帳在掌心磨著。

  她沒死?!又或者……她活了!

  猛地從床上彈坐起,詩敏拉拉棉被、抱抱枕頭、敲敲自己的大腿,她不停觸摸看所有自己能夠感受到的東西。

  她轉頭,張大眼睛,看向床邊的棉布娃娃、雕著石榴花的床頭木刻,簇新的梳妝台,特製的小桌子、小椅子,當熟悉到令人心驚的場景躍入眼簾,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裡是、是他們晉州老家啊!她怎麼會回到這裡?這裡已經被賣掉了呀。

  說不出是驚訝是歡喜,她自床上跳起來,等等,那是她的手和……腳?

  她懷疑低頭,拉高粉色褲管,短短的、圓圓的腿,胖胖的、粗粗的指頭,白哲的腕間帶著一隻通體翠綠的小玉鐲。

  鐲子?這鐲子摔碎了,在她五歲那年。

  難道倏地想起什麼似的,詩敏挪動屁股,費力地從床上跳下,飛快奔到妝台前面,她的身量不夠高,得花費好一番力氣,方能爬上椅子。

  當她坐定,看見磨得光亮的銅鏡中映出一張圓圓的笑臉後,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那是她,童稚時期的莫詩敏。

  輕輕撫摸梳妝台,好新,這是她五歲時母親相贈的禮物,娘說:我們家丫頭長大了,要學著打扮自己哦。

  她打開妝台,裡面有娘給的漣子、金鎖片,有紅絨繩子和小娟花,芬敏每次過來,都羨慕得流口水,還問她娘,什麼時候才能有自己的梳妝台,江姨娘給她的回答是一巴掌,斥罵道:「誰讓你是庶女,不是嫡女。」

  現在詩敏明白了,問題不是嫡庶,而是娘的嫁妝豐厚,而江姨娘的嫁妝少得可憐,她那些話不過是想挑撥芬敏同她競爭罷了。

  是作夢嗎?

  她咬咬指頭,疼從指尖傳來。

  會痛,所以現在不是作夢,那麼是她作了一場夢,夢見自己長大,夢見娘、哥哥以及自己的慘死?

  搖晃兩條小短腿,她跳下椅子,走到娘特地讓長工為她做的小桌子、小椅子邊坐下。

  這裡是她認字唸書的地方,娘常常說:丫頭啊,你爹看不起娘是商家子女,你得為娘爭口氣,唸書、認字,將來當一個大才女。

  詩敏打開桌子下方的抽屜,裡面有幾本冊子,前頭幾頁附有注記,那是師傅已經教過的。

  她翻到後面,師傅尚未教的部分,逐字看過、念出,認得,她每個字都認得,也都明瞭它們的意思。

  心一急,她把所有的冊子都翻出來、快速瀏覽,所以……她把書卷成一樁抵在下巴處,凝目深思。

  所以不是夢,她的確經歷過她人生的十七歲,的確見證過所有骯髒卑劣的事,也確實走過死亡……只是,她重生了,上蒼聽見她的不甘心,願意給她一個扭轉人生的機會?

  想求證什麼似的,詩敏離開小桌椅、走出屋外。她要去看看娘,看看她是不是像記憶中那般模樣。

  出門時,她跨過門檻,卻忘記自己身量變小,腳只是略略一抬。

  短短的腿跨不過高高的門檻,待腳絆上了,她方才知覺,可整個人已經受控不住往前撲摔。

  砰!

  好疼,她痛得咬牙切齒。紅了雙眼,她翻身坐起,低頭拉高褲管,看見紅腫一片的膝蓋和小腿,還好沒有破皮,不算嚴重。

  她小手撐著地面,打算自己爬起來,卻發現腕間的翠玉鐲子被摔成兩截,捨不得啊,她很喜歡這個鐲子的。

  詩敏抬起鉤子,孩子氣地想把它們兜起來。

  突然間,像是誰拿把刀子狠狠劈殺過,一口氣將她的心臟給劈成一半似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淌落。

  不過是個鐲子啊,再好的東西她都見識過,可她居然放聲大哭,直覺想找母親哭訴?

  她在搞什麼,這麼幼稚的念頭,她不是五歲,是十七歲啊!

  她這麼想著,可兩條腿仍不由自主往娘的房間方向跑去,方跑過幾步,驟然停下。

  她想起來了!

  鐲子碎掉那天,她哭著往母親屋裡跑,奶娘拿她沒法子,母親不停哄她,還給她剪小紙人,才使她破泣而笑,然後、然後……哥哥的死訊就傳來了。

  婢女急急衝進屋裡說:鈁敏少爺掉進池塘裡。

  娘驚惶失措,扶著奶娘踉踉蹌蹌跑進園中,待她跟著娘身後跑到池塘邊時,哥哥已經被撈起。

  他躺在草地上,面容慘白、身子冰涼,在娘抱起他時,眼耳鼻口緩緩流下鮮血,那是冤死之人在向親人哭泣啊。

  不行,她不能重蹈覆轍!詩敏扔掉碎鐲子,轉身轉往園子方向跑去。

  還來得及嗎?她來得及救鈁敏哥哥嗎?

  快啊,再跑快一點!

  那個毒婦就要害死哥哥了呀,她真氣自己,為什麼腿這麼短不能再更快些,她惱恨,她一面跑一面哭。她哭求著老天爺:如果你願意讓我重生,請給我機會,讓我改變這一切……

  她從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她很喘、心跳急促,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胸口跳出來,她不管不顧,只不斷哀求著上蒼。

  終於,詩敏跑進園子裡,她遠遠看見莫鑫敏躲在一裸大樹後頭,她靠到他身邊,發現他雙眼直楞楞地望向池塘。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她看見莫鑫敏的娘一江媚娘狠狠一巴掌甩往鈁敏哥哥臉上,鈁敏哥哥接連幾步退到池邊,尚末出聲抗議,江媚娘一不做、二不休,趁著鈁敏哥哥未站穩腳步,一伸手,將他推進池子裡。

  見人落水,江媚娘四下張望,看看左右無人,全然不理會鈁敏哥哥的呼救聲,還加快腳步跑離現場。

  詩敏一楞,竟然忘記救人,直到江媚娘離去,她才回神。

  倒抽口氣,她從大樹後頭跑出來,眼睛四下搜尋,發現塘邊的長竿子前方綁著一張小網子,那是長工用來打撈池塘落葉用的。

  她不多想,抓起竿子就往鈁敏哥哥身邊遞去。

  莫鈁敏越是掙扎,離岸邊越遠,眼看竿子就快要構不到。

  她張口,稚嫩的嗓音響起。

  「二哥別慌,抓住竿子,我拉你上來。」

  嘴上這麼說,其實詩敏害怕恐慌,手不斷顫抖,好幾次竿子無法推近。

  這時,一道篤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丫頭,越是遇事越不能慌張,沉著才能挽回頹勢,沒定才能扳回局面。

  那是凌師傅的話,用力咬住下唇,她告訴自己,她必須救回二哥!

  顧不得自己會不會表現得太像大人,她提氣,放鬆聲音,對著池中的哥哥說:「二哥不要急,沒事的,先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不要掙扎、放鬆身子,就能攀住竿子,別害怕,詩敏會救你。」

  像是聽進她的話似的,莫鈁敏手腳停止撲騰,任身子緩緩沉入水中,待下一個浮起,他用力吸口氣,把頭轉向妹妹。

  「對,就是這樣,二哥很好,拉住竿子,伸手拉住竿子。」聲音頓咽,因為她在二哥眼裡看見希望。

  幾次撩撥,莫鈁敏終於握住竿子,可是五歲的詩敏身體太小,力量不足。

  哥哥攀住竿子了,她卻無法將人,給拉上來,心一急,詩敏大喊救命,可園子裡哪有半個人,她轉頭,望見莫鑫敏膽怯的身影。

  「大哥,你快來幫我呀」

  這話將他的魂給喊了回來,莫鑫敏跑到她身邊,和她一起拉住竿子,一起慢慢將人給拉出池塘。

  兩人都是用盡吃奶的力氣,而莫鈁敏也死死攀住竿子,打死不肯鬆開。

  就在三人齊心合力,莫鈁敏快被拉到池塘邊時,一名管園子的長工看見了,嚇一大跳,連忙奔來,跳下池子,把人給救了上來。

  莫鈁敏脫險後,對著妹妹露出一抹慘白虛弱的微笑,這時,詩敏顧不了莫鑫敏,跟著抱起莫鈁敏的長工,往她娘屋子跑去。

  她鬆口氣,不斷告訴自己,沒事了吧,應該沒事吧,她已經更正第一個錯誤。

  哥哥不會死去,娘不會因為哀傷度日折損身子,自己不會在十歲那年成為沒有娘的孤女,受人所害。

  一陣忙亂後,莫鈁敏已經沐浴過、躺在床上,府中管家去找大夫了,但大夫還沒到。

  宛娘摟看女兒,一手握住兒子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龐,淚水自眼角慢慢滑落。

  這兩個孩子是她的冀望,求老天開眼,別讓他們受災受難,求菩薩將他們要受的苦轉嫁到自己身上,她願意折壽為孩子承擔。

  半個時辰過去,莫鈁敏終於醒來,他睜開眼睛,看見母親默默垂淚,伸手想將她的淚水抹去。

  「娘,別哭,鈁敏沒事。」

  見他清醒,宛娘連忙把女兒放在床上,一把抱住兒子,眼淚掉得更凶。

  「娘的心肝啊,謝天謝地,你沒事。」

  「不,二哥有事。」

  詩敏突然發言,母親和二哥齊齊轉眼望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詩敏,你在說什麼,不可以詛咒哥哥,哥哥好不容易才醒來。」宛娘語帶責備。

  「娘,是江姨娘把二哥推進池塘裡的,如果這回二哥平安沒事,下回她定然使出更惡毒的手段,趁二哥不備,再害他一回。不如咱們順水推舟,假裝二哥落水太久,醒來之後變成傻子,好不?」見哥哥清醒,她顧不得會不會受母親懷疑,一心只想要改變局面。

  「是江姨娘推你二哥的?」宛娘大驚。

  「是,二哥知道、大哥也看見了,是大哥同我一起救下二哥的。」

  宛娘望一眼兒子,向他求證,莫鈁敏點頭,宛娘雙眉皺起,細細尋思。

  鑫敏腦子蠢鈍又不愛唸書,經常逃課,同附近的孩子去打鳥捕魚,私塾裡的師傅同丈夫告了幾回狀,而鈁敏唸書認真,每回考試成績都是學堂裡最好的,他是學堂裡最受學子、師傅喜歡的孩子。

  難道因此種下殺機?如果是的話,那麼鑫敏不如鈁敏、芬敏不如詩敏,是不是下一個受災遭殃的將是詩敏?

  遙想當年,丈夫雖有滿腹才華,家裡卻一窮二白,連下鍋的米都沒有,不得不允了他們夏家的親事,夏家是商戶,士農工商,士是四民之末,但為了銀兩,丈夫娶她入門,這事始終是他心頭上的痛。

  可也因為她帶來的嫁妝,莫家經濟才得以改善,不但買下目前住的這座大宅院,丈夫也才有銀子可以進京赴考。

  身為莫家媳婦,她不但將公婆照顧好,也將嫁妝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讓莫家上下吃穿不愁,漸漸地,脫離貧戶,丈夫成為地方上的仕紳。

  有相士說:她的命格益子旺夫,將來生下的孩子定然貴不可當,丈夫有她相蔭,將來定能宮拜丞相。

  這話讓公婆將她疼入心,家中大小事都讓她拿主意。

  而丈夫一路考試,從舉人、進士到狀元,過關斬將,待他入仕當上七品縣官之後,其頂頭上司、五品官員江昌平看上丈夫的才幹,認定他自後必大有前途,願意將女兒媚娘嫁給他為妾。

  能高攀上江家斗戶,丈夫心喜之餘,對媚娘的疼愛遠遠超過她,而且有了官棒後,他再不必靠她的嫁妝過日子,便將公中之事交給媚娘。

  從此,丈夫不再與夏家往來,也不允許她與娘家聯絡,他一心與官家周旋,希望從這一代開始,由農晉陞為官,徹底脫離貧困的前半生。

  宛娘清楚,媚娘好事,她的出身比自己好,卻因先來後到,不得不以妾的身份入門,這一直是她的心頭病。

  多年來不主事的她避居竹院,把所有的心力用來照顧一對子女及經營嫁妝鋪子,實不願與媚娘正面衝突。

  也明白丈夫看不起自己是商家女,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媚娘懷孕、無法伺候時,才順從公婆的心意,轉往竹院,讓她有了鈁敏。

  因此鈁敏跟在鑫敏之後,而詩敏跟在芬敏之後,再下來,丈夫身邊有更多的侍妾,她明白,自己所能擁有的,就這兩個孩子了。

  所以,她處處避讓,但媚娘仍然不肯放過自己,她要什麼?要她的孩子取代你敏、詩敏,成為嫡子女?

  心驀然一悚,婉娘說:「不行,這件事太大,我得同你爹說說。」

  「娘,爹才不會相信。」

  詩敏這樣直白的話,讓宛娘嚇一跳,凝目望向女兒,她只是個五歲孩童啊。

  見母親神色有異,詩敏知道自己過了,她揉揉眼睛,硬擠下幾滴淚水。

  「爹爹最偏心了,大姊搶我的東西,我告狀,他也不聽,江姨娘莫名其妙打奶娘巴掌,我哭著求爹爹替奶娘主持公道,他也不理,我們說什麼爹都不會信的,他只聽江姨娘的話。」

  宛娘向八歲的兒子望去,莫鈁敏苦笑點頭。

  是啊,父親非常偏心,對正妻嫡子的重視,遠遠不及偏房姨娘,若不是父親態度偏頗,怎會連家裡下人待他們的態度也差異甚大。

  兒子眼中的無奈及女兒的哭聲撞疼了宛娘的心,原來孩子私底下受足委屈,卻不敢對她言明。

  「娘,您聽我一回吧,就讓哥哥裝傻,等詩敏長大,能夠保護哥哥和娘,哥哥再變聰明不就得了。」

  「你哥哥是男孩子,得唸書考取功名,不能成天待在家裡裝傻。」

  「娘有錢,咱們自己花銀子聘師傅往家裡住,就說是要來教詩敏唸書的,哥哥在一旁跟看聽,定能懂的。」

  「你哥哥八歲,你才五歲……」

  「我發誓會拚命唸書,讓師傅教哥哥應該學的課。」

  宛娘兀自猶豫看,詩敏說服不了母親,只好求助地向哥哥望去一眼。

  他點點頭,握住母親的手,輕聲說:「娘,我覺得妹妹的話有道理,娘本是不愛同人計較、起爭奪的性子,可一再退讓,卻讓人覺得您良善可欺。

  「昔日在生活上的瑣事便罷,這回牽涉的是性命,江姨娘推我落水時,我看見她眼中的狠決,她絕非不小心,而是一意置我於死地。為日後有平靜生活著想,不如裝上這一回,反正不管我聰明能幹或傻氣癡呆,爹爹都不會重視的。

  「這個家裡,沒有人能保護咱們,咱們只能靠自己,如果您擔心的是兒子的課業,娘,兒子對自己有信心,定能考上狀元,為娘爭個浩命。」

  話說到尾,宛娘心底酸澀不已,兒子要吃多少虧才能有這樣的體認?她摟住兒子女兒,胸口有說不出的心疼。

  管家始終沒把大夫給找來,奶娘等不及,自己出門去尋大夫。

  宛娘雖然同意女兒的計策,卻始終對丈夫抱持一線希望。

  因此在父親下朝、聽說鈁敏哥哥落水之事,與江姨娘一起來竹院探望時,詩敏望著母親猶豫的表情,心一橫,為了讓母親對父親徹底斷念,她豁出去!

  她揉著眼睛放聲大哭,小小的手指向江姨娘,一五一十把事情始末說清楚。

  面對一個歪著頭、流口水的傻兒子,以及女兒的無端指控,莫歷升脾氣上來,一巴掌打上女兒的臉。

  詩敏才五歲,哪禁得起這樣的力氣,頭一偏,整個人摔倒在地,跌倒時她的頭撞上桌子一隅,額頭瞬間腫了個大包。

  宛娘抱起女兒,眼看著女兒對丈夫的恐俱,心徹底涼了,很悲哀,但兒子說得對,這個家沒有人能保護他們,他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沉默不語,望住丈夫做無聲指責。這就是爹娘為她找的好良人?

  妻子的譴責目光讓莫歷升湧起幾分罪惡感,但……就算鈁敏受傷、她心痛難當,也不該無端生事。

  若非他知道媚娘為了替自己做功夫菜,整個早上都沒離開過廚房,詩敏那幾句話,定會令他起疑心,這樣的爭寵手段,絕不能縱容。

  臉孔,冷冷揖下話,「你成天在家連個孩子都看管不好,出了事還教女兒往旁人身上潑髒水,爭寵爭到這等程度對嗎?你這樣的娘,能教出什麼樣的孩子?」

  詩敏窩進母親胸口,嘴角卻嘻起一抹冷笑,要知道娘會教出什麼樣的孩子嗎?靜待時間證明。

  莫歷升轉身,大步走出竹院,江媚娘得意的跟著離開。

  爭寵?居然說她爭寵?冤吶,她的心要冤到什麼時候,才能昭雪?

  宛娘抑不住淚水,詩敏和哥哥輕拍著母親的背。

  莫鈁敏說:「娘,兒子會刻苦自勵,定為您爭個話封,讓爹看看您是怎樣教兒子的。」

  詩敏說:「娘,哥哥還活著呀,他沒被江姨娘害死,那代表上天睜大眼睛,他正在看著呢,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宛娘摟著兒女,破泣而笑。「是啊,有鈁敏、有詩敏,娘這輩子還缺什麼?」

直到天黑,奶娘才氣沖沖地領了大夫回來。

  先前,她氣呼呼地追著管家問,管家說已經差人去延請大夫,可結果,竟是誆騙她,讓她延遲這麼長一段時間!

  她在心底怨恨看,這些下人若無人在背後支使,他們豈敢不把主子的命放在眼底,難道江姨娘故意不讓少爺就醫?

  可不是嗎,鑫敏少爺連鈁敏少爺一根頭髮都不能比,江姨娘的妒恨早就滿了。

  糟了,她不該等的,若鈁敏少爺的病情延誤出事,怎麼辦才好?鈁敏少爺是夫人的心頭肉啊。

  她出了家門,一路抹淚、一路尋大夫,接連找了兩家醫館,都說大夫不在,她急得全身冒汗,整個人都快暈厥了,卻還強撐著意志力要替少爺找大夫。

  幸而老天有眼,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時,一名皂袍少年扶了她一把,見她臉色慘白,順手替她號脈。

  見狀,她抓住對方的手問:「你是大夫?」

  他笑著回話,「學過一點兒。」

  奶娘啥都不想,就哭著、求著,把人給求回竹院。

  這名皂袍少年名叫凌致清,在原本的軌道裡,他會在詩敏八歲那年出現。

  那時宛娘因日夜思子成疾,奶娘在路上意外遇見,將他請回家裡,之後的六年,他留在莫府,一面為宛娘醫病,一面教導詩敏醫術,因此詩敏才會成為慈眉觀音,有能力為貧民義診。

  當詩敏見到凌致清那刻,她心底清楚,命運轉輪改變了,大哥被救回來、她的師傅提早三年時間出現,命運的方向因為她的重生,徹底不同。

  凌致清和詩敏一見投緣,她絕對信任他,因為有前世的經驗,她比誰都清楚凌致清是怎樣的人。

  她半點事都不隱瞞凌致清,包括江姨娘的狠庚、哥哥裝傻以死裡逃生,她央求母親將凌師傅留下,對外」說是為醫治莫鈁敏的病。

  這件事傳出去,府裡上下都嘲笑宛娘,說:「傻子不是病,若能醫好,天底下全是狀元啦。」

  江媚娘牙尖嘴利,滿嘴刻薄道:「有那等閒銀子,不如拿出來給正常的使。」

  莫歷升不管這事,反正宛娘用的是娘家帶來的嫁妝,又不從公中使錢,便睜隻眼閉只眼,隨她折騰。

  宛娘不是個會藉故作茂子的,可為兒子、女兒,非硬上一回心。她借口下人說嘴、背地議論二少爺的病,便將竹院裡服侍的人全數打發出去,讓奶娘在外頭買來三、四個年紀大、行事穩妥的僕婢,從此竹院自成一方天地,再不與其他院子來往。

  除向公婆晨昏定省外,宛娘盡量不外出,竹院的其他人也是一樣。

  教詩敏訝異的是,前世她只知道凌致清醫術頗為高明,如今方明白他還有一身好功夫,他向她娘引薦昔日好發莊柏軒,兩人一文一武,齊心合力教導她和鈁敏哥哥。

  詩敏對經史典籍不感興趣,反而追著凌致清學醫術。

  她果真對醫術感興趣?未必,前世是為醫治母親的心疾,此生是想膩在師傅身邊,想像過去一樣,在他身上尋求父親的疼愛。

  凌致清也喜歡這個機敏伶俐的小丫頭,徵求過主母意見後,便收詩敏為徒,讓她成日跟在自己身邊,耍弄著瓶瓶罐罐和滿院子藥材。

  師徒倆在得到宛娘的大力資助下,每隔半個月,便帶著「癡傻」的莫鈁敏,一起前往晉州最有名的法華寺施米義診。

  對外,說是為莫鈁敏的病情求個奇跡;對內,凌致清說:入仕,為的是百姓、是民生,不是名利。他要求莫鈁敏從貧民身上學習,如何讓天底下百姓樂業安居。

  此後,每回服濟米糧回到家裡,兄妹兩人就聚在一起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兩個師傅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說詞和見解。

  莫藥敏主張,安民必要從律法、稅賦上看手,唯有給所有百姓公平的機會,才能讓天下百姓脫離貧困。

  詩敏認為,朝廷應該打破重仕輕商的觀念,因為能創造最多銀子的是商人,倘若她是皇帝,定會讓商人入朝堂,為國家開闢新財源。

  只是孩子,卻能說出一番道理,足見兩個都聰慧過人,凌致清和莊柏軒都不明白,為何莫老爺會不看重這樣的孩子?

  康元二十九年,莫歷升陞官了,因政績良好,被提為六品宮,人京上任。

  莫府舉家遷往京城,但因為父母年邁不喜搬遷,且京裡宅屋昂貴,怕沒有足夠的屋院住下那麼多人,莫歷升便留下嫡妻與一雙見女在晉州照顧雙親、承歡膝下。

  宛娘無異議接受了,對於丈夫,她再不存半分希望,如今她眼底只看得見兒子和女兒,她盼著一雙子女快些長大,盼他們成材爭氣。

  但也因為此事,宛娘重新職掌管家大權,她把江媚娘留下的眼線,一個個打發出去,換上一批新人,溫順不爭的性子有了些微改變,她告訴自己,兩個孩子尚且年稚,她必須堅強。

  康元三十三年,公婆相繼去世。

  直到公公病重時,宛娘才讓兒子到公婆房裡安慰。

  握住祖父的手,莫鈁敏在兩老面前輕聲說:「祖父、祖母,鈁敏不是傻子,訪敏定會像父親一樣,光耀莫家門媚。」

  祖父母看著嫡孫清澈聰明的眸光,兩老心安了。

  他們雖不明白媳婦為什麼要藏著這個天大秘密,但宛娘這麼做,定有她的苦衷,別的不提,宛娘嫁進莫家十餘年,是什麼作派,兩老豈會不明白?

  莫老太爺是合著笑離開人世的,三天後,憂思成疾的老夫人也跟著丈夫離開人世。

  莫歷升領著江媚娘和莫鑫敏、莫芬敏回老家奔喪。

  江媚娘一踏進靈堂,就在公婆靈前撫棺痛哭、捶胸頓足,一路哭、一路說,他們夫妻不是不願意侍奉公婆,夫君日夜勤勉努力、戰戰兢兢,一心一意當上高官,掙得更多的銀子,好在京城買幢大宅子將他們兩位老人家給接進京……

  戲演得精彩萬分,鄰里間都認定她是個孝媳,可這個話聽在詩敏耳裡,忍不住想笑,別人不懂江姨娘的心思,她豈能不明白?

  那話,根本就是在挑父親的心病。

  父親雖不屑商民卻頗有讀書人的骨氣,之前挪用妻子的嫁妝是不得已,一旦有了官職,他便不再肯碰。

  可他不想,江姨娘未必不想,明裡暗裡試探過好幾次。

  去年年下,江姨娘回晉州侍親,她不斷暗示母親,京裡的宅子很小,可丈夫的棒銀又買不起大宅院,倘若公婆百年之後,母親想搬到京城,怕是沒地方可住。

  還說,如今京城的房價尚不太貴,應該及早作打算,免得日後他們母子得繼續和父親分隔兩地,夫妻生分,連父子親情也疏離了。

  母親聽著,只淡淡回道:「我們母子在晉州已經住慣,不隨老爺進京也沒關係。」

  今年新年回來,江姨娘更過分,她一屁股往竹院裡坐,非要逼母親拿出銀子買府宅。

  母親冷冷拒絕了,她說:「我的嫁妝得用來醫治藥敏的病,若老爺銀子不夠使,就請老爺同我回娘家一趟,夏家的哥哥們定願意幫這個忙。

  「醫什麼病啊,傻子是醫不好的,何苦白白花銀子?還請什麼師傅讀書,姊姊錢多,也不必這般打水漂兒。」

  在一旁的她聽見,怒不可遇,卻笑咪咪地對鈁敏哥哥說:「哥哥,我們來背書好不好?」

  見妹妹眼光一轉,他怎不知道她心底打什麼算盤,便拍著手,滿臉樂和道:「背書、背書,鈁敏最愛背書了。」

  她拉著哥哥的手,道:「我們先背寢不屍,居不容。接下來呢?」

  「見齊衰者,雖押必變。見星者與曹者,雖裹必以貌……」

  鈁敏哥哥一字字緩慢背著,臉色專注而認真,背得江姨娘臉色難堪,有氣卻無處發洩,因為莫鑫敏成天上私塾鬼混,別說文童,就是首短詩都背不出來,可她臉拉不下來,只好在嘴巴上刻薄。

  「哼,砸那麼多銀子,便是鸚鵡也學會啦。」

  「是啊,偏有人砸再多銀子連鸚鵡都不如,還是……窮吶,窮得連讀書的銀子都重不出手。」她幾句惡毒話,堵得江姨娘無話可反駁,怒氣沖沖的

  走了。江姨娘前腳走,鈁敏哥哥就捏了捏她的鼻子,嘲笑,「總講大話呢,說什麼隱忍、屈而不驕,說!今天是誰沉不住氣?」

  「不就是氣悶嗎?她自己的傻兒子不罵,反罵到鄰居家來,誰受得住。」

  「你倒真把她當成鄰居?」宛娘戳了戳女兒的頭。

  詩敏皺皺鼻子,賴到母親懷裡撒嬌。「如果是鄰居倒還好,哪家的鄰居敢算計旁人的嫁妝?」

  前世,鈁敏哥哥死去,母親六神無主,只要江姨娘不鬧,她要什麼便都依。

  因此康元二十九年,父親入京站官,母親便重出銀子在京裡置宅,舉家大小全搬往京城,因為這筆銀子,兩個老人家作主,由母親在府中主事。

  也許有公婆和嫡妻在上頭壓著,江姨娘便是過分,也不敢像如今這般不知規矩,看來在京中一人獨大的日子,讓她忘記,儘管囂張,她依然只是個登不上檯面的妾。

  妹妹的幾句提醒,反倒讓莫鈁敏上了心。

  過完年,莫鈁敏已是十三歲的少年,遇事慢慢有自己的主見,再不像前幾年,得詩敏在旁提醒,才會多出幾分心思。

  審時度勢,他謹慎道:「娘,既然江姨娘有心動用您的嫁妝,日後定又是個麻煩,不如過完年,父親和江姨娘回京後,咱們把那幾抬嫁妝全換成銀票,連同地契藏起來。」

  「怎麼變換呢?這裡左右鄰居全盯著、看著,消息很難不洩漏。

  「這個我同師傅談談,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莫歷升回京後幾日,凌致清和莊柏軒打算回家鄉探視親戚,由宛娘出面買了好幾車的土產,讓兩位師傅帶回去,沒有人知道,車上裝的全是黃金白銀和數不清的珍珠玉石,庫房裡,只留下帶不走的大件物品。

  當年夏家幾乎讓女兒搬走一半的家產當嫁妝,以為日後有官女婿相互照應,生意定會做得更大,沒想到女婿忘恩負義,得了官位,便與夏家斷了關係。

  半個月後,兩位師傅返回,帶著二十幾萬銀票,那些銀票和地契讓奶娘裹上油布,細細地縫進詩敏一件半舊的袍子裡。

  詩敏與哥哥互視一眼,都覺得好笑,他們看著熱愛演戲的江姨娘,腸子都憋得疼了。可莫鈁敏得扮傻子,不像詩敏敢垂頭冷笑,她低眉順眼,在心底暗忖,今兒個晚上恐怕又得鬧上一場。

  詩敏錯估了,江媚娘等到公婆出殯後才發作。

  但任由她怎麼鬧,宛娘就是不鬆口,還是那句老話一要銀子,找夏家舅老爺去。

  宛娘算準了,丈夫拉不下這個臉。

  如今的她,早不是那個好拿捏的主兒,為孩子,該硬的,她不怕!

  見她這般固執,江媚娘心生不滿,只好回房逼丈夫出馬。

  夜裡,莫歷升來到竹院時,莫鈁敏正在默書,而詩敏在踱步背藥方,一發現父親身影,她假意沒看見,轉身學小娃娃口氣,對哥哥說話。

  「二哥,你背那麼久,是背好了沒?師傅明天要考的。」

  聽她突然改變音調,莫鈁敏失笑,心底卻明白竹院又來了客人,在一旁做針線的宛娘和奶娘,雖沒抬頭,心底也都有了數兒。

  「已經背完了。」他一字一字說得慎重,好像背書是多了不得的事。

  「那我考嗜,道在適……然後咧?」

  「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他背完,詩敏跳著腳給哥哥拍拍手,笑著說:「二哥好棒哦,這次沒有背得零零落落坳,明兒個,師傅定要給賞。二哥,你再說說看,這是什麼意思?」

  「哦……就是說,治理天下的道理就在近處不必到遠處求……呱,治理天下的事情很容易啊,不必偏偏從難的地方去著手,只要每個人都親愛父母孝順父母,還有、還有尊敬長輩哦,天下就太平了。」

  「二哥好厲害,二哥要牢牢記住,以後要好好孝順娘,當個聽話的好兒子。」

  「也要、也要孝順爹。」莫鈁敏補上一句。

  「可爹爹又不要咱們,怎麼孝順?」詩敏噘起小嘴,氣呼呼說。

  詩敏竟敢這般編派親生爹爹?如果之前她還不知道來客是誰,現下也明白了個七、八分。

  宛娘怒道:「詩敏,別教壞哥哥。」

  「詩敏哪裡教壞哥哥呀,哥哥傻了,不明白爹爹就是不要咱們,才會只帶大哥大姊和江姨娘進京城。」

  「不是爹爹的錯,祖父母身邊本就需要有人照顧,娘是嫡妻,自該承擔起這個責任,何況祖父祖母多疼愛你們啊,你們的大哥、大姊就沒這等福分能夠承歡膝下。」

  「對啊,要親愛父母、孝順祖父母啊。娘很好,有孝順,江姨娘不好,爹也不好。」莫鈁敏每個句子都想很久才說出口。

  「你這傻哥哥,啥都不知道,爹爹自顧自上京城,把這個家全丟給娘,又不給安家費,這些年祖父、祖母的身子益發壞了,娘的嫁妝不得不一箱箱抬出去,換上好的人參給祖父母吊命。

  「你沒看見家裡的下人越來越少?不就是為了省銀子嗎?你的病要治、要請師傅,哪一樣不用錢?偏生爹爹眼界高,看不起舅舅們,上回江姨娘來大吵大鬧、非要娘把嫁妝拿出來,讓爹爹在京城買大宅子,娘不得不厚著臉皮寫信回娘家,可信寫了三封、五封,哪個舅舅肯理娘?」

  宛娘歎氣,順勢配合兒子女兒演戲。「詩敏,別嚇唬你哥哥了,他哪裡懂這些,他只要好好、安心唸書,把病給治好就成。」

  「藥敏懂。」莫藥敏不依,走到母親面前,拉住她的手。「娘,鈁敏不治病,鈁敏不讀書,娘把銀子給爹買大宅子。」

  「傻孩子,那可是一大筆銀子呢,娘哪裡給得起。」說罷,又是一歎。

  「娘,爹爹會不會要您賣了這宅院?」想起什麼似的,詩敏故作驚慌問。

  「不知道,只不過賣了也沒多少銀子,京城生活大不易,怕是不久就會花光。」宛娘摸摸女兒的頭髮。

  「咱們沒錢吃飯了嗎?」莫鈁敏湊到母親跟前問。

  「鈁敏別怕,娘這手繡活越做越好了,定能賺到足夠的銀子給鈁敏治病,鈁敏不是答應祖父,要考狀元、把莫府發揚光大?」

  母子三口合演這樣一齣戲,讓站在屋外的莫歷升聽得面有慚色。

  他輕咳一聲,抬腳走進屋裡。連同奶娘,四個人「大吃一驚」,慌慌張張放下手邊工作。

  詩敏拉著哥哥怯生生地喊一聲爹,奶娘連忙拉著兩個孩子退到一邊,宛娘看著丈夫,想說什麼,可到最後,還是把話給吞回去。

  她起身,倒杯水給丈夫,然後在一邊坐下。

  莫歷升看著妻子身上的粗布衣裳,再想起身著錦衣致袍的江媚娘,深深歎氣。

  他曾嘲笑同袍寵妾滅妻、不顧規矩,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這些年,他益發不喜媚娘了,過去溫柔甜美的女子,卻在進京這些年變得咄咄逼人、面目可僧。

  她壓得滿府侍妾心驚膽顫、無人敢多言,且每每與官夫人們應酬回來,便要同他鬧上一場,哭訴家裡銀子不夠使,讓她滿身寒酸、失去體面,說哪家夫人戴了什麼珠寶、穿看什麼華服,她卻只能荊釵布裙,丟盡了他的顫面,媚娘越是吵鬧,他越是心煩。

  他輕聲承諾,「放心,這房子我不會賣,爹娘生前曾經交代,這房子要留給訪敏。」

  「嗯。」宛娘輕點了下頭。

  「你把鈁敏教得很好,是我對不住你,如果以後、以後……」

  他說不下去,看了眼二兒子,心中無限嚼噓呀。一個不正常的孩子會背書、知道理,還曉得要孝順父母,而正常的鑫敏卻成天玩雞鬥狗、不思上進,他打也打、罵也罵,性情卻是一日比一日頑劣。

  聽丈夫這樣說,宛娘心頭一熱,竟透露出幾分實情,嚇出詩敏一身冷汗,幸好她語帶保留,否則詩敏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宛娘說:「大夫說,鈁敏有機會好起來的。」

  莫歷升苦笑。他不信,這孩子能這樣已經夠好,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心底明白天下父母心,他已經太對不住髮妻,怎忍心再指滅她那點兒盼頭。

  「不要太辛苦了。」他看一眼桌上的繡品。

  「為孩子,再辛苦都值得。」她眼光柔和地望向一雙兒女。

  他歎息,問:「你想同我一起回京嗎?」

  「宛娘出身不好,不願進京城讓老爺沒臉,如今皇上重用老爺、免去老爺丁憂之期,可家裡人卻不能不懂事,無論如何都要為爹娘守足三年孝期,免得日後言官以此作棧子,大作文童,阻斷老爺前程,就讓宛娘為老爺來守這三年吧。」

  她的一番話深深打進莫歷升心底。她的聰慧、她的體貼,她事事為他著想,如此識大體的妻子,他是怎生相待的?他滿心後悔,看著妻子的眼光,帶著濃濃的歉意。

  轉過頭,他看一眼二女兒聰明靈動的眸子,再看看不懂人事的二兒子,長歎。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