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宣和殿上,皇帝與群臣正在議事。
「末將啓禀皇上,張將軍派人來催,說糧草遲遲未運到,南寨大營裏的將士已快無糧可食,不出半月,大營即將糧盡,將士一旦斷糧,將危及我邊防,還請皇上聖裁。」一名武將出列啓奏。
「李尚書,爲何糧草遲遲未運抵南寨大營?」聞言,年邁臃腫的皇上看向朝臣中的一名官員,怒責。
「皇上息怒,此事臣日前已啓奏皇上,因戶部遲遲未撥款,使得臣無法購足糧草,送抵南寨大營。」李尚書趕緊出列禀道。
被點名的戶部尚書也急忙出列。「啓禀皇上,此事臣已奏明皇上,上季賦稅尚
未入庫,庫房空虛,無款可撥。」他這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這些年來,爲了修築皇上那座比太祖皇帝還壯觀浩大的陵寢,已耗費數百萬兩銀子,前些年,皇上爲了將皇宮重新擴建修整,又花費了上百萬庫銀,還有數年前,皇上爲了一名外國使節在語言上輕薄了一位妃嫔,一怒之下不惜發兵攻打該國,這場戰爭一打數年,至今尚未結束,所費軍需與軍饷數額極爲龐大。
國庫早已難支撐這麽多的開銷,宮裏卻猶不知節制,夜夜笙歌,鋪張浪費,造成國庫沈重的負擔,若上季稅賦下個月再不入庫,恐怕連衆多官員的薪俸都要發不出來了。
皇上緩緩想起了此事,怒拍龍椅扶手。「朕不是已吩咐過加徵賦稅,充扨國庫嗎?」
「啓禀皇上,東北去年雪災嚴重,稅賦徵收困難,而西北和西南一帶的稅銀則尚未運抵。」連年苛徵重稅,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已有很多百姓繳不出稅賦,因而賣妻鬻子,還有一些則是想盡辦法移居到東南一帶靜安王的封地。
在曆代靜安王的治理下,東南一帶,以萊玉城爲主的附近二十五座城池皆富裕繁盛,又因欠祖皇帝免去靜安王封地的一切稅賦,兼之曆代靜安王都頗爲賢能,因此其封地的稅賦徭役極輕,眼下幾乎已成爲百姓們最向往之地。
但朝廷爲了遏止大量百姓移入靜安王封地,已嚴令禁止百姓遷入,在各個關溢皆派了官兵嚴查。
皇上對這些臣子的無能很是震怒,正想開口斥責時,侍立在皇上身後的內侍總管太監,在聽了一名太監的禀報後,躬身上前向皇上低聲禀告,「啓禀皇上,靜安王此刻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可要宣召他觐見?」
「靜安王?他怎麽會前來都城?!」皇上花白的眉毛皺起,訝異過後,指示道:「宣他進殿。」
皇上混濁的雙眼閃過一抹算計,這沙浪辰來得正好,國庫空虛,正好可以從他身上剝下一層皮來填補國庫,要是他聰明,最好別拒絕,否則,明著雖動不了他,但他既已踏進都城,他有得是方法令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于人世。
除掉他後,靜安王一脈就後繼無人,他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將包括萊玉城在內的那二十五座富庶的城池收歸己有。
他這麽做可全是爲了大盛王朝著想,想來就算太祖皇帝若在天有靈,也不會責怪于他。
總管太監得了令,高聲唱喏,「皇上有旨,宣,靜安王觐見。」
沙浪辰穿著一襲紫色的親王癖袍,腰系玉帶、頭戴金冠,英挺俊美的臉龐冷峻從容,踏著沈穩的步伐走到殿前,躬身一揖,「臣沙浪辰參見皇上。」靜安王見駕無須跪拜,這是當初太祖皇帝親口所允。
「靜安王免禮。靜安王是何時抵達都城,爲何沒有事先上奏禀明此事?」皇上的語氣透著抹質問。
「請皇上恕臣不告之罪,因事情急迫,臣一心前來都城求見皇上,故而有所疏漏,還請皇上見諒。」他不卑不亢的答道。
「發生了何事?」皇上好奇的問。
「臣的一名愛姬懷了三個月的身孕,日前卻遭人謀害而死,臣悲痛難忍,因此特來懇請皇上爲臣作主討個公道。」沙浪辰的語氣流露出一抹沈痛。
「是誰如此大膽,膽敢謀害了靜安王之子?」皇上嘴上雖這麽問,心裏卻暗贊一聲死得好。
一旁站在朝臣之中的大皇子沙文晟聞言,微露訝容,這事他怎麽尚未收到消先前他得知沙浪辰的一位愛妾懷了身孕,是曾派剌客前去剌殺,但根據傳回來的消息,此事並未成功,此刻聽沙浪辰所言,他雖不知是何人所爲,心裏卻不禁暗自慶幸。
但下一瞬,他便聽見沙浪辰當衆指證他——
「此事乃大皇子指使人所爲。」
「靜安王,你所言可有證據?」皇上面露不悅之色。
「自是有,否則臣也不會親自前來都城。還請皇上傳令,讓在殿外候著的凶手與證人上殿作證。」
皇上略一遲疑,觑了眼大皇子。
大皇子暗暗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請皇上宣召凶手與證人上殿。」沙浪辰將兩人的視線交流看在眼裏,不動聲色的催促道。
當著群臣的面,皇上不得不下令,「宣。」
侍衛很快帶著兩名女子上殿。
兩人跪在殿前,其中冰夫人的嘴仍被堵著,雙手反剪在身後,她唔唔唔的叫著似是想說什麽,另一名女子則跪在她身旁,雙肩顫抖,低垂著頭。
皇上見狀,質疑道:「爲何此女的嘴被堵住?」
「禀皇上,臣堵住她的嘴並綑綁其雙手,是怕她畏罪自盡。」
「來人,取下她嘴裏的布。」皇上命令道。
侍衛一上前取下冰夫人嘴裏的布,她當即喊冤,「求皇上明察,臣妾絕沒有謀害夢夫人,這一切全是夢夫設計陷害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聽聞她所言,沙浪辰冷黑的寒眸看向另一名女子。
「告訴皇上你是何人。」
「禀皇上,奴、奴婢名叫桃花,是、是冰夫人的侍婢,奉大皇子之命,與冰夫人一塊混入靜安王府中。」在皇帝和衆臣面前,桃花跪在地上的兩條腿緊張得顫抖個不停。
聞言,冰夫人驚愕的厲斥,「桃花,你胡說什麽?!」
「孟冰,皇上面前不得放肆。」沙浪辰斥責了聲,吩咐桃花,「把你所知的一切,如實禀明皇上,不得有一句謊言。」
「奴婢不、不敢撒謊,冰夫人確實是大皇子藉由一名商賈之手,送進靜安王府裏的,爲的是監視靜安王,並將王府一切動靜傳回給大皇子。」桃花抖著嗓續道:
「日前得知夢夫人懷有身孕,冰夫人奉了大皇子之命,伺機想除掉她,好讓靜安王絕後,因此那日一見夢夫人,冰夫人便刻意激怒夢夫人,並暗中對她下手,迫使夢夫人流産而死。」
她性子本就機伶,否則也不會被派去服侍冰夫人,那日被邵印行抓住,審完後,他給了她一個活命的機會,條件是要讓她日後站出來指控冰夫人的所作所爲,事成,靜安王便會保住她的性命,並給她一萬兩銀子。
她不像那些死士,足被從小訓練做爲殺人武器,她不想死,她還想再活下去,因此答應了下來。
至于這番話,也是王爺教她背誦的,練習了幾日,越講越順溜,聽起來倒十分假話。
見桃花竟反過來指控自己,大皇子連忙出列喊冤,「父皇明監,這分明是有人想陷害誣蔑兒臣,兒臣在此之前絕沒有見過此女,更沒有指使她謀害靜安王的愛妾。」
皇上也配合的道:「靜安王,大皇子所言甚是,單憑這婢女所言不足爲證,也許是有人指使她誣陷大皇子,此事還得詳查才是。」
「皇上難道是想袒護這假冒頂替的大皇子嗎?」沙浪辰毫無畏懼,冷冷直視皇上的龍顔。桃花和孟冰只不過是引子,好戲這才要上場。
皇上聞言,吃驚得忘了斥責他的不敬。「靜安王,你這話是何意?大皇子怎會是假冒頂替的?」
「臣一踏進都城,便聽見滿城都在議論大皇子的身世,說大皇子是當年蓮妃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私下將所誕下的女嬰調換成男嬰來欺瞞皇上,難道皇上還不知道嗎?」
他這話一出,衆臣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這消息不知由何而來,在都城裏已傳了兩天,他們也都聽說了,但因爲顧慮到皇上很寵信大皇子,似有立他爲儲的打算,且這消息來得突然,衆臣也不確知是真是假,因此尚無人敢將此事禀告皇上。
而皇上寵信的太監也都被大皇子收買,因此無人將此事上禀。
乍聞此事,皇上滿臉驚怒。「豈有此理,是誰散播這種謠言中傷大皇子?來人,去將那些造謠生事者全都給朕抓起來!」
「皇上且慢,此事已傳得滿城百姓皆知,難道皇上要下令將全城百姓都抓起來治罪嗎?事出必有因,當務之急,皇上是否該先查明此事的真僞?」沙浪辰出聲質問。
「大皇子自然是朕的親生之子,這還需要查嗎?」皇上怒喝。
沙浪辰義正詞嚴地道:「倘若大皇子真是皇上親生之子,又何懼查驗,且查清此事,謠言也可不攻自破。但倘若查出大皇子非皇上親子,也絕不容有人蒙蔽皇上,混淆皇室血統,禍亂朝綱。」
大皇子臉色鐵青,這傳言他昨日也聽說了,正在想辦法要如何遏止,不想這時卻被沙浪辰直接當著父皇的面說了出來。
他急切的自清,「皇上,這定是有人惡意誣陷兒臣,皇上絕不能讓那些惡人的奸計得逞。母妃當年曆經千辛萬苦才誕下兒臣,後因産後體虛,不到幾年便撒手歸天,兒臣絕不可能不是皇上親生之子。」
「大皇子無需多言,是不是一驗便知。」沙浪辰冷冷開口。
「依你之意,要如何查驗?」皇上臉色陰沈的問。
「臣有一個辦法可以查清此事。」沙浪辰取出一只黑色瓷瓶,命人取來一盆水,將瓷瓶中的粉末倒入水中,用手指攪動,待粉末融于水中後,他看向朝中一對武將父子說道:「可否請兩位王將軍,各將一滴血滴入這盆水裏?」
「好。」兩名將領也很想知道大皇子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親生之子,因此毫不猶豫的答應配合。
兩人接過侍衛遞來的一把刀,當衆剌了手指一刀,擠出血滴于盆中。
沙浪辰命內侍太監將那盆水端至皇上面前。「皇上,臣方才加入水中的粉末乃是驗血藥,若是親生父子,兩人之血便會相融,反之,若不是父子,滴入之血便不會相融。」
「你怎麽會有驗血藥?」大皇子滿臉怒氣的質疑。
沙浪辰拿起手上的黑色瓷瓶,不疾不徐的表示,「驗血藥是本王在來到都城,聞知那則傳言後,進宮時特地到太醫館尋來的,皇上若不信,可傳值班許太醫前來查問。」
他沒說的是這藥確實是太醫所給,但瓶子內卻另有乾坤,可將驗血藥偷偷調換。
這種驗血之法皇上早聽聞過,只是從未曾動用,此刻見沙浪辰一副自信的模樣,心裏忍不住有了動搖,莫非大皇兒真不是他親生之子?
這時支持大皇子的一位臣子出列道:「皇上龍體何等尊貴,焉能傷害龍體取血!」
另外幾位大皇子一派的人也紛紛附和。
沙浪辰冷凜的視線掃過那些人。「皇上龍體確實貴重,但爲了大盛王朝的江山,以及厘清是否有人大膽冒充皇室血脈,這一滴血,想來皇上必不會吝惜。」
說完,他向看皇上,躬身一揖,「臣鬥膽,懇求皇上以大盛王朝社稷江山爲重。」
此時也有數名老臣出列,一起禀道:「皇室血脈不得混淆,請皇上查明此事真僞,以昭天下。」
接著陸陸續續又有數位臣子出列請求。
其他的數位皇子則站在一旁,眼裏閃動著不同的思緒,靜觀其變。
見狀,大皇子臉色越來越陰鸷。由于母妃已逝,他無法向她求證此事的真假,因此當初得知謠言後,就連他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皇上親生之子。
最後皇上在衆多臣子的請求下,不得不妥協道:「來人,取血。」
內侍重新換上一盆水,沙浪辰不動聲色的將手中動了手腳的黑色瓷瓶交給太監,讓他將裏面的藥粉倒入一些融入水中。
內侍太監先將水端至神色陰怒的大皇子面前,讓另一名太監拿起利刃在他指頭刺了下,將一滴血滴入盆中。
再端至皇帝面前,皇帝伸出手,在太監也取了他一滴血後,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細觀看盆中的情景,但等了片刻,兩滴血猶未相融。
他不死心的再等須臾,仍不見兩滴血相融在一起,臉色頓時驚疑變幻不定,他擡首斥問,「這是怎麽回事?」
沙浪辰上前一看,毫不意外的看見兩滴血各據一方,但仍故作冷峻的開口,「皇上方才見過兩位將軍的血,一滴入其中,便很快相融,這表示他們是親父子無疑。而眼前皇上與大皇子的血遲遲不相融,即意味著大皇子確不是皇上所出,請皇上聖裁,拔除大皇子的身分,將其從玉牒上除名,另大皇子意圖謀害臣愛妾母子的性命,也請皇上一並嚴懲治罪。」
大皇子不敢置信,搶上前一看,臉色大變。「皇上,這其中定然有詐,您別相信靜王安的話,兒臣不可能不是皇上的孩兒……」
此時,五皇子上前禀道:「皇上,有一件事兒臣不知該不該說。」
「你說。」皇上臉色陰沈如墨。
「兒臣先前曾聽聞宮中有人傳言,當年大皇兄的母妃蓮妃誕下大皇兄後,不知因何故,身邊的宮婢紛紛因故撤換或是離奇亡故,直到此刻兒臣才明白他們所言是何意。」
五皇子並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確,卻能讓皇上一聽便明白其意。
大皇子神色驚惶的跪在殿前。「皇上,兒臣……」
「住口!」皇上怒喝,接著下令,「將他拉下去!」
如此寵信器重的兒子竟不是他親生之子,他此刻的臉色極爲難看。
大皇子被兩名侍衛拖下去時,仍一路喊冤,「皇上,兒臣是被陷害的,皇上……」
朝堂上的紛亂終于暫時平息下來,皇上面帶怒容的擡手對衆臣道:「都散了吧。」
群臣躬身行禮,恭送皇帝退朝。
沙浪辰悄然與五皇子交換了個眼神,不久,兩人來到宮外某處隱蔽之所,密商須臾,各自離去。
沒多久,沙浪辰再次進宮求見。
「讓他滾!」
已回到寢宮的皇上不想見他,想到就是此人當著群臣之面,迫他不得不與大皇兒滴血驗親,令他的顔面都丟光了,他原本已無比猙獰的臉色,此刻更是透著一抹恨意。
太監退下,但不久又再進來禀告,「啓禀皇上,靜安王說他有要事求見,是有關國庫之事。」
「國庫?」皇上心思一動,莫非他知道朝廷缺錢,想主動獻上錢財?他稍斂怒容,改口道:「讓他進來。」
「遵旨。宣,靜安王觐見。」太監宣召。
沙浪辰走進寢宮。「臣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靜安王急著求見朕有何事?」皇上直接了當的問。
「臣聞知國庫空虛,因此想獻上五百萬兩給朝廷,以解燃眉之急。」
聞言,皇帝面露贊許。「靜安王能有此心意,甚好。」
然而沙浪辰卻接著說道:「但臣有一個條件。」
皇上旋即不悅的皺起眉。「你有何條件?」
「臣想以這五百萬兩換取宮中所藏秘藥。」沙浪辰徐徐啓口。
「靜安王,你好大的膽子,竟膽敢觊觎宮中秘藥,你不知那是宮裏爲皇族所准備的續命之物嗎?」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莫不是忘了,臣亦是沙氏皇族的一員。」沙浪辰冷冷地提醒道。
「你……」
皇上才剛起了個頭,沙浪辰便打斷道:「國庫空虛,若是沒有及時挹注,軍中將士的糧草若無以爲繼,屆時只怕軍心動蕩,會引發亂事,皇上不怕朝綱大亂,危及社稷安危嗎?」
「放肆!你這是在威脅朕?」皇上怒拍桌幾。
「臣不敢,臣只是爲皇上剖析其中利弊,以區區一顆秘藥能換取五百萬兩,對皇上來說甚爲劃算,畢竟那秘藥于皇上已無用,何不贈予臣?」沙浪辰注視這皇上,眸光深如寒潭。
「朕瞧你好端端的無傷無病,要那秘藥又有何用?」皇上質疑道。
「臣自有用處。」
皇上面沈如水,心緒轉了幾番。事實上,原本宮裏尚有三顆秘藥,被他先後服下了兩顆,其中一顆是他早年因生了場病而服下,另一顆是兩年前服食,他原想藉此來改善逐漸衰弱的身軀,但果如太醫所言,那秘藥對大限將至之人並無用處,他仍日漸老邁體衰。
最後剩下的這一顆他打算留給下一任皇帝,作爲緊急時續命之用。即使他頗爲寵愛的四皇子傷重之時,他都沒拿出來,此刻又豈舍得就這樣交給沙浪辰。
突然想到什麽,皇上的眼底閃過一抹陰厲,他開出條件,「你若將二十五座城池獻給朝廷,朕就將秘藥給你。」
「那二十五座城池是太祖皇帝封賜給臣的先祖,並立下血誓,自太祖皇帝以下曆代帝王永世不得剝奪靜安王之爵位及其所賜封地,皇上莫非想違背太祖帝留下的血誓嗎?」
沙浪辰神色沈凜的接著道:「臣不敢如此不孝,違背太祖與先祖所立下血誓,若皇上堅持不將秘藥贈予臣也無妨,請皇上忘了臣方才所言,臣告退。」他以退爲進,起身准備離開。
「慢著。」皇上情急之下喊住轉身欲走的沙浪辰,提出另一個要求,「一千萬兩。」
這可是大盛王朝一年稅賦所得。
沙浪辰毫不猶豫的颔首同意,「臣答應,請皇上即刻將秘藥交給臣。」
老皇帝冷哼,「急什麽,待你將一千萬兩兌現後,朕自會把秘藥交給你。」
沙浪辰旋即朝外頭揚聲吩咐,「平三,將銀票送進來。」
沈平三隨即在內侍太監的引領下,手捧兩只錦盒走進來,他恭敬的將錦盒擺一張桌案上,並掀開錦盒盒蓋。
沙浪辰說道:「啓禀皇上,這兩只錦盒裏共裝了一百張十萬兩面額的銀票,全是出自國內五大錢莊,見票即兌現,請皇上點收。」
他治下二十五座城池,商貿繁榮、百姓富庶,因稅賦無需上繳朝廷,全歸靜安王府所有,在曆任靜安王的經營下,王府府庫內存有數千萬兩的錢財,可謂富可敵國,早在他來都城前,便已吩咐總管備妥兩千萬兩,以作爲此次與皇帝談判之川,因此皇上要求的一千萬兩,他當即便能奉上。
見他竟早已有所准備,皇上面露驚疑之色,立刻命令太監總管清點。
半晌後,太監總管禀道:「啓禀皇上,兩只錦盒共計有一千萬兩銀票無誤。」
「皇上,秘藥可交給臣了吧?」沙浪辰冷黑的眼眸看向他。
在這一瞬間,皇上動了殺念,此刻他人就在自己的寢宮中,命人殺他就如反亨折枝,屆時他再隨便安個意圖弑君的罪名給他……但在觑見沙浪辰朝自己投來的那深黑幽冷的目光時,皇上竟莫名打了個寒顫,旋即打消這樣的念頭,並命太監總管取來藥交給他。
沙浪辰離去之前,不著痕迹的輕揚了下手。
一得到秘藥,沙浪辰即刻離宮,准備返回萊玉城。
然而就在這時,沈平三收到邵印行的飛鴿傳書,急忙來禀,「王爺,印行飛書來報,說王妃病重命危,拖不過三日了。」
聞訊,沙浪辰滿臉驚怒。「本王臨走前將王妃交給他保護,爲何會如此?」
「王爺息怒,王妃的病就連陸大夫也無能爲力。」沈平三替邵印行解釋。
「即使此刻不眠不休星夜趕路,至少也要五日以上方可回城,如何來得及將秘藥送抵王府。」
他用盡心機才得到的秘藥,竟無法及時拿回去救趙如曦的命,沙浪辰再也無法維持冷靜,臉上全是惱恨憂急之色。
「王爺,屬下願即刻快馬加鞭,將秘藥送回王府。」沈平三自動請命。
「你能趕在三日內回到萊玉城嗎?」沙浪辰厲聲質問。
他千辛萬苦的謀算一切才得到秘藥,若是來不及……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屬下……」沈平三無法回答,因爲這根本是辦不到的事,縱使能日行千裏,也無法三日內趕回靜安王府,最後他只能回道:「只能求王妃能再多等兩日。」
沙浪辰急得五內如焚。「萬一她沒辦法再等呢?該死!立即備馬。」
即使明知無法在三日內趕回,但此刻也無其他辦法,只能全力趕回去。
「是。」沈平三很快准備好馬匹,一行人快馬加鞭。
快點,再快點啊!沙浪辰拚命揮動馬鞭,驅策馬兒再跑快一點,這一刻,他恨不得能背插雙翼飛回去……
琬琬和芙蓉跪在床榻前,低聲啜泣。
三、四日前,王妃突然吐出好多血,接著便昏厥過去,就連大夫爲她施針救治,服了數帖藥,都沒能轉醒,氣息也越來越弱,仿佛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陸大夫,您快想辦法呀,王爺還沒有回來,不能讓王妃……」邵印行在一旁急得跳腳。
陸大夫沈重的搖頭歎氣,「邵大人,老夫已盡力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王妃一昏厥過去,他便飛鴿傳書給王爺,算算時間,這飛鴿從萊玉城飛抵都城,約莫需要兩日,此時王爺應已收到他送去的急信在趕回來
的路上了,可即便是快馬加鞭的趕回來,最快最快也要花上五日,但王妃恐怕熬不過今晚了,要是王爺來不及趕回來……他打了個寒栗,不敢想像後果。
就在這時,在床榻上昏迷數日的趙如曦緩緩睜開了眼。「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首先發現的琬琬驚喜道,「陸大夫,王妃醒了,您快瞧瞧!」
邵印行聞聲,趕緊拖著陸大夫走到床榻旁。「快,陸大夫。」
陸大夫上前爲趙如曦號脈,須臾,他神色凝重的收回手,情況並未改善,王妃撐不過今晚。
趙如曦已知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微微牽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們不用再費心了。琬琬,扶我起來,我有些話想交代。」她的嗓音虛弱得幾乎要聽不清楚,更沒有多余的力氣可以坐起身。
琬琬強忍著悲傷,小心的扶她坐起來,拿了軟枕塞在她腰後,讓她靠著。
「邵大人,我恐怕等不到王爺回來了,請你告訴他一聲,我很抱歉,也請他勿以我爲念,我本不屬于這裏,也許離開以後,我便能回到原來的世界。」這趟異世之旅即將結束,她並不在意死後會去到何方,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他了。
邵印行努力記下她所言,但卻越聽越迷惑。「屬下不明白王妃最後所說是何意。」
趙如曦沒有多做解釋,只道:「你這麽轉告王爺,他一聽便能知曉。」
接著她看向琬琬,「琬琬,我最擔心的就是你了,我和蓁兒相繼離世,你一定很傷心,似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已走完我們的路,你卻還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當是爲了我們,你也要努力保重自己,好嗎?」
琬琬哭著趴在床榻旁。「王妃,求您別留下奴婢一人,奴婢不想離開您。」
趙如曦吃力的擡起手,輕撫著她的頭發。「對不起,琬琬……」
她擡眸再瞅向邵印行,「我走後,麻煩邵大人替我多多關照琬琬,還有芙蓉,她們跟著我這個病弱的主子,實在沒能討到什麽好處,我留下的那些首飾,就請邵大人作主,全分給她們吧。」她越說嗓音越輕,眼皮也沈重得快撐不住。
「王妃……」聽到王妃也把自己放在心上,芙蓉忍不住淚流滿面。
邵印行神色沈重的允諾,「請王妃放心,屬下會照顧她們的。」
得到保證後,趙如曦放心地將眼皮緩緩阖上。
這時,大總管嚴泰神色匆忙的快步走進來。「邵大人,王爺的飛鴿傳書到了。」
星夜急馳、不眠不休的趕了幾日,沙浪辰帶著滿身風霜回到靜安王府。
他神色急切的走進趙如曦所住的跨院,剛踏進門檻,便聽見裏頭傳來啼哭聲,他震驚的停住了腳步,身子宛若被定住了似的,僵硬得無法動彈,胸口被一股巨大的悲恸填滿,眼前變得一片模糊,連續幾日幾夜沒睡的他,至此再也撐不住,砰的一聲昏厥倒地。
隨後跟進來的沈平三急忙上前扶起他,「王爺、王爺……」
寢房裏的人聽見外頭傳來的聲音,有人出來察看。
「王爺回來了。」芙蓉欣喜的叫道。
邵印行也跟著出來,見狀訝問,「王爺這是怎麽了?」
「王爺昏過去了,快叫大夫過來。」沈平三神色急切的吩咐。
「快把王爺擡進房裏,陸大夫就在裏頭。」不知是誰喊了句。
炮竹響後,沙浪辰幽幽轉醒,他隱約聽見耳旁傳來陸大夫的聲音——
「王爺這是勞累過度才會一時昏厥過去,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便無礙了,王妃無需擔心。」
「多謝陸大夫。」
聽到這道清澈中略帶絲沙啞的嗓音,沙浪辰霍地睜大眼,看清眼前的人後,他猛不防伸手將人給緊緊抓住,一開口便無比霸道的命令,「趙如曦,本王不准你死!」
屋裏的人,除了趙如曦之外,全都微微一怔,心想王爺口中所說的趙如曦是誰啊?
趙如曦綻唇輕笑。「王爺有令,我豈敢死。」她眉目含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頰上。
「你……」沙浪辰愣了愣,終于明白過來,「你沒死!」
她注視著他的眼神滿溢著柔情。「是,我沒死,全賴王爺用飛鴿傳書及時送回來的藥,救了我一命。」
那藥果然很神奇,當時服下後,她的身子仿佛浸泡在溫泉中,讓已逐漸冰冷的身軀漸漸溫暖起來,被毒藥侵蝕得千瘡百孔的體內,也一點一點地被修補,回複生機。
如此經過三日後,她仿佛脫胎換骨,重獲了新生,雖尚未完全複原,但性命已無虞。
「還好總算趕上了。」沙浪辰驚喜又激動的將她擁入懷中。「方才回來,聽見你屋裏傳來哭聲,我還以爲你……」
他之前也是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他人雖趕不回來,但若是用信鴿來運送秘藥,就能在三日內趕到了。
因此便將秘藥和信件小心塞進木管裏,系于信鴿的腳上,讓牠將藥送回王府。
幸好秘藥並不重,不會造成信鴿的負擔,讓牠能順利的飛回來。
琬琬笑著解釋,「先前奴婢們之所以哭,是因爲見王妃總算清醒,一時高興,忍不住喜極而泣。」
「原來如此。」當時一聞哭聲,他誤以爲她已死,簡直是肝膽倶裂。
心知王爺、王妃必有很多話想說,邵印行識趣的朝衆人使了個眼神,寢房裏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們兩人。
「辛苦你了。」趙如曦偎在他懷裏輕聲道,眼裏和嘴角漾著甜笑。「只要你能活下來,再辛苦也值得。」
將她圈抱在懷裏,沙浪辰素來冷峻的俊顔,此刻流露出一抹滿足的笑意。
「謝謝你。」她的胸口被感動填滿,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一時卻不知該由何說起,只能誠心的先向他道謝。
她的命是他所救,她會用她接下來的人生來陪伴著他。
「你是我的妻子,何需對我言謝,救治妻子本是丈夫所該爲。」他無比認真的望著她,接著說道:「以後爲我生個孩子吧。」
「好。」趙如曦面帶羞怯答應。
「那現下先陪我睡一覺……」沙浪辰幾日沒阖眼,欣喜之下心情一松,濃濃困意便席卷而來,可他仍舍不得放開她。
「嗯,我陪著你,你放心睡吧。」她摟著他,兩人親密的相偎而眠。
就在沙浪辰離開都城的當夜,大皇子在天牢中自缢而亡,有人說他是畏罪自盡,也有傳言指他是遭人謀害,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已無人再去查究。
因爲翌日早朝時,皇上猝然倒下,駕崩賓天。
朝堂頓時亂成一團,因皇上未及立儲,原本最受皇上寵信的大皇子又被查出非皇室血脈且已身亡,因此幾位皇子和其擁護者爲爭奪皇位僵持不下。
直到半個多月後,靜安王派來使者,表明支持五皇子登基爲帝,並願獻上五百萬兩銀子給予朝廷,有了靜安王當後盾的五皇子,最終奪得皇位。
紛擾了半個多月的朝堂,這才結束了混亂,開啓了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