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鬧崩(二)
被他握著手腕,涵紫韻卻是明顯的感覺到他手心都是汗,正死死的扣著自己,濕汗從他的指縫裡往外流,一遍又一遍的握緊手指,自己的手腕,都是要被他差點捏碎了。
兩個人離開的時候原本一幕戲才剛開始,走了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分鐘,一會又並沒有兩個人的戲份,等劇組一眾人察覺到不對勁再來找,當真是根本不知道需要等多長時間。
這樣的時間,她可以計算,霜淇淋又是如何計算不出來,只不過在徒勞的安慰自己而已。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霜淇淋的聲音也是慢慢的小了些,窒息般的沉默蔓延在兩個人周圍,也只有耳邊嗚咽的風聲在這一刻越發的清晰。
被他緊緊地抓著手腕,涵紫韻的胳膊都是有一種要被拽斷的感覺,抬眼看上去,霜淇淋明顯也是有些力不從心,清秀的一張臉都是慘白慘白,只一雙眼睛依舊還帶著些神采,卻不是平日的飛揚嬉笑,而是堅定的的灼灼亮光。
心裡複雜難言,涵紫韻緊緊咬著唇,目光落到他另一隻手臂上,才是突然發現他手腕下慢慢流下血跡來,在漸漸暗下去的天色裡,淋在了他手腕下的草葉上,觸目驚心。
察覺到她的目光,霜淇淋側頭看了一眼,抿了一下唇,有些吃力的扯動了一下唇角,安慰道:“沒事。被樹幹刺了一下而已,你別害怕。”
對上他安撫的笑容,涵紫韻的淚水卻是一時間湧上了眼眶,看著他慢慢道:“我還記得咱們進教室第一天……”
“你拿著水果刀削蘋果啊,我過去搶你蘋果吃,不小心被你的刀子劃了一下。”霜淇淋笑著補充了一句,涵紫韻卻是流淚道:“當時你疼的差點掉眼淚,我還說你跟女生似的。”
後來她卻是知道霜淇淋屬於敏感體質,一般人只是覺得有些疼,在他那裡,也許就要痛的齜牙咧嘴、上躥下跳。
四目相對,兩個人一時間又是沉默下來,霜淇淋的身子卻是突然抖了一下,樹幹微微晃了晃,他更緊的伸手腕圈了過去。
山坡上碗口粗一棵樹,到底能拖著兩人拖多久他們也是根本不知道,眼看著霜淇淋緊緊蹙眉,涵紫韻心裡也是一陣緊縮,慢慢開口道:“你放掉我的手吧,要不然一會樹松了咱們都要掉下去了。”
“顧凡他們一定會找過來的。”霜淇淋抿唇執拗的說了一句。
“半個多小時了吧。你的心意我明白的,即便掉下去,我也不怪你。”心裡微微發苦,涵紫韻聲音小小的,卻依舊是足夠兩個人挺清楚。
目光定定的看著她,霜淇淋卻是一字一頓道:“你不明白。我死也不會放手的。別說了,反正我不會放手的。”
“霜淇淋。”涵紫韻又是無奈的喚了一聲,死死的扣著她的手腕,霜淇淋卻是突然勾著唇角笑了一聲,語帶戲謔道:“如果咱們就這麼掉下去,是不是就算的上同生共死了?”
淚光閃閃的看著他,涵紫韻一時無話。
輕輕地笑了一下,霜淇淋卻是帶著些期待道:“如果能一起上去了。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忘掉顧凡,和我戀愛吧。以後結婚的話,我們再要個小女孩,就叫糖糖!好不好?”
看著她苦笑一下,霜淇淋又是自嘲道:“其實這些話到了嘴邊很多次,可是我每次都沒有勇氣說出來。小涵,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緊緊咬著唇,對上他在夜風中依舊無比閃亮的眼眸,涵紫韻正要說話,頭頂卻是傳來顧凡等人清晰的喊聲。
霜淇淋神色怔了一下,已經是猛地扭頭朝著上面開口道:“我們在這裡!顧凡!我們在這裡!”
“霜淇淋!”正小跑著呼喊兩人,顧凡猛地停了步子,已經是聽見下面繼續傳來霜淇淋焦急的喊聲:“找繩子,吊我們上去!我都快不行了!”
“在這裡在這裡!”滿頭大汗的尚平也是著急慌亂的喊了一句,聞訊到了邊上的徐堯已經是朝著顧凡快速開口道:“天色晚了!我們守在這,你趕緊回去找繩子,順帶著多叫幾個人,還有手電筒,記得拿兩個手電筒過來!”
“我這就回去。”顧凡話音落地,已經是飛快的轉身跑了回去。
剩下的三個人都是齊齊到了兩人掉落的地方,耳邊聽著霜淇淋的聲音還算清晰,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氣。
跑回去再折回來,顧凡花了不到半小時時間,等將涵紫韻、霜淇淋兩人先後拉上來,天色已經是徹底的黑了。
除了手臂上和手背上都些有擦傷,涵紫韻基本上沒什麼事,霜淇淋卻是一隻手刺進了倒刺流了滿手血,一隻手腕因為太過用力造成了扭傷脫臼,再加上原本就是他一路護著涵紫韻滾下來,身上自然是擦傷更多,整個人都齜牙咧嘴的跳著腳一路呼痛。
“真是嚇死人了啊!”
“以後千萬小心點!”
一眾人也是心驚膽戰,不時回過頭說一句,看見霜淇淋齜牙咧嘴上躥下跳的樣子,又是哭笑不得。
默默地走在他邊上,兩個人原本就是稍稍落後了一些,眼見著劇組越來越近,涵紫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霜淇淋下意識回頭,她踮起腳飛快的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呃……
霜淇淋如同被定身符定住一般突然停在了原地,涵紫韻卻是看了他一眼,笑著跑到了前面去。
哦耶!
忘乎所以的一聲歡呼讓前面一眾人回頭用看蛇精病一樣的目光看他,霜淇淋卻是忘了手疼一般跳著腳傻呵呵的低笑不止。
……
眼看著一眾人有驚無險的回了劇組,原本焦心等待的人自然也都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劇組配備的醫生幫著兩人處理了傷口,忙碌了一整天的人才是開始用晚餐。
山裡拍戲,除了住宿條件以外,飲食自然也是和城裡比不得,晚餐是極為普通的包子、稀飯配著幾樣家常小菜,因為餓,一眾人倒也是吃的津津有味,除了兩隻手都暫時殘了的霜淇淋。
目光落到軟軟白白還泛著熱氣的肉包子上,他剛是無意識的咽了一下口水,涵紫韻拿著一個包子遞到了他嘴邊。
呃……
霜淇淋又是大腦短路了一下,拿著包子的涵紫韻也是有些窘,飛快的催促道:“要不要吃啊。我喂你,就當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好了!”
說完話,她的臉上不自覺飄了兩片緋紅,霜淇淋小雞啄米一般的連連點頭,圍聚在一張桌子上的其他幾人愣了一下,卻是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埋頭苦吃的尚平從一盤包子裡勉強抬嘴,含糊不清道:“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吧。一個包子就想打發、打發人、人啊!嗝……”
“吃你的!”眼看著涵紫韻又是羞紅臉愣在當下,顧凡沒好氣的低笑著斥了一聲,伸筷子加了一隻包子直接塞到了他嘴裡,心裡卻是倏然間徹底的松了一口氣。
朝夕相處,霜淇淋的心思他在學校都是看出來一些,因為能因為這樣一件事抱得美人歸,他自然也是為兩人由衷的高興,顧凡輕輕牽動唇角低下頭去,對上涵紫韻羞窘的一張臉,霜淇淋笑嘻嘻啊嗚一口咬上了包子。
幾個人嘻嘻笑笑的用餐,和兩個劇組工作人員坐在一起的柳青青卻頗是有一些苦不堪言。
已經連著吃了四個包子、一碗稀飯、半盤小菜,可是她還是覺得餓,肚子就像個無底洞一樣,這幾天根本就填不飽。
辛苦了一個多月,因為傷口一直斷斷續續的癒合又崩開,她根本不敢吃東西,除了喝水,每天最多再喝點粥墊一下,眼下雖然看見稀飯就想吐,可偏偏對食物的需求又遠遠地超出了她的想像。
傷口基本上算是復原,可此刻坐在軟墊子上,那樣的痛楚卻像陰影一樣的伴隨著她,柳青青僵著身子,又伸手拿了一個肉包子,有些急不可耐的遞到了嘴邊,飛快的咬了一口。
“呦,青青的飯量好像比前一段時間增了不少,這都第六個包子了吧。”邊上的工作人員擱了筷子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下,柳青青一張臉登時鐵青下來,勉強笑著道:“第五個。”
“五個六個其實也差不多嘛。”工作人員又是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因為一個多月過分節食有些枯瘦的手腕,感慨道:“看這都瘦成什麼樣了。還得多吃點才好。”
分明是女人,可工作人員的觸碰還是讓柳青青心裡厭惡的緊縮了一下,勉強笑著將一個包子吃完,已經是再也坐不住了。
飯量大增,看見吃的就像個餓死鬼一樣,討厭被人觸碰,即便是個女的動一下手腕都會讓她噁心的想吐,也不知道是心理問題還是身體反應,總歸她覺得自己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這樣吃下去,早晚吃成一個和尚平差不多的大胖子,想起那憨憨的小臉上三層肉呼呼的下巴她都是覺得天旋地轉,不能被人碰也是毛病,做一個演員,每天和各種不同的人打交道,肢體接觸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了。
胡思亂想著,柳青青越發是覺得恐懼不已,一路行色匆匆的到了柳兆文的房間。連敲了三次門,別說開門,連個應聲的都沒有,煩躁不已的她直接伸腳在房門上踢了兩下,邊上房間裡的住著的張石擰著眉出現在了她面前。
“張叔,我爸他,他不在?”屁股上n個傷口都是拜他所賜,眼下看見張石柳青青就是沒由來的恐懼又厭惡,遲疑著開口問了一句。
“不在。下午就去縣城了你不知道?”被吵得的張石沒什麼好臉色,眼看著柳青青窘迫的立在原地,一時間倒也懶得說“敲門小聲點”之內的話,重新關了自己的房門去休息。
鬱悶無處抒發,柳青青正是垂頭喪氣的往回走,褲兜裡的手機卻是突然響了起來。
目光落在亮光跳動的手機螢幕上,她心裡也是怨恨不已,沒好氣的接通了電話,裡面一道暴躁的女聲已經直接開口道:“青青,你在做什麼?”
從自己被咬傷到現在,也難得聽見自個這脾氣暴躁的母親問上兩句,此刻一開口就是這樣質問的語氣,柳青青自然也是忿怨怒火中燒,直接回敬道:“什麼做什麼?在拍戲啊,還能做什麼?”
“拍戲,拍戲,也就你現在還能沒心沒肺的拍戲!我問你,你爸在你跟前沒?”劈里啪啦的聲音刺破耳膜,柳青青不由得將手機拿的遠了些,煩躁不已:“沒有!我也正找他呢,他去縣城了!”
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剛叫了一聲“媽”,那邊卻是開始尖聲怒吼道:“賤人。果然跟了個小賤人!”
咒駡了兩聲又是對著她直接吼道:“虧得你天天跟劇組給我呆著。你爸他找了個小狐狸精你知不知道?氣死我了,簡直氣死我了!你說要你這麼個女兒有什麼用!天天跟一起呆著還讓他在外面給我生出這些事!”
“你說什麼啊?”柳青青也是沒好氣的反問了一聲,卻是突然想起已經離開些日子的秋華,一時間噤聲了。
“我說什麼?!丟臉都丟到網上去了!你爸跟小狐狸精在清寧縣城住賓館被人家給拍了照片了!我說什麼,你這死丫頭你敢說你不知道,你再給我裝蒜!我看你們那個什麼發佈會的照片,你和那小狐狸精說話親熱的很!你怎麼這麼沒臉,給自己找這樣差不多大小的後媽,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原本就是厲害潑辣的性子,電話裡的聲音完全不帶絲毫克制和掩飾,即便隔著不知多少裡,柳青青都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她源源不斷的怒氣。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一有事不問青紅皂白先是一通咒駡批判,自個這母親在外人面前也許有時候還裝的女強人一樣體面,到了家裡總是徹底的醜態畢露、口無遮掩。
這也正是她為什麼從小和父親還稍微親近一些的原因,雖然是個溫吞性子,可柳兆文好歹從來不會劈頭蓋臉的罵人。
雖然他也是有些軟弱、糊塗、同情心氾濫,可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忠厚老實。
她一直覺得,柳兆文能和年輕女孩有些曖昧關係,和自個這厲害媽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關係。
婚姻生活永遠處於弱勢的那一方,他爸好歹是個男人啊!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她媽這樣的潑婦。
打電話不問她身體好了沒,而是劈頭蓋臉一通質問責駡,甚至還有她聽了十幾年的一句:“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
她這麼個女兒怎麼了!
柳青青忿怨不已,也是直接對著電話毫不客氣道:“我知道!就算我知道能怎麼樣!我就是腦子有毛病!我給自己找後媽!你滿意了吧!我爸和她親親熱熱得很,在劇組眉來眼去了兩個月,你滿意了!你怎麼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劈頭蓋臉跑來質問我!你有什麼權利質問我,那是你男人不是我男人!狐狸精怎麼了,人家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性格好,對我爸百依百順,整天柳叔叔長柳叔叔短的叫著,嗲的很,我爸別提多喜歡了!”
“混帳東西,你說什麼!”那頭一聲暴怒傳來,柳青青“啪”的一聲直接摔了電話,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