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死
房間裡的徐伊人松了一口氣,折騰了一上午,也是有些困,靠在床頭順著被子就慢慢縮了下去。
有些好笑的看著她這一副小樣子,邵正澤關了門,抬步坐到了床邊,一隻手握上她小巧的手指輕輕摩挲,溫聲安慰道:“要是困了就休息一會,這兩天也累壞了。”
“嗯哪。”小丫頭已經整個人滑進了薄薄的被子裡,只留出一個小腦袋依舊在外頭,睜著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臉萌萌的看著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心有餘悸道:“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懷寶寶了呢?”
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邵正澤眼眸柔若春水、沒有說話。
小人兒卻是一隻手攥著被子,嘀嘀咕咕繼續道:“不過這次倒算是提醒我了,以後可不能這樣糊裡糊塗下去了。要是哪次意外了,可真是糟糕了!”
“不會。”邵正澤語氣淡淡的,被子裡的小人兒卻是登時雙眼圓睜的看著他,扁嘴道:“怎麼不會,你每一次都沒有戴……”
話未說完,自己卻是覺得羞,將整張泛紅的臉頰埋到他乾燥又溫暖的手心裡。
邵正澤低聲笑了,索性自己也坐上床去,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股腦的擁到了自己懷裡,溫聲低語道:“你這麼小,我怎麼捨得讓你現在就有?”
尤其是,他一直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要做很優秀很優秀的人,她要堅定的走到這個圈子的頂峰去,她要三年時間來證明自己,給那些支持相信她的人不悔的理由。
這樣關鍵的時候,縱然她迷糊,他也是一直心中有數。
一開始怕她疼怕她累,兩個人的親密原本也就非常克制,可最近,卻是慢慢有些變了樣……
想起最近幾次,邵正澤一時間有些無奈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有些事食髓知味,每當這丫頭在他懷裡,親吻他、擁抱他、撥弄他,小胳膊細腿像藤蔓一樣的將他緊緊纏繞,哪裡還會想起來其他事情,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更熱烈的回應她。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以形容……
窩在他懷裡,一時間覺得他十分安靜,徐伊人伸手習慣性的在他心口畫著圈圈,胳膊撐在他身上,四目相對的看著他,有些好奇道:“不過,阿澤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他幾乎不假思索。
“為什麼呐?”小人兒有些疑惑,纖細的手指摸著他的眉骨和鼻樑,“可是我覺得男孩很不錯呢?他會有你這樣的眉毛、眼睛、鼻樑和嘴唇,就像一個小小的你,想一想多可愛。”
一臉憧憬的說著,徐伊人唇角都是忍不住帶上笑意來。
小小的阿澤,這樣的感覺真的好奇妙呢?
這樣想著,她通透黑亮的眼珠兒滴溜溜轉了一圈,繼續一臉萌萌的徵求道:“要是我們第一個生了男孩,就叫他小小澤怎麼樣?”
邵正澤:“……”
怎麼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老爺子放大的笑臉已經浮現在腦海中。
“嗯。你高興就好。”含笑看她,一隻手不由自主的遊走到被子裡,摸上她光裸的脊背,凝脂一般觸手滑膩的感覺,帶著她慣有的溫溫軟軟,心裡情不自禁的悸動,小人兒害羞的埋頭在他臂彎裡。
將她攬緊,順勢也躺進了被子裡,情難自抑的一通癡纏,等小人兒又是大汗淋漓的睡去,時間又是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起身套上衣服,腳步輕輕的出門。
到了樓下,王俊和月輝等了已經有一會,看見他下來,湊上前的王俊直接開口道:“綁走小夫人的的確是那個江筱雅,學校視頻裡幫她搬東西那兩個女孩還沒怎麼問就招了。巧的是順著這次的車子找到了上次釀成車禍那幾個人,眼下都已經丟進去了。”
“蛇蠍心腸一對母女,當真是死不足惜!”月輝神色忿忿說了一句,表情非同一般的激動。
邵正澤挑眉看了他一眼,王俊已經繼續解釋道:“那幾個人交代了好幾樁事情,都是和孫虹、江筱雅有關係。半年裡她們不知道謀害了江家那一對姐弟多少次,現在人被扣下,也是死不承認。不過,這一次綁架倒是和孫虹沒有關係,說是江筱雅直接聯繫的他們。”
“人現在在哪?”
“我正想說這個事情,剛才來電話說,那一對母女被上面來人提走了。”王俊話一說完,邵正澤臉色微動,“嗯”了一聲,抬眼對上王俊欲言又止的神色,一個眼神示意,後者繼續開口道:“下面那些人也是糊裡糊塗。不過眼下我心裡倒是有了些底子……”
王俊頓了一下,聲音不自覺落低一些,語氣緩緩道:“尖刀072。”
“他們?”邵正澤顯然也是意外,王俊蹙眉又是琢磨了一通,繼續道:“應該是。從下面那些人的描述上我都覺得應該是出動了幾個精銳才對。這帶走了估摸著也不會再回來了,咱們還要不要繼續跟著了?”
跟著邵正澤有些年,雖說他主要負責的也就是環亞集團旗下諸多事情,可娛樂圈這麼大,牽扯到各個方面的勢力更是錯綜複雜。
時間長了,黑白道上的人物他也基本上都做到了心中有數。
“尖刀072”是華夏安全部機要局下屬最精銳的一支隊伍,據傳是由72人組成的國之利刃。裡面每個人都沒有名字,只有序號,犧牲掉一個會在特種兵中千挑萬選再次補充,永遠保持在72人的一支神秘隊伍。
除了機要局的特殊審訊工作以外,偶爾援助服務於反恐局和國際情報局,是安全部最特殊最神秘的存在。
近些日子會被他們關注上則是因為一年前安全部部長遇刺事件之後,這一支隊伍發生了一次大換血,開始躍出三局之外,直接歸屬於安全部。
而他們新上任的神秘領導者據傳還不到三十歲,老爺子聽到後都感慨了一句“天縱英才。”
近一年中這支隊伍開始從暗面稍微轉明,行事風格越發詭譎難測,往往一出手就是一次政壇風波,前一段時間更是突然發力,將貪墨了幾十億的交通部副部長直接拉下馬,聲名大噪。
老爺子關注上以後邵家自然也是暗地裡調查一番,卻是讓他們最終將目光落到了靳家那一位素來文弱的二公子靳允卿身上。
知道那一位和江蔚然的關係,這也是王俊第一時間猜測到他們的原因。
畢竟,邵家打過招呼要留著的人,一般人並不可能輕而易舉的直接帶走。
“果然是他。”邵正澤自然也是想到這一遭,心裡多日的一個猜測終歸落實,卻是有著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邵、靳兩家素來交好,少年時期他們這一輩曾一起被送到營地訓練,靳允卿身子骨最弱,韌勁卻強,他們輕鬆做到的事情,對他來說往往難如登天。
可即便這樣,天天喊累的卻是不學無術的靳允文。
靳允卿是那個無論有多痛多累也會堅持到最後一秒,許多時候,純粹靠著意念在支撐。
他有著非同常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同時,又有著天生過目不忘的本領和強大的記憶力,許多報刊雜誌都能做到看過兩遍倒背如流。
原本靳老爺子應該就是想著讓他往政界發展,可是這幾年一直未見動靜,時不時出國療養,竟是讓所有人都忘了靳家還有這麼一位二公子的存在。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時代風尚》周年晚宴上他撲倒在江蔚然身上的那一幕,邵正澤低低歎了一聲,若有所思道:“剩下的他自然會料理,不用再管了。這件事我們到此為止。”
此刻,雙眼被蒙的一片漆黑,雙手被手銬鎖的緊緊的縛在一處,耳邊寂靜的連個呼吸聲也沒有。
車座上緊挨著的孫虹和江筱雅心中又是驚懼又是憤怒,深呼吸了一下,江筱雅勉強說服自己先保持平靜,朝著四周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帶我們去哪?我可告訴你們,我爸爸是光影傳媒的董事長江昊成,肯定是會拿錢保釋我們的,識相的趁早放開我們。不對,先解了眼罩,這樣一片漆黑的,真他媽太不舒服了。”
話音落地,除了身邊孫虹急促的呼吸聲,根本沒人理她,又是心煩氣躁的開口道:“喂,你們都是死人啊!誰在開車!讓給我們解開眼罩聽見了沒有?不然本小姐出去了讓你們好看。”
“就是!你們聽見沒有。快點給我解開,我還懷著孩子呢?你們要將我們倆帶到哪裡去?說話啊!”邊上的孫虹被她喊得心煩意亂,自然是跟著幫腔,耳邊死一般的沉寂讓她莫名覺得不安。
尤其是她知道自己上了車,車廂對面肯定至少坐了兩個人,可他們竟是連個呼吸聲都沒有,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這種感覺,簡直太恐怖了一些。
正要開口再喊,耳邊卻是“啪”、“啪”兩道聲響,還沒等她說出下一句,大張的嘴巴被人直接用膠帶封死。
乾淨俐落的動作讓她連個“唔唔”的聲音都是發不出來,只能胡亂的搖頭,不時和邊上的江筱雅撞到一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穩穩停下,腳下一輕,兩個人已經是被直接提著後頸的衣服像拎小雞似的一路拎下了車,身子懸在空中,也是根本不知道有多遠,屁股著地,“砰”的一聲牢門上鎖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心裡的憤怒徹底的被恐慌取代,江筱雅和孫虹只剩徒勞的坐在地上胡亂的蹬著腿。
一聲開鎖的聲音將兩人解救,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就循著聲音走了過去。眼罩和膠布被身邊的人突然撕開,兩人捂著嘴哇哇大叫,目光落在緩步走進來的男人身上,齊齊一愣。
“靳允卿!”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江筱雅大叫一聲,孫虹已經是一個健步上去,臉色扭曲道:“竟然是你?江蔚然那個賤丫頭呢?是不是她讓你將我們提過來的,賤種!我告訴……”
正是怒氣衝衝的責駡著,明亮的牢房裡“砰”的一聲,她正舉起的手掌心一個血窟窿還冒著煙。
“啊!”撕裂的尖叫聲落到耳邊,孫虹抱著一隻手直接蜷縮到地上,邊上的江筱雅打了一個激靈,唇角打顫說不出話來。
“你,你別過來……”燈光下靳允卿一張臉瘦削而蒼白,卻是英俊銳利讓人一顆心撲通直跳,一雙深黑眸子沉靜如千年潭水,不含一絲一毫的感情,定定的看著她,讓她想起西方電影中那些蒼白而英俊的吸血鬼。
想起上一次在江家鋒芒畢露的那個他,江筱雅渾身哆嗦起來,無力的朝著身後的牆壁靠了過去,抖抖索索道:“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快點放我們回去。我……我……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呵……”似乎是覺得可笑,靳允卿緊抿的唇角牽動,輕輕一聲落在空蕩蕩的牢房裡,像上一次那樣,伸手從口袋裡扯出一條輕薄軟帕來,漫不經心的將手中的槍擦了擦,放回口袋。
他的動作緩慢而優雅,一隻手白皙而修長,愣愣的看著,江筱雅的眼神漸漸有些渙散。
他就好似常年隱逸在幽深古堡中的伯爵,此刻帶著些神秘的冰冷氣息,雖然淩厲寒涼,卻是十分的吸引人。
半晌沒有動靜,眼看著牢門外穿著黑色作戰服的高大男人幫他提了一把椅子過來,他退出到門口筆直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江筱雅心中慢慢的舒了一口氣。
她已經想到剛才孫虹被打了一槍多半是因為“賤丫頭”那個稱呼,靳允卿對自個那一位妹妹有些偏執近乎變態的維護。
眼下這種時候,還是順著她比較好,只要能再次出去,她一定要那個死丫頭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想著,她已經是緊走兩步,有些討好的開口道:“二少,剛才出口不遜多有得罪。可我媽她也只是因為太害怕著急了而已。蔚然畢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有時候打打鬧鬧拌嘴幾句實在算不上什麼?你將我們帶到這裡,動刀動槍的,實在是用不著。”
靳允卿巋然不動,冷冷的看著她,隔著牢門的女孩有一張柔媚面容,卻是讓他恨不得親手將她一張面皮一寸一寸的撕開。
最後趕到的那一幕,骯髒的車間裡他的女孩像破布一樣血痕淋漓的倒在黑色的油污之中,渾身上下連一塊完整的布料都沒有。
心肺俱碎的沖過去將她抱緊,迎接他的就是這女人柔媚的笑容,還有那些一聲接一聲連續不斷的槍響。
鮮血流盡的那一刻,他就是像現在這樣,恨不得將這樣一個女人親手撕裂。
縱然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手,這樣一對母女,都是會讓他生生世世無法釋懷。
蒼白修長的一隻手不自覺慢慢握拳在身側,在寂靜的牢房裡咯噔作響,邊上站著的幾個人這會好像才有了聲息,垂眸看了他一眼。
他們一向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老大,此刻瘦削挺拔的脊背都是有些顫抖的感覺,更是讓他們心中驚詫難言。
從掌權到現在,何時見過他這樣一副樣子?
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們這看著文弱的老大已經是讓政界談之色變的人物,他的判斷力從來不會出錯,但凡發號施令,也是一指一個准。
就好像能未僕先知一般,正在將這個國家的一顆顆毒瘤連根拔起,讓他們崇敬仰慕油然而生,發自內心的追隨於他。
即便他們其中不少人年齡比他還大,也是絲毫不影響這樣無一例外的尊崇。
可此刻,面對著兩個女人他卻是第一次這樣情緒外露……
兩個人正是喟歎感慨,靳允卿冷冷的聲音已經再一次落在耳邊:“一個小時為限。你們之中活著的那一個可以走出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