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傍晚,項清春從衙部回來,方進門便得到了小姑娘兩個主動而熱情的頰吻。
摸了摸被親的臉,項清春拉著她一起坐到暖炕上,接過小姑娘殷勤倒來的熱茶,心情頗好地道:「怎麼了?看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溫彥平馬上收斂表情,擺出一副難過的模樣,歎氣道:「我怎麼可能開心呢?看到曲表妹發生那樣憾事,真是為她心疼難過。」說著,便將曲家表妹及韋府的事情告訴他,最後總結道:「表妹之所以會如此,完全是韋二寵妾滅妻造成的!」
項清春沒有搭話,端著茶盞慢慢地喝著,直到她用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睛瞅向自己,項清春方點頭道:「韋二確實做得不地道。」
溫彥平彎眸又笑起來,趴到他肩頭上,不用他促催,自己就一股腦兒地將心裡想說的話說了:「當時我就想啊,若是你處於韋二的境地,那什麼劉姨娘早就被你收拾了,哪裡由得她倡狂,亂嚼舌根挑撥離間人家夫妻感情。劉姨娘用心險惡,不過她再惡也惡不過你……」
聽著她喋喋不休地稱讚自己的壞,項清春一時間無語之極,感情她對自己還真是有信心,而且他什麼時候給她的印象都是壞的一面了?
說實在的,對於韋二的做法,他雖然覺得不妥,但也不覺得他哪裡做錯了,這個時代的環境就是這樣罷了。若是他,娶到不喜歡的妻子,雖不至於像韋二般寵妾滅妻,但也會挑個自己看得順眼的女人在面前擺著。不過,這些設想都不成立,他已娶得自己最想要的那人,早就視世間規矩如浮雲,必然只會將她寵得沒法沒天,反而不會因為旁的女人給她罪受,若是別的女人敢不敬她,根本不需她出手,他早就滅了對她不敬之人,絲毫沒有同情心可言。
所以說,說他壞,溫彥平真沒冤枉了他。
「今天我啊,對比韋二和曲表妹,我覺得還是你比較好,嫁給你比他好多了。只可憐了表妹那樣的美人兒,生生受了這等苦。」她惆悵地說,上看下看狐狸精,長得比韋二美,腦子比韋二聰明,手段比韋二狠,心腸比韋二黑,看來還是挺好的。
項清春聽得心花怒放,小姑娘終於發現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了。
她在他故作冷淡的臉上又親了兩下,以示獎勵,然後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以後會不會像韋二一樣突然對別的女人好,無論我說什麼都不信任我,然後將懷孕的我推倒小產麼?」
「別胡說!」項清春額角青筋微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要推也推別的女人,管她們去死,怎麼可能推她?
見他好像要發火了,溫彥平見好就收,喜滋滋地笑起來,捧著他的臉,在他沾了茶漬的紅潤的唇上親了一口,袖口一抖,一柄短劍在手,朝空中比劃了兩下,又道:「嗯,我也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在你敢推我之前,我會先將你和那些小妖精都解決了。」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敢欺負她,戳死拖走!
項清春覺得那柄短劍實在是刺眼極了,其實對於她隨身攜帶兵器這等事情,他心裡是極度不樂意的。後來知道這柄劍之於她的意義後,絕口不提它。
短劍是溫彥平八歲時拜入季夫人門下後,季夫人贈她的寶劍,溫彥平後來便一直隨身攜帶著,仿佛這樣能給她勇氣,讓她不會再被丁點風吹草動嚇得半夜驚醒。其實,他知道,這劍不離身,證明她心裡還是沒有安全感,幼年的經歷帶給她太大的傷痛,無論他們如何呵護,也無法撫平那種刻入骨子裡的傷痛恐懼。
刷的一下,她將短劍收回,又湊到他面前給了兩個甜蜜蜜的頰吻,嬌嬌膩膩地說:「你別生氣啦,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好,我沒想過要對你怎麼樣的……」
項清春冷笑一聲,「我可不敢不對你好,免得落得韋二那等下場?」
溫彥平心中一驚,十分純潔地看著他,一臉詫異地問:「韋二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將茶盞擱放在炕几上,然後拂開她挨著自己肩膀的手,下了炕頭,往屋裡而去。
溫彥平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隨他進了內室,見他突然脫去朝服,嚇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忙巴巴地將擱在薰籠上的衣服捧過來給他,然後趁著他換衣服之際,蹭了出去。
項清春換了一身居家的寬鬆長袍,手肘間掛著一件厚披風,走出外室,見到小姑娘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支著下巴晃著雙腿悠然地看著窗外的蕭條的冬景,悠然自得的模樣,哪有先前害怕他生氣的小心?
果然是個沒心沒肺的。
他心裡有些惱怒,也不知道惱自己的尋根究底,還是惱她不信任自己。每次他生氣,都是自個憋得半死,可她轉眼就能拋開,怡然自得,沒什麼可以讓她放在心上。
見到他出來,溫彥平一躍而去,像只輕盈的蝴蝶一樣,撲到他懷裡,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美麗的下巴,笑眯眯地說:「你生氣啦?是我不對,我以後會改的。」
生氣、鬱悶、怨恨、邪惡……種種極端黑暗的情緒,最終在她揚起笑臉望過來時,化為了滿心的憐愛。
他扶住她的腰,冷笑道:「你有什麼不對?需要改什麼?」
溫彥平語塞,她哪裡知道自己有什麼不對?需要改什麼?只是覺得他好像生氣了嘛,就哄哄他唄。這是今天她從韋二和劉姨娘兩人身上學來的,原來男人偶爾也需要哄的,所以就現學現賣了。只可惜她只哄過女人和弟弟妹妹,沒哄過男人,做得不倫不類的。
溫彥平努力回想自從他回家後的事情,很快便道:「好吧,韋二那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以後會改的。不過,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連韋家都安插了你的人手?啊——」痛呼一聲,她的腰快要被他掐斷了啦!
「別將你的腦容量胡亂安在別人身上,我可不像你,智商有待提高!」他冷淡地嘲諷她的智商。
溫彥平知道自己沒他聰明,而且在她看來,這男人多智近妖了,她一個正常人才不和狐狸精比,物種都不對,有什麼好比的?所以完全沒生氣,反而笑眯眯地點頭,道:「那你是怎麼發現的啊?告訴我吧,下次我會更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現在可是賢妻良母呢,連勇川伯夫人都誇讚哦~~」
也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他的軟肋,微寒的神色緩和下來,他俯首用唇瓣在她帶笑的眼角蹭了蹭,極喜愛這雙明亮如豔陽的眼眸,「韋二受傷了,這事情和韋府有些交情的人都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是怎麼傷著了,似乎大夫吩咐最好要養一年的傷。剛才又聽了你說曲表妹的事情,便能推測個十之八九了。」
果然是能人!
知曉不是自己不小心暴露,那就沒問題了。
看她完全不在意的神情,項清春苦笑,能說什麼呢?說她下手太狠?說她嫉惡如仇?說她不顧念親戚情面?算了吧,沒得為一個糟蹋自己妻子的渣男而怪罪心愛的小姑娘,反正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懶得為旁人出頭。且小姑娘的信條是,敢有異心,斷子絕孫!韋二這傷只是讓他安份守已一年,一年後便會好了,不會留下什麼病根。
當然,若是一年後,他還是本性不改,對曲家表妹不好,他十分相信小姑娘會繼續讓他再痛一次。
項清春為她披上厚披風,便牽著她一起去上房陪項父項母用晚膳。
西院的晚膳是必須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所以項父就算哪天和個小妾在床上廝混得腰酸腿軟起不了床,拖也要將他拖過來,塞在首席上陪著妻子兒子一起吃晚飯,經過幾次狼狽的體驗後,項父也乖覺了,晚膳時間絕對不會去鬼混,也必須要勻出可以讓自己維持一頓飯的體力。
項父:(╥╯﹏╰╥)木有辦法,兒子太兇殘了,做老子的只能盡力配合他了!
他們抵達的時候,項父項母正坐在偏廳裡說話,話題的內容剛好說到侄婿韋二受傷的事情。
項父是個不管事的,耐著心聽完項母的話後,擺擺手道:「明兒你使人送些禮物過去慰問就行了。」
項母臉皮抽搐了下,忍耐住要暴口粗的衝動,期期艾艾地說:「可是……我聽韋府的人透露,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韋二爺傷到害處,這……萬一好不了,香兒以後可怎麼辦?」
項父聽罷,就來了興致了,正欲要問清楚一些,發現兒子兒媳婦已經到了,這種事不好在小輩面前提,便作罷。
給兩老請安後,一家四口移駕花廳吃晚飯,安靜無聲地渡過了頓飯的時間後,僕人進來撤下盤盞,沏了一壺消食解膩的清茶上來,還有一盤貢桔及幾碟子甜點。
項父和項母又說起韋二寵妾滅妻的事情來,溫彥平豎起了耳朵。
項母:「你不知道,我到韋家的時候,看到香兒沒了個人樣,心疼得緊,可偏偏卻不見韋二爺陪在香兒身邊。不僅沒陪著被他推得小產的妻子,這會兒竟然還去陪那姨娘,竟有如此狠心的……」
項父:「確實不該!」心裡卻極為贊同韋二的行為,那有什麼,心愛的小妾定然嚇得厲害,作為男人去安慰是應該的。
項母:「韋家簡直是欺人太甚,欺我曲家無人了麼?當年若不是韋家來求娶,韋二也是恭恭敬敬地拜見,我大哥哪捨得將香兒嫁過去?原本以為是個好的曉得疼妻子,卻沒想到是個寵妾滅妻的……我作為姑母,也不好管侄女房裡的事情,只能生生看看香兒在韋家處境艱難……」
項父:「你說得的。」到底有完沒完啊,女人就愛喋喋不休、斤斤計較!
項母:「不過,現在報應來了吧?活該他受了這等罪,而且聽說還是被那劉姨娘弄傷的,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禍根,香兒後半輩子還要有個依靠呢。唉,其實這事兒應該等香兒養好身子懷上個再發生就好了……」
項父:「這……真是太……」太兇殘了太兇殘了太兇殘!比當年兒子對付他的手段還要兇殘!
溫彥平:失算了,應該等曲表妹再懷個孩子後再將韋二給廢了,讓他下半輩子見到老婆以外的女人都怕得屁滾尿流才對!
不過為時不晚,她會找著機會的!握拳!
只有項清春是最淡定的,三人的神態收入眼中,估計著若是韋二再不改,小姑娘還會有後招。不禁長歎一口氣,覺得自家這三隻都是活寶,雖然某些時候挺逗的,但不可否認,若沒有他,這三隻可能將屋頂都掀起來。
他還是辛苦一些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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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溫彥平陪項母到韋府幾次,一邊探望小產後養身體的曲芳香,一邊打探韋二爺的傷勢。
項母之所以清楚韋二的傷,也是曲芳香的奶嬤嬤透露的,他們才略知一二。也因為韋二這傷實在是不光彩,所以韋家瞞得極嚴實,知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嘴令了。
韋二受苦,曲芳香反而開始享受起來,心情每天都是豔陽天。
「姑母莫為我擔憂,現在這種情況可比以前的好多了,不會再有那些姐妹每天天不亮就跑來請安折騰,也沒有人因為丁點的小事兒來我這裡哭訴,害我莫名地被二爺罵。二爺這次受傷,太太十分生氣,一口氣將二爺房裡的那些通房小妾都發配到莊子裡去了,每天沒那些人來吵鬧,我也樂得清閒。」
其實韋夫人發落二兒子房裡的人,除了因為韋二的傷,還有對兒媳婦的補嘗,曲芳香心裡清楚,估計等韋二爺傷勢好後,又會給他納新的了。現在發落,不過是怕有不識趣的在韋二身體未好時,勾引他釀出大禍罷了。心裡清楚,曲芳香越發的難受,最後索性懶得理會了。
項母聽罷心裡十分欣慰,又問道:「那個劉姨娘呢?」
這回是嫣雲回答的,「劉姨娘被打了四十大板,傷還未好,就被太太叫伢子來帶走了,也不知道賣到了什麼地方。」說著,掩嘴一笑,顯然是極為高興的。
曲芳香卻是有些怔怔的,半晌歎了口氣,說道:「雖然劉姨娘可惡,但若不是二爺的放縱,何以會將她寵成如此無法無天,不分輕重?其實更可惡的應該是……」這話有些大逆不道,曲芳香自覺住閉。
果然,項母十分吃驚,不知道侄女怎麼會這般想,在她看來,丈夫和韋二之所以如此荒唐,絕對不是他們的錯,是那些不安份的女人勾引的,所以她一直以來致力於打擊小三,卻從未想過在男人身上討回來。
只有溫彥平心有戚戚,等項母去淨房更衣時,溫彥平蹭到曲芳香身邊,同她咬耳朵,「表妹,我覺得你說得對。」見她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溫彥平眉眼帶笑,那不經意間流露的風彩,宛若活力四射的小太陽,充滿了勃勃朝氣,「女人原本就太苦了,天生弱勢,可若是男人不護著,無論做什麼也是錯的。」這是一般的情況,若是女人強得可以藐視一切對手,沒男人護著也沒問題。
曲芳香突然目光有些古怪,第一次正視這位年紀比她還小的小表嫂,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你說得對。」
被美人兒把手了,那柔軟的觸感讓小姑娘心情舒暢,又繼續道:「表妹好好養好身體,以後有空我會來看你的。」順便來欺負欺負韋二,給你出氣~~
曲芳香眉眼帶笑,柔聲應道:「只要表嫂想來,我這兒隨時是歡迎的。」
她是家裡的小女兒,但卻被教養得極柔順溫婉,不輕易拿惡意揣測旁人,這次小產讓她吃了虧,性格大變,才開始變得強硬,但本質的東西卻沒有變,待人依然是春風細雨,溫柔體貼。溫彥平有心交好,且還是性情中人,實在是合她的胃口。
嫣雲嫣紅等丫環見自家姑娘突然眉眼舒展,雖不知兩人說了什麼,但見她心情轉好,也跟著高興,伺候溫彥平更加殷勤了。
兩人都相識恨晚,溫彥平從此多了一個不用在她面前裝模作樣的閨蜜好姐妹,而曲芳香同時也知道了原來在外人面前總表現得像個貴女般賢良淑德的表嫂是個彪悍的,兩人性情雖然南轅北轍,卻奇異地很多見解是一樣的。
多了位可以說話可以理解你的見解的閨蜜後,溫彥平常在項清春面前時常提起曲家表妹,開始的時候項清春忍了,等發現曲家表妹快要成為小姑娘心中第一人時,頓時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