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幾天後，征得醫生同意的穀毅終於如願以償搬回了家。

　　回來的頭天晚上，幾個人還特地舉辦了一次慶賀晚宴，包括謝蓉在內的參與人員均是喜氣洋洋。

　　照片發出去之後，眾人的粉絲還各種腦洞大開來著，什麼“多麼和諧美滿的大家庭啊”……

　　清明一過，謝蓉去拍攝廣告，留下元鷗跟穀毅回歸久違的兩人世界。

　　為了更加方便的照顧病患，元鷗就讓穀毅搬進了夕照苑，當然，她在二樓，穀毅在一樓……

　　然而這樣的日子剛過了沒幾天，這天早上，買了大骨回家的元鷗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

　　“這是，怎麼了？”

　　穀毅的助理之一，陸豐今年二十六七了，平時看著挺灑脫的一個人，可是現在，他卻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整個人幾乎都要癱倒在地上。

　　而坐在他對面的穀毅和宋征也是少見的凝重，凝重中又透著一股憤怒，整個大廳的氣氛都沉悶的可怕，流動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詳感覺。

　　見此情景，元鷗猜也能猜出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也不好多問，隨意打了個招呼，放下東西就上樓看應該還沒起床的佑安去了。

　　佑安果然還在睡覺，小傢夥也不知夢到了什麼，閉著眼睛，嘴巴還在砸吧砸吧的，偶爾小胳膊小腿兒還一下下的動。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小孩兒在長身體呢。

　　元鷗不禁笑了笑，過去替他檢查了被子之後又忍不住開始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一貫樂觀的穀毅都如此嚴肅？

　　她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來刷新聞，可是找來找去卻始終找不到有關穀毅的新消息，最近的還是上次關於他出院回家的。

　　元鷗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不是關於他本人的嗎？

　　可如果不是，那又何至於此？

　　正迷茫著呢，穀毅的電話就過來了，讓她下去。

　　沒等她問，穀毅就主動說了，“演唱會新歌的音源外泄了。”

　　元鷗愣了下，等反應過來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的時候，心中頓時悚然一驚，“怎麼可能！”

　　“我也不想相信，”穀毅苦笑一聲，把手中的平板電腦遞給她，“你聽聽這幾首歌，是不是很熟悉？”

　　元鷗接過來一看，螢幕上赫然是剛才被她忽視的一條新聞，應該說現在是娛樂版塊僅次於“穀毅出院”和“謝蓉新男友身份成謎”的熱門消息：

　　《天才歌手橫空出世！》

　　她點進去之後就見裡面有五條音訊檔，一一點開之後，元鷗臉上驚訝的表情也是越來越強烈。

　　“這個？”

　　這根本就不是熟悉不熟悉的問題，而是根本就是！

　　這五首先後分兩天上傳的歌曲，根本就是穀毅原本為了三月份演唱會準備的那五首新歌！

　　當初他們排練的時候元鷗不止一次過去圍觀旁聽，還跟那些伴舞和伴奏們談笑，甚至有幾次休息時還被拉下場跟著跳，所以每一個小節都熟悉到不行！

　　假如不是因為穀毅骨折，演唱會延期，光憑這幾首歌穀毅也能再次競爭本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獎項。

　　可是現在，他壓根兒就沒有對外公開過，原則上聽唐也該是死守著的啊！

　　穀毅用力捏捏眉心，語氣中都是沉重的疲憊，“這個所謂的天才歌手是分兩批上傳的，昨天晚上是第一批兩首，不過當時並沒有這麼火，一直到今天淩晨上傳了另外三首之後，才真正被關注，點擊量也在短短幾個小時破百萬，而且還在不斷攀升。”

　　現在音樂專業的學生每年都不知有多少，個個兒連做夢都想著成名，偶爾上傳一首兩首的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短短幾個小時內就上傳了五首之多，甚至首首都是高品質的精品歌曲，那就相當難得了。

　　昨天還籍籍無名的音樂系大二學生，一夜成名！

　　元鷗很著急，“這怎麼辦啊？查出他的身份了嗎？能起訴嗎？演唱會，怎麼辦？”

　　穀毅點頭，“他根本就沒有隱藏身份，演唱會，”他長長的歎了口氣，仰頭盯著天花板，眉頭擰得死死的，“其實歌的問題倒並不是最主要的，還有點時間，我完全可以再寫！但是！”

　　當初為了演唱會，他反復修改，跟伴奏團隊、舞蹈團隊不斷地磨合，一遍遍排練……

　　一首歌從被創作出來，然後到後面的能夠跟各方面的團隊配合的天衣無縫，經得起考驗，最後搬上舞臺送給觀眾，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從陌生一直到最後熟練到幾乎化為本能，大家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不計其數，好幾個伴舞的腳都給磨掉了幾層皮，樂隊的手腕都有明顯的紅腫，吃飯的時候筷子都拿不好！

　　可是現在，全部都白費了！

　　金錢還在其次，可是眼睜睜的看著過去幾個月的辛苦付之東流，這讓穀毅怎麼平靜？

　　他的身體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就算是歌曲寫出來，也沒辦法立即跟幕後團隊一起排練的，少不得，再往後延遲了。

　　元鷗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也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正糾結著，她的腦海中忽然劃過剛才陸豐的身影，當即脫口而出，“難不成？”

　　穀毅用力吐了一口濁氣，挪著輪椅來到窗邊，看著外面已經呈現出一片嫩紅嬌綠的花園，點了點頭，“就是他，這個蠢貨！”

　　對於陸豐，穀毅是真的無言以對了。

　　因為演唱會延遲，所以音源的保管就成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為了防止意外情況，除了公司內部秘密保留一份之外，穀毅這邊也放著一份。

　　而穀毅這一份，就交由陸豐保管。

　　可想而知，當他和宋征今天早上接到公司電話的時候那種感覺，真是不亞于被雷劈了！

　　音源外泄，歌都被人唱熱了，他們竟然還不知道？！

　　這說明瞭什麼？

　　這說明音源早就洩露了不知多少天了！

　　自己寫的歌難度有多大穀毅自己清楚，連他自己想要徹底熟練掌握都得三兩天工夫，換了別人，再加上後期剪輯，至少得十天左右！

　　最後的最後，穀毅甚至還抱著一絲僥倖，然而當陸豐一進門，他就徹底失望了。

　　陸豐顯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的臉色簡直就像是香爐裡燒過的香灰一樣，死氣沉沉，走路都打飄兒，連跟穀毅眼神交流都不敢。

　　穀毅歎了口氣，沉默許久就問了一句，“音源，是從你手裡流出去的嗎？”

　　然後陸豐就崩潰了，他幾乎要跪在地上，一個大男人哭的話都說不連貫。

　　緊接著穀毅就從他口中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音源丟了將近一個星期了，可是陸豐竟然還是偷偷瞞著！

　　陸豐斷斷續續的哭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上個月我剛買了新車，前陣子我出去吃飯，飯店門口好幾輛車都被砸了玻璃，就是那時候丟的。”

　　“嗚嗚，宋哥，小毅哥，我，我真是嚇瘋了，我害怕，我知道事情很嚴重，但是我不敢說，真的不敢說！我剛被提拔上來不到一年，我剛談了女朋友，我也不能讓我爸媽失望……”

　　“音源誰讓你隨身帶著的，還是放在車裡？家裡就買不起個保險箱嗎？！”

　　宋征真是恨不得上去踹他幾腳，“那你他媽的就繼續瞞著？你以為這是做夢嗎？醒了就好了？現在鬧成這個樣子你讓公司怎麼收場？演唱會怎麼辦？為了演唱會籌備大半年的工作人員怎麼辦？你付得起責任嗎？！”

　　“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穀毅就會被人扣上抄襲的帽子！”

　　“這樣的後果，你付得起責任嗎？”

　　陸豐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哭，求饒，悔不當初。

　　因為過度的憤怒和失望，穀毅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能說點什麼了。

　　罵？無濟於事。

　　打？且不說他本來就不是崇尚暴力的人，就目前他這個身體狀況也做不來這樣高難度的事兒。

　　從今天早上開始，宋征的手機就沒消停過，對外公開的手機直接就給摳了電池，只剩下跟家人和公司上層聯繫的手機。

　　又一連接了幾個電話之後，他搓著臉對穀毅說，“公司已經緊急成立了善後小組，內部下了封口令，公關部也開始籌備記者發佈會，外派的幾個人也已經嘗試聯繫唱歌的這小子。”

　　陸豐哆哆嗦嗦的看著他們，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我會做我能做的一切來彌補，求求你們讓我幫忙吧！”

　　“你給老子消停點！”盛怒中的宋征根本就沒給他任何機會，指著大門口吼道，“你能彌補什麼？讓時光倒流啊還是馬上讓所有的人都選擇性失憶？”

　　陸豐慘白的嘴唇顫抖了幾下，無言以對。

　　宋征煩躁的扒拉幾下頭髮，趕蒼蠅似的擺擺手，“趕緊的，公司馬上就來人，你跟他們回去說明下情況。”

　　******

　　聽完之後，元鷗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像是別人狠狠地捏住了一樣，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是意外嗎？還是人為？”

　　步入社會這麼久，頻頻接觸的又都是人精，日復一日下來，元鷗也習慣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時候首先聯想到陰謀論。

　　穀毅盯著自己畫滿笑臉的石膏腿看，然後緩緩道，“現在還不能確定，總之，接下來的日子，有的忙了。”

　　假如真的是意外，那麼音原始檔案到底是被誰拿走的？是這個音樂系學生還是另有其人？他在演唱的時候到底知不知道這屬於犯罪？

　　而如果是人為，那麼牽涉面就大了去了。

　　首先不能不考慮的就是，聽唐內部是否有內鬼？

　　如果有，這個內鬼是不是跟陸豐勾結的？又或者乾脆陸豐就是內鬼，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謊言？

　　偷取音源的人是故意賣給這個音樂系學生的嗎？他們是一夥的嗎？

　　他這麼做究竟只是為了一己私利還是報復或是有意跟自己對著幹？

　　這次的事情跟上次借著佑安爆出來的惡性文章的作者究竟是一個人嗎？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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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多太多的猜測，而每一種都有可能！

　　外面風和日麗，暖風熏人欲醉，藍天一抹如洗，嬌花嫩綠相映成趣，隨風搖曳，偶爾還有蝴蝶翩然飛過，端的是美麗動人。

　　然而事件中心的人們，卻實在是沒有任何閒情逸致漫步欣賞。

　　宋征去了聽唐幾個小時之後，聽唐的官方網站突然公開了一系列視頻，內容全部都是穀毅和他的伴舞以及伴奏團隊彩排和練習的錄影。

　　作為國內娛樂巨頭，在整個亞洲都具有相當競爭力的公司，聽唐官網一直都是眾人隨時關注和追逐的目標，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能引發娛樂圈的驚濤狂瀾。

　　這次的視頻一出現就被大量人士流覽，然後在片刻的沉寂之後，以驚人的速度被瘋狂轉發！

　　大家的關注點當然不是素日那些普通的玩意兒，而是！

　　視頻中大家練習的這幾首歌曲竟然就是今天早上剛火起來的那位元所謂的“新生代音樂天才”上傳的五首歌！

　　整個網路都特麼的炸了好嗎！

　　正因為走紅而覺得前途無限光明，洋洋得意中的“新生代音樂天才”也特麼的懵逼了，因為剛把自己捧上天堂的粉絲們，竟然紛紛@他，並指責他抄襲！

　　要知道，他剛剛接到兩位母音樂星探的電話啊！

　　剛滿十八歲的少年直接就慌神了，他慌忙抓過手機，想要打給前幾天賣給自己這幾首歌的那個人問個清楚，然而從聽筒中傳來的卻只有“您撥打的是空號”這樣一個冰冷的機械女音。

　　也不知道究竟撥了多少遍，當他再次刷新頁面的時候，卻發現了另一件讓他的世界幾乎崩潰的事情：

　　聽唐公關部發表了一份聲明，在言簡意賅的講明事情原委之後，竟也表示，他們已經報案！而且公安機關也已經立案！

　　即便中國人民的版權意識不強，可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音樂少年也終於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犯罪了！

　　因為上傳的目的就是為了出名，各種個人資訊自然是不會隱藏的，所以僅僅是到了傍晚，這位名叫雁鳴的十八歲小夥子就被逮住了。

　　面對相關人員的詢問，雁鳴直接就給嚇哭了，顛七倒八的將事情倒了個乾淨。

　　“我真的不知道這些歌都是穀毅寫的，真的不知道！”

　　負責問話的人皺眉，“那你怎麼得來的？”

　　雁鳴吸吸鼻子，小聲道，“我本來就是學音樂的，輔修的就是作曲，經常在一些論壇上和圈內人探討什麼的，然後前幾天有個人私信我，說有幾首很好的歌，問我要不要。”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見對面幾個人都沒什麼表情，連忙解釋道，“真的，大家都這樣，沒幾個人是全才，基本上都是作曲的、寫歌的和歌手合作的！”

　　問話的人不耐煩的敲敲桌子，“誰說什麼了？還有呢？”

　　“哦，”雁鳴緊張的吞吞口水，“因為我就是學這個的嘛，所以看了幾小節就知道好壞，討價還價之後就買了。”

　　“多少錢買的？”

　　“開始要十萬，講價之後五首歌九萬。”

　　對一個大二的學生而言，九萬塊錢的確不算是個小數目了，而雁鳴能一把拿出來，說明他的家境肯定很不錯。

　　但是這也僅僅是對普通人而言，在業內人士看來，這個價格真是比當眾往穀毅臉上扇耳刮子都羞恥。

　　“還講價？還九萬？”旁聽的宋征嗤笑一聲，滿臉冷意，“你還真是撿了個大便宜！找他單獨譜曲或是填詞都不止這個數！”

　　他這麼一刺，雁鳴又哭了，“我真不知道是穀毅寫的，不然死都不會這麼做的！我當時很激動，只知道唱了之後肯定能紅，就狂練了幾天，自己錄了之後發上去了！我真的不知道！”

　　其中一個公安機關的工作人員有點好奇，也有點懷疑，“不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嗎？穀毅這麼有名，你會看不出是他寫的？”

　　雁鳴抽噎一聲，“穀毅的風格是出了名的多變，他本身就精通好幾種曲風模式，他這麼紅，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模仿他的風格作曲填詞，就算覺得相似我也沒往上面想。”

　　問話的人也不懂這些，轉頭去看宋征，後者對他點點頭。

　　“你知道對方的身份嗎？”

　　雁鳴連忙搖頭，“一直都是網路和電話聯繫的，然後我知道出事兒之後再聯繫，他的電話也成了空號。”

　　負責人又跟他要了號碼，讓手下循著找線索。

　　雁鳴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們問明白了，我也說明白了，我，我能走了嗎？”

　　讓同事把宋征送出去，負責人冷笑一聲，“走？走哪兒去？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吧！”

　　雁鳴徹底慌了，“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啊！你們不能這樣！”

　　負責人冷笑，“不知道就沒罪了嗎？你可是幾個月之前就滿了十八歲了啊，小劉，帶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