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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臨陣磨槍》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同鄉

 大殿外,雷聲漸隱,大殿內,卻風雨欲來。

 展長生只一揚手,罩下厚重結界,將殿外茫然不知所措的眾人隔絕在外,黑暗無邊擴展,寂靜無聲,仿佛將二人一槍抽離至空無一物的玄冥宇宙空間。

 香賢一反高深莫測的姿態,神色和暖,揚起一抹笑容,朝展長生緩緩走近。

 耳畔是展龍咆哮,有若怒濤:“若再靠近就宰了你!”

 展長生卻置若罔聞,仍是一味緊握玄金槍身,默然任香賢欺身近前。

 香賢將赤木令放在展長生手心中,柔聲道:“長生,且說與我聽,唐國可好?”

 展長生乍聽唐國二字,只覺咽喉發幹,澀聲道:“縱有風雨飄搖,一切安好。”

 他只將赤木令牢牢緊握手心,壓下心頭澎湃,自香賢所提的年月開始,為他一一追溯前塵舊事。

 香賢仍是笑容和暖,柔柔落在展長生面上,聽他絮絮低語唐國往事。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待展長生說了許久,念及故居窗外一蓬綠竹時,香賢方才突兀開口,問道:“長生,你想不想……回去?”

 展長生一愣,只覺掌中的槍身熱得仿佛燒灼,他急忙催動靈力,安撫魔槍,輕聲笑道:“我不回去。”

 香賢低聲歎息,待要抬手觸碰那青年面頰,卻被他不動聲色後退半步,堪堪避開。香賢便笑出聲來,又歎道:“那魔物連人也不是,竟這般好運,得你青睞。”

 展長生不覺皺眉,只沉聲道:“香賢,你我同鄉一場,莫要逼我動手。”

 香賢只得放下手,沉沉看他片刻,忽道:“我天生病態,只好龍陽,被家人不齒。”

 修仙大陸素來于雙修一道,並無忌諱,若是于己身有益,無論男女妖魔皆可,並無人因此鄙薄嘲弄他人。故而展龍當初與他雙修,亦是修得理直氣壯、百無禁忌。

 展長生初時忐忑,如今卻早已順理成章,覺不出半點不妥。

 如今聽香賢一提,才依稀記起唐國種種禁制,頓時恍如隔世,香賢只怕在唐國過得艱難,他不免生出幾分同情心來。

 香賢背轉身去,又道:“二十歲時,家嚴逼婚,我便同相好一道私奔,只道能逃至大洋彼岸,便是天高海闊、鳥飛魚躍的自由天地。只可惜功虧一簣,被捉拿回去。家嚴本是鄉紳,德高望重,此事卻鬧得十裏三鄉人盡皆知,令他顏面盡失,故而盛怒之下,將我那相好沉塘了。”

 香賢說得輕佻柔和,展長生卻倒抽一口冷氣,只覺遍體生寒,就連斬龍槍的熱度仿佛也降了幾分萌妻待嫁。

 他便用空出的手輕輕放在香賢手臂上。

 香賢一動不動,續道:“而後為避風頭,我被迫出洋留學,卻在海上遇到風暴,沉船喪命。他死在水中,我也死在水中,總算是同命共運,死得其所。”

 香賢在修仙大陸度過兩千年歲月,如今憶起往事,便如浮光掠影,言語間輕描淡寫,不帶半點起伏。轉過身去時,卻見展長生眼圈泛紅,仿佛泫然欲泣,不覺失笑道:“你那相好尚且抓在手中,哭甚麼?”

 展長生微覺赧然,只得輕咳一聲,將那點酸澀淚意迫回眼中,追問道:“莫非待你醒轉,就來了此地?”

 香賢卻突然閉目,長歎一聲。

 他在漆黑浪濤中只覺四肢僵硬,漸漸下沉,眼看命不久矣時,遇到了一個鬚髮皆白、道骨仙風的老者。

 那老者自稱青元上仙,柔聲問他:“你要生要死?”

 香賢彼時萬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那老頭卻又拿孟秦誘他:“你那小情人魂魄在奈何橋上徘徊不去,不肯投胎。你若隨我修行,他日自可修成上天庭、下幽冥的神通,十方三界,任你來去;天龍鬼神,由你驅馳。區區一個魂魄,何愁不手到擒來?”

 香賢一時心神激蕩,便拜了青元為師,而後兩千年歲月匆匆而逝,他以凡人之軀,修成天魔之體,手段通天,成就一方霸主後,方才參悟了一個道理。

 唐國與修仙大陸互不相通,唐國人魂魄,入的是唐國冥府,與這修仙界並無半點瓜葛。

 香賢殫精竭慮,卻仍修不出如青元上仙那般穿梭兩界,更將魂魄帶入修仙大陸的傳奇法術。他曾幾度絕望,幾度頹喪,直至聽聞斬龍槍傳言,神槍能破碎虛空,穿梭異界,自然能引他返回唐國,尋回戀人魂魄。

 香賢言罷,目光灼灼緊盯展長生,“長生,我必將竭盡全力助你修復斬龍槍,只待他日槍成,你需助我回歸唐國。”

 展長生先是一愕,繼而怒道:“早些同我分說清楚,又何必生出這許多事端?”

 香賢只抬手輕撫鼻尖,苦笑道:“見你之前,並不知曉你自唐國來,先前也不過姑且一試,不想竟歪打正著。”

 展長生亦是喟歎,這十洲三國百億人口,浩瀚如海,他二人竟能遇見,也果真是緣分。如此一想,瞧見香賢眉目時,便愈發覺得歡喜。

 二人正交談時,結界外一陣震動,展長生忙撤去結界,便見到漫天靈力氣流亂旋,廝殺震耳,瓊英軍同斬龍門諸人正戰作一團。

 展長生喝道:“停手!”

 香賢亦是六翼招展,往半空中一扇,下令道:“住手。”

 二人嗓音如晴天霹靂震響,雙方頓時偃旗息鼓,各自撤離半裏,胡岩風面無血色,卻仍是整肅盔甲,朝香賢遙遙一拜,沉聲道:“弟子救駕來遲,請師尊恕罪。”

 香賢道:“既無危機,何需救駕。岩風,此間事了,你回聖宮罷。”

 胡岩風見香賢同展長生並肩而立,二人俱是一派安閒,他略略遲疑,只得一咬牙,硬著頭皮追問道:“師尊,這斬龍門……”

 展長生冷笑道:“足下何方神聖,也敢對我斬龍門置喙男神和你不在一個次元。”

 香賢亦是道:“為師行止,何時要同你報備?還不退下。”

 胡岩風不曾料到這二人短短時間內,竟達成了同盟,本就慘白的臉色泛起鐵青,卻只得強壓創痛,垂首啞聲應道:“謹遵……師命。”

 待瓊英眾人撤離,楊章同許文禮等人方才降下飛劍,紛紛落在唐家堡正殿之外。許文禮尚且意猶未盡,手持靈劍,眼神時時落在香賢面上,連連問道:“怎就不打了?小爺我參悟劍道、半步金丹,只差這臨門一腳。”

 展長生尚未開口,伏麒卻在許文禮身後插口道:“若有欠缺,不如找我奉陪。”

 許文禮卻惡狠狠朝他一瞪,怒道:“少插嘴!”

 伏麒便恭眉順目,果然半聲也不吭。

 展長生便笑道:“自己人,不打了。”

 許文禮只意味深長掃一眼展長生手中長槍,又掃一眼香賢,低聲道:“展長生,你自求多福。”

 展長生低歎,明知他誤會,卻也百口莫辯,索性移師至唐家堡議事堂中,同眾位長老商議對策。

 香賢亦自然而然,跟隨在展長生身旁,在眾人側目下,施施然行至議事堂東面牆下,指尖靈光閃爍,那青磚牆面仿佛呼應一般,亮起成圈的漣漪。

 光芒褪盡時,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便化出成排凹陷格子,每一格中各放了數枚白玉符,個個光芒吞吐,靈光刺目。

 香賢道:“東極洲中各處堪輿圖、開門鑰匙,盡在此處,長生,全交給你了。”

 眾人大驚失色,堂中譁然聲塵囂日上,一時是許文禮道:“長生,這魔族如何肯降伏,小心有詐!”一時是張易道:“掌門,你才行了結緣大典,誓約猶存,切切不可再另投他人懷抱!”一時又是風瑤笑道:“香賢宮主如此大手筆,足見其誠意,掌門若是推辭,未免不近人情,不如一道收了……”

 就連伏麒也忍不住低聲勸道:“掌門,恩公他待你不薄……”

 展長生啼笑皆非,卻委實不敢放出展龍,只得提起槍身,重重朝地上一頓,喝道:“噤聲!”

 議事堂中頓時鴉雀無聲,靜得乾脆俐落。展長生沉下臉道:“香賢宮主與我結盟,出自一片誠意,切不可妄論是非。”

 他見以張易為首,眾人神色間疑慮揮之不去,不禁又一聲低歎,暗道:“師兄,有勞你。”

 斬龍槍終究已同他結下命誓,此刻隨他心念一動,一柄副刃陡然散發銀光,映照得滿室內如水銀瀉地,月輝皎潔。

 那銀芒落在香賢身上,點點閃爍,澄澈無比,不見半點瑕疵。更襯得此人猶如月神降臨,于暗黑中透出些許聖潔之感來。

 展長生道:“來世之刃能知因果論斷,可測人心真偽,若有欺瞞,必遭銀芒吞噬。”

 此言一出,非但斬龍門人心頭一寒,香賢亦是面色劇震,苦笑道:“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同你據實以告[劍三]我的角色會說話。”

 展長生收了副刃,含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香賢只得僵笑,卻只覺後背冷汗涔涔而下。那銀芒森寒刺骨,又來得毫無預兆,縱然他天魔之體也難抵擋。不覺暗道僥倖,更將先前幾分輕視盡數摒棄。

 展長生說服眾人後,便下了指令,命張易、楊章等人接管東極洲,風瑤率人返回修業穀,在兩地設立傳送法陣,往後互為倚仗、互通有無。

 從今而後,世間只有斬龍門,卻再無五族盟。

 許文禮在沉睡的修士中搜尋一圈,卻未曾見到長春派門人,想必是撤離得早,未曾受到打擊。他一時悵悵,也不知是喜是憂,怔愣了許久,方才遊魂一般回了唐家堡,去尋展長生。

 展長生不曾尋到,卻只見堡壘下平坦校場當中,有一名雪發銀甲的武士手持長劍,正自候著他。

 那武士眉目如刀削,並無半點動搖,只提劍道:“掌門閉關,伏麒不才,願陪閣下試劍。”

 許文禮怒極反笑,兩指掐了劍訣,召出靈劍朝伏麒筆直沖去,劍風呼嘯,鋒銳難當,那青年喝道:“你這塊木頭,小爺三招之內就將你砍成燒柴,看劍!”

 那二人便在場中廝殺起來。

 夏桐生卻百無聊賴,趴在團團背後,一人二熊在校場邊的柳樹下乘涼。他懶洋洋觀望二人搏鬥,胡不歸走了,爹爹不在,這少年意興闌珊,低聲道:“也不知這次爹爹要閉關多少時候。”

 布法大仙愜意躺在一旁搖椅中,袒胸露乳,品著一壺美酒,聞言笑道:“只怕難以善了。”言語間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滋味。

 展長生果然難以善了,他早有預料,故而徑直攜了斬龍槍重回金塔異界。甫一放手,斬龍槍頓時失了蹤影,轟然巨響中,紅樓頓時塌掉一角。

 展龍重又現身,周身氣息暴烈,一雙眼黑如深夜。

 展長生忙道:“師兄,息怒……”

 展龍扣住他手腕,只揚手一甩,展長生頓時不由自主,被拋得身軀如流星一般,將二樓欄杆牆壁接連撞開大洞後,頹然跌落在床榻中。

 那床榻正是往昔留在石屋內的千年寒鐵床,堅固無比,生生扛住了展長生沖勢。

 好在他金丹之軀,千錘百煉,並不曾受到半點傷,唯獨被拋得暈頭轉向,才支起上身時,只覺一道陰影當頭罩下,肩頭一沉,便再度跌回榻中。

 展長生又道:“師兄,容我解釋……”

 展龍手指卻已勾住他交領衣襟,裂帛聲起,護身靈壁應聲而碎,露出了精壯修長的身軀來,展龍摩挲這細滑清涼肌膚,低聲道:“我正候著,師弟,用你上下兩張口,好生同我解釋。”

 展長生聽他說得猥褻,不禁面頰紅如火燒,心虛便化成了惱羞成怒,“展龍!唔……”

 展龍言出必行,果真迫得展長生上下兩張口,奮不顧身同他細細解釋了許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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