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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臨陣磨槍》第80章
第八十章 結丹

 天光大亮時,長寧州東南端的州軍校場上,兩個青衣少年正面對面對峙巡按大人求您辭官吧。

 只是那引得二人決鬥的罪魁禍首、藍顏禍水,卻不敢見這廝殺場面,躲在木屋中不肯前來觀戰。

 這兩名少年面容同樣的端麗清朗,仿佛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眉宇間深藏的倨傲如出一轍。一人手持宛若秋水的銀劍,一人卻赤手空拳,只在兩手上戴了雙微微泛著黑光的手套。

 胡不歸深得乃父劍法真傳,雖然不過煉氣中階修為,卻也足以傲視同齡,此時隨意擺了個姿勢,兩腳不丁不八而立,璀璨利劍一端斜斜下指地面,那劍意便已渾然天成,竟籠罩全身,無懈可擊。

 這狀似吊兒郎當的紈絝子弟,如今方顯出了幾分實力來。

 夏桐生便略略頷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欣然道:“難怪阿涼將你錯認成我,這般架勢,倒有小爺我三分神韻。”

 他右手成拳,左手做掌,右拳一擊左掌,頓時嘭一聲悶響,震得四周強勁波浪層層咆哮,數十丈開外的幾名侍衛亦被衝撞得衣袂翻飛,發梢亂卷。

 年輕些的侍衛勃然變色,察覺到這少年實力竟不弱于成人,便隱隱擔憂,如若世子落敗,屆時發起脾氣來,不知要叫下屬們吃多少苦頭。

 年長些的侍衛卻是潸然淚下,失散多年,某人這位長子嫡孫,竟被教養得如此出色。

 一個中年侍衛一陣搖晃,口吐鮮血,單膝跪在地上。幾人包圍在他身旁,泣聲道:“郭副首領,撐住啊!”

 那侍衛單手撐地,指節用力得發白,只一味盯住那少年看個不休,啞聲道:“自然要撐住!”反手連點幾處要穴,竟是拼盡性命,也要將二人身世說出口來。

 胡不歸亦是察覺今日這些侍衛個個行為詭譎,只道是受了長寧州兵魂的影響,橫過那燦若一泓秋水的銀劍,喝道:“你這蠻子,連武器也不會用,笑掉人大牙!看劍!”

 銀光橫空,去勢兇猛,角度刁鑽,仿佛一條陰狠毒蛇飛快殺向那少年。

 夏桐生贊道:“有點本事。”

 隨即施展開七禽訣身法,俐落避開鋒芒,他有心多看幾招,故而並不反擊,只一味遊走閃避,身法挪騰間,隱隱有些道骨仙風、閑雲野鶴的意味。

 胡不歸看他身法眼熟,先是微愕,旋即頓時大怒道:“為何你也會七禽訣,莫非是父親扔在外頭的野種?!”

 夏桐生嗤笑道:“七禽訣乃是我爹爹家傳絕學,你才是偷學的野種。”

 噗噗幾聲響起,又有兩名侍衛撐不住,口吐鮮血敗退。胡不歸百名侍衛中,已有十一人異常,更叫胡不歸心浮氣躁,恨不能將這肖似他的少年噬骨啖肉,劍招便使得分外急切,仿佛一陣急雨,鋪天蓋地罩下。

 夏桐生只覺面前點點銀芒,皆飽含殺氣,森冷刺骨,呼嘯襲來。

 他卻揚聲笑道:“你小子有點本事,只可惜,在本座面前,不過班門弄斧!”

 他一面學展龍的口氣,一面縱身躍起,兩手竟伸入刀光劍影之間。霎時間,錚然脆裂聲響起,漫天銀光轉眼失去蹤影,那銀劍被他抓在手中,捏得攔腰折斷。

 另只手則如猛虎出岬,青龍離淵,重重撞在那少年胸腹之間[末世]蟲族女王。

 胡不歸尚在震驚時,招式用老,力氣將盡,故而閃躲不及,眼睜睜瞧著那一拳擊中胸腹氣海位置,一股大力將他拋得身軀淩空飛起,重重落在兩丈開外。

 頓時幾名侍衛沖入校場,驚呼道:“世子!”

 那郭副首領卻慘厲叫出聲來:“不可傷他,那是你——”

 一截帶血的銀色箭頭赫然穿透副首領咽喉,那侍衛才張口,汩汩鮮血便湧出來,染滿衣襟,隨即緩緩跌倒在地。

 夏桐生瞧見這番混亂,不覺微微皺眉,暗自懊悔,被那相貌肖似的少年一番驚嚇,他竟年少氣盛,殺來校場要同他決鬥,如今想來,未免太過招搖。若被爹爹知曉……

 他一時間煩惱不已,竟未曾留意四周異常。不知何時間,這百丈方圓的校場外已被瓊英軍團團包圍。

 正是太過混亂,那一箭斃命的副首領竟未曾引起兩個少年注意,唯有守在郭副首領身旁的侍衛睜大充血雙眼,惡狠狠望著一名青年將領騎在馬背上,緩緩靠近。

 那將領一身玄色暗紋的勁裝,神色溫柔,眼神卻利得令人不敢直視。他笑容溫潤,打量人時卻仿佛在掂量死物,手中提著一柄鐵胎牛角靈弓,居高臨下一掃,柔聲道:“若是封魂咒也擋不住爾等多嘴多舌,本將只好為王爺分憂。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各位海涵。”

 剩餘侍衛縱使咬碎牙齒,卻也只得隱忍不發,只低聲道:“吳大人說笑了,卑職不敢。”

 當是時,只聽胡不歸在校場中暴喝出聲,怒道:“全滾開!”

 他驅走了侍衛,重新站起身來,面色青白,氣息急促,卻並無大礙。胸前衣衫上防禦的薄薄黃光,正漸漸散去。又抬手在手指間一抹,便取出一柄足有半人高、半尺寬的玄鐵黑劍。

 銀色劍走輕靈銳利的劍路,這黑劍卻是重劍無鋒,大開大合,極為厚重,正是胡不歸的殺手鐧。

 夏桐生贊道:“好寶貝,你小子家底還算豐厚,且讓我瞧瞧。”

 他兩手泛起愈加濃厚的黑光,竟徑直朝胡不歸的大劍沖了過去。

 鐺!

 這生澀摩擦的巨響震得旁人鼓膜刺痛,胡不歸兩手牢牢握住劍柄,自上而下揮砍,夏桐生竟生生以兩手扣住劍鋒。那黑劍仿佛在二人手中生了根一般,無論二人如何用力拖拽搶奪,俱紋絲不動。

 這般僵持時,不覺間已是日上三竿。

 這陽氣極盛的時刻,竟有人陡然打了個寒戰,隨即驚慌朝四周張望。

 原本晴朗的天氣不知何時轉了陰霾,霧氣彌散,緩緩靠近。濃霧之中,隱約有無數人影,帶著陰冷氣息,竟又將校場外頭的瓊英士兵,再度包圍其中。

 瓊英士兵個個變色,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吳寶卻饒有興致眯了眯眼,笑道:“這倒有趣,何事能勞動夏將軍大駕,頂著烈日也要出巡?”

 那校場中心兩個少年也被這陰氣一襲,各自抖了一抖[系統]穿越民國女配。胡不歸自是面色驚慌,卻在瞧見四周團團包圍的瓊英將士時,膽氣一壯,手下便愈發使力。

 夏桐生卻是自小吃百獸乳長大的,直覺敏銳,遠勝常人,那魂兵陰冷,卻全無半點煞氣,故而他也分毫不懼。只隨同胡不歸一道使力,他才欲嘲諷幾句,忽然面色一凜,急急一拖拽,又順著那重劍落下的勢頭撲倒在地。

 那玄黑大劍便堪堪順著夏桐生面頰紮入校場石板中,卻不過只斬斷了他幾根頭髮絲。

 胡不歸一個踉蹌,險些就要摔在夏桐生背上,卻被夏桐生勾住小腿,硬生生轉了半圈,摔在地上。

 夏桐生卻在此時滿腔委屈,仰頭喚道:“爹爹,他打我!”

 話音未落,一道流星自天頂隕落,轟然砸在校場中央,強勁衝擊撞得四周人仰馬翻,接連數十道人馬被拋得落入魂兵範圍內,又險險逃了出來。逃得最慢幾人慘呼聲起時,已被魂兵吞噬殆盡。

 漫天煙塵裏,便赫然顯現一道身影。

 展長生一把抓住面前的青衣少年,仔仔細細打量,一疊聲急促道:“桐生!可有受傷?你竟敢私自外出,膽大包天,仔細我回去打你屁股!”

 胡不歸只覺面前這修士溫潤如水,縱使發怒,眉目也好看得叫人目眩神馳,一時間怔然,只顧呆呆看他。

 夏桐生又是憤怒,又是心虛,只得站起身來,低聲道:“爹爹,我在這裏……”

 這次嗓音低沉,竟真帶了幾分委屈。

 展長生一僵,抓住胡不歸肩膀的雙手卻不曾鬆開,久遠記憶,紛繁湧來。他不覺放緩聲調,肅容道:“你就是胡不歸?”

 胡不歸又驚又喜,早將先前同夏桐生的恩怨拋諸腦後,恭恭敬敬兩手抱拳行禮,乖巧柔順道:“在下正是胡不歸,仙師認識我?”

 展長生道:“何止認識,我還抱過你。”

 當年灰炎將這嬰兒託付于他,他卻無力保住,反被胡岩風搶了去。每每憶起時,難免抱憾。

 如今看來,胡岩風也將這少年教養得極好。

 展長生心頭澎湃時,手臂突然一沉,已被夏桐生牢牢抱住。那少年喚道:“爹爹!”

 嗓音裏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又是惶惑。

 展長生只得鬆開雙手,又冷冷地瞪了夏桐生一眼,斥道:“回去再同你算賬。”

 夏桐生只覺這次出行,當真是衰神附體,連連遇挫,一時間意興闌珊,只唯唯諾諾縮了脖子,猶如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

 胡不歸卻一反常態,靠近他身旁低聲道:“敢問這位小哥,那仙師當真是你爹爹?”

 他嗓音柔和討好,近乎諂媚,夏桐生不禁全身哆嗦,後退兩步瞪他:“自然是我爹爹。”

 胡不歸又是討好一笑,擺手制止侍衛包圍,才要上前時,突然頭皮一涼,頓覺眼前殺機重重,驚得他連連後退,跌坐地上。

 若是仔細感應,那殺氣卻是自那神仙樣的青年手中所持的玄金色長槍散發出來的宦臣記。

 說時累贅,實則不過幾息功夫,展長生便放出手中長槍,那長槍眨眼化作一頭碩大黑龍,馱著展長生同夏桐生一道徐徐升騰。

 展長生又取出鎮魂碑,摩挲片刻,皺眉同展龍傳音道:“師兄,夏元昭當真……不肯見那兄弟二人?”

 展龍輕哼道:“生死茫茫,陰陽相隔,何必徒添生者煩惱。就連這胡不歸,往後你也不必再見。”

 展長生低歎,“我要殺他養父,相見爭如不見。”

 他放出鎮魂碑,刹那間,光芒籠罩大地,成片魂兵化作點點螢火,鑽入碑中。

 瓊英將士頓時慌作一團,有人嘶聲叫道:“那人要奪魂兵!速速拿下!”

 頓時火光沖天,靈氣暴亂,種種法術撞上那黑龍龍鱗,卻徒勞撞個粉碎,傷不了黑龍分毫。

 “吳、吳大人……那莫非是——”

 吳寶伸手捏住那慌亂喚他的下屬,略略用力,哢嚓一聲,那下屬的脖子便軟軟垂在一旁,再無半點生息。

 那青年仿佛扔破布一般將下屬屍首擲開,身旁兵荒馬亂,眾人攻勢雜亂無章,他卻只安坐馬背,手指攥住韁繩,指節失去血色發白,他神色一如既往,柔和溫潤,眼神卻狂亂得仿佛嗜血的惡鬼。

 無論是那黑龍抑或那修士,未免……太過強悍。

 強得令他,伸手難及。

 “長生哥哥,”吳寶低聲道,天色晦暗,黑雲壓城,無數螢火紛紛飛揚逃離,頭頂黑龍招搖盤旋,“你行得太快,我就追不上了……”

 展長生立在黑龍後頸,只最後掃一眼胡不歸,便沉聲道:“桐生,抓緊。”

 而後黑龍筆直沖向天頂,鎮魂碑落回展長生手中,點點螢火彙聚成一條光之長河,蜿蜒追隨在鎮魂碑後頭。

 胡不歸見那人越離越遠,急忙召出青鵬,騎上就追。只是他這青鵬哪裡追得上展龍的神速,不過一眨眼功夫,便跟丟了蹤影。

 那少年失落許久,方才怏怏而返。

 黑龍呼嘯而行,在雲海中穿梭,展長生卻扣住鎮魂碑,手持柳葉符,反向念誦咒語。

 被收納進鎮魂碑卻尚未經煉化的魂兵如潮水湧出,飄飄搖搖四散而去。

 隱約是往昔同袍模樣,下半身隱沒滔滔雲海之中,盔甲儼然,槍戟如林,旌旗招展。

 立于這支創下不敗威名的護國神盾最前方之人,面孔模糊在護盔之下,只露出神光湛然的雙目,腰身挺拔如槍,坐在高大戰馬之上。

 夏桐生愕然時,脖頸上的玉佩突然瑩瑩生光。他尚不及低頭,突然兩眼一黑,昏睡過去。

 展長生將那少年抱在懷裏,默然無聲,望向眼前黑壓壓的魂兵眾將。

 那為首的將領摘下頭上護盔,露出清俊面容來,遙遙同展長生對視了稍許,突然抬起右拳,重重在左肩頭一敲異世之獸受兇猛。

 他身後四十萬大軍亦是整齊劃一,抬手重重敲擊肩頭盔甲。

 魂兵無形無質,無聲無息,展長生卻分明聽見,四十萬件鐵甲碰撞時錚然作響,回蕩在天地之間。

 眨眼間,魂兵散去,化為烏有,唯有高空天風罡烈,吹得嗚嗚作響。

 眼前雲海蒼茫,天高地闊,無垠原野,連接到未知的領域。

 展長生突然長長籲出口氣來,許久不曾變化的心境突然鬆動,丹田內靈力突然急速盤旋起來——竟在這關頭突破瓶頸,有了結丹的徵兆。

 他只來得及盤膝而坐,將夏桐生放在膝頭,急喚了一聲師兄,頓時神魂便被一道咆哮而來的洪水吞沒。

 展龍在半空化了人身,先把夏桐生遠遠一扔,正同緊追而來的圓圓砸在一起,喝道:“速回穀去,膽敢誤了長生結丹,我將你撕了喂狼。”

 夏桐生半途便醒轉,聽了展龍威脅,暗自腹誹道:狼不敢吃我。卻也知曉茲事體大,不敢耽擱,翻身坐在圓圓背上,只揚聲道:“大師伯,爹爹,早日回穀來!”

 展龍卻已將展長生抱在懷中,不知去向。

 卻說夏桐生逃過了處罰,難免欣喜,一路疾馳,半途遇到了斬龍門人。

 他被張易一番追問,終是忍不住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原來那阿涼是長寧太守的庶子,那長寧太守生性荒唐,納了二十八房小妾,兒女滿堂,阿涼生母卻不過是個侍妾身旁的丫鬟,僥倖被太守看上,得了幾日寵倖,十月懷胎後,難產而死。

 故而阿涼自幼就被丟棄在偏院裏自生自滅,卻仍然生得善良溫和,難免叫夏桐生又是心疼,又是喜愛。此時便要同張易討個主意,要如何勸阿涼不再理會那紈絝子弟,隨自己回修業穀。

 張易卻面色古怪,細細盤問出那阿涼的住址。

 夏桐生不免毛躁道:“那少年不過一介凡人,斷不會洩露宗門消息,師兄不必草木皆兵。”

 張易歎道:“並非是師兄草木皆兵,只是如今的長寧太守……是個斷袖。”

 夏桐生大驚,期期艾艾道:“那、那二十八房妾室……”

 張易又道:“非但斷袖,而且一往情深,為情郎至今未娶,又何來的妾室?”

 夏桐生頓時一片慌亂,又道:“那、那阿涼他……”

 張易搖頭歎息道:“只怕並非活人。”

 夏桐生面色鐵青,卻不肯信他,又尋了個空隙潛回長寧州去。

 護國神盾盡去,長寧州如今恢復祥和,百姓逃過一劫,自是欣喜,州城愈發繁榮。

 只是往日那叫夏桐生每每靠近便心如雀躍的宅院,卻已不知去向,唯餘了一片荒蕪雜草地,已有數十年不曾有人打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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