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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臨陣磨槍》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二重身

 天孤城先遭雷擊,又逢兵亂,百姓十去其三。如今四圍城門洞開,魔兵盡散,便有膽大者絡繹出城,往別處逃去。

 那夏侯琰往日也了得,以一己之力能分裂合計十三具分身,一則令人真假難斷;二則,一人佔據了城中十三處要職,將天孤城牢牢掌控在手中。

 卻也令得如今天孤城群龍無首,轉眼便落個樹倒猢猻散的下場。

 展長生只立在魔王城頂上,俯瞰蒼茫荒原,人群影影綽綽四散離去,漸行漸遠。

 拂曉時分,暗無天光,這些凡人卻再不敢在城中多停留半刻,唯恐遲則生變。

 人心渙散至此,那夏侯琰也是枉做了這數十年魔王。

 化外之域中,七城六郡已去其二,細細算來,竟都同斬龍門脫不了干係。

 誠如展龍所言,一切皆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展長生肅容俯瞰時,一名斬龍門弟子來到三尺開外,躑躅不前。

 展龍固然不放在心上,展長生卻留了個心眼,問道:“何事?”

 那弟子複姓西陵,單名一個光字,乃是自青元仙境中得救的眾修士當中,最為年幼的一個。

 當初獲救時,西陵光同展長生匆匆道過謝,便去尋他家人。不料未過兩日,便失意折返,只道父母兄弟皆已不知去向。

 原來這西陵氏乃是個極罕見、極微小的修仙世家,家中不過父母、長兄、次姐與西陵光五人重生之走向人生巔峰。這西陵氏家中有件飛行法寶,能載眾人日行五千里。故而西陵修仙,以法寶為家,居無定所,四處漂泊。

 西陵光與家人、法寶聯絡的玉符俱已毀在青元仙境中,如今尋不到家人,他彼時年方十五,修的又是費時費力、初階實力不堪一擊的符籙之道,既然無處可去,乾脆跟隨展長生,入了斬龍門。

 西陵光生得圓頭圓腦,白淨溫順,性子又開朗,甚得眾人喜愛。十餘年來勤于修行,如今亦是堪堪能獨當一面。眾人見展長生氣色鬱鬱,那煞神又守在一旁,人人皆不敢上前撩虎須,推三阻四之下,便將西陵光推了出來。

 如今見展長生開口相詢,西陵光便硬起頭皮,規規矩矩稽首道:“掌門師叔,府外有商賈、地保、鄉紳共四百九十七人,等候覲見新魔王。”

 展長生漫不經心反問道:“新魔王何在?”

 西陵光遲疑了稍許,眼神卻不敢朝“新魔王”所在之處偏移,只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低聲道:“……師叔斬殺魔王的英姿,深入人心……”

 展長生微微一愣,突然醒悟,卻也不過莞爾,只道:“叫他們散了罷,我乃永昌人士,只為降妖除魔,卻無意占城為王。”

 展龍亦道:“魔將滋味鮮美,如今城中一個不剩,何必留著,快朝下個城去。”

 展長生便面露贊同之色,又道:“再過兩個時辰,休整妥當,便往長寧出發。”

 西陵光低頭道:“遵命。”

 隨後卻仍是在原地不動,面色難堪,似有難言之隱。

 展長生見他愁眉苦臉,白胖臉蛋幾乎皺成花卷,不覺放柔聲線,勸慰道:“若是撐不住,不妨先回修業穀。”

 西陵光用力搖頭,卻不敢再拖延下去,終於視死如歸,脖項一縮,兩手抱頭,戰戰兢兢道:“掌、掌門師叔饒命,桐生小師弟不、不見了!”

 天孤城東南三百里,黑褐色荒石灘連綿不絕,蜿蜒向天際。

 一頭黛青蜥蜴幾乎與身下鵝卵石同色,正懶洋洋吐出紅信捕捉飛蟲。

 突然地面一陣震顫傳來,細小鵝卵石跟隨晃動,那蜥蜴立馬朝旁邊縱身一躍,逃離了原地。

 一道無形力量重重撞擊地面,震得鵝卵石翻轉滾動,蜥蜴飛蟲紛紛閃躲。

 那隆隆震響無形無蹤,倏忽而來,眨眼而逝,猶若一陣酷烈疾風闖過荒野,刹那便沖向遠處。

 那旋風橫衝直撞,直至遠離了荒石灘,沖進長寧州外的樹林時方才停下來。

 四顧無人的石道上,一人一騎兩道身影乍然浮現。一人是青色俐落勁裝的少年,一騎則是黑白相間的毛絨靈獸。

 那少年腰間一條銀色腰帶熠熠閃亮,靈光漸漸散去,正是展長生昔日轉贈的隱身腰帶。

 用了這腰帶的少年俊朗而英武,正是夏桐生。

 他此時輕輕拍拍胯下的毛絨大熊貓,小聲笑道:“回去後,可要好生安慰團團才是盛世榮華之寒門毒妃。”

 團團與圓圓性情相左,待兩隻崽子日漸成長,這差異便愈發顯著。團團沉穩內向,乖巧聽話,圓圓幼時便好冒險,如今身強體壯,便愈發膽大妄為。

 這一人一熊便將試圖阻止的團團困在屋中,偷偷溜出城來。

 圓圓喉間哼了幾聲,搖頭晃腦示意小事一樁,勿需放在心上。

 夏桐生便翻身一躍而下,在圓圓耳後輕撓了幾下,叮囑道:“我進城去了,你好生待著,不可被人發現。”

 那少年隨即邁開大步,朝著長寧州疾行而去,靠近城牆時,再度啟動隱形腰帶,一躍而上,悄無聲息潛入城中。

 數百里之外的天孤城中,一間民居房門裂開,週邊法陣靈光褪去,一頭毛絨大熊貓沖出屋來,靠在展長生肩頭嗚嗚低泣。

 展長生眉頭皺得愈發深,怒道:“這兩頭崽子愈發不知天高地厚,待我去捉拿回來。”

 一眾門人噤若寒蟬,個個當了縮頭烏龜。

 展長生冷冷掃過眾人,轉而瞪視那魔槍,問道:“師兄分明知道桐生何時離城,為何不曾示警?”

 展龍略略皺眉,只道:“你在他身上留的護身法咒並無動靜,何必大驚小怪?”

 展長生一言不發,只一味注視展龍。

 展龍在眾目睽睽之下,只得騰身而起,在半空重化了黑龍形態,沉聲道:“那崽子就在長寧,我帶你先去尋他。”

 展長生匆匆叮囑張易與西陵光等人後,一縱身跳上黑龍後頸,黑影轉眼升入高空,展龍顯出原形,朝著長寧州呼嘯而去。

 夏桐生潛入長寧州城內時,天色已濛濛泛光。待朝陽一縷光芒照入城中時,肆虐了一夜的魂兵頓時煙消雲散,不知去向。

 東邊小巷中,便有扇木門吱呀一聲開啟,接二連三的長寧百姓開始外出,卻是神色憔悴,掃灑砍柴,皆有些心不在焉。

 吳寶只奉命鎖閉城門,將無論活人死者全數困在城中,其餘全不關心。

 故而城內安防外緊內鬆,夏桐生便大搖大擺混在其中,竄入一座大宅的後院,在偏僻的籬笆小院外小聲喚道:“阿涼,阿涼!”

 那籬笆包圍的小院中開闢了半畝菜畦,此時綠葉茵茵,期間隱藏了些許或白或紫的小花,在晨曦照耀下,水珠瑩瑩,有如碎鑽。

 院中唯有三間簡陋木屋,此時正中的木門應聲開啟,顯出一條瘦削身影來。

 那身量不過十三四歲少年模樣,一身書生模樣打扮,青色長衫漿洗得發白,卻勝在整潔挺括。那少年笑道:“是阿嚴來了,快進屋罷。”

 夏桐生輕鬆一躍,便越過近一人高的籬笆,落在那少年身旁,急急道:“阿涼,長寧鬧鬼,你夜裏睡得可好?”

 阿涼雖然身形瘦弱,氣色卻極佳,同宅院外頭的百姓截然不同,開了木門,迎夏桐生入內,提起小爐上的黃銅小茶壺,為他斟了杯熱茶,方才道:“這幾日夜裏愈發喧囂……我讀了會兒書,便睡了,並不妨事鬼道。”

 夏桐生鬆口氣,便反手握住阿涼提茶壺的手腕,肅容道:“阿涼,長寧如今不太平,不如先隨我回家住上些時日。”

 阿涼訝然看他一眼,笑道:“你倒不死心,我前次才拒了你,如今又舊事重提。”

 夏桐生分明是鼓了勇氣,第一次同阿涼提起此事,他見阿涼訝然,便也有些呆愣,茫然問道:“我何時同你提過……”

 阿涼只當他癔症發了,輕輕掙脫夏桐生手指,將茶壺放下,坐在一旁以兩指試夏桐生額頭,柔聲道:“阿嚴,可有什麼地方不適?”

 夏桐生被他伺候得舒服,微微眯眼,只道:“不……”

 門外卻突兀響起一個少年嗓音,喚道:“阿涼,阿涼!”

 夏桐生被人打擾,正自皺眉不悅,卻發現素來沉穩,遠超常人的阿涼麵色一陣慘白。

 他只道那來者不善,立時心頭升起一股怒氣與勇氣,拍案而起道:“阿涼莫怕!我為你趕走他。”

 夏桐生不待阿涼開口,便大步邁出木屋,喝道:“何方宵小——”

 只見一個青衣少年立在籬笆外頭,俊朗矜貴,容貌卻極為眼熟,夏桐生頓時咽下後半段話語,只怔怔看他。

 這兩個少年隔著一道青竹籬笆,互相瞪視,誓要在彼此身上刺穿一個洞來。

 身後卻傳來阿涼驚慌失措的嗓音:“阿嚴……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瘦弱少年仿佛受了天大的打擊,扶著木門的手瑟瑟發抖,順著門框就要下滑跌落。

 夏桐生眼疾手快,急忙轉身去攙扶阿涼,不料另一個少年亦是三步並作兩步,翻過籬笆,攙扶阿涼另一隻手。

 二人異口同聲道:“阿涼莫怕,我自然是人!”

 隨即再彼此瞪視,竟又異口同聲怒道:“你這妖孽,為何無端端變成小爺/本世子模樣,哄騙阿涼!”

 這兩個少年自己也暗自怔然,怔然之下不免生出些恐懼,再不敢輕易開口。

 阿涼再沉穩,也終究不過是個少年,震驚之下,只顧呆愣道:“阿嚴……有兩個。”

 唯有隱藏在籬笆外頭的一眾侍衛,終是有幾個知曉真相者忍耐不住,一個接一個口吐鮮血,挨個倒下。

 其餘侍衛唯恐同袍丟了性命,急忙將這幾人拖出後院,設法搶救。

 夏桐生心緒大亂時,那護身符咒便將感應送往展長生處,展長生亦是察覺了異常,手指緊緊握住斬龍槍槍身,嘶聲道:“師兄!快些!”

 展龍卻不滿,冷哼道:“平素怎不見你求我快些。”

 展長生哪裡有心同他調笑,只怒道:“若桐生有個三長兩短,三年不許進房!”

 斬龍槍一震,驟然加快速度,快逾閃電般朝長寧州俯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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