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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太醫(我的清朝男友1)》第6章
第五章

 「我敢發誓,你是唯一一個,我真心喜愛的女人。」他說得斬釘截鐵。

 「那替你生下女兒的陳妍怎麼辦?不久前為你墮胎的李芳蓄又是怎麼回事?你可以跟任何不愛的女人做愛是嗎?那麼真愛和假愛的差別在哪裡?對不起,我有這樣一個爛父親,他讓我明白我寧可終生不嫁,也絕對不會走上我母親錯誤的路。」

 她知道?!是誰告訴她的?

 王鈞意深吸口氣,向她靠近一大步,低聲道:「我們私底下談談,她們兩個人的事,我可以解釋。」

 她並不需要王鈞意的解釋,但她的確欠他一聲道歉,王氏企業那麼大,這次的臉是丟得相當嚴重。

 田蜜思考後,從彝羲身後走出來,她從袋子裡把鑰匙和小錢包交給他,說:「你先回去,我和他談談。」

 言談間,彝羲已然明白來人的身份,昨天晚上,她對他說過自己和親人之間的故事,以及導致她心情惡劣、放聲大哭的原因。

 他看看王鈞意再看看龍昆輝,斷然拒絕。「不行,要談在這裡談。」

 「你是什麼身份,我和我女兒說話,還需要經過你這個小白臉的同意?」龍昆輝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請你不要污辱我的男人。」分明沒有關係,可是為了讓父親跳腳,田蜜還是編派了兩人的身份。

 「你說,他是你的男人?」

 王鈞意口氣中出現危險氣息。她昨天逃婚,今天就有男人?他不相信感情會在一朝一夕生變,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她和調查到的資料不符,她不是個乾淨而安分的女人。

 「你確定嗎?你要這種靠你刷卡,坐個計程車還要你翻錢包的男人?」王鈞意口氣裡有嚴重的輕視。

 於是他把田蜜給狠狠惹火了,小辣椒再現江湖!

 她一把將彝羲護在身後,冷言冷語道:「我刷不刷卡關王先生什麼事?我愛替誰刷、愛把錢包掏給誰,礙著你了嗎?如果你擔心我變賣之前您送的禮物,請放心,每件珠寶都留在龍家的屋子裡,我半件也沒帶走;如果你是擔心我被騙,那就更不必了,至少他不會聯合一個自稱我父親的男人,來逼我走進禮堂」

 她的話重重地刺傷他的驕傲。

 的確,他什麼時候追求女人追得這麼狼損,哪個女人不是他勾勾手指頭,就自動自發爬過來,他也有他的驕傲與自尊。恨恨地,王鈞意彎下腹,在她耳邊惡意說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想回答,對不起,我從不碰酒精,不管是敬酒、罰酒,都請自留。

 但彝羲比他更快,輕輕丟下一句,「她不需要你的機會。」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柔和不帶半分殺傷力,甚至好聽得緊,如果她魂不守舍幾分,會誤以為他又在為自己吟唱詩經。

 可是,這麼沒有殺傷力的語氣伴隨的竟是凌厲無比的目光,他向王鈞意望去一眼,對方全身在瞬間泛起一陣寒意。

 王鈞意不由得接連向後退幾步,凝聲道:「把人給我帶回去,我就不相信她能倔強到什麼地步。」

 隨著他的指示,幾個高壯男人扭扭脖子、把指節折得喀喀響,和電影裡面演得一模一樣,這是黑道大哥們通用的虛張聲勢,他們大步將田蜜和聲羲困在圈圈中。

 血液迅速從她的四肢集中到腦門,她想,完蛋了……

 看一眼賀彝羲,她笑。

 再看一眼,又笑。

 看第三眼,她笑得花枝亂顫,雖然她的心情很糟糕。

 「別笑了,會痛。」彝羲輕聲提醒她。

 沒錯,好痛,她父親那巴掌集合他畢生功力,打得她臉頰紅腫熱痛就罷了,還讓她的口腔粘膜撞上牙齒,撞出撕裂傷,害她連喝湯都痛得啊啊叫。

 好了,話說從頭。

 從……四個打手級的黑衣男圍上來那刻起說起,他們四個人個頭很高,胸肌很發達,連眼神都兇猛得像鷹集,她本來打算抱住頭蹲下身大聲尖叫,引來有正義感的路人,卻沒想到,她被人猛力拉扯,彝羲把她抱在胸口,然後腳蹬、身竄,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他們就已經突破重圍,飛到王鈞意身邊。

 在她沒反應過來時,他又表演一次高級輕功。

 但看著王鈞意,那時她心想,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從嗜哆手下逃生,卻直奔首腦身邊?

 可不待她思考完畢,帥帥的、在觀眾席觀戰的王鈞意,居然啊啊叫兩聲,整個人像隻鳥,兩手張開平伸,頭微抬,直奔戰場。

 事情經過是怎樣,她並沒有看得太清楚,只隱約分辨出,在王鈞意哇哇叫的前一刻,彝羲一手拉住他的皮帶,一手抓住他的長腿,用射紙飛機的姿勢將他投向四名壯漢。

 接下來,就像保齡球滾向球瓶那樣,全倒。

 彝羲好整以暇轉身,鬆開領帶,打開領子最上頭兩顆鈕扣,露出長長的頸子,他將衣袖捲到手肘旁,那副瀟灑飄逸的模樣和動漫裡的帥哥如出一轍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撫一笑,說道:「不要害怕,就當看戲。」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被他的美色引得頻頻點頭,彝羲並不知道他一個下意識的笑臉,就輕易地驅逐她的畏怯。

 身在戰局外面,情況就清楚多了,田蜜看著他左勾拳、右勾拳,先撂倒兩個,一個奇妙的旋踢,又掃倒兩個。

 這時王鈞意正準備扶地起身,彝羲抓準時機,揪住在旁邊皮皮挫的龍昆輝,一抓一推,老人家往前倒,撲摔在王鈞意身上。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彝羲把角度算得很精準,兩顆頭互撞,王鈞意當場昏過去。

 接著彝羲的態度明顯囂張起來,流氓囂張她會覺得很可怕,醜男囂張她會很想給他撥硫酸,而斯文俊朗的他囂張起來,她只會下意識想要給他拍手鼓掌再加上吹口哨。

 她眼看他手肘撞、膝蓋頂,手背往別人的顏面甩過去,三個人以節拍器六十八的速度,一人叫一聲,然後頹倒在地。

 緊接著,最後的第四位,他眼底佈滿驚俱,雙臂做出防禦狀,他死命瞪住彝羲,退一步、退兩步,然後站直身子,兩手平劃,做一個暫停的動作。

 彝羲合作地停下迫近腳步,眼看著四號公子先是大叫一聲,緊接著側翻身、跌倒、呻吟,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她想他之前肯定做過臨演。

 彝羲淡淡看他一眼,走到龍昆輝身邊,蹲下身,龍昆輝神經緊繃,恨不得縮成一隻馬陸,再不復見甩她巴掌時的猖狂。

 「聽清楚了,田蜜姓田,與你無關,你不曾對她付出父愛,就別奢望她替你解決爛攤子,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否則……」

 他抬起龍昆輝摔在地上的手機,大掌一握,只見手背青筋陡然一現,再張開手,手機已經變成數塊碎片。

 這是江湖上傳言已久的內功?

 她看得目不轉睛,連自己是怎麼被帶離開現場、怎麼坐進計程車、怎麼回到家中的都搞不清。

 現在他們坐在陽台的地板上,風陣陣吹拂,帶來秋天的涼意。

 聽說這兩天將有颱風從台灣東部掃過,不進入台灣,會直接朝日本奔去,東部已經下一天的雨,但台北市區除烏雲密佈、又刮了點風之外,連雨水都沒見到半滴。

 「別笑。」

 彝羲被看得不自在,將一盤義大利面端到她面前。

 吃一口,田蜜眼底充滿敬佩。他是天才、無庸置疑的天才,他什麼事看過一遍就能學會,而且做的義大利面,昧道和溫柔做的不相上下。

 她吃著面,眼睛還是眨也不眨地望著他。「王鈞意的聲音那麼小,你怎麼聽得到他說什麼?」

 「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他答得理所當然。

 她又問:「你為什麼不讓我私下和王鈞意談。」

 這下子,他無法理所當然回答。攏起雙眉,他能夠說,當時自己被一個奇怪的念頭砸到腦袋嗎?能說,他下意識不願意她太接近王鈞意嗎?

 不能!所以他說:「他根本沒打算和你談。」

 「你又知道?」她吃一口面,覺得他在敷衍。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和你談,身邊根本不必帶上黑衣人。」他也吃起義大面,不過兩頓飯,他已經愛上起司的滋味。

 一語點破,田蜜恍然大悟。

 對厚,談話用的是嘴巴,幹麼找人來?何況那些人,一看就覺得腦袋不太好,所以王鈞意撂人來,根本就是打算對她用強的,如果她肯乖乖就範自然沒事,如果不肯,也有人可以幫手、將她打包帶走。

 也許他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不會做無謂的反抗,也許他以為,她只是個鄉下女孩,只消用一點力量,就會讓她低頭順從。

 歎氣,她轉頭看向英雄大哥,敬佩、崇拜,她滿心的尊崇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斷。「謝謝你賀彝羲,幸好有你在。」

 彝羲微曬,沒有回答,他很高興自己能臨時找出合理說詞。

 田蜜兩二下把盤子裡的面吃完,兩手往後撐地,歪著頭看他。

 「喂,你今天真的很帥。」

 他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盤中麵條,食不言,是他的基本家教。

 「我想,任何女人看到你今天的英勇表現,都會愛上你。」她說。

 他還是笑。

 感覺有點悶,女人稱讚男人,男人再怎樣也都該有點表現,可是他只管吃盤子裡的面,現在她有點討厭古人的家教了。

 她打開啤酒,那是昨天溫柔買來慶祝她逃婚成功的。仰頭喝下一大口,酒精碰上她破損的口腔粘膜,痛得她毗牙咧嘴。

 可……就這樣放棄不喝?太浪費。

 她跳起身,進屋裡找來幾根吸管,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就算是嘴破也不能阻止。咕嚕咕嚕,連吸幾口,雖然少了點豪邁感覺,但酒精下肚,一樣暖呼呼。

 就在她快把一瓶酒喝光,打開第二瓶時,他終於把面吃完。

 拿起吸管、學習她的方式,他打開啤酒,插進吸管,喝一口。

 田蜜同意他的確有努力在入境隨俗,瞧,他不已經習慣飯後不喝茶,卻喝起一堆傷胃的冰涼飲料。

 看見他的「錯誤學習」,田蜜忍不住笑關懷。「吃飽啦?可以說話了?」

 「嗯。」

 「那好,接回今天下午的話,你為什麼覺得我熟悉?」

 他凝娣她,好半晌,緩慢回答。「我告訴過你,七歲的時候我問師父上山學醫。」

 「嗯,我記得。」

 「在山上沒有玩伴,日夜相對的只有師父一人,師父雖然對我很好,但他有自己的事要辦,不能時刻在我身邊。」

 「所以你寂寞?」這種感覺她有過,幸好認識溫柔,可以把所有的心事都向她傾吐。

 「對。每到月初、月中,師父會領著我下山幫百姓看病,那時有一戶姓汪的人家,汪家有個女孩和我一樣大,她的名字叫做阿藍,每次下山,師父會放我去找阿藍玩。

 「師父曾經開玩笑,說等我長大後,要讓我把阿藍嬰回來當媳婦,我經常被師父鬧得臉紅耳赤,悶在屋裡不出去。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望向滿是烏雲的天際,天色漆黑,天空被濃濃的烏雲掩蓋,找不到半顆星星,而遠方卻滿是霄虹燈閃,熱熱鬧鬧地烘托出都市繁華。

 「後來呢?」她追問。

 「後來有次下山,我照例又去找阿藍,卻發現他們家竟蓋了新屋,我那時感到奇怪,阿藍的爹守著幾分薄田,阿藍的弟弟還小,娘又是個多病身,怎麼有錢蓋新屋?

 「一問,鄰居告訴我,阿藍被大戶人家買去沖喜,出嫁前天天望著山頭,盼著能夠再見我一面,可終究不如人意。沒多久,聽說那戶人家的長子沒熬過病痛,成親幾個月後就死了,夫人卻怪阿藍八字不好、剋死人,之後阿藍在那裡的生活就難能順利。」聽到這件事,我向師父借了銀子,想讓阿藍的爹去把阿藍給贖回來,哪裡曉得,阿藍的爹興匆勿的去,卻捧著阿藍的骨灰回來。阿藍死了,是被夫人給活生生打死的,犯下的罪名是勾引老爺……怎麼可能?不說阿藍那副性子,她也才十三歲啊。

 「數月後,那戶人家的夫人病重,重金聘請師父下山看病,我尋了機會詢問阿藍的事情,有個同阿藍交好的丫頭偷偷向我說了。」她說,阿藍嫁進門後,少爺很喜歡阿藍,若能沖喜成功,兩人定能和和美美、恩恩愛愛,沒想到少爺死去,老爺成日在阿藍身邊繞,說是心疼媳婦,阿藍也害怕,可她不過是媳婦兒,能說什麼重話?

 「事實才不是阿藍勾引老爺,而是老爺強要了阿藍,夫人不敢對老爺發脾氣,只好把怒氣發洩在阿藍身上,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沒了,我氣忿不平、滿腔怨忍,偷偷地在師父開的藥方上刪改藥材,幸而師父發現更改回來,後來師父帶我回山上,狠狠地責打我一頓,他說:「我們是大夫、不是判官,奪人命的事兒,我們無權做。」

 已經過去那樣久的事情,沒想到再提及,心底還是酸澀不己,他以為記憶會淡去,但搖頭,彝羲好看的濃眉拉成直線。

 田蜜咬牙,十三歲,一個來不及長大的生命,那狠心的老爺怎麼可以在孩子身上逞獸慾?而那個惡毒的夫人,怎麼可以把罪怪在無辜的女孩身上?換了她,她也會想在藥材裡加一味毒藥。

 她橫過手拍拍他的肩,像哥兒們。「天地間,總有許多不如意的事,想要順心順意,圓圓滿滿過一輩子,根本不可能。」

 他點頭同意。

 「我們這裡有個宗教,總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定會為你開啟一扇窗,其實,這是騙人的。」

 「不然呢?」

 「上帝比較喜歡砥礪人類的性靈,而且習慣落並下石勝於雪中送炭。」

 「所以?」

 「他關掉門不夠還會把窗給封死,讓你在黑屋子裡走投無路、山窮水盡。」

 「那人們豈非太可憐?」

 「這個時候就是展現人類堅強毅力的時候了,走投無路就挖坑啊,挖著挖著,說不定就挖出條地道,重見光明。」

 「若是沒挖出地道呢?」

 「那就將就著這個坑,把自己給埋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優勝劣敗,人不能永遠祈求別人幫著自己、扶著自己,助自己一路順遂,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這個時代的女人都像你這麼堅強嗎?」

 「嗯,楚楚可憐已經哄不來男人,自立自強才是王道。」

 「我才要說,對你感到熟悉是因為你有一雙阿藍的眼睛,你有許多表情和阿藍很像,尤其發脾氣的樣子,可是我現下發現你們的性格……天差地遠。」

 「所以熟悉感消失?」

 他靜靜望住她的臉龐,許久,他輕輕搖了下頭,即使天差地遠,他依然對她感到熟悉。

 田蜜滿意他的答案。「好啦,扯平了,你撞見我最不堪的事,我聽過你最傷心的事,所以一一」她高舉啤酒,高聲喊,「乾杯。」

 「乾杯」他學她舉起鋁罐,然後用吸管喝一大口啤酒,風吹過,陽台上的玫瑰花帶來淡淡幽香,有些醉人。

 這是彝羲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二天,他自然而然地對田蜜說起陳年往事,而那事,連親如手足的胤禟都不知曉。

 這是田蜜遇上彝羲的第二天,她輕而易舉地對他敞開心房,輕而易舉地接納他的心情。她一直以為,他是她的肯尼,卻沒想過,從這天開始她依賴起他,像依賴想像中的爹地。

 他們不斷說話,一邊說、一邊喝酒,兩人都有點放縱自己,直到兩人都微微醉了。

 田蜜靠在他胸口問:「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菜很好吃?」

 「我知道。」因為她很快就吃光光,對於難以下嚥的東西,人們不會有這樣的好胃口。

 「你知不知道,你好看得讓人很心悸?」

 「我知道。」只是沒有女人這樣直白點明,總是透過羞怯表情,讓他明白。

 「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我對你很感激?」

 「大概知道。」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她有點醉了,因此不停地搖頭晃腦,卻誤以為他在晃,於是伸出兩手,把他的臉固定在自己視線前方。

 「因為……因為你說,我是你的男人。」一句不合宜的話脫口而出,他並沒有想要說這一句,也許是有了幾分酒意,也許是困為她的笑臉太美麗。

 她爆出大笑聲,咯咯咯笑著,笑得倒進他懷裡,她索性躺在他的大腿上,翻過身,仰頭望他,好半晌,一句沒在計劃中的句子出現一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男人就好。」

 他笑、她也笑,不知道什麼事這麼好笑,兩人都大笑不止,然後他們又幹掉罐子裡的酒精,他們再繼續笑,好像這輩子沒有這樣輕鬆愜意過。

 再然後,他們把剩下的酒全部拚光,他和她一起並肩躺在陽台上,她翻過身趴在他胸前,還是笑,聽說大笑一分鐘可以多活一天,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他們今晚多活了好幾個月。

 她俯下頭,喃喃道:「你的唇真好看,我想親你。」

 這只是陳述句,他卻把它當成激請函,最後他捧住她的臉,送上自己的唇……

 他們沒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但很有默契地在天大亮、陽光照到屁股時,假裝遺忘。

 她卡卡地笑兩聲,睜開眼睛,說:「我們竟然在這裡睡著,要是感冒可有得瞧。」

 他笑不出來,因為他的道德感比她強,照理說,他對人家姑娘……小姐做出那樣天理不容的事,應該給出承諾,但是……入鬢濃眉微燮,他沒辦法,因為他心底明白,遲早,他將回到自己的時代,他從不說空話,從不給能力不及的承諾。

 裝吧,假裝昨夜酒醉,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他「不記得」,那麼她呢?

 「你生病,我可以幫你把脈開藥。」他細細觀察她,發現她臉上有一抹可疑的微紅。

 「喝那種黑糊糊的湯汁?算了吧,我寧可灌兩杯伏冒熱飲。」

 她避開他的眼光,坐起身,將散了滿地的垃圾收攏,並把所有的注意力給了沒啥可看性的啤酒瓶。

 「伏冒熱飲是什麼東西?」他的視線還是追著她不放。

 田蜜瞥扭,飛快起身,到屋裡找垃圾袋,一面走一面還要裝無事。

 她說:「是聽冒藥,有點像檸檬汁,酸酸甜甜,不但賣相好,而且比你的苦藥好吃幾十倍。」

 對著她的背影,他確定她記得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麼,所以……他該繼續偽裝,假裝責任感不存在?視線凝住,彝羲起身,把空盤子收進屋裡。

 在大門邊,他遇上拿著垃圾袋往回走的田蜜,丟出一句老話。「良藥苦口。」

 「這個定理,去騙騙古代人可以。」交談持續,好像他們真的沒有發生任何令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慌亂中、她低下頭,假裝在整理垃圾袋,順勢從他身邊走過,再回到陽台上。

 這次彝羲沒有跟出來,他帶著空盤進廚房清洗,田蜜側耳細聽,聽見廚房水龍頭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才鬆口氣,背貼在門邊,緩緩坐下。

 她氣惱地抓亂自己的長髮,忍不住用力戳自己的頭,暗罵一

 你是哪根神經有問題?不過是個吻,沒襲胸、沒圈叉、沒翻滾,你在瞥扭個什麼勁兒?就算真的滾了,又如何?不過是一夜情,現代男女誰沒這種經驗?

 田小姐,拜託你正常一點好不?又不是和古代人接個吻,你就必須符合古代人的道德標準。況且看賀彝羲那樣子,人家根本就忘得精光,真不曉得你在糾結什麼!

 呼、吸……呼、吸……她很努力地做完十次深呼吸之後,拍拍自己的臉頰,兩手握住拳頭,手肘往下一沉,對自己說:加油!

 同一個時間,清洗碗盤的彝羲也做出決定,身為男子該擔起的責任就不該推誘,就算因為環境或時空讓他無法負責,他也不能藏著躲著,總要面對面把話說清楚才好。

 把碗盤洗好,他進浴室將自己清理乾淨,一面洗澡刷牙、一面暗暗考慮,話該怎麼講,才不至於傷人。

 他換回古裝,打開浴室門時,發現田蜜抱著衣服在浴室門口跳腳,看見他,粗魯地一把將他扯出去,連聲埋怨,「你又不是女的,還要刮腳毛哦,洗那麼久,害我都快憋死了」

 後面的兩句,是在門砰地一聲關上時,拉開嗓門講的。

 賀彝羲聽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好笑,她是個容易令人開心的女子。他決定進廚房,打算做點早餐。

 「賀彝羲」

 他左腳才提起,就聽見田蜜在浴室裡大叫。

 「什麼事?」他靠回門邊。

 「宅急便把昨天買的衣服送來了,你去拿來換,不要穿那一身古裝啦,太引人注目,我很低調的。」

 「哦。」他應下,不過還是先進廚房淘好米,將米放在瓦斯爐上頭煮開後,關小火,才回客廳找衣服。

 他迷戀上瓦斯爐,輕輕啪一聲,火就跑出來,不必燒柴燃煤,不必弄得滿身髒污,他想起和師父在山上生活的日子,生火一向是自己最痛恨的事。

 挑好衣服、進房間換上,他己經能夠把鈕扣扣得很好,並且在看過滿街穿著短袖短褲的男女後,再不覺得這樣穿有什麼錯。

 他這個人有很強的適應力以及學習能力。

 昨天他煮好義大利面時,她睦著雙目瞪他,不敢置信地指著他說:「你,看一次就會?」

 他理所當然的點頭,「不然要看幾次才能學會?」

 接下來就見她不停跳腳,邊跳邊說:「古時候的人記憶力都這麼強嗎?是不是因為沒有電腦幫助人類記憶的關係?有可能,自從有了智能型手機,我連朋友的電話號碼都記不起來,記路線的能力也越來越笨看來,電腦不是最偉大的發明,而是殘害人腦的最大殺手。」

 接著,她又跳回他身邊,兩手壓住他的肩膀,兩天下來,他已經被她觸碰太多回,多到再不會一碰就觸動心思,臉紅心跳。

 她鄭重告訴他,「不要擔心,就算真的找不到愛新覺羅‧胤禟,你也一定可以在這個時代活得很精彩,因為,你是打不死的小強。」

 他不知道誰是小強,不過對於「打不死的人」,他確實深感興趣。

 他把客廳裡的紙袋一個個提進房間,在牆角處排列整齊,昨天看實買了不少,長長的兩排,像行軍列陣似的。

 收好袋子,他回廚房,拿起湯構輕輕攬拌鍋內逐漸熬透的熱粥,然後拿起刀子和站板,刀起刀落,將紅蘿蔔、青椒、西洋芹……所有材料切成細丁,他喜歡這個「神器」,並且越使越上手。

 田蜜從浴室裡出來,順手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裡,走回廚房邊,看見他做菜的身影,表情有一點傻氣、一點著迷。

 難怪小說裡都說,看男人為女人在廚房裡揮動刀鏟,是件再幸福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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