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為什麼?」
「我已經被看習慣。」
她發現,說話的時候,他眼底散發著淡淡的自信。也是啦,他長得那麼帥,當然會有一堆女人在經過時,順手拋幾個媚眼。
「賀彝羲,在你們那裡,你會不會走在路上,就有一堆女子朝你丟手絹?」
他笑睨她,淡聲道:「那是青樓女子才做的事,在下並不涉足那樣的場所。」
「哇,還是個正人君子咧,了不起哦,兄弟。」
她的左手拍過去,他也不知是怎麼辦到的,居然肩膀略略一閃,就避掉她的手心。
「幹麼,早上抱也抱過、貼也貼完,連情歌都哼了,還矯情什麼?」田蜜怒目橫眉很不爽。閃這麼快幹麼,她身上是有病毒還是病菌嗎。
「早上那……不一樣。」他微微地紅了耳垂。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有肌膚之親?」她惡作劇地湊近他,笑得既邪氣又淫蕩。
他退開兩步,態度鄭重道:「請姑娘自重。]
她站直身子,表情和他一樣鄭重。
「好,不逗你,可你得改改說話方式,別老說在下,要改成「我」,也別姑娘姑娘的喊,我姓田,田地的田,蜜是蜂蜜的蜜,你可以和溫柔一樣喊我田蜜,也可以學我外公外婆喊我阿蜜,否則你一下子就會被人家識破身份。
「現代人穿越到古代,古人沒有科學精神,會認為是妖魔鬼性,一把火燒了算。現代人很有科學精神,會把你抓起來、送進實驗室做活體實驗,在你身上東切一塊、西剮一片,企圖從你身體上研究人類進化史。」
說東切一塊時,她指指他的胸口,說西剮一塊時,她瞄瞄他的下半身,然後,他又臉紅了。
唉,這男人真不禁嚇,隨便逗弄兩下,臉就紅成西紅柿,不行不行,太嫩。
「阿~一阿蜜,我明白了。」
「嗯。」很好,他選擇外公外婆的叫法,她喜歡。
走出小巷、進入街口,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細細解釋眼睛看得到的交通號志,然後伸手招計程車,不多久,一部小黃停在他們面前,兩人陸續上車。
田蜜把在網路上查到的名牌店地址給司機,再幫賀彝羲繫好安全帶,司機一點頭,突地狠踩油門。
在彝羲好奇地打量車內佈置同時,車子突然開動,他沒防備,整個沐重重往前一撞又彈回原位。
司機是個瓤仔,見路上無人就一路把油門踩到底,彝羲嚇死了,兩手緊緊扳住前座椅背,眼看著窗外的風景,他緊握起拳頭,雖然他鎮定地沒發出任何聲音,但田蜜注意到他的驚惶,微笑看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輕聲在他耳畔道:「不要擔心。」然後對司機說:「司機先生,開慢一點,我們不趕時間。」
聽她這樣說,司機放慢車速,尷尬笑道:「對不起,我以前玩賽車的,有時候太興奮就會變成這樣。」
田蜜回他一句沒關係,彝羲轉頭望她,她的笑臉安撫了他的驚愕,鬆開拳頭,他和她一起往後靠坐,兩顆眼珠子仍四下觀望,試著認識這匹不吃草的「馬」。
下意識地,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帥哥,你要去拍電視哦,怎麼穿成這樣?」車速慢下來後,司機隨口哈啦。
彝羲不知該怎麼回答,向田蜜望去一眼。田蜜不假思索接道:「對啊,我們剛拍完戲,現在要去名牌店拍廣告照片。]
「這樣啊,這位帥哥很面生,他演哪一出啊?」
「對不起,戲還沒上檔,他是我們公司培養的新人,之前只接過一些平面廣告。」
「難怪哦,我很喜歡看古裝劇的說,如果他演過哪一出,我一定知道。」
「以後請司機先生多多支持。」她扮演滿分助理。
「一定的啦,小姐,你不要看我這樣哦,我也很年輕、很新潮的說,上次我還和我兒子去看Lady卡卡的演唱會,好熱血哦。」
他才說完,就動手壓下CD播放,不多久Lady卡卡的聲音就從音響裡面出現,聽見音樂,酷司機開始扭腰擺臀搖肩膀,陷入瘋狂。
彝羲咬牙,魔音穿腦啊……他皺緊雙眉、嘴唇顫票,兩手不自覺緊握,青筋一條條往外爆,溫和的目光變得很……便秘?
有這麼難聽嗎?她用唇形問他,他痛苦地點點頭,好吧,對於古代人來講,適應現代社會流行的第一步就接觸Lady卡卡,確實太過刺激。
「司機先生,對不起,能不能請你放一點……請問你有國樂嗎?」
「小姐這麼復古哦,不簡單,現在年輕一輩,沒有人像小姐這麼有氣質了啦,想當年我也學過古箏,有上台去給它表演拿金牌的啦。好,你等等,我這裡什麼音樂都有,服務一百分的啦。」
司機先生很能聊,紅燈停車時,他立刻低頭翻CD匣,見他從裡頭挑半天,找到一片國樂放進去。
「謝謝你。」田蜜微笑,很滿意司機先生這種以客為尊的優質態度。
Lady卡卡終於停止,彝羲鬆口氣、兩道眉毛恢復柔和弧度,她笑望他,看來,人受環境影響真的很深。
田蜜坐正,目光拉向窗外,不多久新音樂開奏,柔和的國樂聲飄出,但……
蹼!見彝羲頭上彷彿有幾隻烏鴉橫渡,三條長短黑線掛額頭上方,她再也控制不住笑意,抱住肚子笑得前俯後仰,笑趴在他身上。哈哈哈、哈哈……
知道司機先生放的國樂是什麼嗎?是一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他們在服飾店前下車,這間男性服飾專賣店,賣的是台灣一位新銳設計師的作品,他的作品走優雅風,有點英倫紳士的味道,從內褲內農到外衣、長短褲、鞋子、帽子圍巾包包飾品……品項很多。
就算你光著身子進來,只要荷包夠飽,出門時定能讓你搖身一變,成為閃閃發亮的名星。
田蜜是在網路上找到這家被評為五顆星的店,他們一進入店裡,就引來許多人的注目,沒辦法,賀彝羲的古裝扮相實在太高調。
田蜜飛快挑出幾件衣服,往結帳區付過錢後,帶看彝羲就往試衣間跑,關上門,兩人一同鎖在狹窄的密閉空間內。
她飛快拿起一件內褲拆封,抬頭發現,臉紅得像熟蝦的賀彝羲張著兩顆魅惑人心的黑眼珠,眨也不眨地望住自己,她擰起眉,疑惑問:「你這是在……挑逗我?」
他眉頭比她的更緊,他挑逗她?有沒有說錯?
他什麼話都沒說,但不苟同的目光,讓她迅速做出其他分析。「不然呢,你幹麼這樣看我?」
他吞吞口水,香掉幾分尷尬後開口,「阿蜜為什麼進來,難道要為我更衣?我一向只讓貼身小廝來做這等事。」
她這下子才弄明白他的意思。一笑,手搭上他的肩,他還不習慣肢體碰觸,又是耳垂微緋。
田蜜歎氣。這個人啊,怎麼辦呢?這麼純潔可愛,要是一不小心喜愛上了,可不可以把他的貞操留在現代?這個念頭很混帳,但是……她挺喜歡的。
田蜜背靠在門板上,試看正經道:「首先,在這裡沒有貼身小廝這種東西,再有錢的人,都要自己動手換衣服,除非是殘障人士,才會有人幫忙。再者,你根本不會穿這種衣服,我不進來教你,難不成,你要換一件、開一次門,讓大家欣賞你結實的身材?
「放心,我要真想吃了你,會花點錢找五星級飯店,絕不會委屈你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
說看,她又拍拍他厚實的胸口,這回他從耳垂紅到額頭,紅色搭乘滑梯,一路往下溜。
「對不住,是我誤解了。」
「沒關係,宰相肚裡能撐船,反正被你誤解,我已經很習。質。」她將拆封的內褲褲頭扯兩下,遞給他,「這是內褲,有白線在前面,手從這裡撐開就能套進去,你把裡褲脫掉,換下這件。」
他盯著布料稀少的小褲褲看半天,臉上有幾分為難,田蜜歎氣,「相信我,這絕對不是布料最少的,待會兒我可以介紹你認識更性感的小褲褲。」
田蜜背過身同時,壞心眼叢生,她想,等一下要不要領他去女性專櫃,看看讓人噴鼻血的性感丁字褲?
她背對他並且貼靠在牆邊,但更農室空間就這麼大,他換農服時,難免不小心碰到她,而每個碰觸都讓他臉紅心跳、想入非非,他拚命鎮定心神,卻還是無法控制住越來越快、越來越濃濁的呼吸聲。
終於,在她的手環過他的腹際,幫他把衣服下擺扎進長褲裡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扶住她的肩、將她往後推,下意識地,她鬆開提拉著他褲頭的雙手,然後,天絲棉的長褲滑過他的腿,掉到地面。
四隻眼睛同時往下掃……
田蜜想的是,胖了這雙腿又直又長,真性感。
彝羲想的卻是,我想死,哪裡有洞,我自願往下跳。
她深吸口氣,兀自強撐,視線對上他的臉,生怕古人會因名節不保,羞憤而亡,連忙把快流出嘴角的口水吸回去,一臉「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表情對他說:「放心吧,我是學服裝設計的,男人的身體我看太多了,這不算什麼。」
她輕鬆笑笑、轉身,腦袋裡面卻不斷想著他觸感極佳的腰和性感長腿,口水增生,胸膛裡那顆沒見識的小心肝擂了好一陣鼓,迫使她聯想起猛男秀裡的挑逗場面,然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接近賀彝羲一個晚上之後,她學會臉紅。
泰式餐廳裡,田蜜和彝羲對坐,他頭上頂著裴勇俊式假髮,看起來帥呆了,很少見到像他這樣乾淨的男人,是三百年前的空氣清新,養出來的男人特別優質,還是因為他受的教育,讓他不爭不快?
離開假髮店後,路上不斷有女人對他拋媚眼,也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他目不斜視,拉住她的手,筆直走在她身邊,偶爾會低聲問幾個問題,比方,為什麼一張小小的硬卡就可以買東西,難道這個時代的人已經不需要掙錢養活自己?為什麼我們買的東西不必帶回去,宅急便是什麼東西?比方,在西門盯碰到知名宅男女神穿著清涼,在台上扭腰擺臀時,他問:「你們這裡沒有律法嗎,怎能容許如此傷風敗德之事發生?」
他是個好奇寶寶,對於所有不明白的事物都要探究到底,大多數的事,她都會盡力詳盡說明,但碰到道德標準的問題,她只能輕拍他的肩膀,一臉無奈地對他說道:「這是代溝的問題,我沒辦法解釋。」
可他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物,她只好再補幾句,如果她重刀子逼你擺腰臀,就有犯罪事實,可以抓她進警局,問題她擺她的腹臀,干你……屁事。
後面兩個字她沒說,否則他肯定會皺起他的兩道帥眉,用不苟同的眼光看她。
他說他不懂,她想半買才回答,「這就像你沒辦法說服我認同一夫多妻,而我沒辦法向你解釋民主的真義;你沒辦法逼我同意練毛筆可以鍛煉心氣,
而我沒辦法教會你大氣壓力。問題在干,你比我早生三百多年,我們所處的時代大不相同,我們腦子裡裝的觀念和道德標準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聽自己說話的時候,他的態度專注而認真,那樣的神情讓田蜜很愉快,雖然她明白有不少艷羨的眼光投在自己身上,也肯定有許多美女在心底OS,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但……不公平啊,在這個顏控的世界裡,有多少人會注意女人的內在。
他們花大半天,買了十幾萬的衣飾,但她玩得不亦樂乎,那感覺像是小時候玩芭比和肯尼,每替他打扮出一個新造型,她就開心得想跳舞。
她給他買了一個牛皮包,好裝他隨身攜帶的銀針,現在的他一身淡紫斜紋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再加上一條紫色領帶,看起來既時尚又帥氣,如果什麼時候跳出星探想要挖掘他,她也不覺得奇怪。
「好吃嗎?」她在他碗裡擺進一塊月亮蝦講。
「你們的食物加進太多味道,嘗不出食材的真滋味,可惜了。」
咚!碰壁……
好,她的錯,他是強調自然養生的古代人。
「你喜歡這間餐廳的感覺嗎?」
他舉目四望,搖頭說:「人太多,說話太大聲,令人無法專心進食。」
咚!又碰壁……
好,還是她的錯,古代人不知道人多的餐廳代表口碑好。
換話題,不要在餐廳上頭繞,她挑一塊檸檬魚放進他碗裡,低聲問:「我先表明,這不是在搭汕,我是真的覺得你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也有這種感覺嗎?」
她等著他挑眉問:「你確定不是搭汕?」
接下來,假搭汕變成真搭汕,她講幾句挑逗言語,讓他從耳垂一路紅到頭頂、某個地方越來越堅挺,他紅著臉不敢講話,她只好主動一點,帶他前往某家名牌賓館,各式情趣用品都有普容人準備的那家,咻咻皮鞭輕用,聽他用好聽的嗓音輕哼著,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地打在我身上……
哎呀,她真變態,竟然愛上虐人遊戲。
沒想到,他的反應和她想像中全然不同,彝羲塵直身子,放下碗筷,緩緩把食物香進肚子,認真回答,「實不相瞞,我對阿蜜也有同樣的感覺。」
哈?學得這麼快,他還搞不清楚降價三十%和打三折的差別,就已經學會搭汕女生?是不是昨晚的電視劇看太凶?學習能力太強?早知道就不要讓他看哎呀我愛你」,應該讓他看「甄撮傳」比較不會受污染。
真是可惜啊,在這個禽獸橫行、敗類稱霸的世界,這樣彌足珍貴的男子竟然將要被染黑……
她想再追問他兩聲,沒想到左邊一位老先生,無預警從椅子上摔下來,躺在地上,當場昏厥。
老先生摔在田蜜腳邊,她忍不住尖叫一聲,而和老先生一起用餐的老太太嚇得臉色慘白、手腳發抖。
「快叫救護車。」她反應回來,從包包裡掏出手機。
彝羲動作比她更快,他奔到老人身邊,鬆開他的領帶和鈕扣,翻視他的眼皮、探探他的脈搏,再從包包裡拿出銀針,往老人人中處扎去。
旁邊圍繞著一大群人,連餐廳經理都過來了,人很多,但現場鴉雀無聲,關係著生死問題,大家都不敢嬉笑說話。
彝羲在病患身上揉壓幾處穴道,田蜜看著他的動作,發現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手指纖細而修長,掌心處是嫩嫩的粉紅色,如果不是情況太緊急,或許她又要流口水。
不多久老先生便悠悠轉醒,見他醒來,所有人全都鬆口氣,彝羲將老人扶起,倒杯水給他喝,慢慢地老先生臉色恢復正常。
「老人家,您還好嗎?有沒有哪裡順不過氣?」
老人偏頭想想,回答,「我沒事。」
聽他這樣說,幾個服務生架起老先生雙臂,扶他坐回椅子上,直到這時大家才發現老太太早已淚流滿面,她握住彝羲的雙手,千謝萬謝,「神醫,謝謝你,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我~一」
老太太說得情深義重,旁邊圍觀的群眾許多人忍不住紅了眼眶,這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啊,共同走過一輩子,還是不願意鬆開對方的手。
「老先生應該已經沒事了,請您不必擔心。」彝羲溫言軟慰。
突然間,有一個人鼓掌,然後兩個人鼓掌,三個人、四個人……一個年輕人出聲喊「神醫」,然後「神醫」聲和著掌聲,不斷催動人心,氣氛瞬間變得很熱烈,哇咧,又不是開演唱會。
「神醫,你在哪家醫院上班?」
田蜜臉色轉黯。
「神醫,你貴姓大名?我一定要上網把這件事傳出去。」
田蜜瞪到眼珠子快要往外跳。
「快打手機給記者,我們餐廳可以上新聞了。」侍者突發奇想道。
這下子,田蜜忍不住了,趕緊抓起包包、拉住彝羲的手,一面謝謝大家、一邊退場,她的臉皮有點繃、嘴角有點直,她的笑容僵在臉上,飛快翻出卡片要到櫃檯結帳,但經理人很好,因為彝羲的見義勇為,這餐免費。
他們飛快跑出餐廳,那些圍觀民眾還隔著餐廳玻璃門、落地窗向彝羲揮手。也沒錯啦,神醫已經很了不起,又是帥到爆表的神醫,換了她,也要尖叫,只是……她現在哪能上電視,她還在通緝期。
「怎麼了,你在緊張什麼?」待離開餐廳近幾百公尺後,彝羲才停下腳步問。
田蜜深吸氣,轉身,臉色嚴肅,「剛剛那位老爺爺是怎樣,中風?心肌梗塞?」
「都不是,因為爺爺的年紀大,頸部血管狹窄、血流受阻,他脖子繫著領帶,吃大餐時又一面說話,才會造成暈眩薄厥,略略刺激後自然可以醒轉。
「意思是,我們離開以後,他不會又突然倒下?」
他笑開。「你對我的醫術真沒信心。」
她生氣冷笑,「有什麼理由,我得對你的醫術有信心,先生,我們很熟嗎?」
說完,她快步往前走,他連忙跟在身後,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肘,把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拋諸腦後。
她回身,他不解問:「你在生氣,為什麼?」
「生氣?哪有啊,我開心得很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不定我仗著你的福報,下輩子會變成公主娘娘,穿金戴銀、吃穿不盡。」她扯扯嘴角,滿口諷刺。
這會兒,他再笨也看得出來有問題。彝羲一把將她拉回身邊,與她面對面,「阿蜜,把話說清楚,你在氣什麼?」
她兩手叉腰,下巴抬得老高。要說清楚是嗎?好、沒問題!「知不知道,你在眾目睽睽下,無醫師執照卻行醫療行為,是要被抓去關的。」
「我不懂,敗壞風俗、喪德失貞的女人不會被撞伐,救人一命卻反要被關?」彝羲滿臉不解,他不明白這個光怪陸離、奇形怪狀的世界。
「第一:在我們的風俗裡,衣服穿得再少都不會被提伐,因為他支配的是自己的身體,不是別人的。第二,救人一命是好事,但重點在於你沒有醫師執照,萬一你沒把人給救回來,那就是醫療失當,就算是有執照的醫師都可能惹上醫療糾紛,何況是你這個密醫。」
「我不是密醫,我是太醫院的大夫。」他對她的指控很不開心。
「我知道,可那是清康熙時期的事,不是這時代的事,你想在這裡行醫,對不起,你就是要有身份證、要考執照。」
「這是個奇怪的時代,人心怪、倫理怪、道德標準更怪。」這是他第一次發脾氣,也許他早該發作,只是修養太好,控制得宜。
田蜜也不好受,被老公公嚇一次,再被圍觀路人和侍者連環嚇,加上現在的她根本不能拋頭露面,他這樣不是害她嗎?她滿肚子火無從發洩,還要聽他批判二十一世紀?!
深吸口氣,她怕嗎?不怕!示弱嗎?才怪!輸人不輸陣,罵人是現代人生活的必備技能。
「在我眼裡,你那個清康熙時代才是奇怪,把人性當成女人的小腳,非要違反天道裹得又緊又小,好好的人性幹麼要用無理的道德給拘得那麼緊?難道他們的心理不怪、不變態?
「不怪的話,為什麼男人可以多妻,女人卻不能多夫叫不怪的話,為什麼同樣是人,吃人嘴軟的王公貴臣,可以欺負踐踏繳稅的老百姓。搞清楚耶,付錢的才是大爺,沒哭著求著,求人家把口袋的錢拿出來養廢物就不錯了,還敢動用官差、擺權勢。」
「你不要把兩件事混在一起講,我在同你講道理,不是鬧脾氣。」
哈,男人最可恨的就是這樣,他嘴裡掏出來的就是道理,女人說的就是鬧脾氣,誰規定的啊!
「你怎麼會認為我不是在講道理?時代不同有不同的道德規範,在你身上適用的,在我們身上不一定適用,今天是你跑錯地方,不是我們弄錯環境,該入境隨俗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沒說不要入境隨俗,我都穿成這樣了。」
他在吵架,可說話還是慢條斯理,沒有半點火爆氣息。
她與他不同,每句話都咄咄逼人,她已經不記得這是誰教的,但她記得,如果道理贏不了人,就得用氣勢壓人。
「不想穿成這樣嗎?也行,反正你早已經習慣無數女人的仰慕眼光,走,我們立刻由那間店裡退貨,你換回你的衣服,在街道上到處招搖……」
田蜜一開口就沒完沒了,若不是一句喝斤聲出現,她大概還可以繼續罵上三百年,但喝斥聲出現她閉上嘴。
「你果然在這裡」
聞言轉頭,田蜜沒想到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很八點檔、很沒水準的清脆巴掌聲。
她蒙了。
啪!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巴掌,而且是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多到可以讓她上報出名的地方。
流年不利呵,她應該先擲茭看看今天適不適合出門。
彝羲想也不想,扯過田蜜的手臂,將她拉往身後護著。
「你在做什麼?」彝羲看著眼前幾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口氣凝重。
「我在教訓自己的女兒還需要你的同意?」
龍昆輝張牙舞爪、怒氣沖沖迎向彝羲。哪裡來的小白臉,田蜜竟然為這種男人放棄和王氏企業的聯姻,她瘋了嗎?他就看不出來,王鈞意哪點輸給這個男的。
「您是田伯父?」彝羲一面說著,一面凝起內力。
「不要攀親帶戚,我不是你的伯父,我只是田蜜的父親。」
田蜜冷笑,望向父親和臉色不善的王鈞意,以及他們身後四個身材高壯的男子。怎樣,要把她抓回禮堂,把婚禮走到底嗎?可惜,觀眾已經散去,場子已經冷掉,就算他們會炒熱飯,她也不想躺在鍋子裡任人翻攬。
「說得好,別攀親帶戚,他姓龍、我姓田,早在他在外頭亂搞女人、害死我媽的時候,我就和他沒有什麼關聯。」她自彝羲身後冒出頭說話。
龍昆輝一怒,又要打人,但彝羲哪會讓他得逞。手掌輕輕一握,不見他施力,龍昆輝已經痛得臉紅脖子粗,連聲呻吟。
「龍先生,請自重,對一個弱女子動手動腳,太缺修養。」話說完,他鬆開手,龍昆輝接連退後幾步。
「她是弱女子?你應該看看她是怎麼對付她的親生父親。」昨天已經有雜誌挖出龍華企業資金不足、周轉不靈的消息,再過不久雜誌出刊,他就完了,他必須在那之前,將田蜜塞給王鈞意,換得他們說好的利益。
「你是我的父親嗎?我怎麼沒有半點記憶?」她冷笑兩聲。
「為了報復你父親,你就在禮堂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我下不了台?」王鈞意寒聲道。
他靜靜看著田蜜。他喜歡田蜜,不明所以的喜歡,他並不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在田蜜之前,他抱持著遊戲人間的態度在玩女人,可是遇見她那一刻,他栽了。
明知道她對自己的感覺,不如自己對她那樣濃烈,明知道用手段得到的愛情,無法長遠,可是為了她,他做。
他允下好處給龍昆輝,兩人合力逼田蜜走入禮堂,而他結合媒體的力量,把訂婚宴辦得轟轟烈烈,相信她沒有勇氣再提退婚,並相信只要用真心對待,早晚田蜜會愛上他,像其他女人那般。
沒想到,在他精密佈置下,她還是跑了,而且是在賓客媒體雲集的婚禮上。
他拚命找她,過濾她所有的同學和朋友,直到有人在東區看見她帶一個男人購物,他再次聯合龍昆輝,企圖逼由蜜就範,沒想到竟然會讓他聽出父女間的矛盾。
所以是他用錯方法,適得其反?如果他當初開出的條件是把龍華企業踩在腳底下,是不是她早就成為自己的妻子?
他望向賀彝羲,那是個出色的男人,就算這男人不多言,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讓他明白,對方並不好惹。
對王鈞意,說實話,田蜜的確有兩分愧疚。「對不起,我早說過的,我們兩個不合適。」
「你怎麼確定,自己和他合適?」王鈞意怒指向彝羲。
「不必牽扯上他,我承認為了讓我父親難堪,在婚禮上逃跑是我的錯,但你比我更明白,在婚禮之前,我根本沒逃跑的機會,你和我父親合力控制我,我只好出此下策。」她冷著臉,面無表情道。
「我何其無辜?」王鈞意苦笑。
「你並不無辜,強摘的瓜不會甜,何況你心底清楚,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我真是你唯一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