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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身修羅(惹火大俠之三)》第10章
第九章

 午後的森林非常的安靜,宮殘月與天音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羊腸小徑上,天音不時地抬頭看看他的背影,彷彿想藉由這樣的動作,習慣這個人的存在。

 一陣風自後方吹來,卷起了兩人的衣角,天音一下便注意到宮殘月身上變得寬鬆的長袍--瞧他渾厚的臂膀,不難發現他先前是個魁梧高壯的男子。天音心想,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落水,而他,變得如此淒慘狼狽?!

 「殘月……我平常都是這麼叫你的麼?」

 「嗯。」宮殘月停下腳步,點了下頭。

 「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當初會掉到水裡頭去?還有,你到底要帶我到哪裡?」

 「你為何落水,我並不十分清楚。我想帶你到事發的地方,我想,回到那兒之後,說不定可以勾起一些回憶。」

 原來如此--天音點點頭。

 「還有什麼問題麼?」宮殘月反問。

 「我剛在想,如果我跟你的關係真是夫妻的話,為什麼我在鞍腳村待了足足一個月,你才找到我?」

 宮殘月面露苦笑。

 「我一直在找你,知道你落水那一天起,我便從上游一路往下找,一次找不到,就找第二次,第二次找不到,就找第三次--如果,剛才你沒到我面前,我還會再繼續找下去,不停地,直到找到你為止。」

 她看得出來,他說的是真的。倘若剛才沒發現她,他是真的會不斷地尋找下去。「這就是你變得如此清瘦的原因,因為你一直在找我?」天音心頭突然一陣抽疼。

 「我答應過你,天涯海角,只要你仍活在這世上,我就一定會找到你。」

 聽見這幾句話,天音突然哭了起來。

 宮殘月一嚇,連忙走來她身邊攙住她。「怎麼了?頭又疼了麼?」

 「不是。」天音吸著鼻子哽咽地說:「我只是覺得你剛的話,讓我好心疼,我好像曾在哪聽過……」

 「傻丫頭。」宮殘月憐愛地幫她抹去臉上珠淚。「我剛的話就是你告訴我的,你還說不准我拋下你,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天音搖著頭。為什麼她會記不得呢?如果她真那麼愛他……

 「我們以前,很相愛嗎?」

 「非常。」

 「那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呢?」

 「那就從頭開始。」宮殘月篤定地說道。「或許這一次會比上回花上更多時間,但有什麼關係,你活著,安然無恙地站在我面前,我已別無他求。」

 「殘月--」天音低叫一聲,一頭撲往宮殘月懷裡,嚶嚶啜泣。

 雖然天音仍舊記不得自己當初愛上他的理由,可她這會兒知道,要再次愛上他,絕對不是件難事。

 他對她的珍視呵護,從他的舉動明顯可以看出--雖說兩人早已有過周公之禮,可在返回山上的路途中,他不曾對她做出逾越的舉動。夜晚兩人同宿山洞過夜,他盡可能地睡離她遠遠,始終不曾打擾她分毫。

 他說:「你放心,在你接受我之前,我絕對不會拿任何理由當藉口侵犯你。」

 他的話讓天音感到安心,但同時,也讓她感到有些浮躁--其實她並不討厭跟他親近。

 走走停停一個日夜,兩人終於回到殘月的屋子。天音手撫著簡單的桌椅傢俱,搖了搖頭,她竟連半點印象也沒有。

 「我出去一趟。」將她領進門不久,宮殘月突然說道。

 天音趕忙回頭。「你要去哪?」

 宮殘月伸手一指。「我到溪裡洗個澡,你放心,溪離小屋很近,你站這就可以看見。」

 還真是離得很近。天音拿根木棍將木窗往上一頂,便可瞧見宮殘月拿著木瓢舀著溪水洗沐。白花花的水珠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燦爛的金光,天音告訴自己不應該多瞧,可是一雙眼,仍舊忍不住直往宮殘月赤裸的胸上瞟。

 或許是找著她心情放鬆的關係,幾日下來宮殘月消去的肌肉已慢慢補長了回來,瘦削的臉頰也多添了點肉,沐浴在陽光與水光中的他,渾身映滿光輝。天音低頭瞧瞧自己雙手,神情恍惚地想,她的手,曾經碰觸過他那副好看的身軀麼?

 腦中思緒一轉,天音趕忙背轉過身。瞧瞧她剛才在想些什麼!竟然在垂涎她夫婿的身體?!

 她還以為不用眼睛看,便能揮去腦中的奇思異想,怎知一個閉眼,腦中全都是晶瑩水珠自殘月身上滾落的畫面。

 「天呐!」天音忍不住抱頭低叫。

 不過半晌,猶仍濕著一頭黑髮的宮殘月開門跨了進來。好不容易平息心頭綺思的天音正在拾掇殘月的包袱,一見他披頭散髮,便從裡頭拿出一柄象牙梳要他梳髮。

 天音遞來的象牙梳,是宮殘月先前買送她的禮物,大小合於女人的手掌尺寸,天音一瞧小梳窩在他手裡的模樣,頓時笑出聲來。

 那感覺好像大人在玩小孩木馬似的,跟他粗獷剛猛的外貌一點也不搭。

 「我看還是算了,我怕不小心把它弄斷了。」

 天音反問:「不然你平常都怎麼梳頭?」

 宮殘月一瞟她,表情有些羞澀。「平常都是你幫我打點。」

 天音吐一口氣。「我懂了。」她朝他招招手。「坐著吧!」

 「你要……」宮殘月驚訝地瞠大雙眼。

 「幫你梳頭啊。」天音微笑地推他坐下,拿起梳子開始幫他梳著長髮。「繫髮的東西呢?還是你平常就這樣散著?」

 宮殘月自衣襟裡拿出斷成兩截的綁帶。「這是你先前親手幫我縫的--」他語氣清淡地解釋如此緊紮的布條如何自他頭上斷裂,從那一天起,他就沒再把他一頭長髮梳上。

 天音細細理著他的黑髮,可不知怎麼搞的,眼簾突然模糊成一片。天音忍不住嗚咽一聲,突然伸手環住他肩膀,臉就埋在他濕濡的黑髮上,顆顆眼淚像斷了線珍珠滾落。

 「別哭……」他拉開她雙手轉過身來,大掌溫柔地擦去她頰邊的淚痕。「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殘月。」她投身在他懷裡,臉就貼在他胸口揉著蹭著。

 兩人自重逢以來,天音頭次對他做出如此親熱的舉動。宮殘月危顫顫地深吸了口氣,實在懷疑他的自制力究竟還能撐持多久。

 雖然天音不記得他,可他卻從沒忘記過--懷中這個女子,是他一心癡戀、日夜渴盼的人兒,尤其她又用著如此楚楚可憐的眸子注視著他,他--從來就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啊!

 「我喜歡你。」天音突然說話。

 宮殘月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她。「你剛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雖然我不記得我們之前的事,可是--我還是喜歡上你了。」

 兩雙黑眸相對,一嬌羞一驚詫,宮殘月回過神來後,便使勁將她往懷裡一摟,下顎搓著她髮頂喃喃道:「天音……天音……我的好天音……你都不知道,我渴望像這樣抱著你,想得有多苦……」

 像是要回應他的深情,天音主動伸手攀住他肩膀,宮殘月俯頭凝視了她半晌,急切的唇突然覆上了她。

 「我好想你、好想你……」邊耳語喃喃,宮殘月邊親吻天音甜蜜的嘴。彷彿想藉此舉動拉近兩人的距離。

 可是天音有些嚇住。他的唇是如此熱情熱切,就像團熱火,好像要將她整個人燒融了一般--主動告白的天音何曾想像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尤其當他手觸上她胸脯,焦渴的唇啃咬著她頸項的肌膚,天音終於忍不住喊停。

 「殘月不要--」她突然伸手將他推開。

 宮殘月一愣,但瞧見她驚嚇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太過於躁進。

 「對不起。」宮殘月倏地站起身來,全身慾望已被點燃的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看著天音,卻不能伸手碰觸她的煎熬。「我出去走走。」說完,他轉身,匆匆離開了。

 天音望著他的背影,兀自撫著發漲的胸口發出喘息。

 是夜,兩人就著幾盞燭光吃著宮殘月烤來的魚鮮,吃著吃著,宮殘月突然開口。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噢。」

 方才宮殘月衝到樹林散步兼消慾,結果怎知那麼剛巧,竟又被他瞧見他早已置之腦後的集情劍。

 他與老人的約定,至今還沒履行--宮殘月要與她商量的便是這件事。「所以我得過去把他救出來。」宮殘月解釋道。

 「那我呢?」

 「小屋的目標太顯著,這回我打算將你藏在山林的洞穴裡,那兒非常隱密,我相信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有生人靠近。」

 天音垂眸用筷子撥弄木盤裡的魚肉,久久,才聽見她小小聲地問道:「真的不能帶我一道去?」

 宮殘月點頭,看山小屋有守衛在,他沒有把握能一次保護好兩個人。

 天音答應了,會乖乖躲在藏匿處,直到他回來為止。

 稍晚,兩人熄燈休息。天音睡在竹床上頭,至於宮殘月,則是用落葉與薄被鋪了個簡陋的床,和衣而眠。

 想到明日正午即將與他分開,雖然不過短短一日夜,但天音仍舊焦慮得難以入眠,她在竹床上輾轉反側苦捱了好半夜,終於放棄地張開眼睛。

 她轉頭一瞟底下的殘月,聽他呼吸均勻,天音便以為他睡熟了。雙腳一挪步下床榻,天音就蹲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睡臉喃喃自語。

 「下午那時,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推開你的……我也不曉得我是怎麼了,明明就很開心你抱我親我的,可是手卻忍不住把你推了出去。」

 宮殘月唇角微乎其微地勾了抹笑。其實他壓根兒沒睡著,天音每個翻身、每個動作他都知道,就連現在,她滿懷愧疚的喃喃,也一字不漏地傳進他的耳朵裡邊。

 「換作是我也會感到失望,明明就是自己喜歡的人,但卻因為腦子裡的迷霧,弄得我好多事情都想不清楚--殘月,我真的好怕我會一直這樣下去……」說著說著,眼淚又潸潸地落了下來。

 宮殘月本意想裝睡到底,可是一聽見她的啜泣聲,他即刻張開眼睛注視著天音。

 「我吵到你了?」天音嚇了一跳,趕忙將眼淚擦去。

 「還好。」宮殘月微笑地摸摸她臉頰。

 天音心酸地瞧他一眼,後忍不住又投進他的懷抱--他的胸膛是這麼地暖熱安全,天音只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想離開。

 「殘月。你會怪我把你給忘了麼?」她臉埋在他懷裡悶悶地問。

 「傻丫頭,你怎麼會以為我會怪你。」他手捧起她臉頰低聲呢喃:「我愛你。這世上沒有什麼比你的存在,更能讓我感到高興。」

 「即使我把你推開?」

 「沒錯。」

 天音多害怕殘月會因為她下午的拒絕,而對她感到失望,這會兒心頭恐懼一消,她人也感覺疲倦了起來,忍不住張嘴大打了一個呵欠。

 宮殘月見狀,忙起身將她抱至床上。

 「快睡吧!」他伸手幫她掖好被子,正待轉身,天音卻突然伸手抓住他。宮殘月回眸,躲藏在被子裡的天音露出一雙羞澀的大眼。

 她囁嚅地要求道:「我喜歡你抱著我的感覺,所以,陪我一塊睡覺好不好?」

 「等我一下。」宮殘月挲挲她臉頰,他怎麼可能會拒絕她的要求。只見他俯身自底下鋪位取來薄被,當他身子一躺定,天音便即刻鑽進他暖熱的懷抱中。

 「好幸福。」話說完,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

 「睡吧。」宮殘月親親她臉頰低柔撫慰道。

 動身之前,宮殘月拎著行囊與吃食,將天音帶到屋後的山洞裡邊。此洞穴口狹窄,僅容一人側身進入。可一當進入洞裡,才發現裡頭別有乾坤。

 宮殘月一早已經把此處清理得乾乾淨淨,也拿來落葉與薄被幫她鋪了張簡易的床,就連燭台火石之類的東西,也被他細心收在一隻竹簍子裡。

 「今晚就委屈你先待在這,應當明天中午我就會回來。」

 天音點點頭,叮嚀道:「你千萬要小心,可別弄傷了自己。」

 「我會的。」宮殘月撫撫天音臉頰。「對了,這個洞穴通往山谷的另一端,如果你洞裡待膩了想走走,記得別從這兒出去,往後邊走。」

 「知道了。」

 宮殘月揮別天音,快速地奔往數裡遠的看山小屋,天音謹遵殘月的交代,自他走後,便雙手沒停地做著她的針線活兒。

 昨兒個晚上她在他的行囊裡發現了一套縫了一半的外袍,看那細緻的針腳,天音不難猜出先前的自己,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為他親手縫作;還有綰髮的繫帶,天音也打算拿餘布幫他多縫個兩條。

 時間很快地過去,當天音發覺洞裡的光線變暗,再抬頭已是夕陽將落的傍晚。

 這會兒時間,天音望著漸黑的天色心頭想著,殘月應該已經抵達看山小屋了吧?

 「臭小子,你終於來了。」

 趁著夜黑人靜,宮殘月悄悄潛入看山小屋,擊倒了頻打瞌睡的守衛。他一近身老頭隨即張開眼睛,屋內一盞豆大的燭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

 宮殘月沒吭氣,只是抽出集情劍隨意一揮,集情劍削鐵如泥,只聽見哐當幾聲,捆縛老人數十年的鐵鍊應聲斷裂。

 「還能夠走路麼?」宮殘月垂眸凝視正揉著手腕的老人。不過數月不見,老人竟比他印象中更老了幾分。

 老人皺眉瞧了宮殘月一眼。「怎麼,上一趟天山,竟把你的倨傲脾氣給磨平了?我說我走不動又如何,難不成你要背我?」

 這老傢伙這張嘴還是那麼壞!宮殘月冷瞪他一眼。「我說是又怎樣?」

 「我盧一平可沒晦氣到需要一個毛頭小子攙扶!」

 盧一平!深居山林中的宮殘月想當然沒聽過老人名號,可當年,他的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尤其是五十多年前那一戰,死在他雙掌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幾,最後還是少林寺前代掌門出面,才將他一舉擒至這牢房囚禁。

 老人自鼻裡發出輕嗤,隨後扶著牆面,危顫顫地站了起身。只是當要跨步,數十年沒正常走路的他,雙腳早已無力支撐他的身體,老人身一晃差點跌坐在地。

 宮殘月不出聲地伸手拉住他。

 「我說過不需要你幫忙,你可以滾了!」老人倔強地拂開他手,宮殘月垂眸注視他半晌,突然見他背轉過身,屈膝擋在老人面前。

 「上來吧。」

 這傢伙何時變得如此親切?!老人心裡掙扎,知道自己非得靠這臭小於才能離開這座監牢,可是自尊心又難以忍受被人幫助--老人抖著身子瞪了宮殘月半晌,才極度不情願地將身體重量倚靠在宮殘月身上。

 一當老人手腳緊緊環住他頸脖腰背,宮殘月隨即起身將老人帶出小屋。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在呼呼的風聲中,老人的話聲格外顯得不真切。宮殘月一路往前賓士,再三確認追兵並沒跟上之後,他這才將老人放置在一處洞穴中。

 洞穴裡有水壺乾糧與乾淨的衣裳,同是殘月打點來的。老人沉默地瞪視腳邊的什物,灰濁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刺痛。

 老人瞥向正在磨擦打火石的宮殘月,他猶然記得兩人頭回遇見的情景,當時的宮殘月就像一團暗黑冥火,渾身散發著痛苦與絕望--之所以傳授宮殘月武藝,也是基於這一點,他以為傳授宮殘月絕世武功之後,他便會搖身成為盧一平第二,成為他的傳人,可沒想到--這臭小於竟然變了!

 「這個。」宮殘月燃好了火堆,突然將身旁的集情劍往老人方向一推。

 「做什麼?」老人瞥向握柄上的「情」字銘刻,轉頭看了宮殘月一眼。

 宮殘月聳聳肩。「這把劍是為你而取,所以它該是你的。」

 「你不想要?」老人面露驚訝表情。

 宮殘月點頭。

 「為什麼?」老人伸出顫抖不停的手將劍抽出一看,此般絕世好劍,竟然有人取了而不想要,這怎麼可能?!

 「理由我剛說了。」說完,宮殘月轉頭朝外一瞟。「天亮了,我要走了。」

 與老人的約定就到救出他為止。宮殘月拂拂衣袖自地上站起,毫不留戀地步出山洞,正要跨步奔離,宮殘月突然聽見山洞裡傳來老人的逼問。

 「告訴我原因,你為何改變?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任何東西,能夠削去你身上的尖刺。」

 宮殘月眼望著濛濛亮的天際,想起在山洞等待他的天音,他唇畔不自覺綻了朵笑靨。「我遇到一個女人,她讓我明白--原來我擁有讓人幸福的能力。」

 洞裡的老人震撼地望著宮殘月被陽光照亮的側臉。原來脫離黑暗的方法如此容易--不過就是找到一個,願意正視自己,接納自己的女人。

 「你--很幸運。」

 宮殘月驚訝地望向山洞,可老人早已側轉過身,好似連他自己也感到驚訝,竟然會用這麼溫和的語氣說話。

 「謝謝。」心裡有些感觸的宮殘月咧嘴微笑。

 「要走就快滾,別站在那礙老子的眼。」不適應宮殘月的溫善,老人沒兩下便又故態復萌。

 宮殘月微微一笑,這會兒不再耽擱,即舉步朝天音方向奔去。

 伴隨著枝頭小鳥的鳴唱,一道刺眼的陽光射進山洞中,天音眨了眨眼臉,終於掙脫紊亂的夢魘清醒過來。

 她坐起身擦擦汗濕的額頭,昨晚她一直作著重複的夢境,她被一群面孔模糊的男子團團包圍,其中一名男子不知朝她喊著什麼,她就只記得下一瞬間,她整個人栽進一池冷水裡。

 直到此刻,那種徹骨的寒冷仍讓她全身不住地打顫。天音渴望到外頭曬曬太陽,於是便循著殘月的吩咐,起身朝山洞後邊走去。

 洞穴頗長,在裡頭走了盞茶時間,天音才終於窺見出口的那抹明亮--她難掩喜悅地加快腳步,只是當她眼睛適應外頭天光,卻冷不防被眼前情景嚇了一跳。

 整山遍野全是豔紅的花--「曼殊沙華」,天音曾在崔家兄弟口中聽聞這花朵的名字……她禁不住走向前撫摸那嬌脆的花瓣,驀地--天音驚訝地看著眼前的花,腦中浮出印象,她從前好像也做過同樣的舉動……

 天音停下腳步捧住不住抽疼的腦袋,她記得她拿刀削了幾枝紅花說要拿回家擺飾,接著就來了一群男子,她倉皇地轉身跑走--

 「頭好痛……」天音抱頭哀叫,還來不及走回山洞,突見她雙腳一軟,頹然地昏倒在豔紅的花田裡邊。

 「天音,我回來了。」聲音伴隨著身影衝進山洞裡,不消細看便知天音沒在裡頭!宮殘月拿起天音縫好的長袍一看,從她縫製的量就知她昨晚還待在洞裡。

 是到後頭散步去了麼?宮殘月將長袍拋下,快步奔向山洞後方。沒有,他站在洞口觀望,放眼望去一片豔紅花田,天音穿著白色衫袍,理當很好看見才對!

 「天音?!人在這裡麼?我是殘月……」

 宮殘月走近花田喊了幾聲,此時前方下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呻吟,宮殘月衝向前去,只見天音正捧著額角自地上坐起。

 「你怎麼了天音,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

 「我還好……」天音扶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一邊喃喃,當她張開眼望進殘月擔憂的眼眸,雙眼倏地一亮。

 「殘月!」她伸手抓住他手臂,一臉驚喜地投往他懷裡。

 「你怎麼了?你怎麼會倒在這地方?」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情……」天音開心地捧著宮殘月的臉喊道:「我全都想起來了!」

 宮殘月呆了半晌。「你是說……你記得我是誰了?」

 天音拚命地點著頭。「對,我全都想起來了,包括我爹娘是誰,我們怎麼相遇,甚至我不小心跌落溪裡的事……」說到這,天音突然哭了起來。「你瞧瞧你,這個月來你竟然瘦了這麼多……」她憐愛地撫著他瘦削的雙頰,萬分不捨。

 宮殘月柔柔地喚著她的名字,自她矇矓的視線看去,宮殘月眼中也溢滿了淚水。

 「歡迎回來。」他指背輕挲過天音的唇瓣,後俯低頭,將灼熱的唇貼在她被淚水濡濕的唇瓣上。

 直到嘴唇觸著她,雙手環抱著她,宮殘月一顆心才真真正正地踏實了下來。他手捧著她臉細瞧了半晌,後又再次將唇瓣觸上,這一回的吻要比方才更加濃烈,他迫不及待地想填補空缺了一整個月的心酸與失落。

 天音毫不猶豫地回應他的熱情--她喜歡他親吻她的方式,如此地全神貫注,恍若視她為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殘月……殘月……」仰著頭,一邊細喃,一邊承接著他在她頸脖一路印下的親吻。他的手指觸碰衣裳底下的胸脯,即使隔著衣袍與抹胸,仍舊可以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他是她燎原的野火,一日一起火燃燒,便無法遏止,天音半瞇起的眼角滑下一顆感激的珠淚,她感激仁慈的上蒼,施展大能將兩人再次兜在一起。

 「我要你--」燙熱的堅挺隔著衣物摩擦她的大腿,這話不是詢問,而是宣示。

 天音張開眼朝他伸出手去,宮殘月輕柔握住她,隨後將她放倒在遍野的曼殊沙華中。

 風兒輕輕吹拂,搖落了花梗上的豔紅花朵。羽毛狀的花瓣散落在兩人身側,宮殘月解開天音的衣物,露出她赤裸白嫩的嬌軀。天音面露羞赧地將手橫在裸胸上頭,但宮殘月只是俯低下身子,張嘴吮含住那已然堅挺的峰頂。她不住仰頭低呼,尤其當他手指移落到她身下濕潤的開口,探進,律動,天音更是難以自抑地發出嬌喘低吟。

 「殘月……」她小手突然揪住他衣襟哀求。「不要逗我,快點……」

 「聽見了。」宮殘月俯頭重重地吻著她腫紅的嘴唇,隨後抽出手指,飛快地脫去他身上的衣袍,當他赤裸偉岸的身軀來到她面前,天音手指再一次觸碰他胸前那道傷疤。

 「我們相識的起源……」她喃喃說道。

 「錯了。」宮殘月抓住她手指擱在嘴邊輕吻,隨後他翹起小指頭與她的小指頭一觸,瞅著她微微一笑。「我們真正的起源在這--無形的紅線。」

 天音綻出了笑容。

 是的,她與他的小指,一定早在出生當時就被月老以紅線系住,所以他與她才能一而再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到彼此。

 「我愛你,殘月。」

 天音手勾著他肩膀嬌聲輕喘,敞開自己迎接他的侵入,天音只覺一陣快意襲身,當他終於進到她身體最裡邊,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完美契合的滿足感,自相接的那處湧發。

 好幸福--

 天音張開眼睛搜索他的眼眸,他的黑瞳裡邊再也看不見絕望與痛苦,她仰起頭主動吻住他嘴,當他臀部開始那美妙的律動,她難耐的喘息登時流入他口中深處,混雜著他快意的咆哮,隆隆地響遍整座山野。

 兩人就在天與地,還有整座山林的見證之下,合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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