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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仰望角》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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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先前還稍有懷疑,現在,桑提已經完全相信陸迷的話了——他們之中有背叛者。

幽司他們不像往常一樣跟矮人借路走,而是利用廢棄磨坊底下的那個轉送門離開,照理來說,應該沒有他們以外的人知道這件事,可是一走出轉送門,眾人便遭到襲擊!

魔法轟隆聲在耳邊炸響,眼前瞬間煙塵彌漫。剛聽到一旁有人大喊「小心突襲」,便感覺到腳下地面劇烈震動,轉送點堅硬的石板地在這聲爆炸聲響中碎裂開來。

轉送點位在隱密的山谷邊,只有幾間簡單的露營小屋散佈在附近,這裡一般都作為遠途傳送的中繼點。他們的位置會被發現,若不是對方非常清楚他們跳換轉送門的路線,就是派出人量的人馬將附近幾個可能的轉送門全部守住。

第一種情況表示,奸細是幽司身邊最親近、能負責計畫策略的人,而就算是第二種,也都證明有人跟對方通風報信,否則絕對不可能知道他們今天離開。

令人不愉快的推想。桑提在心裡歎氣。

轉送門地基平臺在爆炸中裂開,桑提腳下石板隨著崩落土石往山谷下滑動,他的身體立刻做出反應,隨手撈起一名要掉下山谷的女學生,踩著落下的碎石塊,借力蹬上平臺。[星期五論壇]

幽司張開翅膀第一時間飛到半空中,桑提抬眼看見幽司正擔憂的望向他,伸出的手像是要將他拉起。但幽司還是忍了下來,伸出的手臂改而往下用力一揮,口中低喝:「班迦·肅姆斯!」

隨著振臂動作,一股旋風由穀底吹起,將崩落的轉送門地基跟學生吹上安全的地面,其他人很快反應過來,同樣念出召喚風卷的咒語,或跟桑提一樣,救助落下山谷的同伴。

見大家暫時沒事,幽司喚出血牙,張開巨大的黑色皮翼,要展開反擊。他回頭喝道:「修好轉送門,我先牽制他們!」

雲、河跟幾個先一步爬上山谷的同學,也立刻抽出武器,跟上去與他一同作戰。

混亂中,桑提只能看見幽司逐漸遠去的背影,瞬間他再也無法思考其他的,丟下手邊的一切,也跟著河他們沖上前支持。

發出崩裂術的魔法師躲藏在樹叢中,四周彌漫的煙塵阻礙視線,不小心可能會被突襲。但這從來難不倒精靈,他趕上幽司,往前側的草叢一指,「那裡有兩個!」話才剛說完,河已經齜牙咧嘴的撲了過去。

從腳下的震動可以感覺到,正有一大群人往他們壓近,看來情況正是桑提猜想的第二種可能,暗影教團派人看守幾個可能的轉送點,只要一發現轉送門被打開,不管出來的人是誰,一概先發動攻擊。若確定對象是幽司一夥,就牽制他們,等待總部支持。

這種情節最重要的是不能戀戰,等到轉送門修好他們就必須馬上離開,免得被更多的敵人包圍。

從地面震動的強度推測出,接近的敵人肯定不少,桑提很想把耳朵貼在地上好聽得更清楚些,但別說身分會不會敗露,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他也不想躺在地上任人踐踏。

可惜希雅沒跟他們一起來……

桑提幾個閃身竄到幽司身邊,他的速度太快,正在與敵人近身周旋的幽司收勢不及,那把冒著金色火焰的血牙差點砍到他身上。

「!」幽司張嘴,及時將叫聲收回喉間,猛地扇動翅膀,顯示平淡表情下的焦急。

「別擔心我。」桑提淡淡的說。

與幽司周旋的敵人見兩人大意,揮刀朝他們劈來,桑提側身一閃,抓住那人的手臂,用力一扭。「啊啊啊——」對方痛得大叫,捧著被桑提扭脫臼的手腕不住哀嚎,刺耳的叫聲讓桑提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他微微皺眉,沉聲說:「不能戀戰,轉送門一開立刻走!」

幽司點頭,抓了一下他手腕又立刻放開,什麼都沒說,招出一大團火球繼續抵擋敵人的攻勢。桑提退開一段距離免得妨礙幽司,現在應該……他看著四周,學生都在和敵人交戰,白鐵與魔法的光芒交錯,戰鬥場景激起桑提內心的火焰,他要與這些人並肩作戰!

手下意識的伸向背後,瞬間,一陣無言的感覺將桑提擊倒。

沒有……擔心身分被人發覺,這次的任務他根本沒有帶弓箭啊!

一路上逞能耍帥以為自己有多威了,卻到現在才想起,他連藏在褲管裡防身的破滅匕首都不能拿出來使用。

要精靈空手打架嘛,就跟塞弓箭給獸族人使用一樣,可就浪費了他們的長才。

混戰中,捷倫注意到他愣住的窘態,抱著鼓鼓的一包戰利品,嘻嘻笑笑的接近他,「這位元小哥,需要我幫你弄把武器嗎?」

捷倫的語氣帶了點諷刺,桑提肯定他在為早上的事記仇,當時真該一把燒掉拜亞人的寶貝馬尾!桑提平舉雙手擺出攻擊的架式,冷著臉說:「我不依靠武器。」

捷倫聳肩,「隨便你嘍。」又鑽入混戰人群中,摸敵人錢包順帶偷砍人家的腿肚子。

這下尷尬了,空著手,桑提急急閃過一名法師對他射出的魔法。俗話說的好,矮人因為太固執而死,而精靈——是逞強死。

還是先退回去看看轉送門的狀況好了……有件事他不太放心。

但說要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敵人為了困住他們,把退路全給堵住。兩名擅長土系法術的魔法師,在他們過來的方向立起好幾面兩層多樓高的土牆堆。太過靠近的學生,無不被落石跟飛石柱砸得鮮血淋漓。

這兩個人會是很大的麻煩,如果他有帶弓箭的話……算了,多想無益。

桑提看了幽司一眼,那半血族面對四個圍攻他的法師,臉上卻一點懼意也沒有,扇著翅膀在半空中忽高忽低的與敵人周旋,火焰在於中運用自如,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

雖然對方人數較多,又面臨了可能被圍困的局勢,但他一點也沒有退縮,那氣勢、那搶眼的身影、仿佛只要有他的存在,就能扭轉一切劣勢。

幽司變得好強,而他,也不能輸給對方!

「你們讓開。」他低聲喝退受傷的學生,手臂的傷口已經快見骨了,還想對付那兩個法師,真是不要命!「這兩個交給我。」桑提指了指守在土牆上的法師,狂傲的說。

法師們冷笑,揮手招出數道石柱,朝桑提射去。

這種程度的攻擊,桑提蒙著眼也能閃避,他踩著之字型的腳步,一面閃躲著飛來的石柱,一面往土牆靠近。眨眼間,他已經來到土牆底下。

腳步不做任何停頓,借著奔跑的衝力,他蹬了幾下土牆躍到頂端。其實這點高度,桑提根本不用助跑,屈腿一跳就能上來了,他故意這麼做,是不想被人發現精靈的身分。

法師們哪會讓桑提靠近,立刻催動魔法,他才剛站定,土牆便在腳下化回泥沙,桑提不慌不忙的躍到旁邊的土牆上,邁開腳步以極快的速度跑向正要念咒的其中一位法師。

腳下的土牆化回沙上,與此同時,四、五道尖利的石柱從地面上竄起,撞向桑提。

身後有人發出警告的驚呼,但桑提卻在心裡揚起自信的微笑。他可沒聽過哪個精靈是摔死的……

腳尖輕點上石柱的頂端,借著石柱往上沖的力道,桑提一個旋身原地躍起,從半空落到其中一名法師上方,身子看似輕飄飄的,下手卻很重,他攫住法師的後頸,借著下墜的衝力把那法師按到地上。

土牆再次散開,那法師倒在泥土堆中不省人事。他們不知道來人是名精靈,所以過於輕忽大意,這就是他被打敗的原因。

又有數道石柱從地面立起,剩下的那名法師憤怒得眼睛都紅了,招出的石柱尖端猶如鋒利的箭矢,能輕易撕傷人類脆弱的肉體。桑提猶豫了一瞬間,還是帶著那名昏迷的法師跳離石柱的攻擊範圍,就這麼一個遲疑,手臂大意的被鋒利的石柱劃傷一道口子。

身後仿佛響起誰沉痛的低吼,但其實只有打鬥跟詠唱魔法的聲音,桑提抱著頭在土堆中滾了一圈,頭上掠過一股熾熱的勁風,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教授……」

好像又聽到男孩溫柔叫喚,但那怯懦的男孩已經不會回來,他迅速的長大成熟,變成桑提必須仰望的英雄。

無論這是不是他的期待,故事會一直繼續下去,頭也不回的……

火焰帶起的風勢吹散四周揚起的沙塵,終於再度感覺到新鮮空氣,桑提睜開眼睛,周圍石柱化成一根根焦黑沙塊,樹林的一部分被火焰波及,朝天空冒出嫋嫋的灰色輕煙。

沒有發現另一個法師,他儘量不去思考對方的結局,桑提按著手臂上的傷口從泥地爬起,後方的纏鬥還在繼續,黑色翅膀在半空中拍動著,似乎不曾分神注意這裡的事情。

失去法師控制的土牆化作一堆沙土,桑提聳肩,跨過土堆,跑向不遠處的轉送點。

還有更需要他擔憂在意的事!

回到轉送點前,學生已經將轉送門斷裂的部分接合起來,用纏繞的藤蔓暫時固定好。

「不用完全修好,只要能夠運作就行。等所有的人都進轉送門之後,你們立刻把轉送門炸毀,免得被敵人追來。」奇賽可對正在修理轉送門的同伴說著。

桑提微微的點了點頭,這未來的智者越來越有樣子了。奇賽可沒有跟著雲沖過去,而是站在後方輔助眾人,他已經逐漸看清楚自己在隊伍中的定位。

在一旁幫傷患包紮的希雅發現他回來,抬頭多看了幾眼。

「啊,你受傷了!」剛剛被他救起的女學生看見他手臂上的血跡,靠過來關心詢問。

桑提維持他冷漠高傲的形象,看也不看女學生一眼,逕自走到轉送門前。

「能用了,快讓大家離開,還有更多的敵人正在靠近。」他淡淡的說。

「好、好的。」奇賽可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湊到門邊的轉盤前,就要撥動傳送碼。

「我來。」桑提一把將奇賽可拉開,自己站到轉盤前,快速的轉出好幾個數字。

「可是,先生您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奇賽可想阻上他,但桑提已經按下轉盤中間的啟動鈕,轉送門發出轟隆轟隆的運作聲,門周圍的黃光漸漸轉成白色。

「無所謂。」桑提冷漠的看了奇賽可一眼,「重點是,我並不信任你們——我只信任自己。」

他絕對不會背叛幽司!

之後是一團混亂,奇賽可發出訊號通知幽司撤退的同時,敵人部分的援兵也正好趕到。首先是傷患,接著他們都被力氣大得恐怖的河硬塞進轉送門中,只留下河跟幽司負責炸毀轉送門。

桑提無法表現出心裡的擔心,他只好相信英雄創造奇跡的能力,小說裡的英雄勇者總有辦法召喚神跡、殺出重圍,或者從峭壁上摔下來一百次都不會死。

幽司當然不會摔死,他的背上可是長了一對大翅膀。

桑提選擇的轉送點是一處草原上頗為熱鬧的聚落城市,平坦的草原中如果有什麼邪惡軍團騎著魔獸大舉入侵,他們便能很輕易的發覺。人類、精靈、獸族人甚至拜亞人,都在城內相處融洽,幽司這群來自各個種族的朋友們,並不會引來太多好奇的眼光。

看吧,他可不是隨便亂撥轉盤的。

對於桑提選擇的臨時落腳處,連最愛抱怨的捷倫也沒意見,也可能是他們一路不停的跳換轉送點,已經累得就連泥巴堆都能躺上去睡個好覺……這點桑提不怎麼認同就是。

這城裡沒有太多的旅社,他們為了找空房間又是一番勞累,最後還是在幾個男生自願睡馬廄的情況下,才安排好眾人今晚的住宿問題。

這個安排讓捷倫再度開啟抱怨技能,他碎碎念著分散過夜有多麼不安全,為什麼不能忍耐點在村外過夜之類的……桑提很難得的認同拜亞人的話,分散只會給內奸報信的機會,雖然他並不贊同睡村外的提議。

想像一下他們十幾個青少年,帶著傷患聚在村外過夜的情形,怎麼看怎麼可疑。這裡可是大草原,躲哪都會被發現。

「好啦好啦,就一個晚上,讓大家休息一下。」雲拍拍捷倫的肩膀,要他別再說下去,「半夜我跟小奇會在村裡巡邏,這樣可以了吧?」

捷倫重重的哼了一聲。「結果我們還是沒得睡!」

幽司似乎受了傷,他們一到達這個城市,便由河攙扶著先找間旅館休息,桑提只來得及盯著對方疲憊的背影發愣,祈禱故事中註定會有的苦難跟考驗情節能早日過去。[星期五出品]

躺在幹硬的稻草堆中,馬廄的角落傳來學生們平穩的呼吸聲。連日的奔波讓身體叫囂著疲勞,但桑提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回想著晚餐時眾人的討論,近來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好多次了,他們不是在睡夢中被人突襲,就是像今天這樣,在轉送點外遭到埋伏。今天算是運氣不錯,只有幾個人受點傷,不少同伴曾在暗影教團的偷襲中喪命。

那些人一點一點的逼近,卻不急著將他們撲殺,利用他們逼出幽司體內的力量。

桑提相信幽司曾經想過離開,但最後,他決定奮力保護這些願意陪伴他的同伴們。

那少年多麼害怕孤單,還記得與朋友告別後他瞬間枯萎的笑臉……為什麼,一定要讓他背負那麼多。因為英雄註定在磨練與考驗中誕生?

「英雄啊……」雙手用力的捂住臉,桑提已經不在意什麼傳奇,沒人知道也無所謂,這半血族的故事會是他心裡的經典。當年他應該跟其他教授一樣,阻止他們胡作非為,在這些小鬼要去拯救每次都會毀滅的世界前,把他們關禁閉!

桑提睜開眼,他坐直身子,扭頭往馬廄門口望去。月光在地上拉出一條矮小的人影,拜亞人打著哈欠靠在門框上,萬分不耐煩的斜眼盯著他。

好啦好啦,桑提在心裡歎氣。的確連他也覺得很自己可疑,這冷傲的個性跟一身難看的黑大衣,怎麼看都是反派角色的標準造型,再加上沒有原因,強得可怕的身手——他並不是在誇獎自己——可疑到只差沒在背上貼張「我是幕後反角」的紙條了。

「拜亞人,省下你的不信任,把時間用在你該做的事。」桑提用冰冷的語氣說。去去去,想幹麼就幹麼去。

好像覺得他說的話很有趣,拜亞人咧開嘴角,看了他一會後說:「桑提,幽司需要你的説明……還是我得叫你『教授』,你才願意跟我走一趟?」

嘎?

「什麼?!」桑提從稻草堆中跳起,瞪著眼難以置信的問:「你怎麼會……啊!幽司跟你說了?!」那小子!明明囑咐他誰也不能說的。

「喔?原來幽司也知道呀。」捷倫似乎也很訝異,「他沒有說,我自己看出來的。」

「你怎麼會……」算了,現在不是追問的好時機,桑提披上他的長大衣,走向捷倫,「你說幽司怎麼了?」

捷倫摸了一把他寶貝的馬尾,撇撇嘴,「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咧。等了你大半夜都沒有出現,不得已我只好過來一趟。」

「等我?……但是我最好不要跟你們太親近,免得讓人發現身分。」

「只要有心,還怕辦不到嗎?」捷倫說。

這拜亞人總能一語中的,桑提沒有任何能反駁的話。的確,如果他真的想見到幽司,憑自己身手,還怕辦不到?

果然還是不夠堅強。

「走吧,你帶路……」桑提歎氣,比了個請的手勢。

拜亞人提起嘴角,得意地走在前頭,「說真的,你的偽裝技術真的不怎麼樣,要是讓我來扮,肯定連我自己都看不出來……嘿,想知道我怎麼發現的嗎?」捷倫回頭說。

一點都不想!

桑提沒有回答,但壞心的拜亞人怎麼會放過讓他更加挫折的機會,自顧自的說:「你是用『樹皮面具』吧?那東西是不錯啦,但生手最好別用,會讓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假,還有『葉舌』……」

真是夠了!桑提揉著額角,考慮應該要塞住拜亞人的嘴,還是乾脆把自己打昏。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捷倫停下他的喋喋不休,轉身看著桑提,臉上的神情難得認真,「你一出現,我就認出來了……無論怎麼偽裝,你的眼神永遠不會改變。」

一開始就……難怪這拜亞人那麼反常,竟然還會替他這「陌生人」說話,原來早就知道他是「桑提」。

他跟這拜亞人很多地方互看不順眼,桑提相信,今天之後他們兩人也不可能變成多要好的朋友,甚至可能連一句能聊天的共同話題都沒有。但他們卻有同樣的心思,為了幽司、為了重視的人,可以暫時放下對彼此的成見。

桑提笑道:「所以,我應該要跟你道謝嗎?」

「看你的誠意啦。」捷倫跩跩地說。

桑提真想給對方一記白眼。

桑提跟著捷倫在夜色下走了好一段路。

「喏,拿去。」捷倫在街尾停下腳步,指了一指不遠處的小旅社,將門房的鑰匙扔給桑提,鑽入建築物後方的小巷弄。

桑提明白拜亞人的意思,他接過鑰匙,身手敏捷地接連跳過幾間民房的窗臺,從旅社二樓的窗戶爬進去。

捷倫低聲罵了句:「炫耀!」

他還是喜歡用傳統的方法,發揮拜亞族精湛的開鎖手藝——走後門。

進屋後,對著鑰匙上的門牌號碼,桑提找到幽司休息的房間。

桑提敲敲門,低聲喚道:「幽司……是我。」偷偷摸摸的感覺讓桑提心情很微妙,好像他要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房裡的人沒有回應,他猶豫一會,還是將鑰匙按上門牌,轉動門把,閃身進入房裡。

旅館房間很簡陋,只有一張銅柱大床跟放行李的矮櫃。幽司他們隨身的物品胡亂堆在床角,連打開都沒有,房間裡維持著剛被小矮靈打掃好的整齊狀態,只有那張銅柱大床一片淩亂,連床單都被拉扯了出來。

「……幽司?」桑提不確定該怎麼形容眼前的情況。半血族蜷縮在床鋪上,體內不時竄出細小的金色火焰,巨大的黑色皮冀防禦的張開。他手裡竄動著由血牙化成的金色火焰,粗喘氣息,緊擰著眉頭,胸膛劇烈地起伏,看起來十分痛苦。

幽司睜著化作鮮紅顏色的雙眼,失神的盯著房間的一角,好像沒有發現桑提的到來。

「嚇到你了嗎?」捷倫也進到房間,他站在門邊不敢靠近。

「這……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幽司……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桑提小心翼翼地問。

「兩年多前開始偶爾會發生,但最近比較頻繁。」捷倫說道,「小奇說,這是阿司魔力完全醒覺的跡象,血牙在手,更會觸發體內魔力的成長。但他似乎不想讓自己的魔力爆發,努力壓制的下場就是使身體受到傷害。」

桑提沒有笨到問對方為什麼,個中緣由如果還不明白,那麼連他都想取笑自己。

「因為我嗎……我一直阻止他使用歐索幽血脈的魔力。」

「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捷倫點點頭,「很好,還有得救。」

桑提歎氣,「這並非我原本的意思。」那時候,他只是不希望幽司那麼快離開自己。

「再告訴你一件事,當年幽司留給我們的信雀你不看真可惜,他告訴我們他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戰鬥。」捷倫看了桑提一眼,但精靈沉默無語,於是他聳肩,繼續說下去。

「你也知道,阿司並不是那種抱著多偉大理想的笨蛋,對他而言,只要身旁的親友們平安就好,才不在乎什麼上古魔王或是黑暗教團。」

誰都是這樣,沒有人會為「拯救世界」這種虛幻不切實際的目標拼命,他們的初衷都是身邊重視的人們,懷抱救世理想的勇者只是小說,現實是英雄們為了保護所愛而戰鬥。

「信裡寫著:他決定順從自己的使命,與黑暗對抗,將這一切結束,這樣……桑提就不會再露出痛苦的眼神了吧。」

當年那幼小的半血族成為英雄的理由,只是因為他的精靈。

為此願意拋棄過去、丟下安穩的生活,踏上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旅程。

「笨死了!」捷倫低笑,「但覺得那傢伙英勇到不行的我們,也挺蠢的……幽司真的,很帥呢。」

掙脫過往,不顧一切往前的勇敢。

或許任性、或許莽撞,卻是令人折服的帥氣。

「所以我們才願意跟隨他。」否則,這只怕天下太平的拜亞人哪管世界會變得怎麼樣。

桑提用手捂住臉,喉間發出細小的嗚咽,「幽司……幽司這樣,其他人知道嗎?」

「只有我跟河。」捷倫說,他拍拍桑提的手臂,「我們一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所以他就交給你啦,我跟河今晚會在外頭巡邏。」

「但是我……好吧,我會想辦法的。」

夜正深,黑暗的街道中寂靜無聲,桑提耳裡只能聽見幽司夾著痛苦的粗喘氣息。

「嘿,幽司,是我。」桑提低聲說,輕著腳步靠近幽司。

幽司的肩膀微微震動了一下,卻沒有再多反應,他依然猙獰著表情,竭力壓制體內增長的魔力。桑提小心的爬上床鋪,幽司轉動頭顱「看」向他,喉嚨深處擠出狼的嘶吼聲。

「別緊張,我不會咬你。」桑提輕笑,一直以來被咬的人可是他啊。

他將手貼上幽司汗濕的背脊,順著他背部的線條溫柔撫摸,半血族起先不安的扇動翅膀,而後,在精靈手掌的溫度下,漸漸被安撫。

想起他曾從樓上偷看底下的小英雄,那時幽司眼中閃過的金芒令桑提猶豫著該不該靠近。但他還是靠向幽司,在那個充滿雜音的教室裡,用清晰的語言與他交談。

桑提輕揉著幽司淩亂的黑髮,半血族舒服的咕噥幾聲,將頭顱蹭向他。

「還說你長大了。」桑提失笑。怎麼看都是個小鬼頭。

趁著幽司不備,桑提偷偷將手探向血牙,竄動的火焰令他些許的遲疑,但還是握住那把被金色火焰包圍的武器。騰騰的火花像是虛影,桑提握住血牙卻感覺不到一點灼熱。拜亞人曾不只一次抱怨血牙會「咬人」,但他可從來沒有被幽司的武器攻擊過。

原因沒人理解,或許,因為桑提註定要和半血族一起戰鬥,分擔他所有的艱辛痛苦。

不費任何力氣的,桑提將血牙從幽司手中抽出,被丟在地上的血牙恢復原本流動血液般的顏色,消失回到主人體內。

半血族的眉頭終於抒解,他收回翅膀,血液中沸騰的魔力漸漸平復,閉上雙眼,安穩的陷入睡眠之中。

桑提松了口氣,讓幽司枕到自己腿上,垂首斂目,視線細細描繪這人俊逸的臉部線條。

想起在那個飄雪的冬夜裡,幽司走向他,將他困在檞寄生底下進退不得。

但他最後還是退縮還是逃跑,讓那個指尖顫抖著遞出軟糖的少年失望,躲回自己封閉的狹小世界中。

任性的靠近,又自私的退開。或許他才是不夠成熟的那個。

擔憂著幽司的成長,希望逃避註定的分離,但分開他們兩人的,不是奇幻小說的劇情公式,而是桑提自己。其實他也曾背叛對方……

當時,應該踏出腳步。

為何總想著等到完成什麼、或達到怎樣的目標,才去實現心中的願望、才把重要的話語說出口。

黑夜結束的白晝太過遙遠,渴望陪伴的心沒有多餘的時間等待,應該立刻將思念告訴對方。

「幽司,醒醒,我有話得跟你說。」桑提搖動幽司的肩膀。

「唔……」幽司呢喃著翻身,伸手圈住桑提的腰磨蹭著他,「……教授。」

「對,是我。」桑提拍拍幽司的背,「起來一下,讓我說句話就好。」

「喔。」幽司神志不清的抬頭,勉強睜開睡意濃濃的雙眼,「桑提耶……我又做夢了嗎?」他咧嘴傻傻的笑了笑。

桑提也笑:「沒有,我們都不是在夢中。」

想起曾猶豫于幽司伸向他的手,但最後還是無奈的順應對方。所以,就這麼手拉著手吧,有些傻氣的。

手指撫過幽司左耳的紅色耳墜,貼上他的臉龐,桑提專注凝視著半血族金燦的獸眸,一字一句,認真又堅定的說:

「我不在乎你變成什麼樣子,大英雄、大魔頭或只是個普通的小鬼也好,都沒關係的,你就是你。我不會再閃躲了,這次我一定要告訴你。

「幽司,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他也願意丟下一切付出所有,跟著這半血族的腳步,成為彼此的唯一。

幽司一愣,而後激動的用力抱住他。「——桑提!」

也好喜歡好喜歡,他的精靈。

已經發生、已經開始的故事,只能繼續下去。

不再妄想阻止或是企圖掩飾,因為,無論結果如何,桑提會與他心中的英雄一起,走到最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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