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報復

　　作者有話要說：

　　土神星。這是一顆混亂的行星，裡面混雜著各種勢力，這裡遊走於帝國法律的邊緣，每天都會發生犯罪，每天都有搶劫和死亡，黑暗，血腥，骯髒。

　　暗沉的街道中，一個高壯的男子躺在地上，他全身的衣服已經碎裂了，頭髮結成一團，臉上的鮮血已經乾涸，看起來無比狼狽，誰都猜不到他是土神星上呼風喚雨的獨立團團長——野豹。前一刻，他還在頂級套房中酒醉金迷，無數人環繞著他左右，現在卻成了喪家之犬。

　　獨立軍團是一股隱藏在暗處的力量，致力於推翻帝國統治。獨立軍團經過兩個世紀的發展，雖然沒有壯大到足以撼動帝國的統治，但是卻時常製造一些流言和襲擊，就如同蚊子一般，天天在皇帝的耳邊嗡嗡叫著，令他不勝其煩。皇帝曾經幾次決定要徹底毀滅這股力量，但是因其隱秘性和分散性的原因，雖然耗費了巨大的精力，最後都無疾而終。

　　而現在，獨立團的力量在一個月內迅速覆滅，獨立團團長也在頃刻之間成為了喪家之犬。男人肌肉遒結的身上佈滿身痕，被一個藍色的光球包裹在其中，他無處可逃。至今為止，他還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沒想到有人敢對他動手，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對他動手。

　　不過沒過多久，他便知道了，他看到了那些環繞著他的黑衣男子讓出一條路來，那些人的臉上都露出恭敬的表情，以他多年的經驗，他知道那幕後之人就要出現了。他用手撐著地，勉強坐直了身體，沾滿血痕的臉上面無表情，全身透出一股掠奪的匪氣，他的對手要來了，他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對方。

　　不過片刻，他的面前便站了一個人，那人穿著西裝，黑色西裝一塵不染，然後，野豹看到了他的臉。那是一張清俊的臉，唯有那雙眼睛，冷漠地令人發寒。

　　「獨立軍團從來沒有得罪過約翰遜家族，你為什麼要對付我？」野豹臉上的傷疤隨著他說話而蠕動著，看起來十分可怖。

　　就是這個男人毀了他的一切，毀了幾代人的努力，毀了他辛辛苦苦壯大的勢力，讓他變成了喪家之犬！

　　林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狠戾，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死人。對著這樣一雙眼睛，野豹的那些狠都消失了，身體也軟了下去，因為他感覺到他面對的是比他還要狠的人。

　　野豹朝著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我想知道我死的原因！我不知道帝國第一家族的家主竟然這樣愚蠢，為了毀掉獨立軍團，竟然不惜兩敗俱傷。」

　　為了毀掉獨立軍團，約翰遜家族的產業縮水了三分之一，十年內都難以恢復。

　　林瑟眼神陰冷，絲毫不為所動。

　　「G654號飛船的墜毀。」林瑟嘴唇間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來。

　　野豹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每天下過無數個這樣的命令，所以對這個並非記憶深刻。獨立軍團看似野蠻殘暴，但是每次行動前都會進行調查，確保不會引起幾方打擊。他們的目的明確，就是想惹怒皇帝，但是卻無意與其他勢力為敵。

　　「我要用整個獨立軍團為他陪葬，其中自然包括你，葛吉爾？諾亞，獨立軍團的團長。」林瑟道。他的語氣平淡，似乎毀掉整個獨立團，也不算什麼大事。

　　野豹神色一凜，他知道飛船上坐著一個對林瑟極其重要的人，這個人可以令唯利是圖的商人放棄巨大的利益。野豹覺得，他似乎陷入一個足以致他死亡的陷阱之中。得利者不是林瑟，而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人。野豹的眉頭鬆開，只是他醒悟地有些晚了。

　　「殺了我吧。」

　　林瑟看著自己手中的戒指，輕輕轉動著：「沒那麼簡單。」

　　片刻後，野豹便知道林瑟口中『沒那麼簡單』的含義了。林瑟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身體的行為，甚至還給了他一套乾淨的衣服，然後將他推入一個密閉的房間裡，裡面擺著一台巨大的儀器，當看到儀器那一瞬間的時候，野豹的臉色突然白了，那本來猙獰的臉色竟有些慌亂。

　　這種儀器，獨立軍團用過來對付帝國某些高層官員，無論意志力多堅定的人進去後，最後的結果只有一種，就是徹底瘋了。他見過他們的狀態，他們在地上爬著，口角流涎，臉上露出噁心的笑。那個時候，野豹覺得很有趣，只是沒想到，這個一起會用在他的身上。這是一種精神折磨，重複地感受死亡，那種瀕死的感覺折磨著人的神經，直到精神崩潰，最後做出各種詭異的行為。

　　野豹抵著門口站著，身體站成筆直的弧度，沒有往前繼續走。林瑟突然走了進來，揪著他的衣領便往前走去，然後蠻力將他推上了那個死亡座位。

　　折磨開始。

　　林瑟便站在那裡看著，當看到野豹極度扭曲的樣子，林瑟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格魯斯站在林瑟的身邊，看得全身發寒。

　　「其實我是個懦夫。」林瑟突然道。

　　格魯斯目不斜視，他不懂林瑟的意思，林瑟是懦夫能夠做出這樣折磨人的事？

　　他不懂林瑟的想法。林瑟確實是個懦夫，他才是過錯最大的那個人，他卻選擇折磨別人來減輕自己內心的罪惡。如果那一天，阿瑞斯醒來，他沒有離開伊萊，他留在他的幻覺中，給伊萊留下一個好的印象，那麼伊萊就不會離開，也不會葬身於飛船殘髓之中。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伊萊忘記了他，然後死亡，都是因為他，他才是罪魁禍首。

　　林瑟站在那裡看著，看著獨立團團長的瘋狂，看著他的死亡，然後才轉身離去。這個過程，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有冷漠，然後離去。

　　林瑟離開土神星後，沒有立即回帝星，而是去了風神星。飛船是在穿越風神星大氣層時墜毀的，殘骸落入海洋之中。幾百艘大型船隻和帝國最新型的探測器在那片海域中整整搜索了一個月，但是因為那片海域的複雜性，至今一無所獲，甚至連飛船的殘骸都沒有找到一塊。

　　那艘飛船就像化成灰燼一般，撒入了茫茫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林瑟拿到了獨立軍團的監控錄像，他是不會相信那艘飛船憑空消失了的。畢竟諾曼大帝讓伊萊消失的把戲不是第一次玩了。他很希望這一次又是諾曼大帝玩得一個把戲，然而當看到那段錄像的時候，眼見為實，他甚至沒了欺騙自己的能力。

　　碧藍的海域邊，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他的臉緊緊繃著，線條銳利，五官也變得冷硬起來，他的目光幽深，目光望向遠處的海岸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男人一動不動的，彷彿已經化作了一座雕塑。

　　格魯斯站在不遠處，看著林瑟的背影。作為林瑟的貼身助理，林瑟做的一切，格魯斯都知道。在確定伊萊出事的前幾天，林瑟很鎮靜，但是他的行為很瘋狂，他只做了兩件事，一件是將這片海域完全翻了過來，令一件則是對凶手進行報復。現在，兩件事都已經完成了。當這兩件事完成之後，林瑟卻像被掏空了一般，身上的某些東西似乎徹底消散了。即使是格魯斯，面對著林瑟也變得戰戰兢兢起來。

　　天漸漸黑了下來，林瑟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仿若失去了知覺。伊萊是鮫族人，海是他的故鄉，魂歸海裡，這或許也是伊萊的夢想。林瑟站在那裡，神思漸漸地飄遠了，隨著那海浪聲，他似乎回到了涅普頓公爵府邸的那座小島，他坐在海灘上，看著那漂亮的身影在海面上閃現，一閃而過，即使在黑暗中也波光粼粼。

　　「你為什麼每天都來這裡？」

　　少年稚嫩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他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他的身邊，坐著另外一個小少年。他看到了小少年的臉，紅色的頭髮，精緻的五官，藍眸中閃耀著閃亮的光芒。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條漂亮的魚尾上，所以從來沒有將身邊的少年和那日所見的人身魚尾的少年聯繫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在海中顯現出獸形的阿瑞斯，然後跟著他走進了涅普頓家族。

　　陰錯陽差。他們最終走到了這樣無可挽回的一步。

　　林瑟突然轉身離去，格魯斯連忙跟了上去。

　　「格魯斯，將這片海域買下來。」林瑟道，「任何漁船都不能進入。」

　　「是的，先生。」

　　林瑟當晚便回了帝星。

　　在有一段時間裡，林瑟的身體迅速消瘦起來。他的身體本來是屬於強壯的那一類，消瘦後，就是皮膚直接裹著肌肉，由本來的俊美變得有些恐怖。

　　作為林瑟的貼身助理，格魯斯自然知道造成這件事的原因。林瑟很長時間都靠營養劑維持生存，並且陷入了極度瘋狂的工作，睡眠時間也被壓縮到最短。約翰遜家族作為帝國第一大家族，大小事務自然很多，但是以往的林瑟知道如何安排下去，而現在，他全部一個人做了，包括本來該由格魯斯完成的工作。

　　格魯斯覺得，他這個助理唯一的工作就是跟在林瑟的身邊，以防他哪一天過勞暈過去後將他送到醫院。當然，這些機器人也可以做。格魯斯主要是怕自己失業了。

　　一個月後，當格魯斯重新審視林瑟的樣子的時候，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男人身上本來合體的西裝顯得有些大了，穿在身上，就像掛在衣架上，他的頭髮長了很多，差點擋住了眼睛，黑色的眸子中充滿了血絲，嘴唇蒼白，下巴上長滿了青色的鬍渣，整個看起來十分頹廢，完全無法與往日的那位家主先生聯繫到一起。看著這個樣子的林瑟，格魯斯不由得會想到自己姑母去世後，姑父的樣子。悲傷至極，無以發洩，只有折磨自己。

　　格魯斯張了張嘴，勸慰的話卻沒有說出口。有些傷痛，別人說再多也沒有用，只有自己能走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林瑟都會來到風神星。他什麼都不做，只是在那海邊靜靜地坐著。他總會有種錯覺，等到有一天，他突然轉身，身邊已經坐了一個人。

　　青年紅發閃耀，藍眸微微眯起，微笑地看著他，然後對他說：「林瑟，這是對你的懲罰，其實我並沒有死。」青年眨了眨眼，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懷好意，「林瑟，這個遊戲是不是很有趣？」

　　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樣的情景都沒有出現過。

　　伊萊死後，林瑟再也沒有做過海邊的那個夢，他很少做夢。只是躺在那張曾經和伊萊生死交纏的床上，他會有一種錯覺，似乎身邊剛剛躺著一個人，他離去不久，那裡還殘留著他身體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