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老太太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隨即開口道：「應該的應該的。就是怕衣丫頭這一去，給齊家添麻煩。」

　　「都是自家人，哪有麻煩不麻煩的。」禦史夫人一笑，眼神飄過早已收回視線正低著頭望地的莫綺琉，「倒是小八，乖巧的著實惹人疼。本來也想一起帶回上京的。想想太太定會捨不得，只好作罷。」

　　莫綺琉錯愕的抬起頭，這禦史夫人都要離開了，還給她來這一招？是想將她推到風頭浪尖任黃氏更加仇恨？所以說，不是一家人總歸不是一家人。禦史夫人此般行為確實能將黃氏氣的沒臉，卻也讓她在莫園的日子更加的難熬。事實證明，禦史夫人這個大腿，她抱錯了。

　　正如莫綺琉多想，心下憤恨的黃氏臉色僵硬的乾笑道：「禦史夫人這是哪的話？八姑娘能討得禦史夫人三分歡心，乃八姑娘之幸。」

　　禦史夫人沒有接黃氏的話，只是轉向莫老太太：「這段日子，叨擾老太太的清淨實在是不應該。衣丫頭此次隨咱們一同回上京，老太太可別念著才是。」

　　莫老太太就笑了：「念肯定是要念的。念著衣丫頭別失了規矩，憑白添了齊家的麻煩。」

　　莫老太太此話一出，也就是應下嫡長女前往上京之事。禦史夫人又與老太太寒暄了幾句，說是需要收拾行李，帶著三位少爺緩緩離開。

　　禦史夫人的忽視越發讓黃氏感覺難堪，看著一大屋子的人，心下更是不喜。無奈礙于老太太還未離去，黃氏不得發作，只得繼續陪笑臉。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四姨娘也算不得勝。六公子和九姑娘吃了虧，還得罪了人。雖然二表姐顧著以往的情分在黃氏面前為她解了圍，卻也立刻提出要帶嫡長女回上京。個中含義簡單明瞭，相比黃氏，齊家會幫她。可是一旦涉及到嫡長子和嫡長女，她只能靠邊站。

　　對於嫡長女去不去上京，莫綺琉卻是極為在意的。嫡長女一走，黃氏的注意力自然會轉到她的身上來。這段日子，她和禦史夫人走的甚近，禦史夫人甚至言明想要帶她一起去上京。不管此話是真是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黃氏都會把她視作禦史夫人的人。這一次，她的麻煩真的大了。只盼四姨娘不要就此消沉，分散些許黃氏的注意力才好。

　　就在莫綺琉心思百轉的時刻，面色難看的老太太發怒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竟鬧得禦史夫人就此告辭？」

　　「老太太，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磕磕碰碰。」身為當家主母，黃氏不得不正面迎上。

　　「磕磕碰碰？八姑娘，你來說，究竟是怎樣的磕磕碰碰讓禦史夫人起了回上京之心？」老太太冷笑著瞥了一眼黃氏，眼神鎖定在莫綺琉的身上。

　　淡定如莫綺琉聞言卻是真的很想發飆了。就算她不得黃氏的喜歡，也不必一想找黃氏的茬就從她身上下手吧？此刻是想怎樣？讓她當著黃氏的面說黃氏的壞話？還嫌她不夠招黃氏恨？情緒煩躁的莫綺琉一改以往的膽怯，大無畏的對上老太太深沉的眼神，就事論事道：「學繡活的時候，九妹妹扔了針紮了腳，夫子便讓人將九妹妹送了回去。至於為何被叫到此處，小八也不知。」

　　「九姑娘？」老太太的眼神看向九姑娘，大有秋後算帳的架勢。

　　「是四姐姐先笑話小九的！小九只是一時氣憤，下回再也不敢了。」在老太太面前，九姑娘不敢放肆。

　　「也就是說，還是四姑娘的錯？」似乎終於找到罪魁禍首，老太太收回了視線。姐妹生隙，嫡女壓庶女，居然鬧到禦史夫人面前了？簡直是丟人。

　　「是兒媳教女無方。不管怎麼說，四姑娘都不該笑話九姑娘手中的線穿不進針。」沒有給四姑娘開口辯解的機會，黃氏先認了錯。當然，黃氏的重點落在了後半句。

　　果不其然，聽到黃氏的話，老太太仿似有些平息的怒火再次點燃：「九姑娘連穿針引線都不會？」莫園以繡坊起家，莫園的姑娘竟然連針都不會拿，豈不惹人笑話？

　　「回稟老太太，九姑娘第一次拿針線，難免……」四姨娘硬著頭皮尋思藉口。

　　「八姑娘不也是第一次拿針線？」老太太不耐的打斷四姨娘的話。越看越覺得這些庶子庶女上不得檯面。上次是六公子，連個筷子都拿不好。現在是九姑娘，連個針都拿不住。四姨娘到底是怎麼管教孩子的？整日想著爭風吃醋，正經事一件也不幹。看來，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

　　四姨娘就不再說話了。八姑娘和九姑娘怎能相比？九姑娘是養在她身邊的，八姑娘呢？黃氏可是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的。

　　「黃氏，這事交給你處理。」不過是一個庶女，老太太也不想過多的關注。

　　「是。」黃氏應承的很快，帶著些微得意。九姑娘在老太太面前出了錯，落的自然是四姨娘的臉面。

　　「五公子和六公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轉眼看到身上沾了墨汁的五公子和六公子，老太太的臉色更為陰沉。

　　黃氏正準備開口徹底打壓下四姨娘，老太太忽而又極其不耐煩的擺擺手：「罷了，多的我也不想聽了。黃氏，身為主母，不可有偏倚。」

　　黃氏的好心情更甚，老太太這是放權給她管教庶子？莫園僅有三位公子，就是庶子，也招惹不得。哪想到今日一鬧，老太太竟然膩煩了兩位公子。想到這，黃氏不免有種熬出頭的豁然開朗感。

　　不想再多做停留，老太太站起身，向門外走去。路經莫綺琉時，忽然停下：「八姑娘似乎很少去老太太那請安啊！以後記著過來陪老太太話話家常。」禦史夫人的打算她不是沒有看出，總歸是莫園的事，輪不上外人插手。她可以護著二姑娘，卻容不得齊家肆意拿捏莫園後院。八姑娘再不受寵也是莫園的嫡四女，禦史夫人這一計有些過了。

　　沒料到老太太會向她伸出橄欖枝，莫綺琉滿臉欣喜：「是。小八以後一定常去給老太太請安。」

　　「是個懂事的。」老太太語帶贊許的點點頭，不顧其他人的反應徑直離開。

　　黃氏怔住。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入了禦史夫人的眼就成為了莫園的貴人？

　　四姨娘卻是羡慕不已。自家六公子和九姑娘每一個討得二表姐的喜歡，哪想到竟讓八姑娘撿去了便宜。

　　就這樣，老太太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莫綺琉在莫園的地位。看著黃氏咬著下唇想要多什麼卻終是咽下的憤恨眼神，看著四姨娘羡慕中夾帶著嫉妒的眼神，莫綺琉感歎萬分。禍福相依，禦史夫人一句話的禍換來了黃氏的記恨，卻也意外的換得了老太太的另眼相待。究竟是福是禍，誰也無法評論？

　　離開莫園之前，齊陌三人第一次踏進了莫綺琉的小院。

　　看著三位小貴客，青芸紫芸驚的有些不知所措，齊齊望向莫綺琉。

　　「將二姐姐前幾日讓人送來的點心端出來。」好不容易得了幾塊甜點，卻不得不拿出來招待眼前這三人。莫綺琉心有不舍，也不得不大方一回。這三人之於她而言，不想討好卻不得不討好。

　　「小八，你這院子好小。」四下環顧一周，肖易恒埋怨道。

　　「小八一個人住，自然不需要太大的院子。」知道這些官家嫡子是無法體會她的處境，莫綺琉並未生氣，輕描淡寫的回道。

　　「表姐也是一個人住，她的院子……」顯然，肖易恒不接受莫綺琉的回答。

　　「易恒，這點心不錯，要不要試試？」齊陌拿起一塊點心遞給肖易恒。

　　「要！」見到吃的，肖易恒雙眼放光，直接撲了過去。

　　「小八，明日我們就要走了。」打發了肖易恒，齊陌看向莫綺琉。

　　「一路平安。」心思放在肖易恒猛吃的點心上，莫綺琉不甚在意的脫口而出。

　　「一路平安？承小八的吉言。」齊陌笑笑，客氣道。

　　強忍住將肖易恒手中最後一塊點心搶下的衝動，莫綺琉回過神，對著齊陌點點頭。她和這三人其實並無太深的交情，人家走走過場，她自然也無需太過放在心上。

　　「既然道完別了，那咱們就此離去，期待以後再有相見之日。」整個莫園，唯一在齊陌心中留下印象的就是這個貌似好欺負的八姑娘。說不上好玩，不過是無聊逗逗樂子而已。看著她明明不舍卻不得不拿出點心的心疼模樣，齊陌心中笑開了花。這個小八，著實有趣。

　　肖易恒終於吃完了最後一塊點心，擦擦嘴走向齊陌：「表哥，走了？」

　　「嗯，走吧！」齊陌一本正經的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點心盤，率先走在了前面。

　　「小八，謝謝你的點心，很好吃。下回再見面的時候我請你吃更好吃的。」肖易恒飛快的說完，追上齊陌。

　　心知肖易恒不過是說說而已，莫綺琉無奈的輕歎一口氣。總歸不是她的啊！送到她的屋裡，居然還是進了別人的肚裡。說到別人，莫綺琉疑惑的看向尚未離開的司輒離。這個小離想要幹嘛？

　　司輒離一言不發的走至莫綺琉的面前，將握在手裡的東西塞進莫綺琉的手中，板著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