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見著屋裡的四姨娘和九姑娘，再望望上座的黃氏，四姑娘直接嚷了起來：「怎麼？九妹妹自己摔了針，又自己拿腳往針上面踩，被紮了就跑到母親這來告狀？」

　　四姑娘此話一出，屋內一眾人神色各異。四姨娘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黃氏詫異又覺著可笑，禦史夫人則是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嘲弄，齊陌和肖易恒更是不給任何情面的哈哈大笑起來。就是司輒離，也忍不住扭過頭輕咳了兩聲。

　　「你胡說！都是你害的！」九姑娘紅著眼反駁道。

　　四姨娘的無措就鎮定了下來：「四姑娘，九姑娘還小。若是哪做的不好，你當姐姐的儘管說便是，何以……」

　　見著四姑娘被說，黃氏自然不滿了：「四姨娘這是何意？九姑娘自己摔了針傷了腳，也要怪在四姑娘的頭上？」

　　「太太，九姑娘再小也不至於無緣無故摔了針還自己拿腳往上面踩……」四姨娘顯然是不相信四姑娘的說法，譴責之意盡顯。

　　「是與不是，問問女夫子不就一切明瞭？」黃氏一向拿四姑娘的性子沒轍，太過直接也太過外顯。不過，正是這樣的性子才不會撒謊。

　　「太太，何不請八姑娘將事情真相原原本本的說上一遍？」女夫子是黃氏的人，四姨娘怎會相信？倒是八姑娘莫綺琉，四姨娘心下有數。

　　莫綺琉不比四姑娘，她一進屋首先看到的是禦史夫人和三位少爺。再看看身上臉上沾了些許墨的五公子及滿身都是墨的六公子，莫綺琉心下笑笑。齊陌和肖易恒果真是沖著六公子這個樂子去的。至於五公子，多半是被殃及的。

　　聽著黃氏和四姨娘一來一去，莫綺琉深感無聊，不經意間就把注意力轉到了小屁孩臉上那曇花一現的笑容上。就算扭過頭拿拳擋住嘴，小屁孩眼中和臉上的笑卻是實實在在的。沒想到小屁孩笑起來還挺好看的。莫綺琉尋思著再多瞧上兩眼，哪想到小屁孩感覺到她的注視後便立即板起了小臉。

　　莫綺琉剛移開眼就聽到四姨娘將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心下默歎一口氣，只要一扯到與黃氏的爭鬥，莫園人都喜歡將她推出來。無疑是看中了黃氏對她的不喜和冷落，想著她定會對黃氏心懷怨恨，伺機報復。也不想想憑她一個五歲多的孩子，無權無勢，又怎可能與黃氏抗衡？

　　「還請八姑娘據實相告，四姨娘感激不盡。」四姨娘面色誠懇的看著莫綺琉，眼帶感激。

　　莫綺琉微微抬頭，看向上座的黃氏：「九妹妹手中的線穿不進針，一生氣就將針扔在地上，還拿腳去踩。」

　　黃氏面露得意的瞥向四姨娘：「不知四姨娘還有何話要說？」

　　四姨娘神情尷尬，還不待說話，黃氏又開了口，只是這次是對著四姨娘懷中的九姑娘說的：「九姑娘若是不喜歡學繡活，大可和夫子說不要學。為何要傷著自己呢？傷自己也就罷了，怎能誣賴給四姑娘？」

　　聽著黃氏的斥責，九姑娘委屈萬分，指著四姑娘嚷道：「才不是，她笑我！都是她害得。」

　　「你還能管著我笑不笑？我想笑就笑，關九妹妹何事？」難得四姑娘居然沒生氣，不屑的回道。

　　「你要是不笑我，我才不會扔掉針……」九姑娘的喊叫嘎然而止，淹沒在四姨娘的大手下。

　　四姨娘忽的捂住九姑娘的嘴，有些惶恐的看著黃氏：「太太，九姑娘年紀小，說話沒有分寸。她不是故意對四姑娘不敬的。」

　　「九姑娘是莫園的姑娘，再小也不能失了規矩。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了，怕是會責怪我這個當家主母對庶女不上心，還望四姨娘要多多注意才是。若是四姨娘無法教好九姑娘，不妨將九姑娘送到我這來學學規矩。」黃氏的底氣是前所未有的足。沒想到她和四姨娘之間的爭鬥，最終贏在了九姑娘的身上。

　　聽聞黃氏公然要搶她的女兒，四姨娘慌了，下意識的看向禦史夫人。難道二表姐要讓黃氏在莫園獨大？

　　收到四姨娘的求助眼神，本來置身事外的禦史夫人發了話：「九姑娘的事說清楚了，你咱們就來說說幾位公子的事吧！」她自然不會讓黃氏獨大。有一個比黃氏受寵的四姨娘在，黃氏的注意力便不會全部集中在衣丫頭的身上。大宅院裡，主母的權勢大了，心眼反而更小。

　　禦史夫人一插嘴，黃氏心中的沾沾自喜散去：「幾位公子的事夫子剛剛也說過了。是六公子先動的手，所以怪不得齊家少爺。」

　　「太太這口倒是改的快。之前還說六公子最小，現在卻……」禦史夫人似笑非笑，話中淨是嘲諷，「罷了，待會還是必須去老太太那走一趟的。陌兒比六公子大，天大的理由也不該欺小。就是四姨娘這，稍後本夫人也會親自登門致歉。」

　　禦史夫人這是認錯了？去老太太那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去四姨娘房裡？這段日子她們並未有過太親密的接觸，莫非她們二人的疏遠只是做給其他人看的？越想越覺得可疑，黃氏不敢再輕舉妄動，呐呐點頭。

　　見禦史夫人幫她出頭，四姨娘連忙介面道：「齊少爺是六公子的表哥。六公子犯了錯，齊少爺管教六公子是應該的，二表姐無需放在心上。」

　　禦史夫人眉角一揚，終是忍了下來，沒有去反駁。

　　禦史夫人的默認讓四姨娘心下大定，稍帶挑釁的看向黃氏。只要齊家沒有放棄她，黃氏就甭想任意拿捏她。

　　黃氏確實是怒火中燒，本以為禦史夫人會對付四姨娘，沒料到最終時刻還是偏向了四姨娘。果真是齊家出來的人，再大的錯也舍不掉那點血緣親情。

　　莫綺琉看著這一來二去，心下一曬。四姨娘和禦史夫人關係再差，總是一起長大的姐妹。黃氏想當著禦史夫人的面對付四姨娘，怕是也沒有那般簡單。

　　「怎麼回事？不過是第一日見夫子，怎麼鬧出這麼大的陣仗？」怪異的氣氛下，打破沉默的是得到消息趕來的莫老太太。平日裡鬧再大她都不會出面干涉，可是現在不一樣。禦史夫人帶著三位少爺做客莫園，三位少爺又是一個比一個尊貴，根本惹不得。

　　「老太太。」見到老太太出現，黃氏即刻起身，其他人也都跟著行禮。

　　無視行禮的眾人，老太太徑直走到禦史夫人面前：「家中小輩不甚懂事，讓夫人見笑了。」

　　「老太太客氣了。也怪這兩個小子調皮，被家裡人寵壞了。」禦史夫人嗔怪的看著齊陌和肖易恒。

　　齊陌和肖易恒便走上前行禮：「老太太勿怪。」

　　「兩位少爺赤子心性，老太太哪會怪罪？」莫老太太笑眯著眼回道。

　　禦史夫人正色站起身來：「老太太可千萬別再誇這兩個小子了，他們已經夠不懂事了。您看，今日六公子第一日見夫子，就被他們兩個給攪和了。也罷，咱們來莫園也有些日子了，是時候回去讓家裡人好好管教管教這兩個小子了。」

　　「禦史夫人這是哪的話？可是莫園的人沒有眼色的得罪了禦史夫人和三位小少爺？要是真有這樣的人，您就跟老太太說，老太太第一個饒不了她！」莫老太太的臉色沉如鐵，黑如夜。銳利的眼神不斷的在黃氏和四姨娘之間掃視，除了這兩人有這個膽別無他想。

　　「沒這樣的事。實在是這趟出門帶出來的三位少爺太金貴。咱家易恒就不說了。陌兒是靜安公主的心頭寶，更是皇后娘娘的心頭好。離公子更是太后她老人家時刻惦記在心裡的。我可不敢耽擱太久，再不回上京可就真的麻煩了。」禦史夫人輕笑出聲，語氣輕鬆。

　　離公子？原來他真的是小離。莫綺琉的嘴角微微勾起，探究的看向司輒離。

　　感覺到莫綺琉的眼神，司輒離眼光一閃，不動聲色的回視過去。

　　「原來是這樣。那可是留不得貴客了。」莫老太太口中這般說，心下卻並非這般想。之前並未聽禦史夫人提及要離開，今日這事一鬧，立刻說要回上京。不是生氣又是為何？想到這，老太太對黃氏和四姨娘的不滿更甚。

　　「大公子也是時候去上京繼續念書了，不妨跟咱們一道走，一路上也有個照應。」禦史夫人建議道。

　　「應該的，倒是麻煩禦史夫人了。」老太太認可的點頭。

　　「都是一家人，無需客氣。倒是衣丫頭，這次前來莫園，爹爹和娘特地交待想見見外孫女。卻不知老太太可否應承讓二姑娘去上京小住，以慰家中老人念孫女之心。」禦史夫人說出早已做好的盤算。讓莫綺衣到上京，一是為了讓齊家見見這位從未見過的外孫姑娘，二則是為了做給所有人看，讓莫園所有人都知道齊家是莫綺衣永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