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莫綺琉前腳剛出老太太的院子，莫園八姑娘將老太太氣著的消息後腳便傳出。一時間，莫園眾人紛紛湧至老太太的院子施以關懷。

　　「太過分了！八姑娘怎麼可以目無尊長？」看著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四姨娘第一個發出譴責。

　　「就是。」五姨娘小聲嘀咕，「有了賜婚聖旨就無法無天了嗎？」

　　「都給我閉嘴！」莫老爺甩袖怒喝，「八姑娘是你們可以妄言是非的？」

　　「爹爹這樣說小九不服。」九姑娘站了出來，「就因為八姐姐如今的身份不同了，所以就能夠肆意妄為？就可以連老太太都不放在眼裡了？」

　　莫老爺的臉色青中泛起了紫：「身為莫園嫡女，八姑娘犯了錯，自有主母管教。九姑娘是何身份？哪來的不服？」

　　九姑娘瞬間便白了臉。一直以為爹爹寵愛娘親，也是極為疼愛她的。卻沒想到，她在爹爹的眼中不過是個連話都說不得的庶女。

　　見九姑娘被訓斥，四姨娘張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

　　「老太太身子不適，受不得吵鬧。咱們還是先退出去吧！」拉過沉著臉的二姑娘，周若雪輕聲說道。

　　「行了，都散了吧！」莫老爺陰著臉，揮手趕人。

　　二姑娘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莫老爺護著八姑娘，更是怒極。若不是周若雪拉著，她定然不會就此沉默。

　　周若雪的手勁大了大，軟言勸道：「別鬧。有話出去再說。」

　　二姑娘哼了一聲，隨著周若雪走了出去。

　　莫園其他人見狀，自是跟著離開。

　　自打進門就沒說話的黃氏，忍了忍還是留了下來。事關老太太和八姑娘，馬虎不得。

　　莫老爺瞥了一眼黃氏，對正在安撫老太太的大公子說道：「大公子也出去吧！二姑娘那，能哄就哄著點。」

　　「老太太好生歇著，孫兒明日再來看您。」鬆開握著老太太的手，大公子對莫老爺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這樣一來，屋內就只剩下靜躺在床上的莫老太太，站在床前的莫老爺和隔了幾步遠的黃氏。

　　「娘，您還好吧？」平復了情緒，莫老爺關懷的問道。

　　老太太閉上眼，沒有應答。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卻被一個從未放在眼裡的小丫頭頂撞。怎能不氣？怎能不怒？

　　「娘，算了吧！」看著這般固執的老太太，莫老爺歎了一口氣，「這裡不是嶽城，如今的莫園也不再是從前的莫園。您想爭的那些早已不在咱們的掌控，何必介懷？說到這次的賜婚，說到底最大的受益者還是咱們莫園。繡坊出身卻能攀上皇家，先不說那肖家，即便是齊家，咱們也無需再白白受氣。」

　　這麼些年一直被齊家、被肖家壓在腳下，他又何嘗沒有憤怒？沒有氣憤？可是，再憤怒、再氣憤，莫園仍是必須仰仗齊家、仰仗肖家。然而，所有的一切在賜婚聖旨下達莫園以後截然改變。現今的朝堂，誰不對他客客氣氣？就是齊家和肖家，之前的橫眉冷眼也變為現在的點頭回禮。八姑娘之于莫園，必須輕視不得。

　　「算了？老婆子忍不下這口氣！」整個莫園都是靠著她當年的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莫氏繡坊是她的根，是她的命。若不是兒子考上了科舉，娶回來一位出身高貴的官家**，莫園依舊是岳城的莫園。守著那十幾間美名在外的繡坊，她何以再需操心？把持著繡坊源源不斷的收入，靜靜的禮佛修心，誰敢來挑戰她的權威？

　　「娘，官場不比商家，其中深淺，不是單單一個繡坊就能比擬的。您在商場的那一套，在上京皆是徒勞，咱們需要謹慎注意的遠遠超過您的想像。兒子知道您不喜官場，可兒子已經脫不開身。就是大公子，以後也會加官升職，為我莫園光宗耀祖。」官家壓人，老太太最不喜低人一等。對齊家，對肖家，老太太一直心有怨言。若不是大公子和二姑娘自幼喪母，由老太太一手帶大，莫園的情勢定會更加的艱難。

　　聽著莫老爺的話，老太太沉默了。縱使再不喜歡官家的那副高高在上，為莫園光宗耀祖卻是重中之重。自打齊氏過門，莫園和齊家成為親家，總是太多的無奈擺在眼前。上了這條船，就再也下不去。如今大公子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機會，自然也絕對不能退回來。

　　「娘，八姑娘心中對莫園有氣，咱們心知肚明。您何必跟她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置氣？左右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嫁出去不就省事了？」莫老爺再接再厲，勸道。

　　「行了，老婆子不是不顧大局的人。該怎麼做，老婆子心裡有數。」老太太一口一個「老婆子」，雖說心中有氣，可也讓了步。

　　「娘能想通自是最好。兒子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先回去了。」莫老爺如釋重負的笑笑，皺著眉望向一直靜聽的黃氏：「娘身子不適，好生侍候著。」

　　「是。」似乎此刻才緩過神來，黃氏連忙點頭。

　　「娘，您好生躺著，有什麼事就交待下人去做。明日請大夫來給您把個脈，兒子再過來看您。」老太太大半輩子都在為莫園竭心竭力，莫老爺心中很是感恩。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娘這沒啥事，也不用請大夫了，歇會就好。」莫老爺的寬慰讓老太太舒心不少，口氣也緩和了下來。

　　「大夫還是要請的。娘年紀大了，身子最重要。」莫老爺一臉的堅持。

　　「行，都聽你的。」老太太臉上顯出一絲笑意。操心了一輩子，總算還有一個孝順的。

　　莫老爺這才轉身離去。

　　見老太太似乎要起身，黃氏立刻湊上前來：「娘躺著就好。有什麼事，讓兒媳去做。」

　　老太太輕哼一聲，沒接話。正如八姑娘，對黃氏，她也是一直都未看上眼的。當年若不是齊氏的風頭太大，壓的整個莫園都喘不過氣來，她不會特地為兒子挑回一個小戶人家出身的繼室。本以為黃氏不過是當不了家，沒想到她的肚子更是不爭氣，居然接連生下三個女兒。

　　知道自己不受待見，黃氏也不再開口，只是扶老太太坐起身來，小心翼翼的侍候著。

　　老太太這邊鬧的人仰馬翻，莫綺琉則心情舒暢的坐在自己的房間收拾著今日買回來的東西。

　　「姑娘，老太太那……」接到消息的趙媽媽著急的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幹的。」莫綺琉仰起頭，給了趙媽媽一個笑臉。

　　「姑娘，你怎麼突然就沉不住氣了呢？要知道老太太可是……」趙媽媽頓住，恢復了平靜，「罷了，姑娘定是被惹急了才會出言頂撞。好在今時不同往日，老太太也拿姑娘沒轍。」

　　莫綺琉不置一詞，拿起桌上的藥包遞給趙媽媽：「媽媽，這個給你。」

　　「怎麼又勞姑娘破費了？」趙媽媽接過藥包，感激道。

　　「沒事，不要錢的。」莫綺琉不吝惜的再次展顏。

　　「姑娘今日的心情仿佛甚好。」看著這樣的莫綺琉，趙媽媽放鬆了下來。

　　「有嗎？」莫綺琉低下頭，繼續擺弄桌上的物什。

　　「怎麼沒有？一回來就樂開了花。肯定是因為小……」一旁吃點心的青芸叫道。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莫綺琉的視線移過來的那一刻，紫芸先一步斥責道。

　　「小？」趙媽媽疑惑不已。總不會是小公子吧？

　　「沒什麼沒什麼。姑娘不是說要去二姨娘的院子嗎？現在就去吧！」她家姑娘的眼神太恐怖，青芸連忙跑過來拿起蜜餞和筆墨，討好的看著莫綺琉。

　　「下次沒有你的點心了。「莫綺琉站起身，走在了前面。

　　「千萬不要啊！姑娘，我錯了……「青芸垮著臉跟在後面。她再也不要多嘴了！

　　「小八，你還好吧？」看見莫綺琉走進來，二姨娘擔憂的問道。也不知小八到底說了什麼，老太太和二姑娘似乎都氣的不輕。

　　「我沒事。二姨娘去老太太那了？」莫綺琉一臉的了然。

　　「是。老太太躺在床上，除了大公子誰也不理。二姑娘怒氣衝衝的站在一旁，最後被大少夫人勸走了。四姨娘、五姨娘還有九姑娘，都被老爺訓斥了。」將莫綺琉拉近裡屋，二姨娘小聲說道。

　　「老太太平日裡不也是誰都不理？老爺為何要訓斥她們？」莫綺琉好笑的搖搖頭。不管何時，只有大公子和二姑娘才是老太太的心頭寶。二姑娘被周若雪勸走在她的意料之中。周若雪這個大家**手段隱秘，絕非等閒。倒是四姨娘、五姨娘還有九姑娘被訓斥？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也是。」老太太確實是這樣來著。二姨娘的緊張稍稍緩解，解釋道，「四姨娘和五姨娘妄論是非被老爺喝止。九姑娘不服，接著就被訓斥了。」

　　「該不會是說我這個八姑娘得了賜婚聖旨就目中無人，肆意妄為吧？」想也知道那些人會落井下石，莫綺琉挑起眉。

　　二姨娘點頭：「這回你可是將莫園一眾人全都給得罪了。」

　　四姨娘等人的伎倆莫綺琉並未放在眼裡，不過……似乎沒聽到另外一個人的動靜：「太太呢？沒說話？」

　　「沒有。太太一進屋就一聲不吭的站在週邊。不過我們離開時，她居然留了下來。後來大公子也跟著走了出來，屋內也就只剩下老太太、老爺和太太三人了。」對於黃氏的反應二姨娘也很是疑惑。然而，最令人費解的是老太太和老爺默許黃氏留下的舉動。這裡面又賣的什麼葫蘆藥？

　　莫綺琉聽完亦是若有所思。看來，老太太和老爺開始出新招了。

　　「小八，你今日這一鬧，以後怕是後患無窮。」二姨娘想不通老太太和老爺的用意，卻明瞭二姑娘和四姨娘都不會善罷甘休。若是兩人聯手，小八的日子自是無法再順風順水。

　　「有大少夫人在，二姑娘不會出格。五姨娘沒有靠山，只能忍下來。倒是四姨娘和九姑娘，稍稍被人挑唆，定然沉不住氣。」以周若雪的聰明才智，二姑娘定會醍醐灌頂。倒是四姨娘和九姑娘，恐怕不是五姨娘和七姑娘的對手。

　　二姨娘聞言松了一口氣。只要二姑娘不動手，四姨娘再厲害也出不了大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