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傍晚時分，莫綺琉依然是坐著齊家馬車回莫園。齊陌和司輒離各騎一馬，走在前面。

　　莫園大門口，莫綺琉剛下馬車，守候多時的青芸和紫芸就迎了上來，訓練有素的接過莫綺琉買的大包小包東西。當然，不得不提一下，今日的莫綺琉一文錢也沒有花出去，全部出自司輒離的荷包。

　　「小八，你家丫頭還是這麼有眼力勁。」朱可兒自馬車上探出頭，贊道。

　　「比不上表嫂家的丫頭省心。」莫綺琉笑著回道。

　　「那也要你這個主子縱容的不是？」想到莫綺琉特地為身邊的丫頭買點心，朱可兒感歎不已。

　　「表嫂，天色不早了，路上小心。」莫綺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和朱可兒不一樣，青芸紫芸兩人跟著她吃的苦也是朱可兒的丫頭不曾經歷的。說是主子和下人，她們的關係其實更接近共同患難的親人。這麼多年的點點滴滴，真心對她好的人沒有幾個，她則是將這些人全部都記在心上。

　　「好，下次再來找你。」朱可兒說著便坐回車廂。

　　「小八，我們先走了。」見莫綺琉和朱可兒說完話，齊陌對著莫綺琉招呼道。

　　「表哥慢走。」看著齊陌策馬離開，朱可兒坐的馬車尾隨其後，莫綺琉疑惑的望向拉住韁繩停駐不前的司輒離。

　　司輒離抿緊薄唇，眼神幽深，俊然冷色。

　　莫綺琉俏然而立，回以微笑。

　　兩人默然對視，一旁的青芸卻是急了：「姑娘，老太太喚您過去回話。」

　　「老太太？」莫綺琉蹙起眉頭。她還以為有了聖旨之後，老太太會絕了要她坐鎮莫氏繡坊的心思。這次找她又是作何？

　　「是。」紫芸壓低了聲音，「二姑娘也在。」

　　莫綺衣回來了？莫綺琉神色一緊。看來，老太太已經開始找援手了。確實，若是對上二姑娘，莫綺琉不得不掂量一下。

　　「發生了什麼事？」見莫綺琉面色不對，司輒離翻身下馬，走了過來。

　　「沒事，老太太找我過去說話。」不再多想，莫綺琉輕輕搖頭。不論何時，莫園的戰爭都是無處不在。將司輒離牽扯進來，麻煩更甚。

　　司輒離卻是沒有細問，冷色道：「太過束手束腳只會助長他人氣焰。適時的據理以爭總是在所難免。」

　　環顧四周一圈，莫綺琉上前幾步，低聲問道：「即便是二姑娘，我也可以不管不顧嗎？」齊家，靜安公主，莫綺琉自認得罪不起。

　　司輒離眼神閃爍，自負一笑：「你覺得呢？」

　　深吸一口氣，莫綺琉一臉正色：「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司輒離神色稍緩，叮囑道：「三日後，我來接你進宮。」

　　「好，那我先進去了。」天色已然漸暗，不確定二姑娘已經等了多久。未免老太太借題發揮，她還是儘早趕過去的好。

　　司輒離額首，目送莫綺琉帶著雙手提滿東西的兩個丫頭走進莫園後才轉身上馬，飛馳離去。

　　交待青芸紫芸先將東西拿回自家小院，莫綺琉獨自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八姑娘可是越來越忙了。這要見上一面，真是難上加難。」莫綺琉甫一進屋，老太太的諷刺便迎面而來。拿了賜婚聖旨就目中無人了嗎？也不想想她囂張的資本源于莫園，源于二姑娘的提攜！

　　「給老太太請安。」只作沒聽見老太太的諷刺，莫綺琉規規矩矩的行禮。

　　老太太黑著臉沒出聲，兀自瞪著面色鎮定的莫綺琉。

　　坐在一旁的二姑娘笑了起來：「老太太，小八是和齊家少夫人出去了，又不是成心不來見您，您生個什麼氣啊？身子是自己的，也就咱們這些真心敬著您的人才會心疼。」

　　聽著二姑娘的安撫，老太太的怒火更甚：「二姑娘敬著我這個老太太自然會心疼。可有些人偏偏不將我這個老太太放在眼裡。」

　　莫綺琉低眉望腳尖。雖然司輒離說了捅破天有他頂著，可老太太也沒指名道姓說她的不是，她自然不會自動代入，送上門去。

　　見莫綺琉未有反應，二姑娘冷下了臉：「小八，怎麼這麼不懂事？惹老太太生氣了，還不快快認錯？」

　　莫綺琉從善如流：「老太太息怒，都是小八的錯。下次齊家少夫人再邀小八出門，小八會婉拒的。」

　　莫綺琉話音剛落，老太太就拍了桌子，怒不可遏的喊道：「八姑娘是說老太太在故意為難你，挑撥你和齊家少夫人的關係？」

　　「小八不敢。」莫綺琉神情無辜，略帶迷茫的看向二姑娘，「二姐姐，小八不應該認錯嗎？」

　　二姑娘噎住。確實是她讓莫綺琉開口認錯，可老太太明明不是為了莫綺琉認錯而生氣。莫綺琉這話倒是把矛頭都指向她身上來了。對上老太太聞言望過來的眼神，二姑娘連忙開口：「做錯事自是應該認錯。」

　　老太太下意識的望了一眼二姑娘，聞言不屑的冷哼道：「二姑娘是好心，教八姑娘如何為人處事。只是咱們莫園八姑娘架子太大，不屑一顧而已。」

　　看著眼前的老太太，莫綺琉只覺可悲。寧當雞頭，不做鳳尾。自打來到上京，強大的落差讓老太太失了以往的高高在上，也失了以往的冷靜和理智。不過一年，老太太那整日禮佛的修身養性就已磨光，變成了如今這副動輒找茬的易怒模樣。

　　莫綺琉的不應不答落在老太太的眼裡就成了徹底的藐視。老太太剛欲發火又想到莫綺琉的今時不同往日，只得勉強壓下怒氣。

　　收到老太太的暗示，二姑娘適時的開口：「小八的房裡可還剩有已經成型的繡品？」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繡坊，莫綺琉暗歎一口氣，直接道：「沒有。」

　　二姑娘顯然是不信的，眼神冷厲了起來：「雖然小八得了聖旨，已和小公子定親。但是，只要小八一日未嫁，就仍是咱們莫園的人。切記不可忘本！否則，一旦摔下來，定會跌的很慘！」

　　聽著二姑娘的話，莫綺琉的神情也冷了下來：「小八未嫁自然是莫園的人。可二姐姐已經出嫁多年，再質疑莫園之事似乎不太妥當。」

　　「住口！」老太太冷喝出聲，「八姑娘，身為妹妹，這是你該對長姐的態度嗎？」

　　「那麼二姑娘身為長姐，就應該仗著身份無緣由的指責妹妹，甚至詛咒妹妹剛剛得下的賜婚嗎？」撕破臉便撕破臉，在司輒離的一再唆使下，莫綺琉的忍讓終於在這一刻達到極限。

　　「莫綺琉！」二姑娘豁然站起身，「若是沒有我這個無緣由指責你的長姐，你以為這門天大的好親事能落到你的頭上來？」

　　「二姐姐說的沒錯。若是沒有二姐姐的引見，小八確實不可能有今日的風光。小八也是打心底感激二姐姐的，可這並不意味著二姐姐就可以肆意妄論皇家的親事。」司輒離，這回我可是徹底惹惱莫綺衣了。要是真出了事，你不擔也得擔。

　　從未見過此般氣勢強大的莫綺琉，二姑娘一時怔愣住。

　　「拿皇家壓人，八姑娘的身份倒是越發的尊貴了。」曾經瞧都不願瞧上一眼的莫園八姑娘；曾經畏縮著身子拼命討好她的莫園八姑娘；曾經不得不降低身份靠向繡娘學藝而站穩腳步的莫園八姑娘。如今卻手握皇家的賜婚聖旨，傲然站在她的面前？老太太忍不住的冷笑。

　　「不瞞老太太，小八今日巧遇了小公子。」搬出司輒離，有意無意只在莫綺琉之心。

　　「八姑娘這是何意？」來到上京這麼多年，即便是和齊家走的很近，小公子之于二姑娘，仍是陌生不可攀的存在。

　　「並無他意。」莫綺琉面色淡然，清冷的聲音頗有司輒離的三分氣勢。

　　老太太和二姑娘面面相覷。八姑娘突然搬出小公子，這內中的蹊蹺定然不容小視。或者可以說，莫綺琉敢明目張膽的跟她們對戰，是得了小公子的示意？

　　「老太太，正好今日二姐姐也在，小八就把話挑明瞭吧！莫氏繡坊，小八是絕對不會進的。不管是坐鎮還是送上繡品，一概與小八無關。二王爺府是何等榮耀？小公子是何等身份？由得咱們莫園胡鬧？縱使莫園幾位長輩不為小八盤算，小八卻不得不自己為自己考慮。倘若老太太和二姑娘定要強行命令小八進出繡坊，可自行去找小公子商討此事，不必和小八糾纏此事。只是現在，如果老太太和二姑娘沒有其他吩咐，小八先行退下。」莫綺琉字字如珠，清晰緩慢，道出她的立場。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卻不知皇孫貴族能不能壓下一個小小的莫園。

　　老太太面色灰敗，不由的捂住氣得發疼的心口。好一個八姑娘，好一個莫綺琉，簡直是無法無天！

　　「老太太，您沒事吧？消氣消氣……」發覺老太太的不對勁，二姑娘連忙走了過去。

　　「滾，馬上給我滾！」憤怒的指著莫綺琉，老太太再也不想見到這個人。

　　「還請老太太多多保重身子。」說完這句話，莫綺琉頭也不回的絕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