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因著黑臉神醫師徒的到來，這場迅猛突來的瘟疫終於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而邊城百姓，也終於迎來了生命的曙光。

　　看著眼前逐步轉好的形勢，壓在司輒離心頭數月的沉重漸漸緩解，隨之而來的輕鬆感蔓延至數月來如寒霜般冰冷的眼中。

　　「輕鬆了？」莫綺琉一身淡雅白衣，與司輒離並肩而站。

　　「嗯。」司輒離輕唔了一聲。是啊，輕鬆了。不過半月邊城就變了天，怎能不輕鬆？

　　「神醫爺爺真的很厲害。」莫綺琉發自肺腑的贊道。明明半月前他們還是惶惶不可度日，如今卻已可以悠閒自在的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眺望城內的回暖。這份感恩，讓所有人都銘記心中。

　　「小神醫也不妨多讓。」沒想到區區一個鄉野之子竟能學的一身如此高明的醫術，遠遠超過軍中那些自皇宮挑出來的御醫。聽說神醫爺爺當年不過是留下了幾本醫書，那人僅靠自學就能成為聞名十裡八鄉的小神醫。程修，確實不同尋常。

　　「那位小神醫夫人不是也很厲害？」眼神停留在城內跟在程修身旁跑前跑後的金小滿身上，莫綺琉不得不感歎命運之奇妙。聽說金小滿和程修是生在同村的青梅竹馬，不但一起長大，且跟著學得了些許醫術。雖然算不上高明，卻也不容小視。單單只說他們從上京帶來的藥材，金小滿就幾乎全都能叫上名來。而這位小神醫夫人的一手殺豬絕活及其高超精湛的廚藝，著實讓人歎為觀止。

　　司輒離忽地一笑，道：「你贊那位小神醫夫人厲害。在她的眼中，你這位皇家八姑娘怕是更加的望成莫及，高不可攀。」

　　「各人緣法罷了。她本就不是大家閨秀，怎能要求她謹守進退之度，恪守拘禮？我倒是很喜歡她灑脫直爽的性子，雖然有些粗魯，卻也可愛。」想起神醫爺爺時常將她們二人掛在嘴邊的比較，莫綺琉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和朱可兒那般的人接觸。」照著莫綺琉的性子，他不認為她會喜歡和金小滿打交道。不是說金小滿不好，只是太過失禮，和莫綺琉等人站在一起就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莫綺琉笑笑。處在莫園，長年累月的薰陶讓她失了那份天真和單純。對於金小滿，或許她不會過多的接近，但也存著一份羡慕。

　　望了一眼穿梭在城中的金小滿，司輒離的眼中劃過了然。默默的伸出手，握住莫綺琉的手。不管是莫園還是王府，莫綺琉這一世註定了不可能如金小滿那般無所顧忌的肆意妄為。

　　「我沒事。她也沒有我的這份風光和榮耀不是？」回握住司輒離的手，莫綺琉並無喪氣。羡慕是有，但也不會過多的奢求。明知不是屬於她的東西，看看便好，何需放在心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她的路，雖然不是她選擇的，也依舊要堅持走下去。

　　司輒離沒有接話，輕輕額首。身為同類人，無需過多的言語便能體會彼此的感受。高貴的出身讓他們失去一些東西的同時，也得到了另外一些旁人期盼不得的東西。無關對錯得失，屬於他們的人生，他們理當一如既往的攜手走下去。

　　「怎麼？想去做些什麼？」城牆下，朱可兒倚在筆直的樹幹上，望著面色複雜的卓青悅嘲笑道。

　　仰望的視線收回，淡定的落在朱可兒的身上，卓青悅的聲音帶上了諷刺：「終於忍不住走出來了？」

　　「你知道我在看著你，正如我知道你在盯著小公子和小八一樣，並無區別。」她不曾刻意隱藏對卓青悅舉止的監視，被發現不足為奇。

　　「那又如何？正如我阻止不了莫綺琉和他越走越近。你亦一樣，什麼也做不了。」就算被朱可兒看出她的心思，卓青悅也不甚在意。連肖易恒都不說什麼了，朱可兒這個外人又有何立場來質疑她的舉動。

　　「你到底想幹什麼？」朱可兒撇撇嘴，氣勢頓消。卓青悅的分寸拿捏的很准。不曾動手破壞定王爺和小神醫醫治瘟疫，也不曾插足小公子和小八之間。她就是想找卓青悅麻煩，也毫無對策。

　　「不做什麼。」卓青悅聳聳肩，轉身離開。

　　氣悶的看著卓青悅走開，再度抬頭的朱可兒意外的對上了莫綺琉投過來的視線。果然還是被小八發現了。討好的對著城牆上的人影笑笑，也不管莫綺琉是否能看得見，朱可兒大力的揮揮手，快步跑開。

　　莫綺琉輕笑一聲，轉頭對上同時望過來的司輒離：「還不交待嗎？肖少夫人可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司輒離皺起了眉：「本就毫無關係。不過是皇奶奶和母妃曾經有意將她許配給我而已。」

　　「這叫毫無關係？」抽回被司輒離握住的手，莫綺琉似笑非笑道，「貌似小女子和小公子如今的關係正如當年您和卓家**那般的毫無關係吧！」

　　司輒離則是抓過莫綺琉的手不放，解釋道：「只是有意，並未說開。」

　　「所以小公子就直接把卓家**推去了肖家？」就算沒說開，彼此也算心知肚明。司輒離此般作為，怕是傷了卓青悅的心。

　　「我和她還不如你和易恒的關係複雜。」禦史夫人可是上了莫園提親的。若不是莫園一心想嫁四姑娘，莫綺琉才應該是肖家少夫人。

　　莫綺琉的不滿霎時頓住。好吧，若真要翻舊賬，她確實輸給司輒離。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必須要知道的：「你將卓青悅推給肖家表哥，是不是因為我？」

　　「神醫爺爺快忙完了，咱們先下去吧！」司輒離聞言，迅速的移開視線，拉著莫綺琉向下走去。

　　「司輒離，你轉移問題的法子還真不高明！」任司輒離拉著走下城牆，莫綺琉的臉上泛起笑意。能讓司輒離回避的話題，答案自是不言而喻。接近八月的邊關愈發的酷熱，莫綺琉的心卻如同浸在了涼涼的泉水中，格外的清爽。偶爾的一陣輕風吹過，更是染上絲絲愜意，靜靄而美好。

　　「八姑娘！」這一日，莫綺琉剛出房門便被叫住。循著聲音看過去，粉衣素裹的卓青悅正站在拐角處等著她。

　　「肖家表嫂。」莫綺琉依言走過去，有禮喚道。

　　「可以跟你說上幾句話嗎？」即便是詢問，卓青悅的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表嫂請說。」不動聲色的掃視一圈，莫綺琉一臉的淡笑。

　　「我和小公子的事，你知道的吧？」問出這句話時，卓青悅的眼中透出了些微怨恨。

　　莫綺琉卻是分外的茫然，詫異道：「表嫂和小公子？小八未曾聽說。」

　　未曾聽說？卓青悅自是不會相信這種說辭。既然打定主意來找莫綺琉說清楚，就算撕破臉亦在所不惜。如是想著的卓青悅不再顧及幾月相處的情分，冷道：「莫綺琉，整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都不累嗎？我和小公子的關係你會不知道？即便你之前未曾聽說，此次前來邊城，朱可兒沒有跟你透露隻言片語？不過是要和你面對面的說上幾句心裡話，有那麼難嗎？」

　　「小八不知表嫂所說何事，也不知為何會扯上齊家表嫂。若是表嫂想要和小八說上幾句心裡話，不如先坦白來意，這樣小八才好如表嫂的意。」在卓青悅親口說出所謂的親事之前，莫綺琉是不會鬆口的。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尚可維持表面的平靜。一旦說開，再見面時唯有悵然的尷尬和無盡的猜疑。何必呢？

　　「莫綺琉，到了今日我才發現，原來你是此般虛假！」是她看錯了這位榮極一時的皇家八姑娘，一路上的相互扶持怕也只是虛假應酬，做給他人看的吧？卓青悅不再顧念其他，徹底豁了出去，「太后娘娘和二王妃曾有意將我許給小公子。」

　　「那聖上呢？」既然太后娘娘和二王妃有意，那卓青悅可有賜婚聖旨？

　　隱含的話不需說出也足以讓卓青悅沉下臉色：「莫綺琉，你仗著有賜婚聖旨，所以才如此的肆無忌憚嗎？」

　　「不是仗著賜婚聖旨，是仗著小公子的另眼相待。」莫綺琉輕輕搖頭，實話實說，「其實表嫂若是想尋個交待，不如直接去找小公子。小八會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

　　「另眼相待？呵……以你的手段，要他對你另眼相待確實不難。」一得知邊城有瘟疫，立刻不管不顧的大著膽子進宮去太后那求下恩典。不管是否真心，此舉定會贏得他的認可不是嗎？不對，不止他的認可，就是整個皇家，此時怕也對這位皇家八姑娘心懷感激，親近萬分。

　　「表嫂的心裡話說完了嗎？」眼神對上不知何時出現在拐角的另一側，此刻正瞪大了眼看過來的小神醫夫人，莫綺琉不得不開口打斷卓青悅的無聊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