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卓青悅當即被堵得無言。莫綺琉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時之間她竟找不到話語來回應。

　　「既然表嫂已經說完，小八就不奉陪了。」無視卓青悅的不敢置信，莫綺琉說完便徑直走向金小滿。

　　「八姑娘。」見著莫綺琉走近，金小滿不好意思的打起了招呼。她似乎無意間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事，不知八姑娘會不會在意。

　　「小神醫夫人這是要去看那些已經擺脫瘟疫的百姓嗎？一起去可好？」既然卓青悅如此不避嫌的來找她，想必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其實她該慶倖，還好只被小神醫夫人看到。若是被朱可兒看到，恐怕又要熱鬧起來了。

　　「好。」對上莫綺琉的鎮定，金小滿亦不再多說，應了下來。

　　「莫綺琉，若是沒有那道賜婚聖旨，你早晚會是下一個我。一顆毫不知覺，未做錯任何事卻依然被拋棄、被丟掉的棋子！」卓青悅帶著憤恨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失去了一貫的溫柔。

　　「表嫂！」莫綺琉冷下臉，「若是不想被小公子厭惡，還是儘早啟程回京吧！」

　　「你趕我走？」莫綺琉竟然敢趕她走？憑什麼？莫綺琉有何資格跟她說這句話？

　　「小八稍後會去跟肖家表哥提及此事。還望表嫂明日就離開邊城。」再鬧下去可就真的成醜聞了。就算此地不是天子腳下的上京，該忌諱的卓青悅也不該輕視。被拋棄也好，被丟掉也罷。既然有做棋子的自知之明，又怎能奢求更多？

　　卓青悅冷笑不語，諷刺的看著莫綺琉。請神容易送神來。即便她不是莫綺琉請來的，既然莫綺琉允許她跟來了，她自是不會輕易甘休。

　　「或許表嫂想要小公子親自來跟你說？」莫綺琉不以為意的笑笑。對付卓青悅，她有的是法子。

　　「莫綺琉！」卓青悅怒喊出聲。要是莫綺琉敢告訴司輒離此事，她絕不放過莫綺琉。

　　「八姑娘，你還出去嗎？」金小滿靠近一步，小小聲的問道。她不是存心想要打擾莫綺琉和卓青悅說話的。只是她家夫君還等著她送藥材過去呢！

　　「出去，當然要出去。」不再理會卓青悅的威脅，莫綺琉轉身向外走去。看卓青悅這沒完沒了的架勢，再呆下去只會吵起來。

　　這一次，卓青悅沒有阻攔莫綺琉的離去。她只是面色陰晦的盯著莫綺琉的背影，久久未動。

　　「讓小神醫夫人見笑了。」出了門，莫綺琉露出一絲苦笑。面對不擅長掩飾情緒的金小滿，莫綺琉亦真實了起來。

　　「不會不會。」金小滿擺擺手，感同身受般的說道，「其實我跟程小四成親前也是很麻煩的。」

　　「哦？」不是說他們二人是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嗎？那般令人豔羨的美好也存在著陰霾嗎？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金小滿的臉上現出一絲羞澀，「我後娘不經我的同意給我應下了一門親事。只是我不願意，就讓我舅舅給擋了下來，還把我後娘的女兒給嫁了過去。最後，我就如願嫁給程小四了。」

　　代嫁？莫綺琉一愣。金小滿的臉上並無羞愧，反而是隱忍的羞澀和理直氣壯的坦然。雖然莫綺琉不知道金小滿和其後娘與妹妹有何過節。可是她能感覺到，那不是程修和金小滿之間的陰霾，更像是一同攜手歷經的磨練。想起小神醫對金小滿的維護，莫綺琉忽地笑笑。看來，是她想的太複雜了。終歸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價值觀，金小滿比她過得更加的真實，也更加的恣意。

　　「其實我覺得八姑娘和司將軍挺像我和程小四的。哦，不對，你們沒有我和程小四那般麻煩。就像那位肖少夫人，我聽臭老頭說那只是兩家的長輩有意，還未替他們定親呢！大戶人家不都是這樣挑來挑去，最終才確定下來的嗎？八姑娘和司將軍才是名正言順的聖上賜婚，天經地義。所以，八姑娘完全不用怕那位肖家少夫人。要是她敢欺負你，你就紅著眼睛去跟司將軍訴委屈。要是她敢找你打架，司將軍一個大男人又不好打女人，你就來找我，我絕對幫忙。」提及打架，金小滿鬥志昂揚。面對八姑娘，她倒是樂意老實坦白的說出她的想法。

　　名正言順？天經地義？聽著金小滿狀若安慰的話，莫綺琉心中殘存的隱隱不舒服自然而然的散了去。看著金小滿，莫綺琉真誠的說道：「多謝小神醫夫人。」

　　「八姑娘不用謝我。你們大家閨秀就是想的多，憋屈的放在心裡。要是換了我，一把殺豬刀丟過去，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金小滿晃晃殺豬刀，頗有兩肋插刀之勢。

　　莫綺琉的腦中霎時就浮現出了定王爺被嚇得縮手縮腳的畫面，當即露齒一笑。

　　「就應該這樣嘛！八姑娘這般耀眼的人，要多笑笑才更好看。整日想太多，早晚會累的。」金小滿收起手中的殺豬刀，跟著笑了起來。

　　莫綺琉先是微窘，隨即笑容擴大。金小滿。真的是個妙人。跟這樣實誠的人相處久了，她的心也跟著變得純淨了。

　　看到莫綺琉臉上的絢爛笑容時，正走過來的司輒離不由的為之一震。待望見莫綺琉身旁的金小滿時，化為了然。大半月相處下來，小神醫和小神醫夫人，都是值得深交的人。

　　「小公子！」意外的，先開口叫人的不是莫綺琉，而是金小滿。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莫綺琉，司輒離目露疑惑：「小神醫夫人有何事？」

　　「沒事。」金小滿大大咧咧的笑笑，「只是想跟小公子說一聲，我很喜歡沒有大**架子的八姑娘。要是再讓我見到有人欺負八姑娘，我可就不客氣的上刀了。」

　　司輒離的眼中冷凝一片，一刻間便結出冰霜。在這邊城，能欺負莫綺琉的唯有那一人而已。看來，再也不能姑息她了。如今邊城大勢已定，無需再封城。不需多說，是時候讓她離開了。

　　然而，司輒離和莫綺琉此般不謀而合的決定並未得到實現。第二日，卓青悅並沒有離開邊城。原因很簡單：一夜之間，卓青悅身染瘟疫，病臥在床。

　　彼時莫綺琉正跟在金小滿的身後窩在廚房裡學做菜。聽聞此消息，當即放下手中的鍋鏟跑了出去。不管怎麼說，卓青悅是跟著她來的邊城。不但是宰相府的**，也是禦史家的少夫人。現今無緣無故的在遠離上京的邊城染上瘟疫，他們這些安好的人自是無法跟宰相府和禦史府交待。

　　「易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齊陌慣於嬉笑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要是卓青悅在邊城出了事，他們幾人回上京後都會很麻煩。而最麻煩的，無疑是自請前來邊城的小八。

　　「我也不知。」隨著卓青悅的舉動越來越放肆，他厭煩的和她分房而睡。至於卓青悅身染瘟疫，他也是剛剛得知。

　　「你怎麼會不知道？卓青悅這點手段你都看不住？」朱可兒火大的當著眾人的面嚷了出來。他們是一併來的邊城，出事的卻唯獨卓青悅一人。這種事說出去誰會相信？宰相府那些人還不認為是他們聯手謀害了卓青悅？還有禦史府，他們到哪找個身子無恙的少夫人送過去？

　　「可有知會神醫爺爺？」司輒離寒著臉問道。卓青悅為何會身染瘟疫，此刻急著深究亦無用。當務之急需得馬上治癒卓青悅才是。

　　「神醫爺爺清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最後的那一處宅子看看病人的疫情有沒有惡化，晚上才回來。」莫綺琉一進來就聽到司輒離的問話，立刻回道。最後那一處宅子裡隔離的是原本疫情最重，頻臨死亡的百姓。即便現在找到有效的解救之法，他們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那小神醫在不在？」個中輕重不得閃失，司輒離放棄找回黑臉神醫的打算。

　　「在的在的。」隨著金小滿急促的應答傳來，程修穩步踏進屋內。

　　見到程修的身影，司輒離稍稍定心：「還請小神醫出手相助。」

　　「司將軍稍安毋躁。待在下先看過，方知肖少夫人的情況是否真屬疫情。」程修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把脈細診。

　　金小滿給了莫綺琉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走到卓青悅的床前站定。

　　「肖少夫人昨日可有出門？」程修收回手，滿眼漠然。

　　「沒有。」卓青悅眼神一閃，急聲說道。

　　「肖少夫人身染瘟疫，不應激動。」程修的語氣涼如冬日的冰雪，寒冽的打在卓青悅的心上。

　　「我……」卓青悅放緩了語氣，別開眼神不看程修，「我確實未曾出門。」

　　探究的視線掃過卓青悅面上的驚慌，程修沒有再追問，只是吩咐身旁的金小滿道：「小滿，去把昨日剛配好的藥熬好了端過來。」

　　金小滿身子未動，斜睨著卓青悅冷哼不已。她家程小四既然敢開口問卓青悅有沒有出門，心中自然早已有底。拿病撒謊？哼……簡直是不把程小四最拿手的醫術放在眼裡。行，那就等著看卓青悅究竟能鬧成何樣吧！

　　「小神醫夫人？」見金小滿只是站著不動，肖易恒分外不解。

　　「八姑娘。」金小滿轉過頭看向莫綺琉，「不如一起去熬藥？」

　　莫綺琉輕輕一笑：「好。」

　　見程修站起身望向他，司輒離會意的跟著走出房間。昨日小神醫夫人方跟他說莫綺琉受了欺負，今日卓青悅就出了事。而小神醫剛剛突兀的問及卓青悅昨日有未出門，卓青悅則是急聲否認……莫名的蹊蹺，怎能不引人注意？

　　「司將軍這段日子還是看緊八姑娘不要接近肖少夫人比較好。當然，也不要讓肖少夫人有機會接近八姑娘。」縱使再不願，程修仍是不得不插手此事。

　　程修的認真讓司輒離心中更生警惕：「卓青悅身染瘟疫一事，倘若有半分不對勁，小神醫儘管直言。」

　　「還是等師父回來後親自跟司將軍解釋吧！」程修頓了一下，歎道。皇家之事，他一個小小的平民百姓，沒有任何立場來質疑。

　　程修此言更是坐實卓青悅的瘟疫絕非尋常，司輒離靜默了片刻，點頭。

　　「恕在下多言，八姑娘之心機確實高過那位肖少夫人。不過論起暗地裡的手段，卻是略遜一籌。」小滿跟他提過司輒離三人之事，程修此說可謂發自肺腑。

　　「小八不會輸給卓青悅。就算此刻棋差一招，日後定能挽回敗局。」莫綺琉這些年的隱忍和謀算，司輒離全都看在眼裡。在他眼中，莫綺琉絕不會輸給任何人，包括卓青悅。

　　「明明能一力為她承擔，為何一定要她獨自去承受？」若是有人算計小滿，他定然會在小滿發覺之前就將那人解決掉，杜絕一切後患。

　　「因為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也不會是尋常人家的媳婦。」皇家之險惡，縱然有他撐腰，莫綺琉仍需有足夠的能力應付。不管是母妃還是府上的其他妯娌，莫綺琉總歸要親自對上。他可以為她補天，但也要她先捅出簍子來。在她未採取行動之前，司輒離不會做任何事。

　　想到莫綺琉和司輒離的身份，程修也不再多言，轉了話題：「肖家少夫人的疫情算不得嚴重，司將軍大可放心。靜心療養十天半月，足以痊癒。」

　　靜心？卓青悅？司輒離是不報任何希望的。能忍到現在才動手，卓青悅確實夠聰明，把握住了最好的時機。若是早在瘟疫未得到緩解之前，非但無人關心她的死活，更會顯示她的不識大體。只需一個紅顏薄命，便能掩蓋過去。若是再晚上一日，卓青悅已經被送出邊城，即使她想鬧事也無人捧場。更何況現今有神醫爺爺在，身患瘟疫也不會致命，頂多拖上十天半月的休養。只要她不想離開邊城，她就是想拖上幾月都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