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待到申屠宇和邱從樂離開，梅雪立刻向虛月道君詢問生死戰之事。

　　虛月道君吃驚道：「你不知道生死戰？那你知不知道靈骨塔？」

　　靈骨塔？梅雪略一回想，記起曾在紫陽的藏書中看過關於靈骨塔的記錄。

　　在極北的冰原，每相隔萬年，就會出現一座七層寶塔，靈骨塔。此塔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但根據進入過此塔之人的猜測，靈骨塔很有可能出自神界大能之手。

　　世界大致可分為凡界，靈界，神界。

　　化神以下修士生活的世界叫凡界，化神到大乘期所處的世界叫靈界，飛昇後自然就到神界。

　　至於靈骨塔這神界之物為何會出現在凡界，那應該跟空間風暴有關。

　　梅雪如今所處的凡界叫極辰凡界，虛空中有許多類似於極辰凡界這樣的修真世界，同樣，也有許多大小不等的靈界和神界。諸天萬界，彼此獨立，卻也有其聯繫的紐帶，那就是空間風暴。空間風暴是如何形成的，至今沒有一個定論，但有一點眾人皆知，那就是每當空間風暴出現，往往會將一個世界中的東西捲入另一個世界，空間裂縫也是在這種時候形成。

　　靈骨塔每萬年伴隨空間風暴出現。據說每個進入過靈骨塔還能夠活著出來的人，最後都成功飛昇靈界。但不是誰都有那個機緣趕上萬年一次的靈骨塔重現，就算趕上了，進入靈骨塔也是九死一生。

　　關於靈骨塔，梅雪大致是知道的，卻不知靈骨塔和生死戰有什麼關係。

　　虛月道：「要進入靈骨塔，就得先立下生死狀。」

　　她見梅雪確實不知道，便坐下同她細細解釋。

　　世界有法則，時間有時間的法則，空間有空間的法則，凡界的法則是修士的修為必須在化神以下，靈骨塔的法則就是道修和魔修只能有一方存活。

　　有人戲言，靈骨塔或許是魔神和天神用來打賭的產物。

　　因為要進入靈骨塔，魔修和道修的人數必須一致，此其一。

　　其二，靈骨塔只開放三十天，三十天後必須離開。

　　其三，靈骨塔會強行讓進入之人立下生死狀，魔道雙方只能有一方存活，要不道修全滅，要不魔修全滅，若是三十天後魔道雙方都還有人存活，那麼靈骨塔就會降下天罰將他們全部消滅。這就是生死戰的由來。

　　儘管這個法則十分苛刻，但進入靈骨塔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要不那些從靈骨塔裡出來的人，最後都飛昇靈界了呢？

　　虛月道君嘆道：「有人說，人生就是一場賭，願賭服輸。進入這靈骨塔，則是擺上性命去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梅雪聽虛月道君的口氣略感詫異，她似乎並不想進入靈骨塔。

　　虛月道：「萬年一次的靈骨塔開放，是機遇，也是催命符。你可知道無極宗？」

　　梅雪點頭，她識海裡的煉神珠曾經就是無極宗的鎮派之寶。

　　虛月嘆道：「萬年前，無極宗還是北延第一大宗，但那次靈骨塔開放，無極宗的元嬰道君全部參加，卻全死在靈骨塔裡。偌大一個門派沒了元嬰修士的鎮守，導致門派裡的功法失竊，鎮派之寶丟失，傳承斷絕，這個門派也從此一蹶不振，如今已淪落為三流門派。」

　　梅雪暗嘆兩聲，又問道：「那萬年前那次靈骨塔開放，最後是魔宗勝了？」

　　虛月頷首：「是魔宗勝了，但魔宗也是慘勝，因為最後只有一個元嬰魔君走出靈骨塔，而當年道魔雙方一共進入了五十位元嬰修士。」她頓了頓，又語重心長地對梅雪說道：「我輩修士當以追求長生為目標，可化神的機緣也未必要從靈骨塔找。你今年還不到兩百歲，已經成就元嬰，未來還有一千八百多年壽元，未必不能修到化神。若去靈骨塔，以你堪堪元嬰初期的修為，想要在一眾元嬰中脫穎而出，難啊。」

　　梅雪一時默然，修仙之路從來都是機遇與風險並存，端看個人如何選擇罷了。

　　看申屠宇和邱從樂的態度，是要參加這次的靈骨塔之行。而虛月道君則不準備參加，這其中有個人因素，也有為門派考量的因素。那麼她呢，她要不要參加？

　　一連數月，梅雪都在考慮進入靈骨塔之事，距離靈骨塔出現，還有三年時間。

　　虛月道君帶綵鳳出現在霧橫山脈是為了尋找佈陣材料。

　　霧橫山脈除了盛產靈草，還有各種礦石，玄青門以陣法聞名，丹、器、符、陣中，陣法師是最難培養的，因為一個好的陣法師，除了要天賦，還要有大量時間學習研究，往往一些有天賦的陣法師，修為跟不上，壽命有限。修為夠的，陣法天賦又不行。所以向虛月道君這樣修到元嬰期的陣法師，少之又少。一些門派自己沒有陣法師，便要請玄青門的修士去為自己門派佈置護山大陣等各種陣法。

　　綵鳳的羽毛已經重新長出來，但它翅膀被邱從樂毒血濺到的部位，骨肉被腐蝕出一個大洞，儘管毒已解，骨肉卻一直不能重新長出來，導致每次那對華麗麗的鳳翅張開，都能看到上面一個顯眼的黑洞。

　　為此綵鳳抱著翅膀罵了邱從樂不下千次，梅雪每日清晨都可以聽見霧橫山脈中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鳥叫，當然，要忽略其中的內容。最後忍無可忍的虛月道君出手教訓了綵鳳一頓：早叫它說話不要那麼刻薄，積點口德，現在受到教訓還不知收斂。它罵人的時候圖個痛快，張口就罵，卻不想想這樣很容易給自己拉仇恨，被它罵的人怨氣深了，就要報在它身上。

　　而她這個主人還要受它連累，被人說沒教養。

　　總之這傻鳥若是還不收斂收斂它那張嘴，遲早要自食惡果！

　　就在虛月教訓了綵鳳數日後，余曉珊到來。

　　近百年未見，余曉珊已經結丹，再見梅雪，兩人都是一陣唏噓。

　　從余曉珊口中得知，傅歆寒當年丹田受損，金丹碎裂，一夜之間被打為凡人，百年時間過去，他早已入土。林清韻成為元嬰修士道侶的美夢破滅，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黃蒲軒雖不是踢碎傅歆寒金丹之人，跟他也脫不了關係，但當年礙著他血緣長輩震陽道君的關係，玄青門沒有當場誅殺他，卻也要求黃蒲軒到地底角鬥場呆十年。

　　地底角鬥場梅雪是知道的，那是西陵最大最黑暗的生死擂台，每年的賭局為其背後操控的門派帶來大量收益。修士進了裡面，不到期滿就不得出來，在此期間所遇到的對手必須全部斬殺，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余曉珊將當年欠梅雪的一顆化嬰丹取出，梅雪輕輕摩挲裝化嬰丹的玉瓶，心中感概萬千。當年就是為了這顆丹藥，她才去算計傅歆寒，沒想到一番辛苦，歷經千險，自己卻根本沒用上，不得不說世事難料。其實當年黃蒲軒若按照她的計畫，悄悄打暈傅歆寒，取了聚靈珠就走，他們就不會耽擱時間遇到夏彤，傅歆寒也不會被夏彤踢碎金丹，黃蒲軒更不用在地下角鬥場呆十年，明羽也不會因為找她跑到南疆……

　　這一連串的結果，只能說是命中注定，好在黃蒲軒苦盡甘來，最後還是結嬰了。

　　黃蒲軒受了罰，梅雪卻還沒有，不過余曉珊是虛月道君的弟子，梅雪當年也是為余曉珊取聚靈珠，所以虛月道君對此事保持緘默，何況梅雪如今已經結嬰，更不可能有人會為一個死去的凡人，而去得罪一個元嬰修士。

　　余曉珊來霧橫山脈是為了找虛月道君回玄青門，臨行前，綵鳳還在抱著翅膀哀怨。鳳凰這種鳥愛美，它的翅膀上如今有這麼一個大洞，自然不夠美觀，綵鳳看了又看，兩泡心酸淚上湧，正想罵人解恨，偷覷到虛月道君的臉色，又訕訕地將刻薄語嚥了回去。

　　梅雪咽嚥口水，很想建議綵鳳把破損的翅膀砍了重長，那樣長出來的新翅膀一定就沒有洞了，這樣她也有鹵翅膀吃，大家皆大歡喜。但若是貿然提出建議，估計會惹來那隻脾氣不好的鳥一陣亂罵，梅雪在心裡打了良久的腹稿，正準備開口，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熟悉至極的男音：「鳳道友不妨將翅膀砍了重生，那新長出來的翅膀一定完好無損，本君這裡有上好的丹藥，能補充鳳道友斷翅時損失的元氣。」

　　梅雪大驚失色，這聲音，不是紫陽嗎？

　　他怎麼來了！

　　綵鳳拍著翅膀厲聲喝道：「誰在說話？快點出來！」

　　紫陽清了清嗓子道：「本君在此，諸位請低頭。」

　　梅雪和眾人同時低頭，只見地面上站了個手掌高的小人，一襲紫色衣袍，四肢俱全，五官栩栩如生，和紫陽長得一模一樣，就是小了點。

　　梅雪張大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驚呼道：「師父，你剛從小人國回來！？」

　　紫陽抬首同梅雪笑眯眯地打招呼道：「雪兒，這是師父學那些和尚新凝聚出的法身，你看怎麼樣？」

　　法身？這個袖珍版紫陽竟然是法身？梅雪暗暗吃驚，但又想紫陽的真身要在東煌當陣眼，他要出來，自然只能學那些佛修凝結法身，只是他這個法身，也太小了吧……

　　紫陽邁著小短腿朝梅雪邁進，訴苦道：「那些和尚真小氣，功法都藏著掖著不肯隨便教人，師父也是廢了好大勁，才從法印那個禿驢口中得到功法，只是我還要在東煌做陣眼，不能浪費太多靈力結成法身，這個法身只有原身百分之一的實力，我也是廢了好大勁才從東煌飛回北延……」

　　綵鳳一聲不吭，突然伸出一隻腳趾踩住紫陽的衣擺。

　　正在朝梅雪邁進的紫陽，話未說完頓時栽倒在地，腦袋咕咚一聲，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梅雪嘴角抽抽，一陣無語。

　　綵鳳哈哈大笑：「你這法身凝結得也太不結實了。」

　　虛月道君伸手在綵鳳腦袋上重重一拍：「閉嘴！誰叫你去踩人家衣擺的！」

　　綵鳳一陣委屈，它不過是看著好玩，隨便踩了一腳而已嘛。

　　「沒事，沒事。」紫陽笑得一臉溫和，臉上沒有絲毫不悅的表情，摸摸索索將腦袋從地上撿起來，重新安在脖子上，「這法身確實凝結得不怎麼結實，斷手斷腳是常有的事。」

　　綵鳳頓時又囂張了起來，但是它怎麼看著紫陽這張笑臉，後背反而一陣發寒咧？一定是它的錯覺，眾所周知這位紫陽道君脾氣甚好，待人和氣，從不發怒，當年還救過它——雖然砍了它一條腿，但那也沒辦法的事嘛，他若是不砍它的腿，它就得被須玉書的陰火燒死了。

　　所以綵鳳認定紫陽是個好人。

　　（紫陽：呵呵呵……）

　　梅雪看著那一人一鳥其樂融融，沉默片刻，蹲下身對紫陽說道：「師父，你的腦袋裝反了。」

　　紫陽歪著腦袋瞪大雙眼：「唉？有嗎？」

　　梅雪默默無語：這貨其實是在裝傻吧，臉朝著屁股那面他會不知道？

　　但是看著這個袖珍版的紫陽，她心裡卻生不出什麼怒意，梅雪伸出兩指夾住紫陽的腦袋，輕輕一轉，扳正。

　　她看看紫陽，最後倍感無力地輕輕一嘆：泥煤，這種玩自組sd娃娃的感覺是腫麼一回事？偏偏她還覺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