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余曉珊同傅歆寒爭吵出走，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她還心存幻想，覺得有一百多年的夫妻情分在，傅歆寒一定會出來找她。痴心的余曉珊在玄青門地界四處遊蕩，等待有一天夫君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結果她等了三年，卻只等來清韻仙子的羞辱。

　　余曉珊忘不了那一天，林清韻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般站在她的面前，宣佈她將要和傅歆寒結為雙修道侶的消息。

　　「你一沒長相，二沒修為，三沒靠山，你憑什麼和我爭？歆寒他說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當年若不是礙於你爹的威勢，你以為他會娶你？」晨光照在林清韻白皙的嬌顏上，更顯得那張美麗的面孔明豔不可方物，教人移不開眼，林清韻語帶輕視地說道：「如今歆寒就要成為我的雙修道侶，你只能算他的侍妾，可就算你修為低微，畢竟曾經是元嬰修士的愛女，你真想作踐自己去當一個侍妾？」

　　「我和歆寒之間根本就沒有你的位置，他之所以還允許你當他的侍妾，只是唸著過往給你一個名分，讓你在玄青門中不至於無依無靠。他不過是可憐你，難道你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余曉珊，你這是在辱沒你的父親！」

　　林清韻的話雖然刻薄，卻如當頭棒喝般將余曉珊最後一點幻想敲碎，她不得不承認林清韻說的沒錯，給人當侍妾，她是在辱沒她的父親莫瑾道君。

　　余曉珊流著淚轉身離去，因為心緒紛亂，她暫時還不想回玄青門，她漫無目的四處亂走，不想卻意外被合歡宗的人強擄去當鼎爐。在合歡宗這個骯髒的門派兩年的鼎爐生涯，她才知道什麼叫人間地獄，傅歆寒的拋棄，比之黑暗中那無數隻伸向她的髒手，又算得了什麼。

　　她要修煉，要結丹，要化嬰，要替父親報仇，要追求長生大道。

　　她今年一百九十八歲，還有一百零二年壽元，現在開始努力修煉，結丹還有望，但她的靈根只是普通的三靈根，勢必進境緩慢。余曉珊開始後悔自己當年將聚靈珠給了傅歆寒。

　　余曉珊敲開梅雪的房門，道：「我想請你幫我奪回聚靈珠。」

　　梅雪微怔，她沒想到余曉珊會來請她幫忙，畢竟她們之間只是萍水相逢，算不上朋友，為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去得罪玄青門中風頭正盛的傅歆寒，梅雪自認還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

　　「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忙活一場。我可以用化嬰丹和你交換。」余曉珊鄭重說道。

　　梅雪詫異，沒想到余曉珊一個築基修士居然會有化嬰丹，不過她曾有一個元嬰期的爹，也許是他爹從前為她備下的。梅雪挑眉：「你就這麼把化嬰丹的事告訴我，你不怕我硬搶？」

　　余曉珊微微搖頭，苦笑道：「怕又如何，現在的我，除了爛命一條，還有什麼可失去的嗎？只有奪回聚靈珠，我才有可能結丹，所以我只能賭一把。可是，」她抬眸望向梅雪，眼中漸漸帶了堅毅之色，「如果你想硬搶，我便是帶著化嬰丹變成齏粉，也不會便宜你半分。」

　　梅雪倒是不怕她的威脅，可她一個築基修士，在失去靠山的情況下，還有膽量和自己叫板，談條件，光這一份勇氣，也值得欽佩。梅雪想了想，問余曉珊：「為什麼你會找我，黃蒲軒是金丹大圓滿修為，找他不是把握更大？」

　　余曉珊輕輕笑道：「因為只有你會同情我，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我被拋棄是自己不爭氣，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值得同情。這樣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我們從小就被告知，弱者如沒有強大的靠山，要不就變強，要不就逆來順受。像我這樣，從出生那一日起，起點就比別人高，最後卻落到如此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他人同情。可我不甘心，我曾經傾注全部身心去愛那個人，孤注一擲要嫁給那個人，用盡全力去做那個人的好妻子，儘管回首往昔，那樣的我又蠢又天真，可那卻是我最真實的年華。你的同情，至少讓我覺得，那樣的我，還沒有被全盤否定，還不是不值一提。況且，黃蒲軒不見得就比你更可信，至少我們曾經還認識，不是嗎？」

　　梅雪本以為經歷了那麼多事後，余曉珊會恨會怨，會變得偏激。出乎她的意料，此刻的余曉珊神色十分平靜，說起往昔也只有一點淡淡的哀傷，而她的哀傷，也不像是為了那個拋棄她的人，反而更像是一種自憐。因為憐惜過去單純的自己，所以才要更愛惜現在的自己。

　　這樣也好，梅雪暗自點頭。對於修士來說，追求大道才是首要目地。不是說有仇不報，只是不能因為仇怨而矇蔽了雙眼。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狗咬了你，難道你也要咬回去嗎？如果有機會報仇，當然不介意捅對方兩刀，但若為了報仇而耽誤修煉，這就本末倒置了。

　　「聚靈珠只對元嬰以下修士有用，傅歆寒已經金丹大圓滿，那珠子他留著也沒用，為什麼你不試著去找他要一下呢？也許他念在你們曾經的情分上，會還給你。」梅雪道。

　　余曉珊搖搖頭苦笑：「他不會給我的。和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夫妻，他的為人我最清楚不過。如果我沒和他撕破臉，他或許還會還給我，可現在，他只會堤防我的修為超過他，將來找他報仇。」

　　梅雪真不明白這樣的人，這姑娘當初怎麼就看上了，不過誰沒有犯傻的時候呢？

　　她考慮了一下，如果有化嬰丹做酬勞的話，她是不介意去得罪傅歆寒的。畢竟化嬰丹能提高化嬰的機率，要知道修煉到金丹，才方開始觸摸到天道規則，而元嬰，則開始運用天道規則，最直觀表現的一點，就是元嬰修士可以不憑著任何法寶凌空飛行。

　　金丹和元嬰之間的巨大差距，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一般靈根好的修士，不出意外的話，都能修煉到金丹，但想要再進一步碎丹化嬰，就沒有那麼容易了。雖說修煉到金丹大圓滿境界就能開始衝擊元嬰，但大部分的人，一生都止步於金丹大圓滿，不能更進一步。修為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化嬰，心性、悟性、機緣等等都比靈根來得更加重要。

　　梅雪手中有一瓶燈油，可化嬰是何等重要之事，她又怎麼能保證一瓶燈油就能讓她順利化嬰？任何能增加化嬰機率的東西，她都不能錯過！

　　不過傅歆寒是結丹大圓滿修為，他還有一個金丹期的雙修道侶，憑她一人想搶回聚靈珠，難度太大。十數個方案在梅雪心中轉過，最後決定，那個傅歆寒，她坑定了！

　　梅雪同余曉珊一起發下心魔誓，梅雪幫余曉珊奪回聚靈珠，而余曉珊給梅雪一顆化嬰丹做酬勞。

　　傅歆寒身邊還有一個林清韻，想要搶聚靈珠，光憑她一人還不行，所以梅雪必須給自己找一個幫手，她想到了黃蒲軒那倒霉孩子。黃蒲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昨晚突然拿著靈石跑來找她，硬說媚毒沒清除乾淨，求她再打他一頓。

　　有靈石賺，梅雪當然不會客氣，不過想到那傢伙被她打暈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梅雪就一陣惡寒，他該不會是個抖M吧？梅雪突然想到了明羽，明羽是個抖S，向來以欺負人為樂，這兩人要是湊一對，正正合適。

　　再過幾日，就是傅歆寒和林清韻的雙修大典。

　　結丹修士的雙修大典是十分隆重的，加上傅歆寒是玄青門中最有希望化嬰的金丹修士，他的雙修大典當然不能隨便。從兩年前起就開始籌備，一直到最近才舉行，可想而知到時候會有多熱鬧。

　　梅雪要送余曉珊回玄青門，邀黃蒲軒一起去，黃蒲軒下意識就拒絕，梅雪哪裡會那麼容易放過他。她想了想，雙修大典當日，傅歆寒將會接受任意一個金丹修士的挑戰，她應該鼓動黃蒲軒去，要是能順便把傅歆寒打殘，那就最好不過。

　　林清韻身為西陵第一美女，追求者自然眾多，傅歆寒為了顯示自己配的上林清韻，親口承諾有不服者，可以在雙修大典當日向他挑戰，當然，人數僅限三人。以傅歆寒的實力，不能說西陵所有的金丹都服他，但不服的人也只是少數，到雙修大典當日，挑戰的人會有，估計也只是親友團，上台隨便比比，主要是為了突顯新郎官的英姿，讓雙修大典更加熱鬧罷了。

　　梅雪撇撇嘴，心想那傅歆寒還真當自己是金丹修士第一人了，實在是有夠狂的，要不是僅限男人參加，她都想上去比比了。

　　梅雪道：「我看那個傅歆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咱們御劍宗的修士向來比同階修士強，黃師兄你若上台比試，傅歆寒肯定要輸，那個西陵第一美女林清韻，當初不也是先看上黃師兄你，後來才看上他的嗎？」

　　黃蒲軒兩道劍眉鎖緊，沉聲道：「梅師妹慎言，我和清韻仙子只是萍水相逢，並無男女之情。她如今得嫁良人，我應該替她高興，怎麼還能上台打擂，讓他夫君難堪？」

　　梅雪立刻接話道：「黃師兄這麼說，是覺得自己一定會贏了？」

　　黃蒲軒沉默不語，但眼中卻流露出自信的神色。

　　梅雪又道：「黃師兄覺得傅歆寒這個人怎麼樣？」

　　黃蒲軒眼中露出輕視的神色。

　　梅雪道：「看來黃師兄也和師妹一樣，看不起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他棄余小姐另娶，雖然符合修真界的規矩，但莫瑾道君對他有提攜教導之恩，若無莫瑾道君的支持，他一個四靈根又怎麼可能在短短一百多年時間內，修到金丹大圓滿。可他在莫瑾道君死後，居然立刻就棄余小姐不顧，導致余小姐落入合歡宗被人糟踐。雖然這其中也有餘小姐的問題，但他但凡能有一絲憐憫心，肯出來找余小姐一下，余小姐也不會遭遇如此不幸。莫瑾道君也可以算是他的師父，師父死後，身為弟子就這樣照顧他的獨生愛女，此人當真薄情寡義至極。我聽聞莫瑾道君和震陽師伯當年也是朋友，玄青門和御劍宗素來交好，論起來余小姐也算咱們半個師妹，黃師兄真的就不幫這個可憐的師妹出口惡氣嗎？」

　　梅雪口中的震陽師伯就是黃蒲軒的血緣長輩震陽道君。黃蒲軒為難道：「話雖如此，但讓我在他雙修大典當日打擂讓他難堪，卻也不合適。」

　　梅雪馬上道：「那雙修大典結束後也行啊！」

　　黃蒲軒有點回過味來，轉首問梅雪：「師妹你好像很希望我同他動手。」

　　梅雪點頭大大方方承認：「我就是想打他一頓給余小姐出口惡氣，不過他身邊還有個林清韻，二對一，傅歆寒還是結丹大圓滿修為，我沒把握。」她看黃蒲軒不表態，又問道：「師兄你的媚毒清楚乾淨沒有？」

　　黃蒲軒直接臉紅。

　　「要是師兄你肯幫我，以後你來找師妹清除媚毒，師妹都不收你靈石。」梅雪決定，要是黃蒲軒肯幫她這一次，她就再給他喂一滴燈油，她就不信，兩滴燈油下去，還清不乾淨他體內的媚毒！

　　黃蒲軒考慮片刻，點頭同意：「那個傅歆寒確實是個小人，教訓他一頓也好，莫瑾道君當年來御劍宗還指點過我，也算還了他的恩情。不過這事要在雙修大典結束後。」

　　梅雪歡呼：「師兄你真是一個好人，怪不得咱們門派那麼多女子喜歡你，我也覺得你真不錯。」

　　黃蒲軒臉上呈現出尷尬的神色，過了一會，他猶猶豫豫對梅雪說道：「梅師妹，我對你只有師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意。你千萬不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應該以修煉為重……」

　　梅雪：「……」

　　她那句話正常人都知道是恭維之語好不好！

　　如果自戀是一種病，黃蒲軒此人絕對已經病入膏肓！